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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欲望

    我把工作几年的公积金一共10876元全部一次提了出来。我感到心情复杂。我认为这个金额少得可怜,但是反省一下自己至今没有一份工作做满一年,能拿出来一万元已经很不错了。同时我也在想,如果真靠这点公积金想要买房子,看来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第二天出发前我在浴室用了大量的沐浴露,想要让飘香的气味在我身上残留,就像是父亲从浴室出来那样。我叮嘱了蔡多带一条项链给我,以免我在那个模仿游戏里面吃亏。我认为有没有带项链可以看出一个去酒吧的人是否新手。

    “楼下。”蔡发给我一条信息。在广州,我们都习惯开电动车。蔡也有一辆他的电动车,每一次我们出去玩他都会载着我。

    我刚跑到楼下见到了一个我多年前非常熟悉的人——陈威。他也和我们读同一个初中,当年我们总是会在篮球场见到彼此。他也并非喜欢学习的类型,所以在学校自然而然地被看作是“坏学生”。他长得肥头大耳,皮肤黝黑,看上去像是一头晒多了沙皮狗。他的外表并不讨喜,但是一旦你了解他你就知道他有一种侠客的仗义肝胆,有什么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你!

    我见到他时候有点惊讶,因为蔡并未事先告诉我。

    蔡和陈威两人都坐在电动车上。陈威见了我就用奇怪地语气玩笑着说到:“文哥,好久不见!”

    我也客气地说到:“威哥最近在哪里发财?”

    陈威腼腆地笑着说:“忙着工作像条狗,哪像你能天天在家里。”

    我看了蔡一眼,蔡转过头去没说话。

    “你怎么知道?”

    陈威拐弯抹角笑着说:“看你的样子那么沧桑就知道了。”

    蔡把一条空的正方体模型项链递给我说到:“走吧!”

    我们两辆车在道路上飞驰。风呼呼地吹着我们的脸,我仿佛已经嗅到了夜的气息。

    我大声问陈威:“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陈威说:“做保安看录像,一个月三千来块钱。”

    蔡笑着告诉我说:“三千块零花钱,上二休二,完全是体验生活。主要工作是帮忙收租。”

    陈威又是笑又是埋汰地说到:“我的好哥哥们,你们是不知道我工作多辛苦。”

    蔡:“太辛苦了,累得在保安室睡大觉。”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问:“今晚还选昨天那个女孩吗?”

    蔡说:“那得看他有没有空。”

    陈威玩笑着说:“你是过去找老婆啊?”

    蔡揶揄着笑我说:“他说昨晚那个女孩看着很清纯,要回去重温学生时代的滋味。”

    我又一次笑得说不出话来,任凭夜晚的风冲进我欢笑的咽喉之中。

    我们到了酒吧门口。蔡告诉我说昨天那个女孩已经有安排了,只能找其他人。蔡让我来挑选。我通过小毛的微信看了几个女孩社交动态,见到有一个叫江雅的女孩在一条动态里面写到“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这句文案吸引了我,我告诉小毛就他吧。小毛和我再三确认说:“她只是过来兼职的,上过几次班,不太能喝酒。”

    我看看蔡,蔡无所谓地说:“你喜欢就行。”

    我对着小毛说:“就她!”

    一如往常,我们是那一批最早到的顾客。

    陈威笑着跟我说:“今晚靠你了!”

    我说:“什么意思?”

    “待会喝酒帮我挡挡。”陈威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受了惩罚最好帮他喝一杯。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他像是不能喝酒的人,明显他是提前卖了一个人情给我。

    今天来喝酒的人穿着古怪,我看着小毛的衣服上有一个大象的图案,走进来的几个北方人又穿着狮子老虎还有大马猴的衣服,俨然像是一场动物派对。

    小毛带着两个女孩过来,一个是刚才我见到的江雅。还有一个穿着吊带裙看着十分成熟,看上去是陈威会喜欢的类型。

    小毛说了和昨天相同的话:“我们先玩吧!”

