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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真耶?假耶?

    拿到金刀的当天夜里,裴居敬就领着宁君儒偷偷摸摸又去了一趟泰师赌坊。

    “老木匠,我又来了。”裴居敬敲了敲老头面前的那块台板,“这回我把真品给你拿来了。”

    老木匠兴趣缺缺地抬了抬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仓库,没一会儿功夫便拿了个木匣子出来,放到台面上打开。

    一把除了没有镶嵌任何东西以外,和裴居敬手上那把金刀一模一样的刀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里头。

    “可以啊老木匠,你这手艺简直以假乱真了!”裴居敬将老木匠做的那把金刀拔出来细看,“除了宝石还没嵌,其他地方根本没差。”

    老木匠颇有些得意地昂起了下巴:“那是自然,你手里那把真货,二十年前也是老夫的手笔。不过打一把一模一样的出来罢了,又有何难。”

    裴居敬手一抖,差点没把自己给划伤。

    这老头子虽然嘴碎,但说出来的话倒是不怎么掺假。更何况这金刀还是宫里的东西,近二十年没有离过朱祁镇的身,如今又落在他的手里,只要拿出来一比对便可知道相似程度,老木匠着实没必要也没胆量拿这个说谎。

    “上次怎么未曾听你说起?”

    老木匠闻言,那语气和眼神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仿佛裴居敬说了什么很不可笑的笑话似的,就差没拿鼻孔斜睨着他了:“废话,老夫是那种时时日日把自己做过的那些大手笔的传世之作挂在嘴边的人吗?那要老拿出来显摆,可不就显得老夫好像现在手艺不行了,再也做不出来比那更好的东西了似的。”

    “是是是行行行,我错了。”裴居敬把真品往前一推,“那开始吧?”

    “哼。”老木匠把两个匣子一收,转身往仓库去了。

    这是之前两人商量好的做法:朱祁镇的那把金刀上所嵌的一共九颗宝石,三颗绿松石,三颗红玛瑙,还有三颗青金石。这三种宝石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各地、甚至他国进贡的极品,能不能找到相同品相的东西先不提,单就这二十几年来那些宝石表面上的使用痕迹和不同程度的磨损都难以完全复刻。

    所以二人权衡之下,便想出了将原本金刀上的宝石偷梁换柱,镶嵌到赝品上去的办法。如此一来,那赝品不管是从成色还是其他任何方面来说,都要比那把真的更令人信服。

    那头老木匠正在库里那个小工作间热火朝天地“造假”,这头宁君儒却忽然开口了。

    “为何不把所有证据都写上?”

    这话出口,裴居敬便知道他已看过了那奏折中所写的内容。

    还没等裴居敬回答,宁君儒又回过味来,简意赅地自问自答:“狗急跳墙。”

    “对,若是一次逼得急了,难保卢忠不会鱼死网破。如今北镇抚司还是他的天下,万一他回头悄悄嘱咐他那些手下将阮浪和王瑶弄死,我便审无可审,这案子十有八九也就不了了之了。”裴居敬把玩着老木匠桌板上的那只玉狻猊,风轻云淡道,“一鼓作气,不如徐徐图之。只要他心里没底,自然会乱了方寸,到时就不怕这狡猾的兔子不进套。”

    宁君儒了然地颔首:“守株待兔。”

    “只要那些人对卢忠起了疑心,此事便有活动的余地。最次也至少是将卢忠此人拉下马来,如此南宫里的那根暗线便会有所动作。”裴居敬叹了口气,“现下里上皇出不了南宫已成定局,只是不知那根暗线却又是谁。”

    说完这话,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不多时,老木匠捧了两只匣子又出来了。他把两只匣子的盖子一掀,推到了裴居敬面前,示意他验货。

    也不知道老木匠是用了什么手法做到的,总之以肉眼来看,确实是一丝多余的划痕和二次镶嵌痕迹也无,刀上的做旧与镶嵌上去的宝石划痕也完全接驳上了。若裴居敬拿着这把刀说这就是上皇那把金刀,估计也没有几个人有绝对的信心反驳。

    裴居敬点了点头,将两把金刀做好标记妥帖放好,对着老木匠拱了拱手:“辛苦。”

    “先说好,赝品那把刀因为材料受限,比不得真品锋利,若哪日遇到一把好刀,被削断也不是不可能。”老木匠一捋胡子,高深莫测地看了裴居敬一眼,“不过我猜这刀以后也难有再见天日之时,这点瑕疵你大约是不会介意的吧?”

