第78章 红尘的泥土
昨晚的公子宴，算上院子里的仆人一共二十几人。
裴玉临仿佛在跟林缺玩一场猜谜游戏，把所有人有嫌疑的人，都聚在了一起，让林缺找到真相。
“死者的现场，暂时关门，谁都不准进来，几位公子也暂时在院子里歇着吧，我要亲自检查尸体去，旁人不可以打扰。”
“林兄，请。”
裴玉临做出开门迎客的大方姿态。
林缺三人一起进了正堂，关上了门，接下来便是冬葵的工作了，她是千金馆的小学徒，千金馆祖师是仵作出身，这份手艺祖传至今，而且千金馆和皇室关系密切，曾经的春秋司办案，需要仵作的时候，都是千金馆的人来担任，这也是两方历来的默契。
夜晚清凉，屋内的冰凉尸体，只是一名豆蔻少女。
公主于心不忍，“为了刁难我们，他们可以随意拿出一条人命？”
林缺的心里也不舒服，一个多月前醒来，他对这个世界越来越熟悉，也感受到了更多的真实，亲眼见过玄妙的术法，惊人的武力，见过市井中的安逸与普通人的烦恼，见过为人不齿的窃贼与他的老鼠情如兄弟，也见过少女虫娘被人嫌弃的困扰。
花魁案时，见到死人，他可以不起波澜，可如今他做不到那般淡然了。
为什么在自己眼前死了人，那四个公子哥会是一副看热闹的眼神。
冬葵蹲下身，开始检查尸体。
“尸体僵硬，已经有一些尸臭，这姑娘死了十个时辰以上，也就是昨晚死的。”
“是缢死吗？”
“只有这一种可能，她身上没有伤痕，不像是被殴打威胁，也没有中毒迹象。”
“会不会是昏迷之后被吊死。”
冬葵摇摇头，“她的手上有擦伤，是上吊之后伸手去抓绳子，挣扎时留下的，说明她死的时候，是清醒的。”
“能在她身上找到手印吗。”
“可以，但未必是清晰的。”
冬葵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了几滴软胶，这是一种虫子分泌物，是大盛朝仵作检查尸体时候常用的，用来收集手印的。
大盛朝的探案手段中，指纹辨认并非一片空白，签字画押都会用手印，但手印无法大范围采集，只能在案发现场做尝试，收集的效果并不理想，只能起到微弱的辅助作用。
林缺没想以指纹直接找到凶手，软胶收集的手印，并不是清晰，通过软胶在姑娘身上各处都做了尝试，是想得知是否有人与她有肢体接触。结果只有姑娘的脚腕上有两个手印，这是刚刚把她从悬梁上放下来时，那几个下人的手印。
她身上的衣服很少，短衣是露腰露肩膀的，短裙也堪堪盖住大腿，舞娘的衣裳大多如此，也就是说，她身上的肌肤大部分是露在外的，昨晚一旦有人和她接触，至少会留下一些模糊的手印，或者在腰上腿上，或者在手臂和肩膀上，偏偏没收集到什么。
如果有人亲自动手，把小双吊死，起码会留下接触的手印。
她死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碰到过他？
“会不会是喝醉了酒，被人吊死。”
冬葵回道：“我刚刚闻过她的嘴里，没闻到残留的酒气。”
“正堂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和小双，难道是趁着他们醉酒之后，其他下人进了屋里，把人害死了？”
林缺摇摇头，这可是裴公子的院子，闭门议事时候，不准进来，哪个下人敢不听话？如果真有人这么做，那也是裴玉临指使的。
“醉酒未必是真的，裴玉临他们身上的酒气，可以是醒来之后再喝酒染上的，他们四个是一伙的，下人全都听裴玉临的，完全可以集体作假。”
正在检查尸体的冬葵，突然说道：“林缺，你过来一下。”
林缺走过去，一起蹲下来，冬葵指了指死者的脸，“你看她的眼睛。”
眼睛已经因为窒息而血红，突出的眼球显得恐怖，但林缺是观察仔细的人，他无惧姑娘的死状，反复看了一会，发现眼眶是红肿的。
“这也是吊死之后的模样吗？”
“我不是很清楚……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仵作，不如馆主经验丰富，但我觉得她的眼眶不太对。”
林缺做出了大胆猜测，伸出手指蘸了点口水，在小双的脸上涂抹了一下，又把手指放入口中。
咸的……
他又抬起头，看着悬在梁上的绳子。
哪来的一根绳子呢？
难道是小双决定好了，就要在这里自尽，提前带来了一根绳子？
就算是她自己带来的，自尽之前，也要搬来凳子，垫在脚下，再用绳子绕过房梁，这些都是要花时间的。
如果当时四个人在场，会眼看着这姑娘做出一系列准备，然后无动于衷？傻子都知道这是要上吊自杀了。
所以……他们四个当时喝醉了，没有看到？
这样一想，逻辑是通顺的，但小双一晚上能得到那么多赏钱，没有自尽的理由。
这就是裴玉临出的难题……
林缺思考中，听到了管家的敲门。
“什么事。”
“是外面有人来了，我家公子不敢让外人随便进来，免得打扰大人们查案，所以来问问两位春秋司的大人，由你们决定。”
