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逃出生天
南北三十九年冬十一月望日，夜，豫州绛河边甲申营、津门营驻地。
刚刚一段时间的经历如同滔滔的绛河水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冲刷着，路青山隐约感觉到热量、冲击、失去声音的世界、虞庆的叫喊，模糊的画面骤然清晰，沉沦在记忆里的路青山忽得睁开眼，刚想大口喘息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
虞庆贴近路青山，低语道，“别出声！醒了？醒了就行，歇歇吧。记住！别出声！”
路青山放缓呼吸，轻轻点了点头，四处扫视打量着四周。
会宁的辅兵基本上都围在了虞庆旁边，感觉又少了两个，不知道是走散了还是……老胡依旧昏迷不醒，就躺在路青山旁边，虞庆带着他们躲在一处营帐坍塌的地方，还找了一些草垛和破布遮掩，好像是在躲着什么。
虞庆似乎看出路青山的疑惑，对着他小声嘀咕道，“我们被西瓯人和南国人包围了，刚刚应该就是南国人搞出的动静。甲申营的谢将军战死了，津门营的林将军失踪，高云山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甲申营被炸没了，津门营那里好像组织了一批人要突围，千夫长带着还活着的辅兵往北边赶了。”
路青山被环境影响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我们为什么不跟着千夫长而在这躲着？敌人收缩包围圈不是迟早会发现吗？”
虞庆甩了路青山一个白眼，“津门营不知道谁在起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观察过了，北面多是南国人，就是穿着苍青色铠甲，腰间挂着雁翎刀的军士；西瓯人被安排到靠南的位置，我们要跑肯定往北边儿跑啊，西瓯人不比南国人好打？而且咱们得往北国撤啊，跟着津门营突围是没出路的。”
路青山会意地点点头，“那咱在等什么？等老胡醒过来吗？”
虞庆沉吟了一下，“老胡看样子是炸出了内伤，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了。我在等津门营动作，等津门营突围的时候肯定吸引南国人和西瓯人的注意力，到时候咱们趁乱往绛河跑，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路青山点点头，警戒地观望四周，他估计突围的时候快到了，自己要养好精力方便逃跑。
火焰吞没了整个营地，此时风势稍歇，残存的火苗游走在附近，有各种他分不清的气味混杂在空气里，估计不是这个被烧着了，就是那个被烧成了渣。
气氛忽然由诡异的安静转变为喧闹，远处的冲杀声再度点燃了这个夜晚高河丛林的激情。
虞庆神色凛然，对着身边的辅兵交代道，“兄弟们，大家都是从会宁出来打拼的，人生在世，命只有一条，没人想把命留在这，反正我是不想的，毕竟我没有老雷的高尚觉悟。现在我们冲出去，游过绛河，绛河的那一边，就是北国，就是家！大家按照我的阵型安排，不要慌，听见没有？”
所有会宁来的辅兵，算上老胡刚刚好九个人，低沉着声音回应道，“听见了！”
虞庆转过头来看着路青山，“小子，这是我拾的一把弓弩，给你了。我扛着老胡，你掩护我左右。我可是信任你才把身边的位置交给你啊。”
说完，虞庆不顾路青山的回应，深吸口气，右手拉起老胡，左手持住唐刀，低喝一声，“冲！”
九个会宁辅兵迅速按照虞庆的安排排开，路青山双手拿弩跟在虞庆左侧打头阵，四个人位处中间背靠背地警惕四周，另外两个也拿着弓弩殿后。
估计是津门营不甘心被泰山军全歼发出了最后的冲锋，杀声震天，声音中有不甘，有愤怒，也有绝望。
路青山努力放空大脑，不理会耳边杂乱无章的声音，亦步亦趋地跟住虞庆，小心打量着虞庆两侧，生怕突然冒出几个西瓯人偷袭他们。
过了一处被烧着的营帐，路青山瞳孔一缩，两个西瓯人正蹲在营帐背后搜罗着什么。大脑飞速运转，拇指快速勾动悬刀，羽箭穿透焦灼的空气刺穿一个西瓯人的左胸；路青山想要乘胜追击，再度按动悬刀，却没有听到预料中羽箭飞出的响声，连按几下，依旧毫无反应。
另一个西瓯人此刻反应了过来，扭头嘴巴微张地看向路青山一行人。
路青山不敢让这个西瓯人发出声，一旦这个西瓯人大喊大叫，势必会引来其余西瓯人，到时候就凭己方的九个辅兵，想要逃出去就难了。
他心里一横，丢下弓弩，拔出唐刀，快步赶到西瓯人面前一个斜劈，西瓯人的脑袋应声落地。
