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独白：熟悉的陌生人
电已停，兀自旋转的圆桌边缘摆着七个大盘，盘中肉七型各异，借了圆桌中央烛台点点微光，我大概还能认出个中模样：牛羊猪鸡鸭，最后那两样，根据生理特征，我猜测是男与女。
对，人类形状的流着血水的生肉，盘底源源不断冒出清冷的寒气，升腾至不起眼的半空便融入蜡花灰飞的烟，俱是见不得光的腌臜，作为正常人，万万不该吸入。
我虽隔得不远，但黑幕遮目，看不太清餐桌对面那快要挤爆扶手椅的肥膘正以何种表情吞咽“美食”。
狰狞？优雅？享受？还是早有些厌腻？
他两手空空，十指流油，嘴角猩红，舌咽上下吞吐，口齿含糊不清。
“乌恩—乌恩—”
直到彻底把肉送进胃里，他才抬头面向我，打了个饱嗝，缓一口气之后转眼就戴上上层精英招待客户时献媚的眯眼笑。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让易医生久等了！”
“来来来！快快请坐！”
他不像上次般朝桌面鞠躬，笔直地站在原地挑挑眉，就让我坐到和他相对面的客椅上，我在此刻同时体会到他的客气与傲慢。
“郎辛？”我拉开椅，为迎合他，表现得像个中世纪外国贵族，礼仪应尽则尽，“我没记错？”
“不错不错！医生好记性！”
本该自爆身亡尸骨无存的郎辛，坐在我面前大口生吞生肉的朗辛，一道虚影躺着，一个实体站着，二者在我眼里，有那么一瞬，合而为一。
假作真时真亦假，一个朗辛是假，一个朗辛是真，两道身影或许都是真，抑或都假。
我等他坐下，顺手拉过一盘肉，羊形状，用闲聊家常的语气说道:“你现身的时间，比我预算的要早。”
做做样子，我没打算真吃生肉。即便以最精致细微出神入化的刀功雕琢出无与伦比的造型，生肉就是生肉，从活体内刨出的一疙瘩肉，没见过原始人茹毛饮血，也能想象到寄生虫与蛔虫交缠的场面。
恶心吗？
朗辛恨不得嗦光舔尽十指间的油脂血水。
“易医生不尝一口？”朗辛抓起男人形状的生肉准备放进嘴里，一股子品味仙肴劲，“鲜味顶天的肉，可不多见了。”
“尝一口？”他举盘代杯，邀我共食。
呵～呵呵！手上没有动作就是我的回应。
不愿多加纠缠，最好就此停步——先把嘴擦擦。
“我原以为，你们会在我出事后再来。”
“出事？”郎辛难以置信地大喊一声，“出什么事？”
装糊涂，可就没意思了。
“谁知道呢？”
“这厨房里，秘密不少。”我望过去可能藏着东西的桌面底下，在郎辛的右手边，“指不定，我若接触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立马被人杀害。”
“说到底，在人家的地盘，怎么活，要看人家的心情。”
我把目光转回来看郎辛。“有没有可能，这个动手的人，正坐在我对面。”
“对面？”郎辛配合地把目光从我前方转到自身，然后指着自己，“我？”
他先是出奇地诧异，而后又露出讪笑。“啊—嘿嘿！”
“易医生真会说笑，我怎么会有害你的想法呢？”郎辛收起笑容诚恳地盯着我，“光是在这里找到易医生，就差点耗尽了我的心神，没法子，上头命令，必须将易医生完好无损的整个人带出这个世界。”
“郎辛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是我死了，易医生也要活着出去！安全地走出去！”
不错不错，再多说点，我就快被他正义凛然的铿锵说辞说服了。
“听你这么说，的确有人想害我？”
“对！”郎辛又抓起女人形状的生肉，边嚼边解释。“这里的人，都想害易医生。”
“所有人？”
“所有人。”
“这里的人是什么？”
“不是人。”
“看得出，但我想问的是，身份。”
“不知。”
“那就没得谈。”我一闭嘴，气氛就冷了下来，不过还好，郎辛没有掀桌子的习惯。
“额——”等了一会，郎辛忍不住开口喊冤。“我真不知道啊！”
“我一个外人对易医生的精神世界能有怎么个知道法？”
哦？我的世界？
还行，这套说辞又让谈话活了过来。
“啧啧啧……”郎辛没意识到他的话中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我挑明了说：“如果是我的精神世界，谁会害我？你们又为何要救我？你们既然调查过我的背景，一定清楚，易旬不是一个会思考我杀了我这种弱智哲理的人。”
“就是这样，你还坚持说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吗？”
“可事实就是如此啊！我们从来没想过要伤害易医生。”郎辛脸上拧巴的表情整个一个被冤枉的可怜虫，他急忙放下手指夹紧的肉块。“一定要趁你没受到伤害之前带你离开！”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再待下去，你的精神会死在养殖场，这是老板原话。”
养殖场？我的精神会死？有待琢磨。郎辛似乎忘了件事，在养殖场里，是谁爆炸，是谁放下铁笼。
一开始就主动走进圈套的人，是我。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被杀，真正死的是养殖场里的我。”
“老板没说。”
“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回到的地方是养殖场？”
“是。”
“好，”我拍案起身，将餐巾丢到一旁。“我们走吧。”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就走了？”这回轮到郎辛不相信我了，“易医生不再考虑考虑，质疑质疑？”
