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扶持
星夜无话，弯月不语，大地点点有喧声。
夜色下的博县县城灯火稀疏，唯有酒肆勾栏灯光明亮。鲜衣怒马的权势者在挥金如土，食不果腹的底层人在辗转难眠。
夜风中，王错孑然立于一处高檐上，像一只黑暗中的猎食者，观望着自己的觅食领地。
高檐对面是一处三进的院子，于这县城来说算是中上等。当中有奴者近百，美婢数十，穿珠戴玉者十余人。
这是博县县令的大管家赵三虎的宅院。这样的地方，他有三处。另外两处分别用来装匿财货与粮食。
时间慢慢过去，黑夜渐冷。
喝了个半醉的赵三虎坐着撵架回来了，从王错脚下的街道路过，被抬架者送进了大门。
“准备热水，赵耶耶我要去洗洗~，叫小花过来，给我搓背~”
刚进宅院的赵三虎吩咐了声，便有人快速去了后宅通报，接着让奴仆抬着自己去了东边的一处厢房。
星夜下，王错后退了七八步，抓起准备好的一根绳索，试了下松紧度，随即双脚一跳，身体落空，借由绳索荡漾，带着他越过街道，落到了对面宅院的院墙上。
安置好绳子，他跳下院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嘿嘿嘿，小花呀，你的身体又变白了呢，用那牛乳沐浴，果真有用。”
厢房里水汽蒸腾，宽大的浴桶中，赵三虎怀抱着温软可人的小妾色心大动。
“你还说，那牛乳腥得很，人家都臭了。”
小妾扭动着身体撒娇，面庞娇艳。
“哎哟，别动别动，让耶耶我好好抱抱。”
“嘤~，不要~”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王错已经进来了有一会，此时就坐在浴桶旁边，近距离地听着两人的玩耍声。
至于那两人，在变成动物之后就对房间里的一切不管不顾了。
王错静静等着，借助着声音来判断。在这两人即将由动物变成人的前一刻，稍稍站起，手拿着细针瞅准机会，一刺收回，紧接着低伏身形，消失在了水雾之中。
等到他来到院墙边的时候，厢房里才传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
“啊！！~”
他回头看了看，助力三两步攀上院墙，荡着绳索离开了。
相距此地数十丈外的一座小院中，某个亮着油灯的房间里，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人被绑缚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团破布，神色惊慌。
青年人的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蒙着面。
蒙面的人还好些，只是静静站着，作低头思索的模样。未蒙面的人则来回走动，时不时看看被绑在柱子上的人，神色变幻不定，时而阴狠，时而慌张。
“我说你能不能别走了，大不了把他杀了就是，你这也太闹心了。”蒙着面的卢小猫说道。
张行站住，恶狠狠看向他说道：“你蒙着面当然无所谓，我的脸都被看到了！”
“到时候人都死了，看没看到又怎样，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傻？”卢小猫鄙视。
“唔唔唔……”
被绑在柱子上的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当场吓得腿都快软了，拼命地支吾着想要说话，眼神上下左右的胡乱来回动。
卢小猫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抚了下对方怕得要死的心，叹息着说道：“唉~，兄弟，真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兄弟怕是要对不起你了。
你走的时候也别有怨言，这世道不好，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样。
下次投胎的时候记得选个好人家，别给那狗官县令当管家了，还是个二管家，唉……”
卢小猫越说，那人就越害怕，到最后背靠着柱子拼命上下蠕动，求生的意志无比的旺盛。
而这时，“吱呀”一声响，房门被从外面推开，蒙着面的王错走了进来。
“好了，放开他。”王错挥手说道。
“这就办……办好了？”卢小猫有些难以置信。
按照今晚的计划，几人准备干掉县令的大管家，除去一个祸害。而面前的人作为县令的二管家，自然而然的也就被扶正了。然后他们再控制住二管家，于不知不觉中，为自己打造好一张保护伞。
张行听着王错的话，内心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的心情又变得糟糕了起来。
因为按照计划，他是被推出来正面与二管家沟通的角色。要是往后事情不出意外的话还好说，如若出了意外，那他到时候想跑都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去。
而且，白天的时候他还跟大管家赵三虎有过交集，现在赵三虎死了，他多少都会被人家给联想到。要是到时候被抓去盘问……只要一想想那些狱卒对付犯人的手段，他就心底发凉。
“嗨，兄弟，恭喜你，你得救了！”
卢小猫开开心心地解开了绳索，将人给放开。
