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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希望我至此的一切都是梦境或别的什么虚幻的东西,但当我睁开眼没有看到熟悉的海面和破屋,我还是在这样的空旷的白色房间。身上数不清的伤痕也时刻提醒着我那些事是真实的,只有我才知道它们,我想尽可能地多说一些,而到现在为止,这种只有我才明白的痛苦愈演愈烈,并且有了向其它的情绪转变的趋势。

    我多么希望事情早早结束啊,只是那些东西不愿,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都失败了,不仅是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成功,其中利害只有踏入禁地的人才能知晓。

    时间所剩无几,我已经能隐约看到黎明的白光,它不是希望的象征。天亮之前,我将说出故事的结尾,然后便是等待我最终的命运的到来。

    我看到街道两侧的树枝动个不停,我知道风又大了几分。现在四处依旧没有人影,此时的我站在一个边界,那是人和怪物的边界。我不能长时间处在边界,在描述最后的那段时光的同时,我也必须思考并正面回答踏进何种地域的最终问题。在那之后,我所选择的结果就会来到我的面前,那是死亡,或者是另一段疯狂的生命。想到这里,我用缓慢而沉重的语调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于是我说道:“在我重病的几个月里,我和李言一直缩在这小小的空间。我每天都要做康复训练,身体还是很痛,我的精神饱受折磨,但是我坚信我会好起来,并让李言协助我完成那些对我有益的活动。

    那段时间很美好,可是那些东西不会让美好持续太久。李言是个机灵的人,他从未对它们放松警惕。他告诉我它们迟早会找上门来,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准备妥当。

    这些准备包括了实用的工具,食物,水和一些药物。李言认为那些还不够,他买了外地的电话卡和纸笔,啊,还有这些能够录制视频和声音的机器。他总是致力于把我们的遭遇用能长久使用的载体复制下来,并警示别人。

    直到现在我们都没用过电话卡,因为害怕那些东西会对电话另一头的人开展报复,李言确定它们能做出来这样的事。而用纸来承载那些诅咒也是不现实的,李言说,我们已经被记录了,当我们试图写下关于贤远的所见所闻,风就会把它看见的消息告诉它们的源头,这会让那些东西立刻发现我们的位置。当然,其它的设备也是同理。李言虽然不停买进来记录的工具,却又一直否定它们。他每天都搬来一箱物资,然后打开,翻了翻它们,就全都扔到外面去了。在我看来,他好像和这些工具谈判。他很难相信他自己买来的工具,他非常害怕,我却看不出工具上面有什么让他胆怯的印记。

    不管李言的话是真是假,我不愿意赌它们的真伪,我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愿让事情变得更糟。我不后悔什么都不干,我只是在生气、抱怨那些东西为何非要缠上我们,它们夺走了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最后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我和李言待在病房里看电视,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自从我受了伤,我就没听到过来电铃声了。这通电话对我来说简直像是突然看见了多年未见的朋友,而它也确实是我一个很久未见的朋友,没错,正是毛志峰。

    李言抢先我一步拿走了手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接听了。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我只看到李言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劲。我没生李言的气,他很可能想用他的方式保护我。我也不想问他们的对话内容,看着李言的脸上布满的阴云,我知道那一定是个不好的消息。

    那天的天气非常糟糕,不管是什么时间一直下雨,阴沉的云占据着天空,整整十几个小时都是一样的压抑。那些雨滴也不同于往常,它们像天气一样混浊,而且老是狠狠砸下来,窗户被它们砸得震颤不已,不时发出令人不悦的怪声。

    李言从接完那个电话后就沉默地看黑色的天空,他的脸白的吓人,映在玻璃上还有淡淡的荧光。我们都安静地听雨水的轰炸,没人注意到一些脚步混杂在它们之中,直到脚步的主人强行闯进了房间。

    那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水汽的人,李言像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他尖叫了一声,我听出来他叫的是毛志峰。果不其然,来人抬起头,我立刻就辨认出了那双标准的丹凤眼和方脸,尽管它们皱成一团,我依然知道它们是谁的一部分。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毛志峰就跪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和李言吓懵了,呆呆地看着毛志峰跪在地上。毛志峰流着眼泪,不停地对我们磕头。他每次都要狠狠地撞击地面,流的眼泪和雨水就飞溅出去,弄得到处都是。在这混乱的场面里,房间里清晰回荡着毛志峰绝望的沙哑的哭喊。他重复哭叫着,用所有力气来说一句话。

    那句话,我非常不愿意说出来,但是我必须要说。那是毛志峰的伤口,凄凉的,触目惊心的伤口。他说:“求你跟我走吧,我的老婆孩子都被它们抓走了!马上就要死了,当着我的面被弄死了!”

