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一节课是老王的化学课，班主任的大众胖脸有一种模糊朦胧的美，配上毫无起伏的声线，随大流的填鸭式教学，并有一条讽刺不听话学生的如簧巧舌，在他的课上学生们一如既往保持万马齐喑的风格，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他首先蜻蜓点水地夸了一下今天没迟到的某某同学，而后着重强调踩点上课的坏处，包着大枣的棍棒就这么落了下来。
不用老王提供准确姓名，栗栗已经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她投来。
某某人由于起得比平常早，正左摇右晃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褒贬不明的赞美，如坐针毡，清醒了一点，又实实在在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注视，心虚地彻底清醒了。
她整个上午没有睡觉，连瞌睡哈欠都没打，大家纷纷认为她要转性了，问她突然努力学习是想考哪所大学。
可睡眠这个东西准确来说是债，“生前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死了都要偿还活着的睡眠债，更何况栗栗没死，她强撑着精神，有种梦游的恍惚感，一切都不真实。
漫长的苦学中唯一值得期盼的就是放假，在这个下午，十一长假的放假消息终于确定了，第一个班级流传出来，随即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各个楼层。
9.27是星期五，十月一国庆节就在三天后，会连放七天假，对放假甚少的华国人是一个仅次于春节的日子，本应该明天放假后天上学，可碰到国庆节，一种类似于调休方式的放假就出来了，教务处通知明天上午放假到十月四号。
至于紧随其后的月考消息，大家都心照不宣忽略，玩完这个假期然后地球爆炸人类灭亡怎么就是不可能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早六晚十一的高中生活让学生门精神状态抽象地喜人，终于疯了。
大部分人都有这么一个操蛋的高中，重复乏味的课表，背书写题上课不停切换，食堂宿舍教室的三点一线，这种日子每多过一天都在挑战着同学们日渐微薄的忍耐力，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拎捆炸药和学校同归于尽，放假就是为了稳住这些危险分子的心态。
下午的课间不似以往平静，学生们喜大普奔奔走相告，走廊里楼梯上都是喋喋不休的放假消息，24班在这漫天的喜悦中也得知了讯息，纷纷相约去哪里玩，班级里吵闹不休，场面喜人。
快乐的情绪会传染，栗栗刚有的一点困意就被王印的兴奋驱散了，那家伙正在苦恼如何合理分配放假时间给他的游戏们，好似纠结选哪位嫔妃侍寝的皇上。
学生们去楼下打电话通知家人。
老师匆忙调课，以便提前给自己放假，学校里乱成了一锅粥。
天色暗下，上晚自习时，浮躁氛围不减反增，吃零食的，看漫画书的，玩手机的，聊天的，最嚣张的大概是王印，这家伙晚饭没吃，从食堂打包回来一份忘带筷子的炒面，只能右手套着塑料袋，表演品尝手抓面条。
这么嚣张不是没有原因，据杨东旭可靠消息，班主任已经溜走和22，23班老师喝酒去了，明天还没有他的课，他今晚大概率不会回学校而是直接回家享受假期……
王印嫌弃面条没味，准备加点精神佐料，他掏出书包里的U盘，塞进讲台的电脑，拉开黑板，露出一体机的大屏幕。
同仁们默契拉上窗帘关灯，班级刷一下变黑，屏幕此时放起了恐怖片的片头。
阮白很少有这种简陋的观影体验，只觉新奇。
更新奇的是旁边有一只淡定自若的睡神。
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脸上反射着显示器蓝莹莹的光，同桌枕着胳膊露出小脸沉睡着，没有人看他们，阮白终于好意思仔细研究她，观察着她不安的睡颜。
栗栗远没有研究她的人泰然，她正陷入噩梦中，眼前是一条漫长得走不完的丛林小路，黑压压的林间充斥着阴森的伴奏。
可能现实中恐怖片的BGM，让她的梦也染上了诡异血腥的味道。
可现实里的人知道是假的，梦里的人不知道，她承受着最真实的害怕与痛苦。
老师不在，杨东旭装作去厕所就再也没回来。
