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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地方不是你的了

    傍晚的时候,王错在一个破草屋里醒来了,是被饿醒过来的。

    当王福将一个野菜饭团子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没有多做思考,他抓着只有一点盐味的饭团就往嘴里塞,却感觉自己吃到了山珍海味。

    然而,当他看到浑身脏兮兮、又瘦又小的令狐月正在咽着口水看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忽然间,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融化了。

    他将吃了大半的饭团从嘴里挖了出来,放到手上,捏开令狐月的嘴,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喂给她吃。令狐月本想拒绝,但看着王错坚决的神色,最终还是选择吃下他手里的食物。

    王福在一旁看着,微笑说道:“好了,你们等着,我去打饭。这是药膏,记得涂抹在伤口上。”

    说完擦着眼角出了草屋。

    王错舔了舔手上残余的食物渣子,拍拍令狐月蓬松的头发说道:“你放心等着,晚上带你吃一顿好的。”

    “嗯!”令狐月幸福的点头。

    傍晚,监工张行的茅草屋前,十几个佃农正在排着队领取今天的饭食。

    说是饭食,其实也就是每人半碗稀粥,还一天一顿,能数得清米粒的那种。

    “看什么看,等过几天夏收了,你们的食物就会丰盛一些,现在就只有这个。想要多吃,自己吃草根树叶去。

    要是让我发现谁敢偷吃地里的粮食,我剥了他的皮!”

    张行一边提着个水桶分发饭食,一边凶神恶煞的警告。

    形容枯槁的佃农面无表情,行尸走肉一样,对监工的话没什么反应。

    等所有人都领到了饭食,张行便黑着一张脸转身回了自己的茅草屋,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而他手上提着的分发饭食的木桶里,此时还有一寸厚的一层饭粒。将那些佃农一顿饭所有的饭粒加起来,估计也没有他的多。

    草屋里,王错三人开心地吃完晚饭,便来到了屋前的草地上,仰头看星星。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令狐月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她靠在王错身边,仰着头,伸手指着夜空,说哪一颗星星最亮,最好认,她以后也要变成那样的星星。这样,等到她死了之后,王错仰头就能够看到她了,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王错听得沉默,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她的小错哥哥其实已经死了的事情。

    有时候,事情变成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得开心。

    ……

    夜深人静,只有夏夜刺耳的虫鸣声。

    农庄里唯一一座有着坚实门扇的泥墙茅草屋里,半夜登门入室的王错点亮了屋里的油灯。

    喝了个半醉的监工张行酣睡正香,嘴唇在油灯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泽,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房间里已经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王错观察了一下屋里的陈设——一张床,两张卓,一个灶台,几口大缸,还有墙边的一个柜子,以及墙上挂着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再就是墙角的一些农具。

    想了想,他开始翻箱倒柜,在墙上挂着的一个布包里找到了几根细针。试了试细针的坚韧程度,他来到了仍旧未醒的张行床前,捏紧长针,对着张行的胸口就一针刺了下去。

    “呃!~”

    张行当场一坐而起,猛然瞪眼,张嘴吸气。

    王错一把将之从床上抓起,使之立到地上,随即反身又一针刺在了张行的后脖子上。

    “呃!~呃!~……呃!~呃!~……”

    张行的身体莫名僵住,张嘴想要吸气,却吸不入一丝,窒息感直冲大脑,死亡的感觉急速逼近。与此同时,一股凉意自他后脑勺蔓延开来,飞快遍布他全身,而很快,那凉意就转变为了无边的痛楚,痛入骨髓,渗入灵魂,直痛得他痛不欲生。

    此刻的张行身体僵硬,不能动作,却诡异地颤抖不止,身上汗出如浆,他张大了嘴,却无法呼吸,脸色逐渐酱紫。

    “哎,还忍得住不?”王错微笑着,无视了张行不停求饶的眼神,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继续道,“我觉得你是一条汉子,应该能忍得住。”

    等到张行双眼翻白,即将晕厥过去的时候,他才拔出了对方胸口的细针。

    “呃!~~~”

    下一秒,快要窒息的张行大口猛吸,但满身的痛苦却痛得他连话都说不了,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最终摔倒在地,浑身不停地抽搐。

    “咦?”