    “您真是说笑了,出自同一人手下的两把一样的刀,又怎么能说清到底哪个是真品哪个是赝品呢?”裴居敬笑起来,“分明都是真的。”

    “走了。”裴居敬扬了扬手,带着宁君儒出了泰师赌坊。

    “然后呢?”宁君儒问。

    裴居敬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宁君儒是在问他:找到了那根暗线之后呢?

    “自然是按兵不动。”裴居敬把玩着腰上那只荷包的穗子,笑得有些狡诈,“暗线的意思就是他在暗我们在明。若是就这么拔了,那还有什么玩的?”

    说完这话,裴居敬眼神忽然一暗:“只是可惜了阮浪和王瑶,这二人我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他们捞出来的。”

    次日早朝,右都御史罗通提了金刀案一事。

    “陛下,臣近日听闻北镇抚司卢镇抚使抓捕了阮浪及王瑶两位公公,搜得金刀一柄,证得上皇计划要谋反。”

    朱祁钰看了他一眼,应道:“确有其事。”

    罗通见朱祁钰承认,便立刻接道:“陛下已如此宽待上皇,而上皇却密谋篡位,此乃恩将仇报之举啊!”

    满朝文武一听,半数皆低低抽了一口冷气:罗大人也太敢说了,竟如此堂而皇之地在早朝上戳破此事。

    倒是有两个黄党人搭腔道:“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怎可轻易放过?”

    红党人此时坐不住了。

    礼部左侍郎杨善立刻出列,大声驳斥道:“此事北镇抚司仍在审理中,尚无定论,罗大人怎可随意为上皇定罪?”

    右都督张軏也应声道:“金刀也许只是上皇赏赐给宦官的,怎可凭一柄金刀就说上皇蓄意谋反呢?”

    罗通哼了一声:“金刀乃是先皇赠与上皇的,如此重要的物件又怎会随手赏赐给一个宦官?”

    杨善不满道:“如今上皇隅居洪庆宫,身无长物,罗大人倒是说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物件啊?”

    几人你来我往,吵得朱祁钰脑子生疼。正当他要出声制止,于谦却忽然站了出来。

    “诸位大人如此言之凿凿,我倒不免好奇起来,你们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北镇抚司乃是直属皇上的机构,难不成各位大人的手伸得如此之长,连北镇抚司中都有你们的眼线么?”

    此话一出,方才还吵闹得如同街市一般的大殿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位吵得最凶的黄党人更是如同鹌鹑般寂静无声。

    见丹墀中已无人再说话,朱祁钰便慢吞吞道:“既然诸位大臣都对此案如此有兴趣,不如派你们之中的谁去查一查?如此你们也都不必从北镇抚司里得知消息,自己便可以第一个知晓了。”

    知道朱祁钰这是发了大火,满殿的文武大臣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人敢出声。

    “上皇之事朕心里自有定论,难道你们是想替朕来做这个决定?要不要朕这个位置你们也来坐一坐?”

    满朝文武吓得一叠声道:“陛下息怒!”

    朱祁钰没了跟他们论断的闲心,怒声道:“退朝!”

    诸大臣面上不显,背地里却以眉来眼去了几番。

    退朝之后,黄党和红党各自散去,偷摸着去开了几个小会。

    于谦也不例外,召集了自己门下的几个臣子,回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与他同屋的几人大气不敢出,只能坐在下首噤若寒蝉。

    “我说过多少次了,万不可动南宫那位、万不可动南宫那位,你们呢,都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即使皇上要坐稳皇位,也不能用此下作手段陷害上皇!且不论上皇有无复辟之心,眼下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吗?他前脚刚刚御驾回宫,你们后脚就做出此等事来,这要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皇上?!”于谦恨铁不成钢地大骂道,“非要让皇上成为天下人口中弑兄夺位的暴君、昏君你们才满意吗!”

