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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姓姜名留儿

    临近酉时,距离太阳沉入海面至多也就是两个时辰,姜老头凭着经验察通过日头到海面的距离觉到了不对劲,海风怎么还没来?这都快到酉时了吧,姜老头捧起一捧海水浇在脸上,这是姜老头在海上遇到麻烦的习惯。海水的清凉和微微的刺痛让姜老头镇定了许多。

    风一定会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老人已经开始收拾和检查船上的物件,只等风来就借着海风回家。

    临近暮色,出海的渔船纷纷回港,在外撵鸡追狗的孩童们也各自回家,几个玩心大迟迟不愿回家的孩子,也被妇人们扯着耳朵往回拽,各家各户生火造饭,小小的渔村里也陆续升起了袅袅炊烟。

    姜小怜坐在光滑的门槛上,向外望去一个人怔怔出神,好一会之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跑到了姜老太的身旁给。一口气给姜老太说完了下午和小伙伴们的约定,姜老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哟,小家伙长大了,都学会要面子了。于是回答道:“阿娘的乖怜儿你放心,阿娘保准拿出最好的手艺来让你顶有面儿。”

    姜小怜脸色微红一半是高兴一半是不好意思,撒娇道:“阿娘,明个我就六岁了,可以取官名了,阿娘可不许再叫我小名了,这让小虎子他们听见了还得笑我。”

    “好,好,好,不叫,不叫,明个我家小怜儿就个小大人了。”姜老太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望着门外。按理说,老头子也该回来了,虽然以往也有晚归,或是风浪太大几日才能归家的时候,但担心总归是担心的。

    姜小怜眼珠子一转,往屋内跑去,在床底下摸索了半天,找出了被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烟杆,海底竹的杆身,砗磲的烟嘴,海螺的烟斗,上面贴着鲍鱼壳做成的亮片,被姜老头用岁月打磨出来的包浆自然的结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姜小怜抖了抖烟斗里面的烟灰,又找出来自己偷藏的烟丝,熟练的装上了一壶,跑回了门口坐在阿娘身边,捏着烟杆等着阿爹回来,归来了就让他抽上一口,省的阿爹埋怨自己。

    姜老太站了起来,双手拍了拍围裙。又摸了摸小怜的头转身去向灶房,不管如何先把饭做好,柴灶燃起了火苗,小怜在一旁拨弄着灶膛里的柴火,虽然年纪不大但已是其中的一把好手。姜老太往锅中加入了用渔获换来的大米又掺了些淡水进去又盖上了海岸松制成的盖子,随即到一旁去处理鱼蟹。小怜守在一旁待待听见锅中咕嘟声传来时,将灶膛中柴火拨打散开来减小火力。姜老太掀开锅盖向锅中加入了对半切开的膏蟹和数种海鱼,又盖上锅盖小火慢煨。时间越久滋味越厚,这样无论姜老头什么时候回来都能吃上一顿不错的晚饭。

    一切完毕,母子二人走出灶房。坐在门口等待一家之主的归来,锅里的海鲜粥也在慢慢的翻滚香味逐渐扩散开来,灶房上空和瓦片间的炊烟随着海风慢慢散去。

    夕阳西下,姜老头还未归港,母子二人已经吃过晚饭,前往港口等待。今晚港口守夜的正是姜老头的徒弟黑大,听说师傅还未归来,爬上了灯塔点燃了鲸脂和橄榄做成的灯油。

    随着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沉入海底,腰间别着烟杆的小怜靠在阿娘的身旁已然昏昏欲睡。

    忽然风起,正坐在船头啃着随身携带的饼子的姜老头赶紧拉起船帆,虽然不在年轻,但姜老头的目力极好,凭借着微弱的月光也能在夜间视物。“嘶~嘶~”船帆随着海风升起载着不在年轻的渔夫回家。

