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久违的幸福感
“错哥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有……早饭吃？”
高瘦的刘山看着自己碗里的半碗稀粥，仍旧难以置信。在他的记忆里，“早饭”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不单是他，大清早被王错叫过来吃早饭的佃农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这些年来，在自称天王的赵王石虎的“英明”统治之下，赵国蔑视民生，兵戈连年，以至于国内满目疮痍，遍地都是民不聊生的情况。王公大臣们更是肆意搜刮财物，荼毒百姓，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在死去。
在这个粮食极度紧缺的年代，卖身为奴的佃农们一年到头几乎都是一天一餐，而且是连半饱都没有的那一种。一天两餐的日子那更是极其罕有。想要吃一顿饱饭，那就只有梦中才可以做到。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的，竟然有人叫他们吃早饭。佃农们简直不敢相信，全都端着碗在盯着王错看。
“哦，张行良心发现，从今天开始变成好人了。”王错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说道。
“良心发现？……错哥儿，你是不是……”刘山话说到一半，忍不住凑到王错身边悄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跟你山哥说一说啊，急死个人。”
“行吧，告诉你也无妨。”王错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看着那些正在犹豫着喝粥的，正眼巴巴看着他的一众佃农，提高声音说道，“昨晚张行痛定思痛，终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痛改前非，要把自己之前亏欠大家的全都弥补回来。
所以，往后要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大家也不用太在意，该干活干活，反正有饭吃。”
“错哥儿说得好！”一个老人挥着拳头喊了一声，拉走了正欲再问的刘山。
王错微笑着，回头看了看木桶里剩余的粥，招呼大家上前来全部分了，又嘱咐了下王福在外面帮他注意一下情况，就回到屋里准备睡大觉。
“小错哥哥，我这里还剩了一些粥，你快喝了吧。我人小，喝不了那么多。”关上门的令狐月捧着半碗粥来到王错面前，脏兮兮的脸上是幸福的笑。
王错拿起粥碗喝了一口，放回她手上说道：“吃饱了，剩下的给你。等会有空的话，你去打一些井水回来，中午的时候好洗一洗。
你看看你现在脏的，跟一只小猪似的，闻起来还很臭。”
“嗯，知道了。”
令狐月捧着粥碗，看着王错躺在床上睡觉的模样，小小喝了一口，幸福得眯起了眼。
……
“给我下毒，给我下毒，该死，该死！……那个……那个野种，他怎么敢那样对我……”
乡间小路上，张行一边警惕的左右回头看，一边低声咒骂不停，心中的愤怒、恐惧、无助、慌张、茫然等情绪混杂在一起，脸色时青时白，不停的来回变换。
他不明白，为什么先前一个任他蹂躏，生死任由他掌握的瘦弱小子，会突然间反客为主，让他经历了此生为止最大的痛苦与恐惧。
“不！他该死，他该死！我要……报……报复……”
他咬着牙说出要报复的话，内心却空虚一片，莫名的恐惧迅速升上来，将他淹没。
最终，后脖子上的隐隐刺痛，以及全身各处时不时的痛麻，将他所有的复杂情绪都给击散，只剩下了难以言说的恐惧，以及对求生的渴望。
或许，只有在地狱里承受过刀山火海、扒皮抽筋、拔舌敲骨等酷刑的灵魂，才会明白张行此刻的感受。
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难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泰山脚下，进城前的官道上，张行看到了一座药馆，药馆前竖着一杆旗幡，幡布上黑底白字的写着四个大字——济世救人。
这处“济世药馆”是远近闻名的一处地方，非常多的人都曾来这里看过病，其中不乏一些州县的大小官员。
三年前，本地的博县县令梁业得了严重的背疽之病，差点要了命，后来便是在这里治好的。
张行看着药馆犹豫了好一会，终究是没敢进去，匆匆走过。
