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我是一只小小鸟
一大早，保姆二丫和毛毛来到专卖店，带着画板、画夹和保温杯，说是要画电视里的猪。
店长小李知道说的是公司宣传片，每日在柜台后面墙壁上的电视循环放映，大多实录基地种养植细节，有黑猪、土鸡、蜜蜂及稻田蟹等等，配乐更是独出心裁，一概最流行的广场舞曲。这是刘洋系列策划之一，他说食品采购中老年妇女居多，要强化剌激每一个走进来的“大妈”，产生条件反射，拿起菜篮子脑子里就出现“朵朵有机食材”。
想不到最先灵验的是毛毛。
依朵问二丫：“早餐吃了吗？”
二丫说：“睁开眼就要来，没人拦得住啊。”
依朵让小李去街对面小吃店买两碗馄饨。
她打来一盆清水，兑了些暧水瓶热水，试试温度，让毛毛坐在小板凳上。依朵蹲在地上，开始给毛毛擦脸，梳头，末了，又找来自己的化妆品，描了眉，抹了口红。
毛毛一直很乖，听凭依朵摆布。
依朵掏出小镜子照给毛毛看，说：“小美女，吃过饭，小姨带你去画真猪好不好？”
毛毛点点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木然的脸上笑意一闪而过。
二丫不禁拍手感叹：“依朵姐，你太厉害啦，毛毛在家倔得像头小毛驴，到了你跟前就成猫眯了。”
馄饨买来了。二丫和毛毛趁热吃得挺香。
依朵问：“怎么忽然想起画猪了？”
二丫神神秘秘地说：“周伯伯出了车祸后，像变了一个人，爱说爱笑了，非让毛毛画个他的人脸猪身挂起来。”
依朵想了想，淡淡地说：“也许是无官一身轻了吧。”
这时，忽听店外有人高声说话：“就这儿、就这儿，牌子上写着呢，朵朵有机有食材专卖店。”
进来一看，是周家社区的宋主任，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左右，另一个二十出头。
一见二丫和毛毛，宋主任不管不顾地奔了过去，说：“嘿，这俩孩子比大妈还早。毛毛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参加什么活动？”
“宋阿姨好，依朵姐要带毛毛写生去。”二丫说。
“毛毛的事可是大事，闲话少说。”宋主任转向依朵介绍：“这是我儿子，万豪国际的大厨；这是他小徒弟夏冬，在天外天酒楼刚刚当上主厨。”
依朵一听，忙说：“宋主任费心啦，这可是请不来的食材专家，贵客，楼上请。”
宋大妈一把扯住依朵：“自家人，不必客气。长话短说，前段时间，老周送我一块五花肉，礼拜天给孩子们沙锅红烧。儿子尝了，说这是地道的农村猪，问我是从哪儿买的，他们特殊场合多，到处找好食材。没办法，我只好一大早领他们过来。”
小李赶紧打开电视播放宣传片，放到养猪章节，便如同讲解员详细介绍饲养过程，什么早晚喂一遍玉米、豆粕，白天果园散放，吃灰菜野草等等，总之科学加传统，不求长速求肉质。
看过之后，宋主任的儿子说：“我们酒店的采买是老总的小舅子，平时的饭菜有些话不好说。但是，只要我上灶都不是一般客人，食材选料必须听我的。”
小李立刻递上名片，说：“二位尽管放心，只要有要求，我们全部照办。”
宋主任的儿子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说：“有了电话更好啦，备菜前交待清楚，免去很多麻烦。”
小李说：“我们送货上门，有不满意的食材，保证及时更换，绝不会影响到客人。”
“妈，来对了，一听就是干事儿的人。”
看来宋主任的儿子随妈，说话直来直去：“依朵，我叫陈浩天，跟你们家周子明也熟，日后就把你这儿当一个供应点，别嫌麻烦。”
宋主任拨了儿子一把，说：“瞧我这傻儿子，人家还没结婚呢，胡说八道！”
依朵一笑，说：“久闻陈师傅大名，求之不得呀。”
宋主任开始下命令：“你还别说，他三十几号徒弟，在各大酒店掌勺，给我发动起来，多支持依朵，远亲不如近邻。”
陈浩天叫上小徒弟来到摆放半扇猪肉案前，说：“夏冬，瞅仔细。”