“我去看看。”
门外，是摘星楼派来了几个人，要把小双的尸体带回去，准备后事。
林缺拿出了春秋司的腰牌，让他们暂时回去，案子查清楚了，会把尸体交给他们。
“查案子？小双不是自尽吗？”
“那他为什么自尽，你知道吗。”
领头的人摇摇头，回答不出。
有人突然说道：“不可能，小双不会自尽的。”
林缺朝着人群看了一眼，“惜玉？”
“林公子？”
天黑看不清楚，两人刚刚没有注意对方。
惜玉看到林缺，一把抓住他的手，情绪激动，“公子，小双一定是冤死的。”
“嘘，跟我到一旁说话。”
林缺挥手驱散了摘星楼的人，带着惜玉去了对面的巷子。
四下无人，惜玉扑进林缺怀里，悲从心中来，低声啜泣着。
“你和小双认识？”
“我们是同乡，我们小时候认识，小双是这个月才来摘星楼的，她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为了家人才委身于此。”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一定查清楚。”
林缺擦着惜玉眼泪，那柔情似水的双眼，哭起来着实让人心疼。
小双的父亲和母亲都患了重病，每个月吃药要花很多银子，家里不堪负重，原本她打算嫁人，换些聘礼和银子来救父母，可她家徒四壁，虽然容貌清秀，却也只能嫁一个小财主做妾，对方能给的银子并不多，不能维持太久。
穷人走投无路，自然是卖身。
小双给惜玉写了封信，知道她身在京城摘星楼，问她能不能帮忙讨个生活，惜玉本不愿意，摘星楼的风光是客人们的风光，在这里的姑娘们，不过是卑微在风尘中。
但小双为了救爹娘，不在乎自己了，求着惜玉帮忙，两次书信之后，惜玉送了她一笔路费，小双便来到了京城，主动把自己卖给了摘星楼。
为了爹娘，小双不在乎红尘里有多少泥土。
她学起舞蹈很快，积极取悦客人，用她那笨拙又稚嫩的舞姿，引来了裴玉临的欣赏。
“你说她……跳的并不好？”
“她才学了半月，怎么能和别人相比。”
裴玉临说小双舞姿轻盈，没有庸俗的胭脂气，其实是小双舞姿稚嫩，才显得与众不同了。
“被裴玉临选中，带到公子宴来，小双还说好日子要来了……”
惜玉忍不住痛哭，这哪里是什么好日子，转眼就变成了尸体，“是我害了她，我不该让她来这里。”
裴玉临仿佛在跟林缺玩一场猜谜游戏，把所有人有嫌疑的人，都聚在了一起，让林缺找到真相。
“死者的现场，暂时关门，谁都不准进来，几位公子也暂时在院子里歇着吧，我要亲自检查尸体去，旁人不可以打扰。”
“林兄，请。”
裴玉临做出开门迎客的大方姿态。
林缺三人一起进了正堂，关上了门，接下来便是冬葵的工作了，她是千金馆的小学徒，千金馆祖师是仵作出身，这份手艺祖传至今，而且千金馆和皇室关系密切，曾经的春秋司办案，需要仵作的时候，都是千金馆的人来担任，这也是两方历来的默契。
夜晚清凉，屋内的冰凉尸体，只是一名豆蔻少女。
公主于心不忍，“为了刁难我们，他们可以随意拿出一条人命？”
林缺的心里也不舒服，一个多月前醒来，他对这个世界越来越熟悉，也感受到了更多的真实，亲眼见过玄妙的术法，惊人的武力，见过市井中的安逸与普通人的烦恼，见过为人不齿的窃贼与他的老鼠情如兄弟，也见过少女虫娘被人嫌弃的困扰。
花魁案时，见到死人，他可以不起波澜，可如今他做不到那般淡然了。
为什么在自己眼前死了人，那四个公子哥会是一副看热闹的眼神。
冬葵蹲下身，开始检查尸体。
“尸体僵硬，已经有一些尸臭，这姑娘死了十个时辰以上，也就是昨晚死的。”
“是缢死吗？”
“只有这一种可能，她身上没有伤痕，不像是被殴打威胁，也没有中毒迹象。”
“会不会是昏迷之后被吊死。”
冬葵摇摇头，“她的手上有擦伤，是上吊之后伸手去抓绳子，挣扎时留下的，说明她死的时候，是清醒的。”
“能在她身上找到手印吗。”
“可以，但未必是清晰的。”
冬葵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了几滴软胶，这是一种虫子分泌物，是大盛朝仵作检查尸体时候常用的，用来收集手印的。
大盛朝的探案手段中，指纹辨认并非一片空白，签字画押都会用手印，但手印无法大范围采集，只能在案发现场做尝试，收集的效果并不理想，只能起到微弱的辅助作用。
林缺没想以指纹直接找到凶手，软胶收集的手印，并不是清晰，通过软胶在姑娘身上各处都做了尝试，是想得知是否有人与她有肢体接触。结果只有姑娘的脚腕上有两个手印，这是刚刚把她从悬梁上放下来时，那几个下人的手印。
她身上的衣服很少，短衣是露腰露肩膀的，短裙也堪堪盖住大腿，舞娘的衣裳大多如此，也就是说，她身上的肌肤大部分是露在外的，昨晚一旦有人和她接触，至少会留下一些模糊的手印，或者在腰上腿上，或者在手臂和肩膀上，偏偏没收集到什么。