班长都翘课走了，剩下的人也坐不住。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影片过半，班级里的人也只剩一小半了。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影片终结，只剩下恐怖片爱好者郭小结一个人在教室回味不已。
身兼卫生委员的他拔出U盘，关闭电脑，随着关机画面落下，教室只剩黑暗，他自顾自唱歌走了，没有发现隐没在黑夜里睡觉的女孩。
其实卫生委员眼神挺好，但栗栗总是卖力地将课本架得极高，本意是为了阻挡老师的视线……
走出教学楼的他抬起头，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脸上，于是加快了脚步回寝。
同一楼层的22，23班发现24班胆大包天，还没放学人已经走空，索性有样学样，齐齐回宿舍，反正他们三个班的老师都聚一起喝酒去了，大家同呼吸共命运。
三个班学生共命运，只缺一个栗栗，她真的不算翘课。
她缩起来睡觉时小小一团，又有窗帘掩着，路过的学生没人发现。
或许是影片终结的原因，缺少了阴魂不散的伴奏，她摆脱了没有尽头的小路，还看到了父母，一家人手拉着手去海边看落日，美好地像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梦里她在笑，梦外她在哭。
其它两个班很有先见之明，他们走完雨势变大，哗啦哗啦击打在校园的路面，持续了第三节晚自习。
这段时间她的梦境又有新的变化，她再一次被抛弃，回到那条小路上，没有下雨却一直滴滴嗒嗒，令人心烦的声音到最后只剩下恐慌。
校园的放学铃声响起，男孩女孩们关上灯撑起伞，教学区霎时黑沉沉，灰色墙壁没入暗色。
梦里这条路，上一次她拼了命往前跑，这次她没力气，只在扭曲恐怖的丛林里低泣，宛如孤魂野鬼。
这还不是最恐惧的，更恐惧的是在现实里睁眼发现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孤魂野鬼。
三年前父母离婚，谁也没有要她，两人宛如人间蒸发，三年来杳无音讯。
奶奶对她那么好，宠爱孙女简直到了溺爱的程度，如今也驾鹤西去。
三年后的今天，在梦里没有人要她，梦外也没有。
是不是每段故事结尾都相似悲伤？
是不是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有既定的离别终点？
如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相遇呢？
徒留她一个人承受分离……
他首先蜻蜓点水地夸了一下今天没迟到的某某同学，而后着重强调踩点上课的坏处，包着大枣的棍棒就这么落了下来。
不用老王提供准确姓名，栗栗已经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她投来。
某某人由于起得比平常早，正左摇右晃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褒贬不明的赞美，如坐针毡，清醒了一点，又实实在在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注视，心虚地彻底清醒了。
她整个上午没有睡觉，连瞌睡哈欠都没打，大家纷纷认为她要转性了，问她突然努力学习是想考哪所大学。
可睡眠这个东西准确来说是债，“生前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死了都要偿还活着的睡眠债，更何况栗栗没死，她强撑着精神，有种梦游的恍惚感，一切都不真实。
漫长的苦学中唯一值得期盼的就是放假，在这个下午，十一长假的放假消息终于确定了，第一个班级流传出来，随即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各个楼层。
9.27是星期五，十月一国庆节就在三天后，会连放七天假，对放假甚少的华国人是一个仅次于春节的日子，本应该明天放假后天上学，可碰到国庆节，一种类似于调休方式的放假就出来了，教务处通知明天上午放假到十月四号。
至于紧随其后的月考消息，大家都心照不宣忽略，玩完这个假期然后地球爆炸人类灭亡怎么就是不可能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早六晚十一的高中生活让学生门精神状态抽象地喜人，终于疯了。
大部分人都有这么一个操蛋的高中，重复乏味的课表，背书写题上课不停切换，食堂宿舍教室的三点一线，这种日子每多过一天都在挑战着同学们日渐微薄的忍耐力，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拎捆炸药和学校同归于尽，放假就是为了稳住这些危险分子的心态。