    游戏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又是猜拳最先。最开始喝的几杯酒让我感觉像是解渴似的畅快。但是当我们开始玩大话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开始接连输掉游戏。很显然,他们几个都是老手。我因为从来没尝试过喝很多酒也就从来没尝试过喝醉的感觉,所以我有一种盲目的自信。我喝得很快,每一次都不“偷懒”地喝干净杯子然后将杯子悬置在空中,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更加豪气。

    游戏的节奏开始加快了,喝酒的惩罚从一杯变为了两杯三杯。我开始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除非有人不胜酒力倒下了,否则我们不喝完这些酒是没法离开这里的。这种极限思维的远见让我感到无助,因为我很清楚这里最先倒下的人很大概率就是我。

    我玩游戏的时候并不够投入,尤其和蔡对比。我不能像他那样完全投入进去,玩得开怀大笑如此忘我。他笑得眼睛咪成一条缝,做出一些平时从来不做的夸张表情和动作。我每一次喝一杯酒就四处张望,看看跳台上的人,看看周围的人,仿佛心不在焉。大概是我想要装出一种若无其事的感觉。

    时间大概在12点多,这时候陈威提议我一起去上个小便。我心想真是一个暂时逃避的好机会,于是我点头答应了,留下蔡一个人对付他们。

    小便过后陈威提议着叫我出去吹吹风放松一下。我顿时明白了,这是陈威喝酒的作风。他喜欢选择这种“偷懒”的方式来躲避这个自残的游戏。

    他点燃一口烟然后说到:“年纪大了,酒力不好了,得适当出来放松一下,偷偷懒再进去。”

    “我看蔡好像很享受。他乐在其中。”我说。

    “那个傻子就是来买醉的,他一心求醉。但我认为这完全没必要,又不是18,22,喝酒这种事就是出来图个乐子,何必这样虐待自己。以前的时候我也像他那样喝酒,但是每一次喝到最后又是吐又是头痛,辛苦的还是自己。本来是出来图乐子的,最后反而搞坏自己身子扫了兴,没必要。”

    我吹着江边的晚风,感觉到有一种飘飘然的快乐。我觉得自己在一种酒精的迷惑下变得有点神经质了,我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痴笑着说,“给我一根烟。”

    陈威递给了我一根。我刚点燃就猛吸了一口,随后连连咳了几下。

    陈威像是看乡里人进城一样大笑着说:“你该不会连抽烟都不会吧?”

    “小时候抽过我爸抽剩的烟头。”

    “我看你真是读书读傻了。我猜你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过吧!”

    我没有应答,又吸了一口。烟只在我的口腔里面停留了一会,我就把它吹了出来。我认为香烟里面并没有吸引我的元素,只让我变得更加口干。

    陈威笑着说:“老老实实,你有没有成功在里面带走过女孩?”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说话也变得声大气粗。

    “我才第二次来!也许昨天接近了!”

    “果然是愣头青。”

    我看了一下时间,觉察着我们出来已经有将近10分钟了。我说要进去,陈威则示意让我再等会。

    我痴笑着说:“你又不是女孩,女孩们都在里面!”

    陈威无可奈何把猛吸一口烟随后把烟头扔到地上踩了一脚,跟着我回去了。

    我再进去的时候感觉里面已经变了个样。镭射灯快速变幻着形态,高速闪烁,像是鞭子一样不停地抽打着我们的脸。音乐节奏变得很强烈,它传递着巨大的能量拍打着我的胸膛。我能感觉自己在快速眨眼来适应眼前的灯光,耳朵的鼓膜也在顽力抵抗。

    蔡笑着抱怨着说:“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在这里一怼三,快不行了。”

    我能感受到蔡的快乐。他真的认为自己沉浸在一场游戏之中,并且乐此不疲,对于我们在游戏里面出千作弊也全然不顾,只关注自己在游戏之中的快乐。

    我们开始玩下一个游戏。这时候惩罚变成了一种“奖励”,因为输的人可以选择一个人进行“交杯酒”,还可以选择抱着一个异性喝酒。这显然是酒吧里面和异性接触的套路。

    我听取了蔡昨天告诉我的话,因此当我输了要喝酒的时候我会选择那个叫江雅的女孩。她也好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意一样,每次喝酒选的对象也是我。这其中就蕴含了一种挑逗的意味。是的,你让对方跟着你一起接受惩罚,这并不会让别人讨厌,反而能让对方喜欢上你。

    我觉察着很像读书时候的恋爱。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并不会主动示好,而是故意找对方麻烦来挑逗对方。并非每一个女孩都喜欢这种方式,但这是大部分不懂得交流的男孩自以为是的求爱方式。至少,我是这样过来的。