而中午未到，张行便带着两个人推着一辆装满粮食的车来到了农庄里，在听王福说王错在睡觉之后，不敢打扰，留下满车的粮食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这一幕落在周围佃农们的眼里，顿时炸开了锅。
早上的时候他们还不敢相信，平时刻薄凶恶的张行会突然变成好人，但此刻事实几乎是摆在眼前，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佃农们围过来追问王福，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王福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多少，对于此也是一头的雾水，只好说是等王错睡醒后再去问问他。众人只好暂时作罢，带着疑问继续干活。
下午。
“以后你要自己学会洗澡，知道不？头发也要梳理好，不要乱糟糟的，看起来像个刺猬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猪出来觅食了。”
用石灰水给令狐月泡澡除虫，又帮她洗净了身体的王错说道，边说着便给她梳理头发。等头发疏顺了，又给她编织了一根长辫子。
洗干净了的令狐月显得分外的清纯好看，脸颊两边的浅浅酒窝带着淡淡的俏皮可爱。在换上一身洗净晒干的衣衫后，虽然衣衫上仍满是补丁，但也难掩她纯洁可人的模样。
至于王错，在给自己除虫清洗之后，便将自己的一头长发给剪短了，留了个齐下巴的中分短发，再配上一身破麻布衣，看起来气质稍显古怪。
在王错的强烈要求下，王福也用石灰水给自己清洁了一遍，一时间，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在王错看来，穷不穷是一回事，衣服破烂一点也无所谓，但身上的清洁必须要搞定。
他不想平时吃个饭的还要有几只虫子从头发里掉出来，跟他抢饭吃。更别说睡觉的时候，身体一痒抓一下就抓出来几只虫子。
其他人怎么样他现在也管不了，但自己的身边人必须要整洁干净，这没什么可说的。
除此之外，他还将找来的石灰石磨成粉，洒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再将找来的一些驱虫的植物磨成汁液，兑水之后撒遍了房间。
一时间，他所居住的茅草屋就像是发生了虫灾一样，大大小小的虫子都在往外爬，看起来着实恐怖。但等到虫子爬完之后，整个房间顿时是清爽干净了不少。
傍晚吃饭的时候，众人看着焕然一新的三个人，差点都没认出来。
追问缘由之下，王错便将石灰水洗澡能强身健体，还能防治瘟疫的事情给说了出去。众人对此是将信将疑。
对于此，王错提出了再加一顿饭以及肉汤一碗，让大家去试一试的想法。
很快，这个想法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肯定，快速执行。
于是，当令狐月和王福再一次做饭的时候，王错则带着众人去山脚下找了很多石灰石回来，随后打水烧水，制作了两大水缸的石灰水。
最后，在“洗完澡就有肉汤喝、有饭吃”的感召下，众人踊跃响应，个个争先。
没了恶奴监工的农庄夜晚，显得十分的安详和谐。一群洗得干干净净的人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而坐，一边喝着稀粥和肉汤，一边望着璀璨的星空，感受着生活的宁静和美好。
久违的幸福感在人群中悄然出现，于无声中浓烈绽放。
不知何时，压抑的哭声响起，有人捧着半碗肉汤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更多的人跟着感伤而流泪，就连最高大的汉子刘山，此时也留下自己宝贵的热泪。
十年前，当自己的父母亲人全都在乱世中病死、累死、饿死、被杀死，死完了之后，刘山就发誓，自己从此以后不会再流泪了。
却没想到，他今天会因为半碗稀粥和一碗只有一片肉的肉汤而流泪。
“错哥儿，以后需要帮忙的话就说一声，我刘山别的本事没有，但有贱命一条，你只要吩咐一声，刀山火海我都敢去闯。”
刘山说完，仰脖喝完肉汤，径直离开了人群。
“还有我，我狗蛋别的都不会，就只会种地，你需要种地的话就叫我，不用牛马我一天也能耕出三亩地来。”
“错哥儿，婶婶……”
“走了走了，在小孩子面前哭成这样，丢不丢人啊？”
“回去困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不陪你们了。”
“走了……”
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充满感激和期盼的眼神一道道落在王错的身上，像是一道道希望的阳光一般，冲刷着他的内心。
