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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塞外风雪

    次日一早,裴居敬换了昨日夜里千面送来的那套灰色劲装,把昨日整理好放在桌上的包袱往背上一甩,便匆匆赶往城门。

    京师的城门向来都是寅时便开的,那时候走卒商贩鱼龙混杂,颇有些热闹的生活气息,但裴居敬是断不愿意那么早出去的。

    倒不是不愿意和那些市井小民一道走,不过是裴居敬实在起不来罢了。

    他把手里的名牒递给守城的士兵,又悄悄说了两句什么,这才从城门底下出去。抬眼一看,太阳早已经升得老高了。

    往北行了不过两三里,裴居敬便看见了宁君儒闭目端坐在河边的身影。

    还是那套一成不变的青衣,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无趣神情,还是那把多年如一日的祝融。

    裴居敬提着包袱和剑慢悠悠地走到宁君儒身前。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宁君儒便睁开眼睛,情绪不明地盯着他:“你迟了。”

    裴居敬把肩上的两个包袱都顺手丢给了宁君儒,这才抻着懒腰满不在乎地搭腔:“知足吧,我能这个时辰出来就不错了。”

    倒也是。

    宁君儒眼神往下一扫,看见了裴居敬手里的剑。

    “我的配剑,物华天宝,不错吧?”裴居敬把剑递到宁君儒面前,示意他可以拔出来看看。

    “从未见你使过。”宁君儒说着,拔剑出鞘。

    剑确实称得上是一把好剑,但却能看出长久未动又刚被保养过的痕迹。

    宁君儒认真看了一遍,又挥了两下,这才淡淡评价道:“宝剑蒙尘,可惜。”

    他把剑递还给裴居敬,很习惯地背上了那两个包袱,起身跟在一边走一边甩剑穗的裴居敬身后。

    两人往西走了约摸三炷香的功夫,便望见了一座城郊小院。

    裴居敬开怀一笑,扭头对宁君儒道:“走吧,去那个院子里歇歇脚。”略微一顿,看着宁君儒的青衣又补了一句,“顺便把你这身显眼的衣裳换了。”

    “换衣裳?”宁君儒没回过味来:不过是去赏花罢了,换什么衣服?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裴居敬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裴居敬今日也没有穿他那身标志性的红衣。

    宁君儒隐隐感觉到,今日裴居敬喊他出来的这所谓赏花的理由,应该是个什么借口。

    二人径自走到那院子前头,宁君儒抬手正要敲门,裴居敬却已经径直将那院门给推开了。那大喇喇走进去的样子,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个小院真正的主人。

    那院子里头虽然一个人都没有,但里头的桌椅板凳都非常干净,看得出是有人在日常洒扫清理的样子,并不像是一个荒废已久的院子。

    宁君儒拉住了裴居敬的胳膊,眼神里透着询问和一丝不悦。

    裴居敬倒是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

    “擅闯民宅,怕是不妥。”

    裴居敬笑:“怕什么,普天之下,还有我们锦衣卫去不得的民宅?”

    他把宁君儒握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拽下来:“借个院子换件衣裳罢了,怕什么?”

    “……”宁君儒一时语塞,看了裴居敬一眼,把两个包袱放在了院子的木桌上,提着那个轻的,挑了个房间开门走进去。

    是间柴房。宁君儒微微松了口气,将柴房的门掩上。

    他把包袱放在柴垛上打开。

    包袱里头有六套衣服,除了两套劲装之外,另有一套红色的斗牛服,一套银色的飞鱼服,还有两套都是御寒的厚披风。也不知八月里这么热的天,裴居敬还带上这碍事的披风做什么。

    宁君儒拿了一件黑色的劲装换上,把剩下的几套重新包好,提着出了柴房。

    院子里已经见不到裴居敬的影子了,倒是那个包袱依然还在桌上。

    宁君儒把那个包袱也背上,绕着院子找了一圈,才在那院子的马厩里找到了牵着三匹马左右观察的裴居敬。

    见宁君儒来了,裴居敬很自然地把手里其中两根缰绳塞进了宁君儒的手里,自己则翻身上了最后一匹枣红色的马,有些兴奋地道:“有了这些马,赶路就方便多了。走走走,等什么呢,赶紧上马!”

