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仍然忘不掉那骇人的情景，暴风吹起来浪尖的白沫，无数水流推搡着，它们都想置我于死地。这时的风非常剧烈，它使空气呈现出水流的特质，我的双脚不能感知地面，风使我漂浮于无形的水中。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长长的叹息，闭起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痛苦。然而就在我眼睛完全闭合的前一刻，一道更猛烈的海浪出现在我的面前。双方撞到了一起，产生的能量把我推到了安全的方位。
是薛倩倩。我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并把它死死地烙印在我的脑子里。她稳稳地立在我的身前，长发和衣衫迎着风狂舞，她还是带着那副淡然的表情，此刻为其平添许多不该属于她的仙气。她伸出一只手，手指向前，一束刺眼的光芒在指尖跳跃。我不能形容那种光亮，它看起来像一个扎人的球形气体，并不时从边界迸出极细的闪电。我猜它的能量非常大，因为它在划过空气时会发出烧灼什么东西的爆裂声，空气里的灰尘被它击中则会变成耀眼的粒子，随后无影无踪。而在光芒的四周，所有的事物统统被固结在空中，看起来像是被封印在琥珀里的蚊虫。那些疯狂的村民横七竖八地倒在空中，脸上布满僵硬的惊讶和恐惧，这些异样的表情不仅定格在当时，同样也定格在我的眼里，从那之后我一旦闭上眼，他们的样子就会更加鲜活地倒映在我的脑海。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十几秒后，薛倩倩放下了手，并向我转过身来。
她此时的脸无比清晰，好似只有这一刻她才算一个真正的，能称作人的生命。她先是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对着空气说了一些话，然后朝我说道：“现在……你要怎么做？”
“什么？”我吃惊地看着她。
“这些人。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他们？”她重复道。
“不，我不知道！”我使劲摇着头，不敢看那些飘荡在空中的身体。“这完全看你想怎么做，我知道我不可能阻止你！”
“我想的是杀了算了。但是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我可以非常负责地告诉你，刘哲一家人就是死在他们的手里，而你，若是我没有动手，也一定会惨死当场。如果你认为他们不该杀，我就放了他们。”她一字一顿说道，我发现她对于我即将作出的答案的期待远比杀掉这些村民多。
我不解问道：“为什么考虑我的意见？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杀刘哲一家？我又怎么惹到他们了？”
她说：“你只需要考虑他们的结局。在你想好以后，我就告诉你一切原因。”
我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她：“你配做人吗？我凭什么因为你几句话就相信你？你只不过拿他们的命取乐罢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地里杀的刘哲，操控这些人呢！我今天叫他们来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你和那个鬼东西的阴谋，让他们早点跑路。我不怕死！我也做不出你那些肮脏的勾当！”
薛倩倩笑着说：“人？当一个人想干伤天害理的事，他的手段可比其它的生物残忍多了。所谓的人，就是迫害同类，惧怕异类的吗？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你说的对，你阻止不了我。那么……”她用手指着我，而我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了，我只能活动着我的眼珠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把我扶到一个背风的位置，笑道：“看看我怎么处理这些人的吧。”说完还用心地把我的头摆正，使我能够轻松地看到漂浮的人群。我说不出话，只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骂这个冷酷的人，最后我干脆直接闭上眼，不去看接下来的惨剧。这样可不行，她说。随后我的眼睛就被奇怪的力量撑开了，眼珠也被固定在了正对人群的方向。
风还是非常大，这些气流不时经过我的眼睛，像有人用粗糙的毛刷一遍遍梳理我的眼珠。眼泪马上蓄满了眼眶，并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我痛苦不已，却也不必欣赏那些人被杀害的悲剧。
薛倩倩在风里舞蹈。她踏风而动，手臂接风，手掌送风，手指像蜻蜓点水般点在空气上，而那个位置随即出现了水中才有的波纹。风还在变大，天地仿佛都被什么东西遮盖起来了，竟不能区分它们的界线。就在这样一片混沌中，薛倩倩迎风起舞，她的舞姿是比风更疯狂的旋转。
