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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离开

    可是我能做什么?

    她轻轻倚靠在我那木屋的门上,稍急促地呼吸着。她看着我,紧紧地看住我。我本来挂着那柄剑在身上,但这时我却不知道是该这剑挂在墙上还是继续挂在我的身上,两只粗劣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我说,你先坐,先坐。她看出我的尴尬,挤出微末的笑来,说了一声好。我急促地把我那木棒扎的凳子给拿出来。于是她坐着,我也坐着。只不过,我坐在地上,看着她似乎十分疲惫。我说,你先别急,别急。我想对她笑笑,但怕她伤心,便显得有些冷淡了。她的眉头一转,问我这那几日为什么不去下棋了。我说我在思考怎么变化棋路。我明白她这会是想转开这个话头,不再想去谈那件事。她放松地说,挺好的。为命命

    为什么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这个事情那就由来已久了,要说很久的。

    没事……

    我忽然想起她周身的伤口,又回屋进去给她拿草药,也给她拿了一套粗衣。她在屋里处理伤口、换衣服,我便给她讲我在山里的生活。屋里传来我剑掉落的声音和她的轻呼。

    我看意地进屋查看。.她愣在原地,.看着剑,看着我。

    她说,对不起。没事。我将剑放好。

    你也会剑术?

    我说我不会。她只是淡淡地笑,随后又叹了口气。我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去抚摸那柄剑,说这是一柄很锋利的剑,很年轻。我摇摇头,说它早就垂朽不堪,进入暮年了。

    她没有答话,走到屋外的凳子旁,坐飞。

    —他是个很好的郎君,我却不是如意的新娘。

    我知道,她要开始讲诉她父亲给她带去的姻缘了。

    —我们很小的时候见过,他是个十分粗犷的男子。他会驯马,无论什么样的马,在他坐下,都好像温柔极了,又能跑得很快。父亲曾养过一匹烈马叫温玉,从不让人近身,却被他降伏了。他又会读书,也写得一手好字,更会作画。父亲说,他从小便喜欢温柔的姑娘,后来他去了这男子的房中作客,竟发现他画有我的肖像。画中的我手掂黑白棋,在沉思着落子。父亲便在不久前转达了那个男子的意思。他叫王龙,他的父亲认为他生来就是人中龙凤,他也确实做到了。有一次他家田地被人偷盗了,他通过那人的脚印大小就寻出那人了,并且并没有为那人捉弄,而是接济他的困难……

    我说那他是个很好的人啊。

    ——但是我对他并不熟悉。他的这些事情我也是很敬佩的。他的人品如玉,为人如酒,处事任侠,都是令人赞颂的。他千好了好,偏偏就对我欢喜这一处,不好。我不想今后在他的庄园做他的妻子,我会觉得别扭。我不排斥他,但并不意味着可以接受他做我的丈夫。

    我怎么知道这些事呢。我想,她或许有很多心事,曾也遭遇过一些痛心的事。不然……

    那我可以做些什么?

    她沉默,定定地看着我,这让我出了神。直到她向我说,让我去表达出她的意思,我才愣了回来。

    我答应了她。可是他们都不认识我,我去说又怎么会有人相信呢?于是我没去街上下棋了,一直在山中练剑,挥剑的力道比平日大了许多。

    过了些日子,我带着我的剑,去街上的裁缝店里做了一套很合身的衣服,走进棋馆连下了七天的棋。我输了很多棋,被人们叫做棋疯子。但是我没钱了,棋馆里的人不找我下了。

    我拿着最后的一点钱进了酒肆,要了一卷酸菜和西碗未酒,怔怔地喝着、吃着。店家认出了我,叫我疯子,问我为什么不再去飞棋了。我说没钱。他摇头叹息,让我吃好,又送了我半卷酸菜。

    我问店家,我那柄剑当给他值多少。他吃惊地看着我,说我要是真想下棋他可以帮我找人下赢些钱再去棋馆。

    可我没那么多时间去等了,她也许也着急地在等。我当掉了我的剑,用去一次棋馆的钱。

    那一次,没有一个人再能赢我一局。我在等着。一天后会有人在棋馆外见到我能叫上我的名字了,我就去了王龙的家里。

    我坐在他家堂屋。王龙与他的父亲尽管不知我的来意,还是接见我了。后来,我就教王龙下棋。他问我为什么不教他围棋,而是象棋。我没有告诉他,保持一种神秘的距离。

    有一天,他谈起她来。在他的内心,那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温文称雅,优美大方。在他的话中,她有一万个好。我却指着他画的那幅画说,她下的围棋,而我教你下象棋,是让你用象棋的棋路打败他,而不是仅仅用围棋去衡量她,不然她永远是那么好,那么完美无瑕。就你的描述来看,她其实是有较强的自尊的,而这种自尊恰由她的自卑产生。她是一个脆弱、胆小却坚强、勇敢的人。

    他支持我的说法,继续跟我学象棋。

    直到那一天,他带着我一起去提亲。他见着了她,她看见了我。她说要下盘棋。王龙答应了。

    但王龙输了,他愧疚地向我道歉。她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王龙说:“为什么?”她笑了笑,说要与我下,这样他就明白了。

    我取过凳子,正了衣冠,整理衣袖,请她先手。

    她很快便输了。王龙开口想问,她说:“你先别急,别急……”

    我们又下了一局,她依旧输了。她对看我笑了,轻轻的,谈谈的、甜甜的。她又从怀中取出一把梳子,走到我跟前,一下一下认真地给我梳头。“只正了衣冠,这头发面容也须正一下…”

    王龙没想到会有这个转变,很惊讶,看着她将梳子握在我的手里。王龙便一切都明白了,向我们长作一揖,道:“既如此,学生王龙便祝贺先生与顾姑娘了,这些东西权作学生的心意。”

    说完这些,王龙便走了。

    她挽住我的手,而他的父亲也并无什么敌意。我的心里已是满心欢喜。我说,那我答应你的事,就算完成了。可是她说,那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或许感觉到了什么,说,不好。

    她苦笑一声说,我都还没说呢。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说好。因为我再不能与你有任何瓜葛,你有困难我也帮不了你,我原本就双手空空,现在更是两手空空。更何况,我练了那么久的剑,总要出去看看……

    她好像很生气,手用力在掐我。

    我笑了笑,将她的手拿开。对他父亲说,伯父,下回,就请姑娘选好郎君让她自己定夺便好,我向来喜爱独行,这回做事粗莽,败了自己的名声,给你带来麻烦了。

    后来我们就走了嘛,复光,你说能有什么法子呢?我只能做那些了呀。换做今天,我也赞同那样做。

    只不过,去寻你的路上,那梳子像扎人的针,在手里愈发疼痛。不过是些许落寞而矣…”

    罗秦秦谈谈地将这件事完整说出,申复光也仿佛回到了.江南。两人怔怔地望着月亮,听着两耳的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