他亲手操刀，一前一后各拉一条，拎在半空中，说：“要看清楚，我说后丘指的是臀尖，前槽说的是后脖子这块，大小均不可超过四斤。”
宋主任看出这哪儿是教徒弟分明是给小李提要求，沉下脸说：“儿子，你们这是选肉还是出难题呀，谁能保证一刀下去斤两不差！”
陈浩天却很认真，说：“小点没啥，过大口感可就不一样喽。”
“一个厨子，穷讲究什么呀，又不是给天皇老子做饭。真是的，走人。”
宋主任说着就走，常依朵拦住，让小李把早晨新灌血肠给拿上。
宋主任嚷着要给钱。
依朵解释说这是父亲特意交待送给宋主任的，正好来了免得再跑一趟了。
送走客人，常依朵心情特格外舒畅，让二丫多带些蔬菜回家，开车拉上毛毛，说：“咱们去基地，大猪小猪，小姨陪你画个够。”
在一棵大榆树下，依朵陪着毛毛画猪。
午后阳光很足，猪、鸡懒洋洋的，有的干脆横卧在树荫里酣畅大睡。依朵逗毛毛画了这么多猪，各种姿态都全了，为何不画只鸡呢？毛毛说姥爷的肖像接在猪身上像妖怪，画不好。
依朵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时，远远看见二姑春梅一个人进了林地，东张西望好像找人。
依朵起身挥手喊：“二姑，是找我吗？”
春梅气喘吁吁小跑来到跟前，将依朵拉去一边，小声说：“依朵，二姑求你来啦。”
依朵问：“什么事呀？家里人哪有啥求不求的，尽管说就是了。”
“你还不知道吧？老大和他媳妇、还有老二，都让三胖撵家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多了。”
春梅瞟着依朵脸色，试探着说：“能不能把老大和他媳妇留下？这俩孩子你是知道的，老实又本份，整日窝在家里我这当妈的看着心难受啊。”
依朵猜出这是老爸出手了，想要彻底斩断与朱大奎有关联的人免除后患。她说：“二姑，与三胖没关系，一定是因为地的事，我爸生气了。您也替我爸想想啊，自己的亲妹妹被人利用，既伤心又没面子，而且还波及到周家，钱是子明出的，您当时在场，这火一时半会儿难消啊。”
春梅抹起眼泪说：“为这事老大家都不回了，媳妇天天来闹，都怪你二姑父那损犊子，见钱眼开。”
“还有老二呢？”
“去朱大奎下面的公司上班了。本来也安排了老大和他媳妇，这两口子打死不去，宁肯耗在家里喝西北风。”
“朱大奎地没租成，还这么好心安排全家去他那里上班，这背后还是有事。”依朵沉吟片刻问：“二姑，说实话，租地的50万块钱是不是交给朱大奎了？”
春梅吭哧半天，才说：“没有哇，你二姑父投进一个小额贷款公司了，利息5分，比银行可高多啦。”
依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着说：“咱们是实在亲属，我就明说了吧，那个贷款公司一定是朱大奎开的，钱，您是收不回来啦。”
“老二就在那上班，天天守着不会出事。”
二姑莫名其妙的自信，实在令依朵无话可说，只好答应说服父亲尽早让老大和他媳妇回基地上班。
春梅回去了。
依朵这才想起近一天没见到父亲，以往毛毛来家早围前围后哄着到处去玩，今日面却没露。
问三胖，说是这两日坐送货车进城，之后便不知去向，到了晚上才乘共交回村。
下午子明开会。会上手机震动不停，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按断没接。过了一会，又打了过来。他依旧挂断不接。然而，对方十分固执，耐心十足，每隔几分钟一次，似与要他斗争到底。
子明只好关机。
散会后，他匆匆回到办公室，让女秘书将上个月销售报表拿来，签过字后，说：“速传总部，再把‘六一’儿童节促销方案传我一份。”
子明脱掉外衣，解下领带，坐到电脑前，等候看传过来的文件。此时，手机铃响，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子明摇头叹气，心说这么死磕，双方必有一疯啊。只好拿起手机，问哪位。