但从始至终，他都面无表情。
高瘦的刘山看着自己碗里的半碗稀粥，仍旧难以置信。在他的记忆里，“早饭”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不单是他，大清早被王错叫过来吃早饭的佃农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这些年来，在自称天王的赵王石虎的“英明”统治之下，赵国蔑视民生，兵戈连年，以至于国内满目疮痍，遍地都是民不聊生的情况。王公大臣们更是肆意搜刮财物，荼毒百姓，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在死去。
在这个粮食极度紧缺的年代，卖身为奴的佃农们一年到头几乎都是一天一餐，而且是连半饱都没有的那一种。一天两餐的日子那更是极其罕有。想要吃一顿饱饭，那就只有梦中才可以做到。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的，竟然有人叫他们吃早饭。佃农们简直不敢相信，全都端着碗在盯着王错看。
“哦，张行良心发现，从今天开始变成好人了。”王错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说道。
“良心发现？……错哥儿，你是不是……”刘山话说到一半，忍不住凑到王错身边悄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跟你山哥说一说啊，急死个人。”
“行吧，告诉你也无妨。”王错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看着那些正在犹豫着喝粥的，正眼巴巴看着他的一众佃农，提高声音说道，“昨晚张行痛定思痛，终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痛改前非，要把自己之前亏欠大家的全都弥补回来。
所以，往后要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大家也不用太在意，该干活干活，反正有饭吃。”
“错哥儿说得好！”一个老人挥着拳头喊了一声，拉走了正欲再问的刘山。
王错微笑着，回头看了看木桶里剩余的粥，招呼大家上前来全部分了，又嘱咐了下王福在外面帮他注意一下情况，就回到屋里准备睡大觉。
“小错哥哥，我这里还剩了一些粥，你快喝了吧。我人小，喝不了那么多。”关上门的令狐月捧着半碗粥来到王错面前，脏兮兮的脸上是幸福的笑。
王错拿起粥碗喝了一口，放回她手上说道：“吃饱了，剩下的给你。等会有空的话，你去打一些井水回来，中午的时候好洗一洗。
你看看你现在脏的，跟一只小猪似的，闻起来还很臭。”
“嗯，知道了。”
令狐月捧着粥碗，看着王错躺在床上睡觉的模样，小小喝了一口，幸福得眯起了眼。
……
“给我下毒，给我下毒，该死，该死！……那个……那个野种，他怎么敢那样对我……”
乡间小路上，张行一边警惕的左右回头看，一边低声咒骂不停，心中的愤怒、恐惧、无助、慌张、茫然等情绪混杂在一起，脸色时青时白，不停的来回变换。
他不明白，为什么先前一个任他蹂躏，生死任由他掌握的瘦弱小子，会突然间反客为主，让他经历了此生为止最大的痛苦与恐惧。
“不！他该死，他该死！我要……报……报复……”
他咬着牙说出要报复的话，内心却空虚一片，莫名的恐惧迅速升上来，将他淹没。
最终，后脖子上的隐隐刺痛，以及全身各处时不时的痛麻，将他所有的复杂情绪都给击散，只剩下了难以言说的恐惧，以及对求生的渴望。
或许，只有在地狱里承受过刀山火海、扒皮抽筋、拔舌敲骨等酷刑的灵魂，才会明白张行此刻的感受。
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难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泰山脚下，进城前的官道上，张行看到了一座药馆，药馆前竖着一杆旗幡，幡布上黑底白字的写着四个大字——济世救人。
这处“济世药馆”是远近闻名的一处地方，非常多的人都曾来这里看过病，其中不乏一些州县的大小官员。
三年前，本地的博县县令梁业得了严重的背疽之病，差点要了命，后来便是在这里治好的。
张行看着药馆犹豫了好一会，终究是没敢进去，匆匆走过。
而中午未到，张行便带着两个人推着一辆装满粮食的车来到了农庄里，在听王福说王错在睡觉之后，不敢打扰，留下满车的粮食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这一幕落在周围佃农们的眼里，顿时炸开了锅。