    “啪嗒!”一滴豆大的雨点打在了姜老头的黢黑的面庞上,风雨欲来,黑云压舱。海上的天气就是如此的诡异,即使经验最丰富的渔民也永远无法预测到下一瞬的天气。不再年轻的渔夫紧紧握住了风帆的绳子,降下船帆就回不去家,不降下船帆就可能被葬身海底。姜老头拍了拍脸,布满老茧的双手拉紧了风帆的绳子,他决定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闯回去。“啪嗒!啪嗒!”倾盆雨欣,风暴中老者顽强的唱着渔歌号子:“海边滴那个人叻,与海为生那个哟叻,与海为师那个哟叻...”一艘小船在海浪里迅速穿行,风浪打的桅杆摇摇欲坠。

    灯塔上的灯火被风吹的向一旁倒去,但鲸脂易燃遇风不灭,反而烧得更加旺盛。滴滴雨点也敲打在了灯塔之上,姜老太紧紧捏了一把围裙,海上遇见风雨一个不小心就得葬身海底尸骨无存,她也见过太多不能回港的渔船。而小怜在在妇人怀中酣睡。

    海岸的另一边,在雨幕之下一双灯笼大小的猩红双眼浮出了海绵,伴随着强烈的咸腥味,一间房屋般大小的鱼怪爬上了沙滩。血盆大口,满口獠牙,腹有四爪,其爪如钩,指间有蹼。一条腥腻的舌头舔了舔眼睛望着极远处的灯塔之火漏出了一丝不喜。

    村里传来了一声狗叫,随后是疯狂的犬吠,随着一声凄惨的哀嚎,整个村里的人都被惊醒了过来。村子最西边的一座房屋已经倒塌,一双猩红的眼睛环视着四周,嘴里正在不停的嚼着什么东西,墙角一个女人疯狂嘶吼。听见了声响的村民点起了油灯,村子里屋子也一间间亮了起来。

    近海,满脸疲惫的姜老头神色喜悦,自己竟然成功的闯了出来,乘着海风驶向港口,甚至能远远的望见灯塔的火光,小船离港口越来越近,姜老头却神色凝重,因为目力极好瞧见了村子里面也有火光,莫不是哪家走了水?姜老头顾不得疲惫抄起了船桨奋力划船,又借着风力双管齐下快速向港口靠拢。

    姜老头拴好了小船,走向了灯塔准备与今夜值守的人打上一声招呼,询问一下是哪家人走水了火势竟然蔓延的如此之大。哪想到一上岸就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就像杀鱼的时候一样带着咸腥的气味。姜老头大声呼喊无人答应,又叫了几声之后听见了自己老伴的声音,就在灯塔里面,赶紧寻了过去。

    “孩他娘这是怎么回事?”姜老头在灯塔里面寻见了自己的妻子,又看见了熟睡的儿子稍作宽心。

    姜老太看见了自己的丈夫平安归来,仿佛一下子卸下了所有的担子啜泣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娘俩没等到你回来就来港口候着你了,不久前村子里传来了惨叫,阿大就让我带着孩子呆在此处不要走动,他去去就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匪人进了村子,一个时辰前还有声响,半个时辰前就听不见动静了,村子里面一直冒着火光,我带着怜儿躲在这也不敢出声,阿大也没有回来,还好你回来了。”姜老太倒豆子式的一股脑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见到了自家男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姜老头不做声,皱了皱眉头,穷乡僻壤的海边哪来的什么歹人?事有蹊跷,一番权衡过后,姜老头觉得不能让妻儿独自留在这里于是道:“抱上儿子,跟我走。”姜老头点燃灯塔备着的火把返回小船,取出一柄鱼叉带着妻儿往村子赶去,村子距离灯塔不过数百米的路程算不上太远。

    可能是赶路的颠簸,也可能是姜老头手中的火光。小怜醒了过来,看到平安回来的阿爹满是欢喜,摇了摇阿娘的袖子要下来自己走路回家。

    约莫是离村口七八百步的距离,已经能瞧见村子里面熊熊的火光,待走到村口,眼前的景象已经惊呆了老两口,破败倒塌的房屋,巨大的脚印,残肢断臂就那样随意的搭在墙上。姜老头死死握住鱼叉青筋暴起,姜老太捂住儿子的眼睛,又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百米开外一双发光的猩红双眼在格外显眼,双眼刚好高过大多数的房顶,正在四处寻觅。巨兽的身上带着累累伤痕,腹部更是插着几把鱼叉,仿佛是因为受伤激起了凶性,巨兽的目的也从上岸觅食变成了不留一个活口的屠杀。