终于，在风所能释放的威力到达极限时，它停止了。不，那不是风，我无比惊讶地发觉，整个贤远被一个巨型的半透明的物体笼罩了！这个物体明显是个活物，我看不到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当它移动时，空气变得混浊了，而它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则会发出阵阵呼啸。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东西？我的眼睛不能从它的身上移开，我本应感到害怕的，可是我却发现我无比期待它的到来，甚至我开始希望它在贤远现形，我对它的热情压倒了我所有的情绪。
薛倩倩停下了舞蹈，再次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向空气说话。这次我虽然不能听出她用的何种语言，可我轻易地听懂了她的话语。
那是一句话，一句叠加了无数人的哀嚎的召言：你的死忠的使者，将以血肉唤起伟大的暴风之神克里拉狄亚斯！
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个巨物完全停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那个东西，我忽然意识到它正在贤远的上空投下令人目眩的巨大阴影。
我仍然不能动，但是我清楚看到那些漂浮的人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我猜那些是无形的腕足，它们在搬运村民时好像村民的身体隐形了，我看见的是村民身后的景象而非实体，可是那些一闪而逝的淡灰色幻影又使我的心颤抖不停。也带我走吧！无数狂热的呼喊在我心底炸响，可是它们终究被我的本愿给遏制住了。我知道我不能去，尽管我下意识觉得那里有我所一直渴望的快乐。
人群被带离了地面，升到五层楼那么高时，有什么东西罩住了他们的脑袋，然后一个个白色的幽灵便从他们的身体脱离了出去，同时向一个方向飞走了，不过我更愿意认为它们是被所谓的神给带走了。那些白色的幽灵与我在洞穴里见到的别无二致，我反应过来这东西便是那个与我对话的魔鬼本身了。幽灵脱离人体后，人体立刻表现出死亡特有的灰败。它们保持着生前的面貌被拖走了，而在我看不见的某处，响起了响亮的咀嚼和吞咽声。
薛倩倩走向我，说道：“结束了。”我立刻意识到我能动了，于是我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试图一窥那个可怕怪物的全貌。
可惜太迟了，在我摆脱束缚之前，那个东西就化作了无数小小的风缕，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我呆呆地望着没有任何痕迹的天空，心里只剩懊恼和痛苦。薛倩倩走近我，说：“神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我回头看着她。她的脸此时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她是这样说的：“神说，你第四个想要达成的愿望破灭了。”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长长的叹息，闭起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痛苦。然而就在我眼睛完全闭合的前一刻，一道更猛烈的海浪出现在我的面前。双方撞到了一起，产生的能量把我推到了安全的方位。
是薛倩倩。我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并把它死死地烙印在我的脑子里。她稳稳地立在我的身前，长发和衣衫迎着风狂舞，她还是带着那副淡然的表情，此刻为其平添许多不该属于她的仙气。她伸出一只手，手指向前，一束刺眼的光芒在指尖跳跃。我不能形容那种光亮，它看起来像一个扎人的球形气体，并不时从边界迸出极细的闪电。我猜它的能量非常大，因为它在划过空气时会发出烧灼什么东西的爆裂声，空气里的灰尘被它击中则会变成耀眼的粒子，随后无影无踪。而在光芒的四周，所有的事物统统被固结在空中，看起来像是被封印在琥珀里的蚊虫。那些疯狂的村民横七竖八地倒在空中，脸上布满僵硬的惊讶和恐惧，这些异样的表情不仅定格在当时，同样也定格在我的眼里，从那之后我一旦闭上眼，他们的样子就会更加鲜活地倒映在我的脑海。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十几秒后，薛倩倩放下了手，并向我转过身来。
她此时的脸无比清晰，好似只有这一刻她才算一个真正的，能称作人的生命。她先是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对着空气说了一些话，然后朝我说道：“现在……你要怎么做？”
“什么？”我吃惊地看着她。
“这些人。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他们？”她重复道。
“不，我不知道！”我使劲摇着头，不敢看那些飘荡在空中的身体。“这完全看你想怎么做，我知道我不可能阻止你！”
“我想的是杀了算了。但是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我可以非常负责地告诉你，刘哲一家人就是死在他们的手里，而你，若是我没有动手，也一定会惨死当场。如果你认为他们不该杀，我就放了他们。”她一字一顿说道，我发现她对于我即将作出的答案的期待远比杀掉这些村民多。
我不解问道：“为什么考虑我的意见？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杀刘哲一家？我又怎么惹到他们了？”
她说：“你只需要考虑他们的结局。在你想好以后，我就告诉你一切原因。”