手机里传出清脆悦耳的女声：“我是高雅，下午去医院探望你父亲才知道人出院了。”
子明这才明白，原来是那个将父亲撞进医院的小姑娘，名没记住，事才过一天忘不了，陪了一夜床，人到现在还困呢。他说：“家父没什么大碍，回家调养。放心吧，你的手机号码我已删除，不会找你麻烦，再见。”
子明不容分说挂断手机，发现促销方案传了过来，点开文件刚想细细查看，办公桌上的坐机又响起来。是商厦办公区门卫打来的，说有位高雅女士上楼求见。
子明口气不耐烦地回答：“我在开会，没时间。”
门卫恳求别挂电话，等了一会儿，大概是躲到了一边，小声说道：“周总，这小娘们儿挺厉害，亮出环保监察证，说不让上楼天天来查，恐怕咱们得罪不起呀。”
子明没料到还有这一手，百般无奈地说：“让她进来吧。”
高雅抱着一大束康乃馨，手拎水果篮，跟在女秘书身后来到办公室。看她的表情很生气，面孔绷着，杏仁儿眼立着，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拿手帕搧着风，一句一顿：“架子不小哇，本小姐长见识了，应该躲的人是我，想不到周大老总却避而不见！”
女秘书不明原由，赶紧泡杯咖啡端到面前，说：“周总刚刚散会，确实不方便会客。”
子明接着说：“你太客气了，我父亲说过，责任在他，不必挂在心上。”
高雅环了一眼四周，说：“原来属于日理万机的领导人物，难怪电话不接，拒人千里。不过，本人专治各种不服，白白浪费一下午时间，总该有个说法吧？”
“我向高小姐道歉，礼物收下，问候代你转达。”
“不可，我必须见到本人才能心安。”高雅放下鲜花，拿起咖啡轻抿一口，说：“你忙多久都没问题，我等得起。”
子明不禁感叹：“高小姐，零零后，够厉害。这样吧，让秘书小桐陪你，到化妆品那逛一会儿，喜欢的一概记我账。”
“这还差不多，总算有点绅士风度。”高雅跳起来，高兴地搂住桐秘书，说：“走，机会难得，咱俩选，都记周总账上。”
傍晚，常依朵和毛毛回到周家。
周家豪说：“依朵这么忙，还让人家带了一整天毛毛，真不好意思。”
子雯从厨房探出头，瞪了父亲一眼，说：“依朵又不是外人，我放心，我愿意！”
周家豪的话确实说得有点生分，不像是对快要过门的儿媳妇，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依朵早已习惯，她让毛毛把画拿出来，请姥爷一一过目。
周家豪选中一张，细看良久，终于连连点头称赞：“好，好哇，画到姥爷心里头去了，明天我就镶上框挂在客厅。”
这是一幅水彩漫画，周家豪的脸型特点、神态夸张到位，肥硕的猪身溜光瓦亮，翘卷成圈儿尾巴与人头遥相互映。
二丫拍掌大笑，喊道：“子雯姐，快过来看啊，毛毛画得也太逗啦。”
子雯从厨房跑出来，从父亲手里接过画，仔细端详，最后亲了一口毛毛，说：“我女儿绝对是个天才，用色的感觉远远超过那些大画家。”
晚饭摆好，子雯问子明是否回来吃，周家豪说他哪儿有准点不等了。
刚坐稳端起碗筷，门开了，高雅捧着鲜花，子明提着果篮，一前一后进来。
饭桌上的人愣住了，不知什么情况，看看那姑娘，再瞅瞅常依朵。
子雯放下筷子，身子没动，问：“子明这位是谁？”
子明耸耸肩露出一脸的无奈。
高雅将花束放到茶几上，又主动从子明手里接过果蓝放在一边，说：“我叫高雅，那天路上开车把周伯伯给撞了。”
周家豪立起身，说：“噢，我想起来啦，是小高同志，快坐，你看看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跑一趟家里。”
子雯看了一眼依朵，对二丫说：“去给沏杯茶。”
周家豪说：“沏什么茶，这个点儿小高一定没吃饭，来得早不如赶得巧，一块用餐吧。”
高雅看着子明不置可否。
子明说：“你自己决定，我是惹不起。”
高雅顽皮一笑，说：“恭敬不如从命。”
子明来到依朵身边，小声问：“饭有可能不够，咱俩出去吃？”
依朵推了他一把，不容置疑地说道：“洗手去，老实吃饭。”