路青山回到队伍里拿起弓弩，虞庆没有发声，向他比了个大拇指；身后的老哥低着嗓音在路青山耳畔提醒道，“这不是连弩，是手拉的十字弩，单发！”
路青山会意地点点头，从箭囊里取出羽箭给手上的十字弩装箭。
背面津门营突围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一行人又往前走了数十步，马上要到达西瓯人封锁的边线了，路青山眼神一瞄，只见几十步外烧着的营帐下面似乎压着两个人。
虞庆没有注意到路青山的异常，低声喊道，“眼睛都擦亮点，我们马上就冲出去了。”
无论多么小心翼翼，虞庆一行人终归是被外围站岗的西瓯人发现了，路青山一马当先一箭射掉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西瓯人，阵型快速朝前推动，四五个西瓯人逐渐包围过来，虞庆挥舞唐刀砍瓜切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带着辅兵逃出来。
跑出营地一百多步，虞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把肩膀上的老胡摔到地上，自己则是瘫坐在地，“点点人数！是不是都跑出来了。”
扫视一圈，虞庆愣了，拉住一个辅兵吃惊地问道，“路青山呢？路青山怎么没看到了？”
所有人都是疑惑地摇了摇头，虞庆回忆了一下却不知道路青山什么时候掉了队，他有心想回去找路青山，但他还要带着会宁这帮老兄弟逃到绛河对岸去。
“算了！不管了！快走！别被西瓯人追上了！”虞庆咬了咬牙说道。
路青山在即将突围出去时终究抵挡不住内心的挣扎，转过身去查看了那处熊熊燃烧的营帐。
赶到营帐，路青山把上面的一个将军拉起来，抹开脸上的尘土仔细一看，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宋校尉？”
此人正是津门营的长水校尉宋让，路青山试探地碰了碰鼻息，心里一叹，把宋让轻轻放到了一边。
已经没气了，宋让背部伤势过重，应该是南国人投掷火罐的时候被飞溅的瓦片划伤了。
能让宋让宁愿战死也要奋力保护在身下的人就不言而喻了。路青山把人拉起，抹了抹脸，依稀看出奉军中郎将林孝穆刚毅的一张脸。
林孝穆还残存几分意识，眼睛微睁，看了看灰头土脸的路青山，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路青山见林孝穆还活着舒了口气，自己这一趟总算没白回来，他压低声音对林孝穆说道，“林将军，我救你出去！”
说完，就把意识逐渐模糊的林孝穆拉出燃烧着的营帐，压在肩上，快步朝绛河赶去。
西瓯人因为虞庆等人的突围提高了警惕，开始收缩起包围圈，路青山还没跑两步就迅速被发现了。
早不来晚不来，路青山因为火罐炸伤的伤口在此刻隐隐作痛，他身体不算健壮，扛着林孝穆颇有几分吃力。
一箭射死一个吼叫着冲过来的西瓯人，路青山丢掉十字弩，右手挥舞着唐刀疯狂劈砍，越来越多的西瓯人朝路青山赶来，路青山硬是撑住一口心气想要冲出去。
一个比路青山高出一个头的西瓯人赶上来一把把路青山撞飞，连带着还有路青山肩膀上的林孝穆，满脸横肉的西瓯人缓步走到路青山身边想要结果他，路青山挣扎着举起左手对着他发出一发袖箭。西瓯人应声倒地，路青山躺在地上喘了两口气，爬起来拉过林孝穆接着往外冲，他好像隐隐看到绛河了。
成功冲出营地，路青山陷入精疲力尽的绝境，他架住林孝穆刚赶道绛河边，就亲眼目睹了武威号楼船燃烧自己撞上了太和号福船，福船火药爆炸的冲击波把体力投掷的路青山拍倒在地，路青山摔倒在绛河边的沙地上，嘴鼻进了不少尘土。
路青山本就受了不小的伤，强撑着突破了西瓯人的防线，此刻又被太和号福船的爆炸波及，意识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
在逐渐与世界失去联系的过程中，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一艘网梭船靠岸，两个水师士兵走到他身边测了测鼻息。
“还有气！这么大的火居然真让他逃出来了！”
“那边还有一个！好家伙，这秦山军的人真行！真就是逃出生天了啊！”
“快把伤员送到船上，我们沿绛河再看看，也许还能捞到几个还活着的。”
路青山又一次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前他被人拉到船上，感觉好像下雪了，雪花从天而降沾染上他面颊的伤疤，生疼。
路青山想笑一笑，他想自己应该是逃出来了吧。