下午的课间不似以往平静，学生们喜大普奔奔走相告，走廊里楼梯上都是喋喋不休的放假消息，24班在这漫天的喜悦中也得知了讯息，纷纷相约去哪里玩，班级里吵闹不休，场面喜人。
快乐的情绪会传染，栗栗刚有的一点困意就被王印的兴奋驱散了，那家伙正在苦恼如何合理分配放假时间给他的游戏们，好似纠结选哪位嫔妃侍寝的皇上。
学生们去楼下打电话通知家人。
老师匆忙调课，以便提前给自己放假，学校里乱成了一锅粥。
天色暗下，上晚自习时，浮躁氛围不减反增，吃零食的，看漫画书的，玩手机的，聊天的，最嚣张的大概是王印，这家伙晚饭没吃，从食堂打包回来一份忘带筷子的炒面，只能右手套着塑料袋，表演品尝手抓面条。
这么嚣张不是没有原因，据杨东旭可靠消息，班主任已经溜走和22，23班老师喝酒去了，明天还没有他的课，他今晚大概率不会回学校而是直接回家享受假期……
王印嫌弃面条没味，准备加点精神佐料，他掏出书包里的U盘，塞进讲台的电脑，拉开黑板，露出一体机的大屏幕。
同仁们默契拉上窗帘关灯，班级刷一下变黑，屏幕此时放起了恐怖片的片头。
阮白很少有这种简陋的观影体验，只觉新奇。
更新奇的是旁边有一只淡定自若的睡神。
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脸上反射着显示器蓝莹莹的光，同桌枕着胳膊露出小脸沉睡着，没有人看他们，阮白终于好意思仔细研究她，观察着她不安的睡颜。
栗栗远没有研究她的人泰然，她正陷入噩梦中，眼前是一条漫长得走不完的丛林小路，黑压压的林间充斥着阴森的伴奏。
可能现实中恐怖片的BGM，让她的梦也染上了诡异血腥的味道。
可现实里的人知道是假的，梦里的人不知道，她承受着最真实的害怕与痛苦。
老师不在，杨东旭装作去厕所就再也没回来。
班长都翘课走了，剩下的人也坐不住。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影片过半，班级里的人也只剩一小半了。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影片终结，只剩下恐怖片爱好者郭小结一个人在教室回味不已。
身兼卫生委员的他拔出U盘，关闭电脑，随着关机画面落下，教室只剩黑暗，他自顾自唱歌走了，没有发现隐没在黑夜里睡觉的女孩。
其实卫生委员眼神挺好，但栗栗总是卖力地将课本架得极高，本意是为了阻挡老师的视线……
走出教学楼的他抬起头，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脸上，于是加快了脚步回寝。
同一楼层的22，23班发现24班胆大包天，还没放学人已经走空，索性有样学样，齐齐回宿舍，反正他们三个班的老师都聚一起喝酒去了，大家同呼吸共命运。
三个班学生共命运，只缺一个栗栗，她真的不算翘课。
她缩起来睡觉时小小一团，又有窗帘掩着，路过的学生没人发现。
或许是影片终结的原因，缺少了阴魂不散的伴奏，她摆脱了没有尽头的小路，还看到了父母，一家人手拉着手去海边看落日，美好地像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梦里她在笑，梦外她在哭。
其它两个班很有先见之明，他们走完雨势变大，哗啦哗啦击打在校园的路面，持续了第三节晚自习。
这段时间她的梦境又有新的变化，她再一次被抛弃，回到那条小路上，没有下雨却一直滴滴嗒嗒，令人心烦的声音到最后只剩下恐慌。
校园的放学铃声响起，男孩女孩们关上灯撑起伞，教学区霎时黑沉沉，灰色墙壁没入暗色。
梦里这条路，上一次她拼了命往前跑，这次她没力气，只在扭曲恐怖的丛林里低泣，宛如孤魂野鬼。
这还不是最恐惧的，更恐惧的是在现实里睁眼发现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孤魂野鬼。
三年前父母离婚，谁也没有要她，两人宛如人间蒸发，三年来杳无音讯。
奶奶对她那么好，宠爱孙女简直到了溺爱的程度，如今也驾鹤西去。
三年后的今天，在梦里没有人要她，梦外也没有。
是不是每段故事结尾都相似悲伤？
是不是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有既定的离别终点？
如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相遇呢？
徒留她一个人承受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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