    本还想将针扎回去的王错奇怪了一声,来到张行身后,动了动他脖子后边的针。

    瞬间,张行就像是被闪电给击中了一样,身体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双眼直接翻白,当场晕了过去。

    “原来你不是一条汉子,可惜,可惜。”王错看着裤裆湿了一大片,却仍在昏迷当中不停抽搐的张行,摇了摇头,“会不会,是这针太粗了一点?”

    看着手里那两根三寸长、两毫米粗的长针,他觉得应该还是针的问题比较大。

    但也没想太多。

    而接着,他便哼着愉快的歌调,在房间里开始生火做饭。

    等到他乱七八糟的做完一顿油水丰厚的乱炖杂菜饭的时候,张行才终于是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嘤~”

    双眼一接触到王错温和的视线,张行立即吓得嘤咛一声,身体抖动,牙齿不住地打颤。

    “别怕,我不杀你。”

    王错说着温和的话,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但张行却像是看到了恐怖无边的鬼怪一样,没一会,一股恶臭就从他身下冒了出来。

    王错皱眉,阴冷说道:“我给你下了毒,想要活下去,就好好听话。”

    话说完,他抱着盛饭的木桶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停下,回过头来说道:“把房间打扫干净,别让我明天闻到一点臭味。”

    话说完便走了。

    望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消失,张行的脖子一扭一扭的继续颤抖着,似乎一直有电流从他的脖子后面不停的涌入,让他的身体一下又一下的震颤,痛麻不绝。

    他想让自己硬气起来,找机会狠狠的报复回去,但一想到之前那切身体会的生不如死,心里刚刚积攒起来的硬气便在飞快消逝,无边的恐惧很快将他淹没,将他所有的报复心理一一击溃。

    “小错哥哥,你去哪里了?”

    令狐月在草屋外焦急等候,见到星夜下归来的王错,腾地一下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

    “不怕不怕,我刚刚去找吃的了。我说过今晚要带你吃大餐的,这不就来了?”王错笑着在草屋前坐下,对着门口站着的王福说道,“老王,拿碗,吃饭!”

    王福欲言又止,没有动。

    “放心吧,只要张行不想死,我们就没事。”王错说道。

    “小错哥哥,你把他怎么了?”令狐月天真的扬起脸。

    “你……要是实在不行,我们今晚就进山吧,药馆的莫老头好说话,也认识一些人……”王福斟酌着说道。

    “老王,听我的,没事。”王错神色平静。

    王福观察着星月下王错的脸色,看不清什么,但看着那双反射着光良的双眼,一时间竟有种莫名的安心,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回身从茅草屋里拿了几个碗出来。

    于是,关系亲密的三人就在草屋前的草地上吃起了夜宵来,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这对于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三人来说,无异于一顿丰盛肥美的大餐,也是他们这几年来吃得最好的一次。

    等到三人吃完一大桶饭菜,满足地挺着肚子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时候,王福才释然地说道:“错哥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记得告诉我一声。

    当年我快饿死的时候,是你娘救了我。我这辈子什么事都没有做成,但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让你活着。”

    “行吧。”王错点点头,将甜甜睡着的令狐月抱到草屋里放下,起身离开。

    王福看着王错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不由得忧心起来。他发现,那个原先需要他保护的少年小子,此时竟有了一种让他看不透的深沉,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感。

    天边露白的时候,在茅草屋屋顶上半眯半睡了半夜的王错,打着哈欠敲响了监工张行的房门。

    开门的张行在见到王错的第一眼,下意识的就想转身跑路,但双腿发软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无路可逃,只能颤抖着声音问道:“有……有什么事?”

    王错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道:“以后,做饭的事情让老王和月儿来,你另外找个地方住。

    还有,多准备一些粮食。”

    张行脸色变换不定,欲言又止。

    王错眯眼看过去,看得张行身体冒汗之后才说道:“有难处就说。”

    张行抬眼偷偷看了下,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当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晚的经历,差点当场吓尿。但此刻,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

    总的来说,大的问题就一个——没钱。

    对于此,王错的方法很简单:“没钱你就去想办法弄钱,能买多少粮食就买多少粮食。夏收不久就要来了,到时候会有办法的,这么说你懂?”

    “懂懂懂!”张行飞快点头。

    王错神色阴沉说道:“最后再跟你说一句,你中的毒除了我之外,无人能解,不要去求医问药。你要是敢将关于我的事情泄露出去,就自己去买好棺材吧,省的没时间。”

    “明白明白。”张行拼命点头。

    “行了,你出去吧,这地方不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