刚刚一段时间的经历如同滔滔的绛河水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冲刷着，路青山隐约感觉到热量、冲击、失去声音的世界、虞庆的叫喊，模糊的画面骤然清晰，沉沦在记忆里的路青山忽得睁开眼，刚想大口喘息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
虞庆贴近路青山，低语道，“别出声！醒了？醒了就行，歇歇吧。记住！别出声！”
路青山放缓呼吸，轻轻点了点头，四处扫视打量着四周。
会宁的辅兵基本上都围在了虞庆旁边，感觉又少了两个，不知道是走散了还是……老胡依旧昏迷不醒，就躺在路青山旁边，虞庆带着他们躲在一处营帐坍塌的地方，还找了一些草垛和破布遮掩，好像是在躲着什么。
虞庆似乎看出路青山的疑惑，对着他小声嘀咕道，“我们被西瓯人和南国人包围了，刚刚应该就是南国人搞出的动静。甲申营的谢将军战死了，津门营的林将军失踪，高云山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甲申营被炸没了，津门营那里好像组织了一批人要突围，千夫长带着还活着的辅兵往北边赶了。”
路青山被环境影响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我们为什么不跟着千夫长而在这躲着？敌人收缩包围圈不是迟早会发现吗？”
虞庆甩了路青山一个白眼，“津门营不知道谁在起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观察过了，北面多是南国人，就是穿着苍青色铠甲，腰间挂着雁翎刀的军士；西瓯人被安排到靠南的位置，我们要跑肯定往北边儿跑啊，西瓯人不比南国人好打？而且咱们得往北国撤啊，跟着津门营突围是没出路的。”
路青山会意地点点头，“那咱在等什么？等老胡醒过来吗？”
虞庆沉吟了一下，“老胡看样子是炸出了内伤，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了。我在等津门营动作，等津门营突围的时候肯定吸引南国人和西瓯人的注意力，到时候咱们趁乱往绛河跑，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路青山点点头，警戒地观望四周，他估计突围的时候快到了，自己要养好精力方便逃跑。
火焰吞没了整个营地，此时风势稍歇，残存的火苗游走在附近，有各种他分不清的气味混杂在空气里，估计不是这个被烧着了，就是那个被烧成了渣。
气氛忽然由诡异的安静转变为喧闹，远处的冲杀声再度点燃了这个夜晚高河丛林的激情。
虞庆神色凛然，对着身边的辅兵交代道，“兄弟们，大家都是从会宁出来打拼的，人生在世，命只有一条，没人想把命留在这，反正我是不想的，毕竟我没有老雷的高尚觉悟。现在我们冲出去，游过绛河，绛河的那一边，就是北国，就是家！大家按照我的阵型安排，不要慌，听见没有？”
所有会宁来的辅兵，算上老胡刚刚好九个人，低沉着声音回应道，“听见了！”
虞庆转过头来看着路青山，“小子，这是我拾的一把弓弩，给你了。我扛着老胡，你掩护我左右。我可是信任你才把身边的位置交给你啊。”
说完，虞庆不顾路青山的回应，深吸口气，右手拉起老胡，左手持住唐刀，低喝一声，“冲！”
九个会宁辅兵迅速按照虞庆的安排排开，路青山双手拿弩跟在虞庆左侧打头阵，四个人位处中间背靠背地警惕四周，另外两个也拿着弓弩殿后。
估计是津门营不甘心被泰山军全歼发出了最后的冲锋，杀声震天，声音中有不甘，有愤怒，也有绝望。
路青山努力放空大脑，不理会耳边杂乱无章的声音，亦步亦趋地跟住虞庆，小心打量着虞庆两侧，生怕突然冒出几个西瓯人偷袭他们。
过了一处被烧着的营帐，路青山瞳孔一缩，两个西瓯人正蹲在营帐背后搜罗着什么。大脑飞速运转，拇指快速勾动悬刀，羽箭穿透焦灼的空气刺穿一个西瓯人的左胸；路青山想要乘胜追击，再度按动悬刀，却没有听到预料中羽箭飞出的响声，连按几下，依旧毫无反应。
另一个西瓯人此刻反应了过来，扭头嘴巴微张地看向路青山一行人。
路青山不敢让这个西瓯人发出声，一旦这个西瓯人大喊大叫，势必会引来其余西瓯人，到时候就凭己方的九个辅兵，想要逃出去就难了。
他心里一横，丢下弓弩，拔出唐刀，快步赶到西瓯人面前一个斜劈，西瓯人的脑袋应声落地。
路青山回到队伍里拿起弓弩，虞庆没有发声，向他比了个大拇指；身后的老哥低着嗓音在路青山耳畔提醒道，“这不是连弩，是手拉的十字弩，单发！”
路青山会意地点点头，从箭囊里取出羽箭给手上的十字弩装箭。