“你们……”姜有良看着房间里的三人，哆嗦着没敢去问。
王错说道：“赵三虎死了，不出意外，你会是大管家。记得以后多多照顾我们张哥，张哥管理的那处农庄你也要关照一下，我们会好好感谢你。
你儿子才刚两岁，要好好做事，做得好的话还能给他留下一份家业，你说是吧？”
“是……是……”姜有良磕磕巴巴地应着，神情复杂难明。
“有难处的话就找我们张哥，张哥是个狠人。”王错最后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我看好你！”
卢小猫拍拍姜有良的肩膀，潇洒而去，后面跟着神色阴沉的张行。
当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姜有良神色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快要虚脱。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姜有良小心听了一下，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个熟睡的孩童进入房间，见到坐在地上的丈夫，急忙过去蹲下想要询问，却被丈夫一把抱住。
“好了，没事了。”
姜有良喃喃说着，心底是劫后余生的充实感觉。
天亮的时候，博县县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与往常相比，这新的一天似乎没什么不同。至少在城里大多数的人看来是这样的。
而很快，县令家的大管家因为房事过度而猝死的事情就传了出来。
对于那些锦衣华服、满脑肥肠的掌权者来说，这只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又一笔谈资。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讲，则是多了一件“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天理昭彰。
但对于赵三虎的家族来讲，那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当城里最好的医者宣布了赵三虎是因为房事过度而死的“事实”之后，赵三虎的宅院里就挂起了白帐，灵堂也在哭声中布置好。
好在，赵三虎这些年也培植了一些家中的子嗣进入官署充任属吏，所以，赵家也没有真个垮掉。只是相较起来，已经大不如前了。
而中午未到，赵三虎先前所积攒起来的财富，就被虎视眈眈的掠食者们给侵夺了大半。当中，有半数回到了博县县令梁业的口袋里。
收了一笔大钱的梁业心情不好也不坏。这年头的，乱七八糟的死个人的太正常不过了。于是，他随口问了问正在给他揉腿的小妾：“这管家的位置该由谁来当好？”
小妾想也不想的说道：“该谁当就谁当啊！”
“哦，有道理。”
梁业稍一思索，就想到了那个不怎么贪钱的二管家姜有良。
说起来，当年他梁业跟着李农大将军东征西讨的时候，姜有良的父亲就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后来，姜有良的父亲因为旧伤发作死了，他便提拔姜有良成为了他的亲卫。
再后来，因为厌倦了到处打仗，到处杀人，梁业辞去了乞活军副将的位置，在酒后跟李农在大哭了一场，便得到了泰山郡博县男的爵位，以及博县的县令之位，得以安心养老。
而姜有良，也在三年前跟着他回来，被安排到了二管家的位置上。
“四狗，通知姜有良，让他接替管家的位置。”
梁业对着门外说了声，就安心躺在了矮椅上，任由小妾服侍。
于是，一炷香之后，姜有良来到了县令家的大宅里，在一处偏房之中，开始熟悉县令家的各种业务，查看一堆厚厚的账簿地契等物。
此时此刻，城外的土路上，王错三人各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走在去往农庄的道路上。
“师父，你是用什么方法干掉那个赵三虎的？”卢小猫死皮赖脸的用上了这个称呼。
“是他自己死的，我没动手。”王错说道。
“什么？”卢小猫一听人傻了，但随即心里就是一百个不相信。
“少说话。”王错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想多说。
“这……好吧。”眼见王错脸色不对，卢小猫只好是压抑住心里的疑惑，悄悄落后几步，低声对着张行问道，“唉，你觉得赵三虎是怎么死的？”
张行冷眼一横，懒得理他。
走在前面的王错停下，转过身来说道：“我们这段时间低调一些，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
另外，小猫你等会跟张行去砍一些树枝树叶回来，再搭建一间草房，你们两个以后一起住。”
“要我跟他睡……行行行，行吧行吧。”
在王错的眼神注视下，卢小猫很不情愿的同意。
三人继续前行。
王错抬头看天，心情有些沉重。
他还不确定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但在这连老天都要哀伤的时代里，他还能怎么走？
这是个注定要被淘汰的时代。
