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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奇异

    “抱歉,这片林野的风总会在不经意间吓你一跳。”房门被关上之后,归先生如此解释道。

    幸好。

    “没事。”易旬摆手表示并无关系。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响险些变惊吓——如果不是被眼前的“瓷娃娃”和“包装盒”上面精品装饰的纯白花海完全吸引的话——恐怕——易旬此刻已经打开了他的皮包。

    【开膛破肚后发现一个假人玩偶】

    【生命的玩笑】

    归先生来到他的太太身前蹲了下来,使自己的脑袋与藤椅上的腿部平行一致,如此一来便可轻易亲吻到膝盖,他也的确做出了这般行为,之后再把头部侧倾俯低得像只猫一样躺在太太的膝上。

    “今天山后的风来得比以往更凶,我们下午就不出门了。”归先生说话时闭着眼睛,仿佛睡得很安心,偶尔说一句梦话。

    易旬的从医经验并不丰富,但见过的病人是不少的,可这位归太太……倒令他回想起五年前还在实习期时医治过的小女孩。

    那位可爱的小朋友哭着鼻子请求他把她的玩偶娃娃医好。

    不小心被摔断双腿的娃娃,意外发现是由陶瓷制成的。

    这种异常罕见的玩偶材质,他只见过一次。

    归太太这份不属于寻常人的静谧,倚靠着灰色枯萎的藤椅,易旬能联系到相关的形容,只有那具陶瓷娃娃。

    【木偶比瓷娃娃更易保存】

    【不似人间之静物】

    易旬下意识看向窗外随风飘动的百合花,才唤醒心头那么一丝丝的真实感,但觉得,反而失去了一份相得益彰的唯美浪漫。

    在生命的末端盛开最后一场无暇的瑰丽,作为人的附属品死去,竟以为最珍贵的宝物。

    【花非花,人非人】

    【藏珍馐,囊中物】

    “欣小姐,你好呀!”易旬从皮包里拿出一卷白纸,在归太太面前铺展开。“还记得这幅画吗?”

    “这是我从一位退休的园艺老奶奶手里收到的一件赠品。”易旬在笑容里加了份缅怀,“她临走前说,这将是又一幅我们人所不可多得的艺术画。”

    闭着眼睛的归先生在膝上看向说话中的易旬,等他说完再缓慢睁开。“易先生特意从南方飞过来,为的就是想和你一起探讨艺术上的一些见解。”

    “玥玥,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泡茶好不好?”

    几分钟的会面,易旬只在归先生的脸上见过两种表情。

    冷漠与宠溺——真是一位好丈夫。

    两张脸之间的变化,就在他离开太太的膝枕和看向易旬的一眨眼。

    归先生打开了房门。

    助理就站在易旬后面,不回头看也知道,归先生一定是后退着出门,顺便看了一眼她的笔记。

    他能看到什么呢?

    治疗他那位好太太的有效方案?

    他从起身到房外,只用了三秒,悄然无声的三秒,房间内三人毫无动作。

    咔呲。

    是门上锁的声音。

    为什么要锁门呢?

    (怪~怪~怪~怪~)

    (字~空~的~)

    (她~也~不~是~人)

    时钟上的刻度,恰好显示十点二十六分五十九秒。

    门外的世界,暂时已经与门内无关。

    对!就这一刻这一瞬间!

    助理朴芮根本来不及闭上双眼,她只有在接下来的这一秒内的某一刻才发现自己后颈的衣领被一股劲拉走!

    但她的身后不可能有人!

    下一秒——准确来说,只这一秒,她已经失去所有感知力。

    视觉连同嗅觉、味觉、听觉与触觉全然无影无踪,在这个世界里不留丝毫痕迹。

    “来了!”

    朴芮在不清楚自己做出动作的情况下,笔记本上被写下了两个字跟一个符号。

    “易旬?”

    接收不到任何答复。

    或许,易旬回应了,但她却无法通过正常沟通知晓自身以及外界的任何信息。

    自己的心跳也停止了。

    比窒息更绝望的,是连窒息都察觉不到。

    ……

    “嘎!”

    “嘎!”

    枯藤老树……昏个der

    “啧啧~”易旬不停不断间摇头,从神情到语气都溢出嫌弃。

    “你想象力里的意境比起古人来,可就差得太远,太远了啊……”

    “什么垃圾后现代艺术?”

    “还真不如我家小侄女的随笔画。”手指头勾起皮包晃到背后,悠闲地走起路来踏碎一地的枯树枝——易旬不在意,哪怕低头会发现那是死去上百年的人骨。

    “她去年在六岁生日晚会上用牙齿咬住画笔在墙上涂的水墨,都比你用整整两年呕心沥血完成的作品更适合艺术二字。”

    “你说是吧……”易旬的左手仍握着那幅被称赞为伟大艺术品的画,只是被他调转了正反面。

    “欣玥小姐?”

    脚下的泥巴道路不到一米宽,铺满不知从哪国坟墓里挖出来的古人腿骨,踩上去的脚感是酥脆后接软绵绵的,骨头老化得都不适合按摩脚底。

    易旬的鞋早被脱下来放进了皮包里——虽然终究来不及被流水潺潺的血河浸湿了鞋底。

    望不尽的前路收入眼底。

    宛如道路上的人潮在刹那恍惚中变成后方突然现身的他国恐怖袭击的靶子,一串接一串的飞弹流弹匣一扫而空!

    剩下破败的衣物和残碎的骨头,可能还黏连着少许当早餐都不够吃的生肉,挤出几滴落不到地面就汽化的血水。

    最后通通与地面粘成一体,化作一滩腐臭的尸潮。

    屏息也忽视不了的令人作呕!

    易旬独自行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开始数两旁的枯树和“乌鸦”。

    “让我仔细想想,该怎么形容这些枯树呢?”

    不同程度的绿色、蓝色和紫色扭曲延伸出树干的形状,不存在一片叶子,比人体更像人体的四肢和主干。

    左手拉长数倍以至向下怀抱右腿膝盖一圈再向上竖立,露出一只食指指天的手掌——这颗树竟然是雄性!

    他在暗示?

    左手指天的信息……意味着什么?

    目光回到上半身——右手更加神奇,屈伸的手臂可能是在敬礼!?

    剩下唯一还能活动的左腿以一字马的姿势抬起高过头,顶级的瑜伽功夫!

    头呢?

    没有头。

    “不得不承认,这点还是很有创意的,值得夸赞。”易旬决定将“枯树人”的头部称为“鸦人一头”。

    乌鸦是活生生的,枯树的头部就是活生生的。

    枯树人是活物。

    易旬停下脚步,心生一计。

    面朝它们鸦叫一声。

    “嘎!”

    “嘎!”

    扑哧——

    它动了!

    “鸦人一头”两爪一蹬,咻的一声火箭般脱离“枯树人”向易旬奔袭而来!

    十米——两米!

    一秒八米的速度绝非正常人类做立定跳远所能达到——脑袋转动还来不及找回路,乌鸦的尖嘴撕破空气瞬至易旬眼前,已经不是近在咫尺而就在左眼角膜前五厘米!

    鸦嘴戳破眼珠的速度——秒速,可不止五厘米。

    糟——!

    右脚本能的后撤步——已来不及反应!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