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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少年清欢(拾叁)

    只需半日,就到了浣花溪旁,顺着溪流东拐西拐,穿过一片湿地,再钻过一片林子,还要乘一叶扁舟,才历尽千辛的到了落花流水最是无情门的门派前……

    这一个偌大的庄子,坐落于溪水旁,四下里确实隐蔽。

    蒹葭心里隐隐有一丝丝疑惑,看小桑儿不过一介小乞儿,却为何像是对此地极为熟悉?

    小桑儿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以前我娘还活着的时候,带我到这门上乞讨过。”

    进了门里,待弟子通报完,主事的出来面见,等说明来意,对方沉吟半晌,才幽幽说道:“诸位实在不巧,本门掌门正闭关修炼,长老们也外出云游去了……我实在做不了主,你们要找的聂长老,他现已脱离本门,更不在此,所以,实在爱莫能助!”

    对方说得倒还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是一口回绝,而且甚是坚决,几乎就没留再议的余地。

    “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贸然上门,况且本就是你门长老误伤我家丫鬟,这举手之劳的事,为何不肯相助?”

    蒹葭见对方如此,心里甚是着急,强压住心里的火,极力争辩道。

    “确实不好意思,但聂长老已犯门规,更因他徒儿之事,自废武功,脱离本门……他做的任何事更与本门无关,我门自没必要替他收拾残局……况且只是你家一介丫鬟而已……”

    对方仍是冷冰冰地回答。

    “什么叫一介丫鬟而已!”

    蒹葭闻听此言,甚是心惊,没想过这堂堂名门正派,竟视一条下人的命如草芥,真不愧它门里绝情绝义的规矩。

    就在她要发作的时候,清欢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晚辈乃道门太一观中人,家师与贵派掌门有故交,望看在此份上,施以援手……”

    “哦?既如此,那容我……”

    对方听他如此说,态度稍微和缓了一些。

    没想到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小桑儿却突然抢前一步,用她那稚嫩的声音大声问道:“你不是说你做不了主吗?那你还不赶紧叫做得了主的人出来一见!”

    清欢想阻止她说下去,却来不及了,她这一嘴可坏了大事。

    对方听她此言,脸上先是一红,接着一片铁青,一脸愤懑,面如寒霜地拂袖一甩,背过身去,说道:“我是做不了主,那你们就等我门掌门闭关修炼完……他出来的时候再说吧!送客!”

    清欢还想着有回旋之地,可对方兀自走了。

    对方下了逐客令,三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出得门来。

    小桑儿见他二人甚是苦恼,也心知自己闯了祸,心里还是隐有内疚,她开口说道:“这人说话好生无礼……对不起嘛,我也是看不过,一时嘴欠……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我有弥补过错的法子!”

    “快说!”

    两人异口同声。

    “距这里二十里地外,还有个庄子,这庄子的主人来头可不小,是这曙州地界里响当当的人物,既是名士风流,也是武林名宿,他的门派虽小,但他说话可管用了,黑白二道都给他面子,我们何不去求他出面斡旋呢?”

    “就当如此。”

    蒹葭拍板道。

    由小桑儿带路,三人即刻起身向那大人物的庄子而去。

    或许是过于心急了,蒹葭心里虽隐隐感觉奇怪……

    这小桑儿为何突然懂得这么多?听她现在所说的话,又颇不似个简单的小乞儿了,像也是读过书的人……

    但容不得她细想,丫鬟轻鸢的性命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没走多长时间,便到了夔门李家的庄子前,这李家世代在曙州经营,不管是朝廷里、州府里,还是江湖上,名望和名声都颇不错,即使不是名门大派,不是门阀之第,但在当地乡绅里,倒真的算是一方豪杰。

    说明来意,夔门门主李振声倒是一口应承下来,他正当壮年,还不到五十五岁,神态正气,仪表威武,颇是让人心生好感。

    他摸了摸胡子,听清欢和蒹葭说完,沉声道:“二位不必着急,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我同你二人前去……听你们描述,我大概心里有数,你们今日所见之人应是那落花流水最是无情门的代掌门,他是老掌门的师弟,他倒也所言非虚,老掌门的确是闭关修炼去了,我与老掌门是故交好友,他们应当会卖我这个面子……”

    清欢和蒹葭再次道谢。

    就在下人领着他们三人即将去往客房歇息的时候,突然从小桑儿的怀里掉出一块玉佩来,叮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李门主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把抓住小桑儿的手,厉声问道:“你这玉佩从何而来,速速告知!休要隐瞒!”

    不只小桑儿吓了一跳,清欢和蒹葭也是吓到了。

    “疼……你弄疼我了!玉,玉佩是刚刚在落花,落花那门里捡来的……”

    小桑儿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李门主自知失礼,赶紧松手,道了个歉,捡起那块玉佩来,神情复杂地说道:“诸位莫怪,只因这玉佩,这玉佩是我送给我徒儿生日的礼物……唉,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李门主先行跨进一道小门,蒹葭和清欢互相看了一眼,拉起小桑儿,只得跟上他的步伐……

    顺着连廊走了小半炷香的时间,走到庄子的后山,一片连绵广阔的竹林里,林子里碑林林立,穿过一道道碑,直到走到最里面,两个无名石碑面前,李门主才停了下来。

    他没看其他人,只是面对那碑,讲起了故事:“我本膝下无子,徒弟众多,子侄也众多,但我只偏偏对我最小的一个关门弟子宠爱有家,甚至妄想他在我百年之后承我衣钵,我,我看着他长大,或许在我心里,都把他当我儿子了吧……”

    看见石碑,小桑儿似是有些害怕,她躲在清欢身后,抓住他道袍的一角,身子仍在微微发抖……

    清欢和蒹葭都迷惑了,不知道他讲这些是有何用意。

    李门主没去管他们,继续讲了下去:“一年前,从曙州外来了一对夫妻,追着我那小徒儿,一直追到我门前,我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这徒儿,也是我派他出曙州去,替我一老友贺寿的……唉,或许,我太偏袒我徒儿了,我尚没弄清事情的原委,就与他二人恶语相向,直至动起手来……我,我终至犯下大错,失手误杀了他二人,直到此我才知……原来是我那孽徒,一时鬼迷心窍,在外奸淫良家少女,被对方父母撞见,更是胆大包天,杀人灭口!那夫妻二人是行侠仗义,一路追他追到此间……我,我简直是悔不当初,当时就羞愧难当,出手打了我那孽徒一掌,但没舍得当场击杀他,容他逃出门去了……我不知这夫妻二人姓名和来历,只得把他们葬在此地……但自此之后,我便夜不能寐,思来想去,终想明白,我应亲手杀了我那孽徒,以慰那二人在天之灵才对……”

    光是听到此,蒹葭和清欢已是大为震惊,没想到这石碑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李门主仍在继续:“那日,他受我一掌,恐是万难逃远,我之后也派人去寻过,皆一无所获,我当时虽有疑心,他那伤是只能逃去落花流水最是无情门,才最合理,他们一派倒也是,只要绝情绝爱就可入……唉,直到这玉佩……更加确定了我所想之事,我明日同你们去,也是要了了我这心头之事!”

    李门主仰头一啸,甚是悲切。

    这一声,更是惊起竹林间的一群麻雀,黑压压地掠过头顶,眼见着,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