早上的时候他们还不敢相信，平时刻薄凶恶的张行会突然变成好人，但此刻事实几乎是摆在眼前，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佃农们围过来追问王福，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王福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多少，对于此也是一头的雾水，只好说是等王错睡醒后再去问问他。众人只好暂时作罢，带着疑问继续干活。
下午。
“以后你要自己学会洗澡，知道不？头发也要梳理好，不要乱糟糟的，看起来像个刺猬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猪出来觅食了。”
用石灰水给令狐月泡澡除虫，又帮她洗净了身体的王错说道，边说着便给她梳理头发。等头发疏顺了，又给她编织了一根长辫子。
洗干净了的令狐月显得分外的清纯好看，脸颊两边的浅浅酒窝带着淡淡的俏皮可爱。在换上一身洗净晒干的衣衫后，虽然衣衫上仍满是补丁，但也难掩她纯洁可人的模样。
至于王错，在给自己除虫清洗之后，便将自己的一头长发给剪短了，留了个齐下巴的中分短发，再配上一身破麻布衣，看起来气质稍显古怪。
在王错的强烈要求下，王福也用石灰水给自己清洁了一遍，一时间，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在王错看来，穷不穷是一回事，衣服破烂一点也无所谓，但身上的清洁必须要搞定。
他不想平时吃个饭的还要有几只虫子从头发里掉出来，跟他抢饭吃。更别说睡觉的时候，身体一痒抓一下就抓出来几只虫子。
其他人怎么样他现在也管不了，但自己的身边人必须要整洁干净，这没什么可说的。
除此之外，他还将找来的石灰石磨成粉，洒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再将找来的一些驱虫的植物磨成汁液，兑水之后撒遍了房间。
一时间，他所居住的茅草屋就像是发生了虫灾一样，大大小小的虫子都在往外爬，看起来着实恐怖。但等到虫子爬完之后，整个房间顿时是清爽干净了不少。
傍晚吃饭的时候，众人看着焕然一新的三个人，差点都没认出来。
追问缘由之下，王错便将石灰水洗澡能强身健体，还能防治瘟疫的事情给说了出去。众人对此是将信将疑。
对于此，王错提出了再加一顿饭以及肉汤一碗，让大家去试一试的想法。
很快，这个想法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肯定，快速执行。
于是，当令狐月和王福再一次做饭的时候，王错则带着众人去山脚下找了很多石灰石回来，随后打水烧水，制作了两大水缸的石灰水。
最后，在“洗完澡就有肉汤喝、有饭吃”的感召下，众人踊跃响应，个个争先。
没了恶奴监工的农庄夜晚，显得十分的安详和谐。一群洗得干干净净的人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而坐，一边喝着稀粥和肉汤，一边望着璀璨的星空，感受着生活的宁静和美好。
久违的幸福感在人群中悄然出现，于无声中浓烈绽放。
不知何时，压抑的哭声响起，有人捧着半碗肉汤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更多的人跟着感伤而流泪，就连最高大的汉子刘山，此时也留下自己宝贵的热泪。
十年前，当自己的父母亲人全都在乱世中病死、累死、饿死、被杀死，死完了之后，刘山就发誓，自己从此以后不会再流泪了。
却没想到，他今天会因为半碗稀粥和一碗只有一片肉的肉汤而流泪。
“错哥儿，以后需要帮忙的话就说一声，我刘山别的本事没有，但有贱命一条，你只要吩咐一声，刀山火海我都敢去闯。”
刘山说完，仰脖喝完肉汤，径直离开了人群。
“还有我，我狗蛋别的都不会，就只会种地，你需要种地的话就叫我，不用牛马我一天也能耕出三亩地来。”
“错哥儿，婶婶……”
“走了走了，在小孩子面前哭成这样，丢不丢人啊？”
“回去困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不陪你们了。”
“走了……”
一群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充满感激和期盼的眼神一道道落在王错的身上，像是一道道希望的阳光一般，冲刷着他的内心。
但从始至终，他都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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