我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她：“你配做人吗？我凭什么因为你几句话就相信你？你只不过拿他们的命取乐罢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地里杀的刘哲，操控这些人呢！我今天叫他们来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你和那个鬼东西的阴谋，让他们早点跑路。我不怕死！我也做不出你那些肮脏的勾当！”
薛倩倩笑着说：“人？当一个人想干伤天害理的事，他的手段可比其它的生物残忍多了。所谓的人，就是迫害同类，惧怕异类的吗？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你说的对，你阻止不了我。那么……”她用手指着我，而我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了，我只能活动着我的眼珠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把我扶到一个背风的位置，笑道：“看看我怎么处理这些人的吧。”说完还用心地把我的头摆正，使我能够轻松地看到漂浮的人群。我说不出话，只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骂这个冷酷的人，最后我干脆直接闭上眼，不去看接下来的惨剧。这样可不行，她说。随后我的眼睛就被奇怪的力量撑开了，眼珠也被固定在了正对人群的方向。
风还是非常大，这些气流不时经过我的眼睛，像有人用粗糙的毛刷一遍遍梳理我的眼珠。眼泪马上蓄满了眼眶，并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我痛苦不已，却也不必欣赏那些人被杀害的悲剧。
薛倩倩在风里舞蹈。她踏风而动，手臂接风，手掌送风，手指像蜻蜓点水般点在空气上，而那个位置随即出现了水中才有的波纹。风还在变大，天地仿佛都被什么东西遮盖起来了，竟不能区分它们的界线。就在这样一片混沌中，薛倩倩迎风起舞，她的舞姿是比风更疯狂的旋转。
终于，在风所能释放的威力到达极限时，它停止了。不，那不是风，我无比惊讶地发觉，整个贤远被一个巨型的半透明的物体笼罩了！这个物体明显是个活物，我看不到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当它移动时，空气变得混浊了，而它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则会发出阵阵呼啸。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东西？我的眼睛不能从它的身上移开，我本应感到害怕的，可是我却发现我无比期待它的到来，甚至我开始希望它在贤远现形，我对它的热情压倒了我所有的情绪。
薛倩倩停下了舞蹈，再次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向空气说话。这次我虽然不能听出她用的何种语言，可我轻易地听懂了她的话语。
那是一句话，一句叠加了无数人的哀嚎的召言：你的死忠的使者，将以血肉唤起伟大的暴风之神克里拉狄亚斯！
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个巨物完全停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那个东西，我忽然意识到它正在贤远的上空投下令人目眩的巨大阴影。
我仍然不能动，但是我清楚看到那些漂浮的人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我猜那些是无形的腕足，它们在搬运村民时好像村民的身体隐形了，我看见的是村民身后的景象而非实体，可是那些一闪而逝的淡灰色幻影又使我的心颤抖不停。也带我走吧！无数狂热的呼喊在我心底炸响，可是它们终究被我的本愿给遏制住了。我知道我不能去，尽管我下意识觉得那里有我所一直渴望的快乐。
人群被带离了地面，升到五层楼那么高时，有什么东西罩住了他们的脑袋，然后一个个白色的幽灵便从他们的身体脱离了出去，同时向一个方向飞走了，不过我更愿意认为它们是被所谓的神给带走了。那些白色的幽灵与我在洞穴里见到的别无二致，我反应过来这东西便是那个与我对话的魔鬼本身了。幽灵脱离人体后，人体立刻表现出死亡特有的灰败。它们保持着生前的面貌被拖走了，而在我看不见的某处，响起了响亮的咀嚼和吞咽声。
薛倩倩走向我，说道：“结束了。”我立刻意识到我能动了，于是我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试图一窥那个可怕怪物的全貌。
可惜太迟了，在我摆脱束缚之前，那个东西就化作了无数小小的风缕，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我呆呆地望着没有任何痕迹的天空，心里只剩懊恼和痛苦。薛倩倩走近我，说：“神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我回头看着她。她的脸此时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她是这样说的：“神说，你第四个想要达成的愿望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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