    姜老头看着那双猩红的双眼想起了自己儿时村里老人吓唬自己的故事,说是这海里有一种妖怪,叫做红灯笼。这红灯笼阴险狡诈,力大无穷,身披锐甲,刀枪不入却唯独害怕鲸脂燃烧产生的火焰,会在风雨交加的晚上上岸吃人。原本以为是老人拿来吓唬小孩子的把戏没想到竟然真有此物。

    红灯笼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双眼,又像猎犬一般用力的嗅了嗅湿润的空气。忽然转头望向村口,漏出满口尖牙。红灯笼伏地而行向着村口前进,一路上推到了数座屋舍,后方一个面如金纸的男人紧紧尾随,正是老人徒弟黑大。从红灯笼进村,村里青状奋起反抗,到现在只活下了一个黑大。方才红灯笼正是在寻觅借着地形四处躲避的黑大。黑大此时的境况十分不堪,左臂从手肘处齐齐断去,只做了潦草的止血包扎,如此长时间的对峙让这个男人的血都快流干了。

    看着远处逼近的红灯笼,姜老头拉着妻,子二人就向灯塔跑去,不过七八百步的距离对渔村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三百步过后红灯笼已经跑到了村口,而在后面黑大也瞧见了正在逃跑的三人,没能忍住高呼:“快逃!别回头。”而红灯笼对身后的声响置若罔闻,朝着前方追去。正在飞奔的姜老头听出了黑大的声音,头也没回的高呼道:“阿大,去灯塔,这怪物怕灯塔的火!”

    几乎是刚到灯塔前,红灯笼就已经追到,仿佛座大山横在身后,剧烈的腥味扑鼻而来。眼见三人要躲进灯塔,红灯笼张开大口吐出猩红的舌头直奔小怜而去。姜老太一把将儿子推开,挡在了舌头前面,只是一舌头一卷姜老太便被红灯笼吞入腹中,小怜看到阿娘被吞,愣在了原,地姜老头刚要上前拼命,又看到自己愣在原地的儿子,只是一瞬间便作出决断,一把捞起小怜钻进了灯塔之中,向着塔顶爬去。

    随后赶到的黑大正好瞧见了怪物一口吞下了自己的师娘,这一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暴怒的黑大用尽最后的力气向怪物的后足刺去,巨大的力量让鱼叉贯穿了后足的胫骨扎直接进了地面,红灯吃痛,回过头来。此时登上塔顶的姜老头正好看见了自己徒弟制造的大好机会,姜老头明白想让儿子活,那红灯笼必须得死!姜老头将鱼叉刺进鲸脂的火焰里,再用力的一搅给叉头裹上一层厚厚鲸脂,这一系列的思考和动作就像本能一般一瞬间就完成,姜老头不舍的看了一眼旁边还没回过神的儿子,双手持着燃火的鱼叉从塔顶一跃而下。红灯笼一击将黑大打出数十步远,还没回过头便被一个从天而降枯瘦的老人用鱼叉击中面门,巨大的冲击力让老人双腿折断,的内脏几乎全部破碎,软软的从红灯笼的头上摔倒了地面。而被鱼叉击中的红灯笼轰然倒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仿佛被燃尽了体内的全部水分。

    小怜在目睹阿爹从塔顶一跃而下之后终于从阿娘被吞一事回过了神,嚎啕大哭,向着塔下跑去,去找自己的阿爹,此时的姜老头已是气若游丝,大口的呕着鲜血,强撑着一口心气,不让自己昏死过去,姜老头用尽全力举起了右手摸了摸伏在身旁的幼子说道:“小,小怜啊,打,打今天起,你就叫姜留儿了,留,留,留是留的青山在的留,儿是儿孙的儿,爹,爹要去找,找你阿娘和大,大哥去了。”仿佛是这句话用完了老渔夫的最后一口心气,姜老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右手无力的从幼子的面庞滑落,用尽了全力给幼子留下了一个名字和半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