    听到这些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毫无疑问,那些东西为了报复我们中的一个对毛志峰下手了,那么这个人是谁呢?毛志峰不停磕头,但是他的头磕地的声音逐渐变小了,最后他不动了,脸上全是血,他毫无形象地蜷缩成一团号啕大哭起来。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围观了,他们离得很远,却大声谈笑着,对毛志峰指指点点。李言跑过去关上门,仍有好事者假装路过,借着窗户看我们的屋子。李言给了毛志峰几巴掌,然后回到我的身边。他愤怒地说:“你想把我们都给害死。”毛志峰更紧地抱住了自己,在冰凉的带水的地板上缩成了一个可笑的形状。他呜咽着求求你之类的话,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李言站起了身,我看出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你要去吗?我问他。李言点了点头,拿过一个摄像头绑在自己的身上,告诉我他要跟着毛志峰去那怪物的新巢穴了。他认真教给我那些装备的使用方法,每一步都无比细致,而在这过程中,他一眼都没看毛志峰。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终于转向毛志峰,并轻松地拎起来他,把他扔到下着大雨的外面去了。他对我说,他决定好了,他不光为了毛志峰的家人,他自己也想把那里记录下来,让我散播出去。他苦笑着说他不想再见到那些东西,但是必须要有人去做。他拒绝了我同行的请求,告诉我同样必须有人把记录保护好,这项工作和他的一样重要。

    他坚定地走了,而他的设备所留下来的只有几段视频。视频共有四段,每一段都只有几分钟而已,它们很可能是洞窟的主人故意给我看的。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把它们说出来比较好。视频早就被被毁掉了,不过我还记得,现在我就把它们说给你听。

    第一段是李言和毛志峰穿过了一个黑暗的甬道,同我当时误入山洞的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们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尽头,没有什么异常。他们在尽头停留了一会儿,画面非常暗,我看不出那里有什么,不过我听到有其他人的粗重的呼吸。当然,那些可能也是临死的倒气。李言再一次对毛志峰粗暴地动手,而毛志峰没有反抗,他的脸上充满满足的笑容。

    第二段更加简略,毛志峰死了,他的尸体上有灰白的火焰燃烧,而李言面前就是薛倩倩,他正与薛倩倩对峙着。

    第三段是非常可疑的一段。这视频不是李言拍摄的,也不是薛倩倩。有第三个人拿着它对李言和薛倩倩进行拍摄,并且两个人都没理会拍摄的人。我看到薛倩倩中招了,她的身体被看不见的力量抛起来,又像纸片一样飘落到地上。薛倩倩死了,像凡人一样彻底死去了。

    第四段依旧是未知的摄影师拍摄的,李言对黑暗深处说了一句我考虑好了,然后他回头看着摄像头,惨笑一下后伸出了苍白细长的手指,指尖对准了他自己的脖子。

    李言自己把自己杀死了。

    以上就是视频的内容,我想我已经足够客观地把它们说了出来,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当他死去的一瞬间,我立刻意识到有东西盯上了我,视频自动销毁了,我无法把它留住。

    我知道那些东西在看着我,它们真够耐心,我的第二个“愿望”,如你们所愿,破灭了。

    我知道我的结局早已注定,当我用媒介表达那些骇人的场面,我很清楚它们选择了不为我服务。纸写不下任何字句,墨水在接触到纸张的一瞬间就开始自燃,好像我的流出的不是墨水而是黑色的火焰。视频会自动销毁,我唯一能信任的,并且正在做的,就是使用录音笔尽可能地表达我想表达的。我不知道这些话有多少人能听见,我真的尽力了。

    啊,我忘了说一件事。就在刚刚,它们给了我两个选择。我不会告诉你们选择的内容是什么,我只能透露的是,我不愿让我的第一个愿望再消失,我开始向往平凡之外的东西了。”

    如果问我怎样才能表现看到无比震撼的东西的反应,我的答案是用全身去膜拜它,像跳舞一样,每个细胞都要奋起舞蹈。就是现在,我看到它了,我用舞蹈表达我的狂热,起舞吧,起舞吧!

    尘舞眼迷

    若是予我一剂怯愚良药

    我得以窥视真相的一角

    即使受尽艰险,发狂至死

    我亦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