    宁君儒怔了一瞬。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裴居敬已经一夹马腹,一下就从开着的院门挤了出去。

    宁君儒无法,只好也上了马,两手各牵着一根缰绳,匆匆去赶裴居敬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身影。

    也亏得是宁君儒早年间做过骑兵,几个呼吸间便赶上了裴居敬。

    宁君儒抿着嘴角,咬牙对前头的裴居敬道:“这是军马!”

    裴居敬偏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我知道这是军马啊。”

    宁君儒又道:“那个院子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无人居住却干净整洁,马厩里养着的是军马,还是三匹。”宁君儒把马一勒,拦在了裴居敬的马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宁君儒都把去路拦住了,大有“你不说明白就别想走”的样子,裴居敬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难得见你说这么多字。青衣,你何时竟也同我学会了耍无*******君儒只盯着他不说话。

    裴居敬闷笑了一下,道:“我怀疑你做锦衣卫的这几年是不是没有出过外差?那不是小院子,是接驿。再说了,锦衣卫能调动军马,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裴居敬摇了摇头,“青衣,你真的是意外的好骗啊。”

    宁君儒一呆。

    裴居敬伸手拍了拍宁君儒的马:“愣着干什么,走啊。我们明早前就得赶到漠北去,再拖着,可就赶不到了。”

    宁君儒踢了踢马,默默让开了路,骑着马同裴居敬并排奔驰着。

    裴居敬自然知道他的秉性。见他实在憋得辛苦,又好心道:“夹竹桃的意思是要去保护一个人回来或者离开,这是锦衣卫暗语。”

    “我从未听过这样的暗语。”宁君儒嘴上这么说,却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暗语。

    裴居敬安慰他道:“你拢共来了我这十五所没两个月,不知道也正常,这是我们十五所专用暗语。就像你来之前不是也不知道北镇抚司还有个十五所一样吗?”

    这倒是实话。

    宁君儒在北镇抚司呆了一年多,从来都只知道北镇抚司记录在案的只有五所和各自的主管千户,却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个什么十五所。

    二人一路再无话,片刻未停风雨兼程地策马狂奔向漠北。

    待出了雁门关都已过了子时,天早就开始下起了小雨。两人又往西北行出近五十里,才在一片草地里找到了一架孤零零的马车。

    宁居敬立刻下了马,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恭恭敬敬地牵着马往前行去。

    宁君儒也学着裴居敬的样子跟着他下马步行。等走到近处才看见,坐在篝火前烤火取食的,不是太上皇、杨御史和袁缇帅等几人又是谁?

    二人行至近前,一同跪了下来。

    裴居敬口中道:“上皇,臣等来迟了。”

    朱祁镇笑笑,喊二人平身。在塞外被拘了一年,他的脸上早已不似在宫中那时一样白净,反倒是添了不少风霜的痕迹。

    “无事。倒是裴爱卿这一路过来,受了不少累吧?”

    “上皇说笑了,能接上皇回京是臣的荣幸,怎么会觉得累。”

    宁君儒低着头,微微讶异向来浪荡纨绔的裴居敬竟还有如此恭顺的时候。

    “你这小子,朕还能不知道你?”朱祁镇哈哈大笑,跟身边的人打趣道,“这家伙从前来过宫里伴读,回回来都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样子,何时见他有如此谦卑的时候?”

    袁彬摇了摇头,回道:“陛下可是小看他了,裴千户自从进了北镇抚司,倒确实是干了几件大事。”

    杨善也道:“若不是裴千户,恐怕臣此次到漠北接陛下的行程也不会这么顺利。”

    “哦?”朱祁镇微微瞠目,看向裴居敬的眼神不由带上了一丝惊讶。

    “不敢不敢,都是些小把戏罢了。”

    “小把戏不也能成就大事么?”朱祁镇挥了挥手,“别站着了,过来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你身后这位是?”