店长小李知道说的是公司宣传片，每日在柜台后面墙壁上的电视循环放映，大多实录基地种养植细节，有黑猪、土鸡、蜜蜂及稻田蟹等等，配乐更是独出心裁，一概最流行的广场舞曲。这是刘洋系列策划之一，他说食品采购中老年妇女居多，要强化剌激每一个走进来的“大妈”，产生条件反射，拿起菜篮子脑子里就出现“朵朵有机食材”。
想不到最先灵验的是毛毛。
依朵问二丫：“早餐吃了吗？”
二丫说：“睁开眼就要来，没人拦得住啊。”
依朵让小李去街对面小吃店买两碗馄饨。
她打来一盆清水，兑了些暧水瓶热水，试试温度，让毛毛坐在小板凳上。依朵蹲在地上，开始给毛毛擦脸，梳头，末了，又找来自己的化妆品，描了眉，抹了口红。
毛毛一直很乖，听凭依朵摆布。
依朵掏出小镜子照给毛毛看，说：“小美女，吃过饭，小姨带你去画真猪好不好？”
毛毛点点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木然的脸上笑意一闪而过。
二丫不禁拍手感叹：“依朵姐，你太厉害啦，毛毛在家倔得像头小毛驴，到了你跟前就成猫眯了。”
馄饨买来了。二丫和毛毛趁热吃得挺香。
依朵问：“怎么忽然想起画猪了？”
二丫神神秘秘地说：“周伯伯出了车祸后，像变了一个人，爱说爱笑了，非让毛毛画个他的人脸猪身挂起来。”
依朵想了想，淡淡地说：“也许是无官一身轻了吧。”
这时，忽听店外有人高声说话：“就这儿、就这儿，牌子上写着呢，朵朵有机有食材专卖店。”
进来一看，是周家社区的宋主任，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左右，另一个二十出头。
一见二丫和毛毛，宋主任不管不顾地奔了过去，说：“嘿，这俩孩子比大妈还早。毛毛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参加什么活动？”
“宋阿姨好，依朵姐要带毛毛写生去。”二丫说。
“毛毛的事可是大事，闲话少说。”宋主任转向依朵介绍：“这是我儿子，万豪国际的大厨；这是他小徒弟夏冬，在天外天酒楼刚刚当上主厨。”
依朵一听，忙说：“宋主任费心啦，这可是请不来的食材专家，贵客，楼上请。”
宋大妈一把扯住依朵：“自家人，不必客气。长话短说，前段时间，老周送我一块五花肉，礼拜天给孩子们沙锅红烧。儿子尝了，说这是地道的农村猪，问我是从哪儿买的，他们特殊场合多，到处找好食材。没办法，我只好一大早领他们过来。”
小李赶紧打开电视播放宣传片，放到养猪章节，便如同讲解员详细介绍饲养过程，什么早晚喂一遍玉米、豆粕，白天果园散放，吃灰菜野草等等，总之科学加传统，不求长速求肉质。
看过之后，宋主任的儿子说：“我们酒店的采买是老总的小舅子，平时的饭菜有些话不好说。但是，只要我上灶都不是一般客人，食材选料必须听我的。”
小李立刻递上名片，说：“二位尽管放心，只要有要求，我们全部照办。”
宋主任的儿子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说：“有了电话更好啦，备菜前交待清楚，免去很多麻烦。”
小李说：“我们送货上门，有不满意的食材，保证及时更换，绝不会影响到客人。”
“妈，来对了，一听就是干事儿的人。”
看来宋主任的儿子随妈，说话直来直去：“依朵，我叫陈浩天，跟你们家周子明也熟，日后就把你这儿当一个供应点，别嫌麻烦。”
宋主任拨了儿子一把，说：“瞧我这傻儿子，人家还没结婚呢，胡说八道！”
依朵一笑，说：“久闻陈师傅大名，求之不得呀。”
宋主任开始下命令：“你还别说，他三十几号徒弟，在各大酒店掌勺，给我发动起来，多支持依朵，远亲不如近邻。”
陈浩天叫上小徒弟来到摆放半扇猪肉案前，说：“夏冬，瞅仔细。”
他亲手操刀，一前一后各拉一条，拎在半空中，说：“要看清楚，我说后丘指的是臀尖，前槽说的是后脖子这块，大小均不可超过四斤。”