    江雅看着并不很漂亮,她有一副鹅卵石的脸蛋,高额头,留着一头秀丽的短发刚到肩膀。她的美感在于她画的精致眉毛,那让她的五官看上去恰到好处。实际上,我留意到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她过多的牙肉而丢掉美感,但是我仍为那种自然大方的笑感到满意。

    游戏似乎开始进入到了白热化,大概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那些让人轻视的傻子水开始发挥作用,它在我们身体里埋藏的酒精就像是反叛者一样从我们的身体内部开始发起了反击。我开始频频感到急尿。我引以为豪的的乙醇脱氢酶已经忙不过来了。尽管每一次回来我都想要再多存点时间,但是这看起来明显是杯水车薪。我小便尿出去的尿液可能还没有我回来几分钟喝的酒得多。

    我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头晕目眩了,开始走路磕磕碰碰,东倒西歪。我好几次撞到站在转角位的东北壮汉。他的平头看上去增添了他的彪悍,而我每次几乎都是对着他胸口的老虎说抱歉。幸亏他也看得出来我醉了,因而没有说什么。

    某一次我再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头痛欲裂。我用头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在外面的洗手台的一个大叔好像意识到不对似的走了进来问我有没有事。我连连摇晃着满是酒精的头说没事。

    我又一次艰难地走了出去,刚走两步我就撞到了一个瘦弱的女孩。我定睛看去,恰是昨天的那个蓝黑色衣服的女孩。她今天穿了一条吊带裙和高筒靴,没有了昨天的那种清纯可人学生风,变成了一个叛逆的逃学女孩。她转过头来对着我微微一笑,让我感觉到有一种邪魅的情意。我在沉重的意识之中明白了刚才是她故意撞上我的。这让我回忆起了蔡昨天说的话,不禁觉得自己可笑。

    我再次装着满身轻松的坐回去的时候,我发现蔡也已经喝得满脸通红。在一次游戏失利后,我需要指定抱起一个女孩来让她喂我喝酒。我选了江雅。我艰难地抱起了她;她拿起我的酒喂我喝。如果这发生在光线明亮的正常场合,大家一定会以为这两个人是疯了。

    我抱起她的时候感受她身体的重量压在我的双手,我感觉自己摇摇欲坠。我和自己的意识在不停做挣扎,终于还是安全地把她放了下来。我坐在卡座上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浸满了酒精,仿佛我身体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带着麦芽味的酒精。我已经分不清楚那时候是几点了,我感觉台上的DJ就像是游戏里面的大魔王不停打着奇形怪状带伤害的音符来攻击我。“嗡嗡嗡”的长耳鸣在我的耳朵里响起,我觉得我被剥夺的不只有听觉,还有视觉。

    房顶的镭射灯快速扭动像是一把把激光长剑不停地刺向我,我好陷入了一种模糊的迷幻状态。我看着小毛身上的大象图案,又看看远处东北人的狮子和老虎。我刚扭过头来看陈威,我觉得他好像变成了一条彻彻底底的沙皮狗。我再看看蔡,他的圆头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头憨厚年迈的老乌龟。连我看小毛的时候也觉察着他的尖嘴猴腮让他看上去像是猴子又像是一头豺狼。江雅有点白皙的脸蛋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头猪。那边的东北平头男则看上去像是一头熊。我拍打着自己的脸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我躺在皮沙发上感觉自己像是在沼泽之中不断下沉。

    江雅坐到我旁边问我话。我一点也听不见。我把头靠到了她的脸附近,随后我听到了她大声地问我怎么样,还行不行。

    我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这产生了一种强大的欲望,那占据了我的理智。我说到:“没事,没事。”

    她在我的面前比划着几个手指问我说:“这是几?……这是几?”

    我每一次都答对了。随后她跟我说到:“我们的酒快喝完了。帮我再买两瓶吧。”

    我看了一眼蔡,问了他三遍他才听出来我在说什么。他昏沉着脑袋说:“我都可以。”

    我问她多少钱,她告诉我说688。我像是不经考虑地说到:“好吧。”

    我掏出手机给她,她帮我做了所有的事情,除了最后让我按一下指模来确定付钱。

    我说想去上个洗手间,她主动说要陪我去。我感觉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已经看不清楚路面了,走路东倒西歪。她主动伸手搂着我的腰,我也顺势伸手搭着她的肩膀。

    在那一刻,我的内心里面产生了一种邪恶的欲望——我想我要得手了!

    它在我沉重模糊的意识之中不停翻滚涌动,如同岩浆一样发热,却散发出黑暗的光芒,试图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