    裴居敬忙侧身道:“这位是我麾下的缇骑,代号叫做青衣。”

    “臣青衣,拜见陛下。”

    见宁君儒刚刚站起来,此时又要跪,朱祁镇赶紧拦道:“免跪免跪,你也来一起喝酒吧。”

    裴居敬赶紧拉着严君儒在篝火边坐下。

    待两人坐定,一个做瓦剌装扮的人悄悄摸到裴居敬身旁,低声道:“怎么今日竟是你来保护上皇?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我一时竟不知是你保护上皇还是上皇保护你。”

    裴居敬指着宁君儒笑道:“我出脑子,他才是出力的那一个。”说着,拍了拍宁君儒的肩膀,介绍道,“这一位也是我们十五所下头的,代号叫做银匠。”

    “幸会。”

    银匠也一抱拳:“幸会。”

    “把包袱给我。”裴居敬从宁君儒的肩上扒下那个沉的包袱,从里头掏出了个油纸包递给银匠,“这是朱雀大街咱们常买的那家糖葫芦,我给你带了一些。”

    银匠一愣,从裴居敬手里接过那油纸包。包裹里糖葫芦上裹着的那层糖浆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软软地扒在油纸上。银匠望着那包糖葫芦,好半天才落寞地叹了口气,道:“那可得省着点吃,这一包吃完了,往后可就没有了。”

    裴居敬闻言也是一叹,搭着银匠的肩关照道:“此番瓦剌之行,你多加保重,我在京师等你回来喝酒。”

    银匠笑起来,啐了他一口:“你可拉倒,咱俩能不能活着回去都还犹未可知。”

    “怎么尽说丧气话。”裴居敬摇了摇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慢慢躺了下来,“塞外的风景这么美,我竟开始有些羡慕你了。”

    银匠立刻顺杆往上爬:“那要不我跟你换换,你留在漠北,我护送上皇回去?”

    “你想得倒是挺美,就我这点内力,一旦入了秋还不是立刻就冻毙在这里。”裴居敬笑骂,“小心我的冤魂飘回北镇抚司,状告你谋害上司。”

    “料想你也是嘴上说说罢了。算了,如此美景,还是喝酒痛快。”银匠取下腰间的酒囊,递给裴居敬,“尝尝?昨日临走时瓦剌的伯颜帖木儿给的上等瓦剌美酒,等回了京师,你可就再也喝不到了。”

    “那便趁此月色,半醉一回吧。”

    等次日裴居敬醒来,银匠早已不知所踪。

    裴居敬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却见几人早已整理好了从瓦剌带上的物什。

    袁彬笑着摇头:“就现下里的情况,也真亏得你还能睡到这时间。该说你是心性好呢还是缺心眼?”

    裴居敬一笑,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掸着身上沾着的枯草叶子道:“袁大人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说罢,便翻身上马。也没顾上什么平日早起的洗漱步骤,只拿那还浸着昨日烤肉香味的衣袖随意地擦了擦眼睛。

    裴居敬与宁君儒二人背着晨光,一人骑着一匹马一路高歌猛进地走在马车前头,后头的马车里则坐着朱祁镇,杨善和袁彬几人,外头还另坐着一个人赶车。

    赶车这人叫做蒋铸。裴居敬昨日夜里听袁彬提起过,他是土木堡之变时和朱祁镇一起被抓走的俘虏之一,之前在瓦剌也是他一直在照料着上皇的生活。武功不错,也有些能力,等回了京师,上皇打算让他做个锦衣卫将军,专门贴身守卫自己。

    裴居敬骑着马,难得地没怎么说话,两眼看着前头荒草遍地的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马车里头的朱祁镇出了声:“子邕,你进来,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宁君儒莫名,不知上皇是在叫谁,余光却瞟见身边一人动了。偏头一看,裴居敬已经手脚飞快地下了马,这才知道原来上皇是在叫裴居敬。

    原来裴居敬的字叫做子邕。宁君儒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疑问:却不知道子邕的“邕”却究竟是哪个邕字,“雍”或者是“庸”?看裴居敬平日里那个懒散的样子,或许还是“慵”这个字更适合他吧。

    裴居敬下了马,几步上了马车,掀帘子进去了。

    没一会儿,袁缇帅便出来替了裴居敬的位置,上了那匹红马。

    马车继续往前。

    朱祁镇坐在马车里头的上首位置,问左手边刚坐定的裴居敬道:“皇后……不,上皇后可还安好?”