宋主任看出这哪儿是教徒弟分明是给小李提要求，沉下脸说：“儿子，你们这是选肉还是出难题呀，谁能保证一刀下去斤两不差！”
陈浩天却很认真，说：“小点没啥，过大口感可就不一样喽。”
“一个厨子，穷讲究什么呀，又不是给天皇老子做饭。真是的，走人。”
宋主任说着就走，常依朵拦住，让小李把早晨新灌血肠给拿上。
宋主任嚷着要给钱。
依朵解释说这是父亲特意交待送给宋主任的，正好来了免得再跑一趟了。
送走客人，常依朵心情特格外舒畅，让二丫多带些蔬菜回家，开车拉上毛毛，说：“咱们去基地，大猪小猪，小姨陪你画个够。”
在一棵大榆树下，依朵陪着毛毛画猪。
午后阳光很足，猪、鸡懒洋洋的，有的干脆横卧在树荫里酣畅大睡。依朵逗毛毛画了这么多猪，各种姿态都全了，为何不画只鸡呢？毛毛说姥爷的肖像接在猪身上像妖怪，画不好。
依朵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时，远远看见二姑春梅一个人进了林地，东张西望好像找人。
依朵起身挥手喊：“二姑，是找我吗？”
春梅气喘吁吁小跑来到跟前，将依朵拉去一边，小声说：“依朵，二姑求你来啦。”
依朵问：“什么事呀？家里人哪有啥求不求的，尽管说就是了。”
“你还不知道吧？老大和他媳妇、还有老二，都让三胖撵家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多了。”
春梅瞟着依朵脸色，试探着说：“能不能把老大和他媳妇留下？这俩孩子你是知道的，老实又本份，整日窝在家里我这当妈的看着心难受啊。”
依朵猜出这是老爸出手了，想要彻底斩断与朱大奎有关联的人免除后患。她说：“二姑，与三胖没关系，一定是因为地的事，我爸生气了。您也替我爸想想啊，自己的亲妹妹被人利用，既伤心又没面子，而且还波及到周家，钱是子明出的，您当时在场，这火一时半会儿难消啊。”
春梅抹起眼泪说：“为这事老大家都不回了，媳妇天天来闹，都怪你二姑父那损犊子，见钱眼开。”
“还有老二呢？”
“去朱大奎下面的公司上班了。本来也安排了老大和他媳妇，这两口子打死不去，宁肯耗在家里喝西北风。”
“朱大奎地没租成，还这么好心安排全家去他那里上班，这背后还是有事。”依朵沉吟片刻问：“二姑，说实话，租地的50万块钱是不是交给朱大奎了？”
春梅吭哧半天，才说：“没有哇，你二姑父投进一个小额贷款公司了，利息5分，比银行可高多啦。”
依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着说：“咱们是实在亲属，我就明说了吧，那个贷款公司一定是朱大奎开的，钱，您是收不回来啦。”
“老二就在那上班，天天守着不会出事。”
二姑莫名其妙的自信，实在令依朵无话可说，只好答应说服父亲尽早让老大和他媳妇回基地上班。
春梅回去了。
依朵这才想起近一天没见到父亲，以往毛毛来家早围前围后哄着到处去玩，今日面却没露。
问三胖，说是这两日坐送货车进城，之后便不知去向，到了晚上才乘共交回村。
下午子明开会。会上手机震动不停，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按断没接。过了一会，又打了过来。他依旧挂断不接。然而，对方十分固执，耐心十足，每隔几分钟一次，似与要他斗争到底。
子明只好关机。
散会后，他匆匆回到办公室，让女秘书将上个月销售报表拿来，签过字后，说：“速传总部，再把‘六一’儿童节促销方案传我一份。”
子明脱掉外衣，解下领带，坐到电脑前，等候看传过来的文件。此时，手机铃响，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子明摇头叹气，心说这么死磕，双方必有一疯啊。只好拿起手机，问哪位。
手机里传出清脆悦耳的女声：“我是高雅，下午去医院探望你父亲才知道人出院了。”
子明这才明白，原来是那个将父亲撞进医院的小姑娘，名没记住，事才过一天忘不了，陪了一夜床，人到现在还困呢。他说：“家父没什么大碍，回家调养。放心吧，你的手机号码我已删除，不会找你麻烦，再见。”