“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对，人类形状的流着血水的生肉，盘底源源不断冒出清冷的寒气，升腾至不起眼的半空便融入蜡花灰飞的烟，俱是见不得光的腌臜，作为正常人，万万不该吸入。
我虽隔得不远，但黑幕遮目，看不太清餐桌对面那快要挤爆扶手椅的肥膘正以何种表情吞咽“美食”。
狰狞？优雅？享受？还是早有些厌腻？
他两手空空，十指流油，嘴角猩红，舌咽上下吞吐，口齿含糊不清。
“乌恩—乌恩—”
直到彻底把肉送进胃里，他才抬头面向我，打了个饱嗝，缓一口气之后转眼就戴上上层精英招待客户时献媚的眯眼笑。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让易医生久等了！”
“来来来！快快请坐！”
他不像上次般朝桌面鞠躬，笔直地站在原地挑挑眉，就让我坐到和他相对面的客椅上，我在此刻同时体会到他的客气与傲慢。
“郎辛？”我拉开椅，为迎合他，表现得像个中世纪外国贵族，礼仪应尽则尽，“我没记错？”
“不错不错！医生好记性！”
本该自爆身亡尸骨无存的郎辛，坐在我面前大口生吞生肉的朗辛，一道虚影躺着，一个实体站着，二者在我眼里，有那么一瞬，合而为一。
假作真时真亦假，一个朗辛是假，一个朗辛是真，两道身影或许都是真，抑或都假。
我等他坐下，顺手拉过一盘肉，羊形状，用闲聊家常的语气说道:“你现身的时间，比我预算的要早。”
做做样子，我没打算真吃生肉。即便以最精致细微出神入化的刀功雕琢出无与伦比的造型，生肉就是生肉，从活体内刨出的一疙瘩肉，没见过原始人茹毛饮血，也能想象到寄生虫与蛔虫交缠的场面。
恶心吗？
朗辛恨不得嗦光舔尽十指间的油脂血水。
“易医生不尝一口？”朗辛抓起男人形状的生肉准备放进嘴里，一股子品味仙肴劲，“鲜味顶天的肉，可不多见了。”
“尝一口？”他举盘代杯，邀我共食。
呵～呵呵！手上没有动作就是我的回应。
不愿多加纠缠，最好就此停步——先把嘴擦擦。
“我原以为，你们会在我出事后再来。”
“出事？”郎辛难以置信地大喊一声，“出什么事？”
装糊涂，可就没意思了。
“谁知道呢？”
“这厨房里，秘密不少。”我望过去可能藏着东西的桌面底下，在郎辛的右手边，“指不定，我若接触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立马被人杀害。”
“说到底，在人家的地盘，怎么活，要看人家的心情。”
我把目光转回来看郎辛。“有没有可能，这个动手的人，正坐在我对面。”
“对面？”郎辛配合地把目光从我前方转到自身，然后指着自己，“我？”
他先是出奇地诧异，而后又露出讪笑。“啊—嘿嘿！”
“易医生真会说笑，我怎么会有害你的想法呢？”郎辛收起笑容诚恳地盯着我，“光是在这里找到易医生，就差点耗尽了我的心神，没法子，上头命令，必须将易医生完好无损的整个人带出这个世界。”
“郎辛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是我死了，易医生也要活着出去！安全地走出去！”
不错不错，再多说点，我就快被他正义凛然的铿锵说辞说服了。
“听你这么说，的确有人想害我？”
“对！”郎辛又抓起女人形状的生肉，边嚼边解释。“这里的人，都想害易医生。”
“所有人？”
“所有人。”
“这里的人是什么？”
“不是人。”
“看得出，但我想问的是，身份。”
“不知。”
“那就没得谈。”我一闭嘴，气氛就冷了下来，不过还好，郎辛没有掀桌子的习惯。
“额——”等了一会，郎辛忍不住开口喊冤。“我真不知道啊！”
“我一个外人对易医生的精神世界能有怎么个知道法？”
哦？我的世界？
还行，这套说辞又让谈话活了过来。
“啧啧啧……”郎辛没意识到他的话中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我挑明了说：“如果是我的精神世界，谁会害我？你们又为何要救我？你们既然调查过我的背景，一定清楚，易旬不是一个会思考我杀了我这种弱智哲理的人。”
“就是这样，你还坚持说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吗？”
“可事实就是如此啊！我们从来没想过要伤害易医生。”郎辛脸上拧巴的表情整个一个被冤枉的可怜虫，他急忙放下手指夹紧的肉块。“一定要趁你没受到伤害之前带你离开！”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再待下去，你的精神会死在养殖场，这是老板原话。”
养殖场？我的精神会死？有待琢磨。郎辛似乎忘了件事，在养殖场里，是谁爆炸，是谁放下铁笼。
一开始就主动走进圈套的人，是我。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被杀，真正死的是养殖场里的我。”
“老板没说。”
“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回到的地方是养殖场？”
“是。”
“好，”我拍案起身，将餐巾丢到一旁。“我们走吧。”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就走了？”这回轮到郎辛不相信我了，“易医生不再考虑考虑，质疑质疑？”
“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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