    裴居敬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拱手道:“娘娘不太好。自去年陛下去了瓦剌后,娘娘整日忧心您的安危,流了不少眼泪,左眼视物已经不甚清晰;又拜了不少神仙求庇佑,腿脚也有些跪伤了,走路不太方便。”

    朱祁镇一怔,急急问道:“怎么也不传个太医看看,是不是皇上苛待于她?”

    裴居敬摇了摇头:“皇上倒未曾苛待过娘娘,是娘娘自己不愿看太医罢了。您知道的,娘娘虽然看起来温柔,脾气却向来倔强,发愿又十分虔诚。她觉得身体损害是上天还您回来的代价,说什么也不肯让太医医治。”

    朱祁镇眼角微湿,又怕车里的几人看了笑话,赶忙拿衣袖擦了,又问道:“那她可曾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不曾。娘娘夙夜忧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喝?臣上回见着娘娘时,娘娘已清减了许多。若是宫里的风稍稍大些,臣都忧心那风要将娘娘卷走。”裴居敬低着头,叹了口气,复又抬头看向朱祁镇,“所幸陛下就要回来了,想来娘娘近日一定多吃了一些,夜里也能安睡了。”

    “那便好,那便好。”朱祁镇又擦了擦眼角,复问道,“母亲后可还好?”

    杨善笑道:“陛下可不是糊涂了?太后自然好,否则使团也不会这么快便到了漠北。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太后娘娘的斡旋交涉。”

    朱祁镇自嘲地笑了起来:“是了,倒是朕关心则乱了。”他细细打量了一下裴居敬,欣慰道,“昨日夜里太暗,未能好好看清你,今日倒能趁着这阳光好好看看了。见你身量见长,想必在京中的日子也都还好吧?”

    裴居敬道:“承上皇谬赞,子邕在京中不敢说一切安好,却也不曾惹出过什么事端,北镇抚司也发展得不错。”

    杨善也笑着附和:“子邕在京中对娘娘多有帮衬。娘娘在宫中虽住得偏远,日子倒也过得清净,无人敢在子邕的眼皮子底下叨扰娘娘。”

    朱祁镇“嗯”了一声,算是肯定杨大人的话。

    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裴居敬见朱祁镇没什么要问的了,便拱了拱手道:“再走不久便是雁门关了,臣先出去将袁缇帅换进来,方便一会儿进关。”

    朱祁镇自然心知肚明,自己这一次怕是走的暗路,被偷渡回京的,必不能走寻常路数入关,便点头同意了。

    裴居敬起身行礼,退出了马车。

    袁缇帅见他出来,笑着问道:“都聊完了?”

    “聊完了。这不,出来将您换进去。”

    袁缇帅干脆地下马,将手里的缰绳放进裴居敬的手里,低声道:“被上皇问话不好受吧?”

    裴居敬苦笑:“可不是,不比在外头骑马来得自在,生怕说错一句话,回京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知足吧,好赖你还有娘娘和那一位保你,压力可不比别的锦衣卫。”袁缇帅笑着摇了摇头,拍了两下裴居敬的肩。

    “对了,一会儿我们要去接驿换马车。”裴居敬抬了抬下巴,示意袁缇帅,“现在上皇坐的这辆太扎眼,不好混进雁门关。我已备了马车在接驿,就是委屈几位要同赌具坐在一道了。”

    “无妨,上皇心里有数。”

    朱祁镇几人乘进来的马车乃是伯颜帖木儿所赠,外观多少有些瓦剌的风格和他本人的特有的纹样。这些东西虽能保护朱祁镇在漠北地界的安全,但眼下这个时节入雁门关就不免有些显眼;而裴居敬和宁君儒骑来的马皆是军马,守门的那些兵士难保没有眼尖看出来的。故而裴居敬和宁君儒将车马更换成中原样式,军马也换成普通的好马,方便赶路。