子明不容分说挂断手机，发现促销方案传了过来，点开文件刚想细细查看，办公桌上的坐机又响起来。是商厦办公区门卫打来的，说有位高雅女士上楼求见。
子明口气不耐烦地回答：“我在开会，没时间。”
门卫恳求别挂电话，等了一会儿，大概是躲到了一边，小声说道：“周总，这小娘们儿挺厉害，亮出环保监察证，说不让上楼天天来查，恐怕咱们得罪不起呀。”
子明没料到还有这一手，百般无奈地说：“让她进来吧。”
高雅抱着一大束康乃馨，手拎水果篮，跟在女秘书身后来到办公室。看她的表情很生气，面孔绷着，杏仁儿眼立着，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拿手帕搧着风，一句一顿：“架子不小哇，本小姐长见识了，应该躲的人是我，想不到周大老总却避而不见！”
女秘书不明原由，赶紧泡杯咖啡端到面前，说：“周总刚刚散会，确实不方便会客。”
子明接着说：“你太客气了，我父亲说过，责任在他，不必挂在心上。”
高雅环了一眼四周，说：“原来属于日理万机的领导人物，难怪电话不接，拒人千里。不过，本人专治各种不服，白白浪费一下午时间，总该有个说法吧？”
“我向高小姐道歉，礼物收下，问候代你转达。”
“不可，我必须见到本人才能心安。”高雅放下鲜花，拿起咖啡轻抿一口，说：“你忙多久都没问题，我等得起。”
子明不禁感叹：“高小姐，零零后，够厉害。这样吧，让秘书小桐陪你，到化妆品那逛一会儿，喜欢的一概记我账。”
“这还差不多，总算有点绅士风度。”高雅跳起来，高兴地搂住桐秘书，说：“走，机会难得，咱俩选，都记周总账上。”
傍晚，常依朵和毛毛回到周家。
周家豪说：“依朵这么忙，还让人家带了一整天毛毛，真不好意思。”
子雯从厨房探出头，瞪了父亲一眼，说：“依朵又不是外人，我放心，我愿意！”
周家豪的话确实说得有点生分，不像是对快要过门的儿媳妇，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依朵早已习惯，她让毛毛把画拿出来，请姥爷一一过目。
周家豪选中一张，细看良久，终于连连点头称赞：“好，好哇，画到姥爷心里头去了，明天我就镶上框挂在客厅。”
这是一幅水彩漫画，周家豪的脸型特点、神态夸张到位，肥硕的猪身溜光瓦亮，翘卷成圈儿尾巴与人头遥相互映。
二丫拍掌大笑，喊道：“子雯姐，快过来看啊，毛毛画得也太逗啦。”
子雯从厨房跑出来，从父亲手里接过画，仔细端详，最后亲了一口毛毛，说：“我女儿绝对是个天才，用色的感觉远远超过那些大画家。”
晚饭摆好，子雯问子明是否回来吃，周家豪说他哪儿有准点不等了。
刚坐稳端起碗筷，门开了，高雅捧着鲜花，子明提着果篮，一前一后进来。
饭桌上的人愣住了，不知什么情况，看看那姑娘，再瞅瞅常依朵。
子雯放下筷子，身子没动，问：“子明这位是谁？”
子明耸耸肩露出一脸的无奈。
高雅将花束放到茶几上，又主动从子明手里接过果蓝放在一边，说：“我叫高雅，那天路上开车把周伯伯给撞了。”
周家豪立起身，说：“噢，我想起来啦，是小高同志，快坐，你看看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跑一趟家里。”
子雯看了一眼依朵，对二丫说：“去给沏杯茶。”
周家豪说：“沏什么茶，这个点儿小高一定没吃饭，来得早不如赶得巧，一块用餐吧。”
高雅看着子明不置可否。
子明说：“你自己决定，我是惹不起。”
高雅顽皮一笑，说：“恭敬不如从命。”
子明来到依朵身边，小声问：“饭有可能不够，咱俩出去吃？”
依朵推了他一把，不容置疑地说道：“洗手去，老实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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