夜色下的博县县城灯火稀疏，唯有酒肆勾栏灯光明亮。鲜衣怒马的权势者在挥金如土，食不果腹的底层人在辗转难眠。
夜风中，王错孑然立于一处高檐上，像一只黑暗中的猎食者，观望着自己的觅食领地。
高檐对面是一处三进的院子，于这县城来说算是中上等。当中有奴者近百，美婢数十，穿珠戴玉者十余人。
这是博县县令的大管家赵三虎的宅院。这样的地方，他有三处。另外两处分别用来装匿财货与粮食。
时间慢慢过去，黑夜渐冷。
喝了个半醉的赵三虎坐着撵架回来了，从王错脚下的街道路过，被抬架者送进了大门。
“准备热水，赵耶耶我要去洗洗~，叫小花过来，给我搓背~”
刚进宅院的赵三虎吩咐了声，便有人快速去了后宅通报，接着让奴仆抬着自己去了东边的一处厢房。
星夜下，王错后退了七八步，抓起准备好的一根绳索，试了下松紧度，随即双脚一跳，身体落空，借由绳索荡漾，带着他越过街道，落到了对面宅院的院墙上。
安置好绳子，他跳下院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嘿嘿嘿，小花呀，你的身体又变白了呢，用那牛乳沐浴，果真有用。”
厢房里水汽蒸腾，宽大的浴桶中，赵三虎怀抱着温软可人的小妾色心大动。
“你还说，那牛乳腥得很，人家都臭了。”
小妾扭动着身体撒娇，面庞娇艳。
“哎哟，别动别动，让耶耶我好好抱抱。”
“嘤~，不要~”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王错已经进来了有一会，此时就坐在浴桶旁边，近距离地听着两人的玩耍声。
至于那两人，在变成动物之后就对房间里的一切不管不顾了。
王错静静等着，借助着声音来判断。在这两人即将由动物变成人的前一刻，稍稍站起，手拿着细针瞅准机会，一刺收回，紧接着低伏身形，消失在了水雾之中。
等到他来到院墙边的时候，厢房里才传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
“啊！！~”
他回头看了看，助力三两步攀上院墙，荡着绳索离开了。
相距此地数十丈外的一座小院中，某个亮着油灯的房间里，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人被绑缚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团破布，神色惊慌。
青年人的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蒙着面。
蒙面的人还好些，只是静静站着，作低头思索的模样。未蒙面的人则来回走动，时不时看看被绑在柱子上的人，神色变幻不定，时而阴狠，时而慌张。
“我说你能不能别走了，大不了把他杀了就是，你这也太闹心了。”蒙着面的卢小猫说道。
张行站住，恶狠狠看向他说道：“你蒙着面当然无所谓，我的脸都被看到了！”
“到时候人都死了，看没看到又怎样，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傻？”卢小猫鄙视。
“唔唔唔……”
被绑在柱子上的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当场吓得腿都快软了，拼命地支吾着想要说话，眼神上下左右的胡乱来回动。
卢小猫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抚了下对方怕得要死的心，叹息着说道：“唉~，兄弟，真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兄弟怕是要对不起你了。
你走的时候也别有怨言，这世道不好，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样。
下次投胎的时候记得选个好人家，别给那狗官县令当管家了，还是个二管家，唉……”
卢小猫越说，那人就越害怕，到最后背靠着柱子拼命上下蠕动，求生的意志无比的旺盛。
而这时，“吱呀”一声响，房门被从外面推开，蒙着面的王错走了进来。
“好了，放开他。”王错挥手说道。
“这就办……办好了？”卢小猫有些难以置信。
按照今晚的计划，几人准备干掉县令的大管家，除去一个祸害。而面前的人作为县令的二管家，自然而然的也就被扶正了。然后他们再控制住二管家，于不知不觉中，为自己打造好一张保护伞。
张行听着王错的话，内心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的心情又变得糟糕了起来。
因为按照计划，他是被推出来正面与二管家沟通的角色。要是往后事情不出意外的话还好说，如若出了意外，那他到时候想跑都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去。
而且，白天的时候他还跟大管家赵三虎有过交集，现在赵三虎死了，他多少都会被人家给联想到。要是到时候被抓去盘问……只要一想想那些狱卒对付犯人的手段，他就心底发凉。
“嗨，兄弟，恭喜你，你得救了！”
卢小猫开开心心地解开了绳索，将人给放开。
“你们……”姜有良看着房间里的三人，哆嗦着没敢去问。
王错说道：“赵三虎死了，不出意外，你会是大管家。记得以后多多照顾我们张哥，张哥管理的那处农庄你也要关照一下，我们会好好感谢你。