如果有人亲自动手，把小双吊死，起码会留下接触的手印。
她死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碰到过他？
“会不会是喝醉了酒，被人吊死。”
冬葵回道：“我刚刚闻过她的嘴里，没闻到残留的酒气。”
“正堂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和小双，难道是趁着他们醉酒之后，其他下人进了屋里，把人害死了？”
林缺摇摇头，这可是裴公子的院子，闭门议事时候，不准进来，哪个下人敢不听话？如果真有人这么做，那也是裴玉临指使的。
“醉酒未必是真的，裴玉临他们身上的酒气，可以是醒来之后再喝酒染上的，他们四个是一伙的，下人全都听裴玉临的，完全可以集体作假。”
正在检查尸体的冬葵，突然说道：“林缺，你过来一下。”
林缺走过去，一起蹲下来，冬葵指了指死者的脸，“你看她的眼睛。”
眼睛已经因为窒息而血红，突出的眼球显得恐怖，但林缺是观察仔细的人，他无惧姑娘的死状，反复看了一会，发现眼眶是红肿的。
“这也是吊死之后的模样吗？”
“我不是很清楚……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仵作，不如馆主经验丰富，但我觉得她的眼眶不太对。”
林缺做出了大胆猜测，伸出手指蘸了点口水，在小双的脸上涂抹了一下，又把手指放入口中。
咸的……
他又抬起头，看着悬在梁上的绳子。
哪来的一根绳子呢？
难道是小双决定好了，就要在这里自尽，提前带来了一根绳子？
就算是她自己带来的，自尽之前，也要搬来凳子，垫在脚下，再用绳子绕过房梁，这些都是要花时间的。
如果当时四个人在场，会眼看着这姑娘做出一系列准备，然后无动于衷？傻子都知道这是要上吊自杀了。
所以……他们四个当时喝醉了，没有看到？
这样一想，逻辑是通顺的，但小双一晚上能得到那么多赏钱，没有自尽的理由。
这就是裴玉临出的难题……
林缺思考中，听到了管家的敲门。
“什么事。”
“是外面有人来了，我家公子不敢让外人随便进来，免得打扰大人们查案，所以来问问两位春秋司的大人，由你们决定。”
“我去看看。”
门外，是摘星楼派来了几个人，要把小双的尸体带回去，准备后事。
林缺拿出了春秋司的腰牌，让他们暂时回去，案子查清楚了，会把尸体交给他们。
“查案子？小双不是自尽吗？”
“那他为什么自尽，你知道吗。”
领头的人摇摇头，回答不出。
有人突然说道：“不可能，小双不会自尽的。”
林缺朝着人群看了一眼，“惜玉？”
“林公子？”
天黑看不清楚，两人刚刚没有注意对方。
惜玉看到林缺，一把抓住他的手，情绪激动，“公子，小双一定是冤死的。”
“嘘，跟我到一旁说话。”
林缺挥手驱散了摘星楼的人，带着惜玉去了对面的巷子。
四下无人，惜玉扑进林缺怀里，悲从心中来，低声啜泣着。
“你和小双认识？”
“我们是同乡，我们小时候认识，小双是这个月才来摘星楼的，她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为了家人才委身于此。”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一定查清楚。”
林缺擦着惜玉眼泪，那柔情似水的双眼，哭起来着实让人心疼。
小双的父亲和母亲都患了重病，每个月吃药要花很多银子，家里不堪负重，原本她打算嫁人，换些聘礼和银子来救父母，可她家徒四壁，虽然容貌清秀，却也只能嫁一个小财主做妾，对方能给的银子并不多，不能维持太久。
穷人走投无路，自然是卖身。
小双给惜玉写了封信，知道她身在京城摘星楼，问她能不能帮忙讨个生活，惜玉本不愿意，摘星楼的风光是客人们的风光，在这里的姑娘们，不过是卑微在风尘中。
但小双为了救爹娘，不在乎自己了，求着惜玉帮忙，两次书信之后，惜玉送了她一笔路费，小双便来到了京城，主动把自己卖给了摘星楼。
为了爹娘，小双不在乎红尘里有多少泥土。
她学起舞蹈很快，积极取悦客人，用她那笨拙又稚嫩的舞姿，引来了裴玉临的欣赏。
“你说她……跳的并不好？”
“她才学了半月，怎么能和别人相比。”
裴玉临说小双舞姿轻盈，没有庸俗的胭脂气，其实是小双舞姿稚嫩，才显得与众不同了。
“被裴玉临选中，带到公子宴来，小双还说好日子要来了……”
惜玉忍不住痛哭，这哪里是什么好日子，转眼就变成了尸体，“是我害了她，我不该让她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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