背面津门营突围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一行人又往前走了数十步，马上要到达西瓯人封锁的边线了，路青山眼神一瞄，只见几十步外烧着的营帐下面似乎压着两个人。
虞庆没有注意到路青山的异常，低声喊道，“眼睛都擦亮点，我们马上就冲出去了。”
无论多么小心翼翼，虞庆一行人终归是被外围站岗的西瓯人发现了，路青山一马当先一箭射掉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西瓯人，阵型快速朝前推动，四五个西瓯人逐渐包围过来，虞庆挥舞唐刀砍瓜切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带着辅兵逃出来。
跑出营地一百多步，虞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把肩膀上的老胡摔到地上，自己则是瘫坐在地，“点点人数！是不是都跑出来了。”
扫视一圈，虞庆愣了，拉住一个辅兵吃惊地问道，“路青山呢？路青山怎么没看到了？”
所有人都是疑惑地摇了摇头，虞庆回忆了一下却不知道路青山什么时候掉了队，他有心想回去找路青山，但他还要带着会宁这帮老兄弟逃到绛河对岸去。
“算了！不管了！快走！别被西瓯人追上了！”虞庆咬了咬牙说道。
路青山在即将突围出去时终究抵挡不住内心的挣扎，转过身去查看了那处熊熊燃烧的营帐。
赶到营帐，路青山把上面的一个将军拉起来，抹开脸上的尘土仔细一看，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宋校尉？”
此人正是津门营的长水校尉宋让，路青山试探地碰了碰鼻息，心里一叹，把宋让轻轻放到了一边。
已经没气了，宋让背部伤势过重，应该是南国人投掷火罐的时候被飞溅的瓦片划伤了。
能让宋让宁愿战死也要奋力保护在身下的人就不言而喻了。路青山把人拉起，抹了抹脸，依稀看出奉军中郎将林孝穆刚毅的一张脸。
林孝穆还残存几分意识，眼睛微睁，看了看灰头土脸的路青山，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路青山见林孝穆还活着舒了口气，自己这一趟总算没白回来，他压低声音对林孝穆说道，“林将军，我救你出去！”
说完，就把意识逐渐模糊的林孝穆拉出燃烧着的营帐，压在肩上，快步朝绛河赶去。
西瓯人因为虞庆等人的突围提高了警惕，开始收缩起包围圈，路青山还没跑两步就迅速被发现了。
早不来晚不来，路青山因为火罐炸伤的伤口在此刻隐隐作痛，他身体不算健壮，扛着林孝穆颇有几分吃力。
一箭射死一个吼叫着冲过来的西瓯人，路青山丢掉十字弩，右手挥舞着唐刀疯狂劈砍，越来越多的西瓯人朝路青山赶来，路青山硬是撑住一口心气想要冲出去。
一个比路青山高出一个头的西瓯人赶上来一把把路青山撞飞，连带着还有路青山肩膀上的林孝穆，满脸横肉的西瓯人缓步走到路青山身边想要结果他，路青山挣扎着举起左手对着他发出一发袖箭。西瓯人应声倒地，路青山躺在地上喘了两口气，爬起来拉过林孝穆接着往外冲，他好像隐隐看到绛河了。
成功冲出营地，路青山陷入精疲力尽的绝境，他架住林孝穆刚赶道绛河边，就亲眼目睹了武威号楼船燃烧自己撞上了太和号福船，福船火药爆炸的冲击波把体力投掷的路青山拍倒在地，路青山摔倒在绛河边的沙地上，嘴鼻进了不少尘土。
路青山本就受了不小的伤，强撑着突破了西瓯人的防线，此刻又被太和号福船的爆炸波及，意识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
在逐渐与世界失去联系的过程中，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一艘网梭船靠岸，两个水师士兵走到他身边测了测鼻息。
“还有气！这么大的火居然真让他逃出来了！”
“那边还有一个！好家伙，这秦山军的人真行！真就是逃出生天了啊！”
“快把伤员送到船上，我们沿绛河再看看，也许还能捞到几个还活着的。”
路青山又一次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前他被人拉到船上，感觉好像下雪了，雪花从天而降沾染上他面颊的伤疤，生疼。
路青山想笑一笑，他想自己应该是逃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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