你儿子才刚两岁，要好好做事，做得好的话还能给他留下一份家业，你说是吧？”
“是……是……”姜有良磕磕巴巴地应着，神情复杂难明。
“有难处的话就找我们张哥，张哥是个狠人。”王错最后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我看好你！”
卢小猫拍拍姜有良的肩膀，潇洒而去，后面跟着神色阴沉的张行。
当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姜有良神色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快要虚脱。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姜有良小心听了一下，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个熟睡的孩童进入房间，见到坐在地上的丈夫，急忙过去蹲下想要询问，却被丈夫一把抱住。
“好了，没事了。”
姜有良喃喃说着，心底是劫后余生的充实感觉。
天亮的时候，博县县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与往常相比，这新的一天似乎没什么不同。至少在城里大多数的人看来是这样的。
而很快，县令家的大管家因为房事过度而猝死的事情就传了出来。
对于那些锦衣华服、满脑肥肠的掌权者来说，这只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又一笔谈资。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讲，则是多了一件“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天理昭彰。
但对于赵三虎的家族来讲，那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当城里最好的医者宣布了赵三虎是因为房事过度而死的“事实”之后，赵三虎的宅院里就挂起了白帐，灵堂也在哭声中布置好。
好在，赵三虎这些年也培植了一些家中的子嗣进入官署充任属吏，所以，赵家也没有真个垮掉。只是相较起来，已经大不如前了。
而中午未到，赵三虎先前所积攒起来的财富，就被虎视眈眈的掠食者们给侵夺了大半。当中，有半数回到了博县县令梁业的口袋里。
收了一笔大钱的梁业心情不好也不坏。这年头的，乱七八糟的死个人的太正常不过了。于是，他随口问了问正在给他揉腿的小妾：“这管家的位置该由谁来当好？”
小妾想也不想的说道：“该谁当就谁当啊！”
“哦，有道理。”
梁业稍一思索，就想到了那个不怎么贪钱的二管家姜有良。
说起来，当年他梁业跟着李农大将军东征西讨的时候，姜有良的父亲就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后来，姜有良的父亲因为旧伤发作死了，他便提拔姜有良成为了他的亲卫。
再后来，因为厌倦了到处打仗，到处杀人，梁业辞去了乞活军副将的位置，在酒后跟李农在大哭了一场，便得到了泰山郡博县男的爵位，以及博县的县令之位，得以安心养老。
而姜有良，也在三年前跟着他回来，被安排到了二管家的位置上。
“四狗，通知姜有良，让他接替管家的位置。”
梁业对着门外说了声，就安心躺在了矮椅上，任由小妾服侍。
于是，一炷香之后，姜有良来到了县令家的大宅里，在一处偏房之中，开始熟悉县令家的各种业务，查看一堆厚厚的账簿地契等物。
此时此刻，城外的土路上，王错三人各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走在去往农庄的道路上。
“师父，你是用什么方法干掉那个赵三虎的？”卢小猫死皮赖脸的用上了这个称呼。
“是他自己死的，我没动手。”王错说道。
“什么？”卢小猫一听人傻了，但随即心里就是一百个不相信。
“少说话。”王错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想多说。
“这……好吧。”眼见王错脸色不对，卢小猫只好是压抑住心里的疑惑，悄悄落后几步，低声对着张行问道，“唉，你觉得赵三虎是怎么死的？”
张行冷眼一横，懒得理他。
走在前面的王错停下，转过身来说道：“我们这段时间低调一些，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
另外，小猫你等会跟张行去砍一些树枝树叶回来，再搭建一间草房，你们两个以后一起住。”
“要我跟他睡……行行行，行吧行吧。”
在王错的眼神注视下，卢小猫很不情愿的同意。
三人继续前行。
王错抬头看天，心情有些沉重。
他还不确定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但在这连老天都要哀伤的时代里，他还能怎么走？
这是个注定要被淘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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