    裴居敬重新骑上马,轻轻在马屁股上拍了一记,往前追赶马车前的宁君儒。

    “前头几里外的偏僻处有一隐蔽的接驿,一会儿我们去那里把马车和马换了再进关。“

    宁君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几人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接驿重整车马。裴居敬将原本马车里的东西随手丢进了院子里一排的某一个水缸内,又从不知道哪个房里捞出了个包袱带上,这才去马棚与众人汇合。

    也不知那马车是何时被安放在那儿的。

    朱祁镇掀开帘子一看,里头几乎满满当当地放着一车的赌具,搬开外层得赌具才能看见里面。里头只留了一小块地方可供他和袁彬坐着,却也贴心地铺上了一层软垫和两个靠垫,既保持了隐蔽性,也占着一些舒适性。

    换完马车和马,几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雁门关。

    入关的人不多,裴居敬与宁君儒二人便先行下马,牵着马跟在了入关的队伍后头。

    没过一会儿,队伍就排到了他们。

    裴居敬将手里头那几个名牒递给了入关的小兵。

    小兵接过,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马车,随口说道:“后面马车里的人也要下来,一同接受检查。”

    裴居敬一笑,对着那小兵抱了抱拳:“这位军爷,家父昨日在关外不慎淋着了雪,有些风寒,实在不适宜下车受风,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说着,便偷偷在那小兵的手里一锭银子。

    小兵皱起了眉头,道:“就是因为下了雪,这两日乔装往关内跑的瓦剌难民不少,所以才要严加盘查。你这些小把戏,我怕是承受不起。”

    裴居敬微讶:他第一次遇见不肯收银子的守城兵。难道是银子没有给够?

    见他又要掏,小兵道:“我是真的不收,你不必费这些功夫了,还是快把车里的人叫下来吧。”

    正说话间,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开口便斥责道:“怎么回事,还要不要过关了?不过就往旁边捎捎,别挡了别人的路。一天天的,就知道给我们守城卫添堵,这要都跟你似的,咱这雁门关门口还不堵成羊群啊?”

    裴居敬眼前一亮,明白是来了救兵:“这位军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能叫堵成羊群呢,我们这么几个人,也顶多就是南迁的大雁罢了。”

    那小队长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你是李婶家小姑子的外甥?”

    裴居敬嘻嘻一笑:“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王叔家二伯公的老幺啊!”

    守城小兵茫然:这说的都是谁啊?还有这是哪门子的辈分,怎么听着这么乱?

    那小队长点了点头,转身跟那守城兵道:“放他过去吧,乡里乡亲的,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街坊。”

    那小兵瞅了裴居敬一眼,碍于上司发话了,只好道:“你过去吧。”

    裴居敬赶紧作了个揖道:“那便多谢这位军爷了。”

    裴居敬一挥手,示意宁君儒带着马车往里头走。

    那小兵把名牒还给了裴居敬,看着裴居敬骑马走远的背影,实在没忍住,回头问自己的上司。

    “刚刚说的这到底是什么辈分啊?”

    马车上的朱祁镇也问道。

    袁彬赶紧给上皇解释:“这并不是什么辈分,不过是锦衣卫内部之间的通用暗语罢了。那守城的队长怕也是锦衣卫的暗探,刚刚在说‘羊群’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是试探了。而裴居敬口中所说的‘南迁的大雁’意思就是从中原来,去往漠北出任务后返回的锦衣卫。守城的小队长后面问的那些拉拉杂杂的关系,其实是在询问裴居敬是哪个机构下属什么部的锦衣卫。”

    说着,袁彬笑起来:“说起来裴居敬也真是大胆,仗着那小队长不知,冒用的是北镇抚司第三所的名号。那小队长见暗号对上了,便也就真的放他进去了。”

    朱祁镇摇了摇头:“原来你们锦衣卫的暗语系统竟也如此繁复有趣。”

    “上皇谬赞。”袁彬拱了拱手,又严肃道,“如今入了关,后头的路只怕会难走。臣昨晚已问过裴居敬,这几日须得快马加鞭,争取在使团回到京师前多赶些路,这样才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争取最快能在中秋前赶回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