    底下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搭话。

    于谦正要再骂,忽听外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通报声:“少保大人,少保大人,皇上召您入宫。”

    一堂几人听着这话,纷纷松了口气,立刻起身告辞。

    朱祁钰在宫内批了好大一会儿折子,才等到于谦姗姗来迟。

    于谦进了懋勤殿,还不等下跪行礼,上头的人就已经道:“免礼免礼。于少保家住得委实太远,每次召你入宫都得等上个大半日。朕又不是没有赐你宅邸,你说你住西华门多好,进宫又方便。”

    于谦直着身子,板正道:“国家多难,各地仍有流寇贼匪,百姓也还有流离失所终日不可果腹的,臣有片瓦遮头寸地容身已是大幸,又怎敢自己安居而视百姓的苦难如无物。”

    朱祁钰知他向来倔强,又不好指责,只能道:“便随于少保的意思吧。朕今日召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说着,扫了一眼高平。

    高平会意,带着殿中服侍的一干宫女宦官下去了。

    “是何要事?”

    朱祁钰笑起来,摩挲着手中的奏折道:“今日之事已经在朝中各位大臣那里闹得沸沸扬扬,私下里也聚在一起讨论了许久,不过是今日罗通憋不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于谦应道:“陛下圣明。”

    朱祁钰话锋一转,道:“不过朕倒是从这场闹剧中得了些灵感。”

    于谦心里“咯噔”一下,体会出了一丝不妙。

    “朕的身体你也知道,旧病未愈又有新伤,新伤又熬成了旧伤,也不知还能挨多少时日。这辈子最放不下的除了这大明江山之外,便是皇兄。”

    于谦正要张嘴,朱祁钰却已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抬手截了他的话头:“别跟朕说什么老天庇佑之类的话,那都是些哄人开心的玩意儿,听听便罢了——若是皇兄争气的话,现下里坐在这位置上的便还是他。可他在外的这一年做了不少浑事,便是连叫城门都敢去做一做,摆明了是要舍弃这把椅子,可朕偏不能、也不愿如他所愿。”

    “您这又是何苦。”于谦叹了一口气。

    “自是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皇兄。”朱祁钰望了一眼皇陵的方向,叹道,“即使皇太爷爷做了这许多于国有功的事,成为大明的不祧之祖,天底下不还多得是有人在议论他的皇位是从建文帝手中抢来的?”

    此话一出,于谦震得跪了下来,连道:“陛下请慎言!”

    “此处只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惊慌。再说,这些话也并不是你一句慎言便可从天下人的心中口中轻易抹去的。”朱祁钰摆了摆手,道,“朕已细想过,即使皇兄为朕做到这般地步,宁可背负千秋万代的骂名都要叫朕坐稳皇位,朕也还是要辜负他这片心意。他也许只想过朕做得比他好比他更适合,可他却未曾想过如此作为对后世会有什么影响。”

    “从古至今,立长还是立贤便就已经是一个难以统一的辩题。可就家国安稳来说,朕却更偏向于立长。”

    “朕不愿后世子孙有为了皇位而导致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更不愿那时有人指着朕的牌位画像说‘你看,景泰帝便就是最好的佐证’。若此事真的发生了,那朕便真真就成了朱家,乃至整个大明的罪人。”

    “陛下怎会有如此想法……”

    朱祁钰笑起来:“难道你能保证朕的顾虑一定不会发生吗?”

    于谦语塞不敢妄答,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后才迟疑地道:“那陛下是想……”

    朱祁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于谦身边,俯下身轻声道:“朕想要你,帮朕和皇兄,策划一件事,一件改朝换代的大事。”

    饶是于谦经历过再大的风浪,此时也免不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位期间竟谋划着找人来帮别人夺自己位的皇帝简直闻所未闻,就算翻遍史书恐怕也是有且仅有面前这一位。

    “朕不需要你亲自出面,只需你找人帮朕做此事便好。”朱祁钰笑着直起身子道,“比如今日来的那位裴镇抚使同他手下那位宁总旗,朕就觉得很不错。裴镇抚使自小便是宫中伴读,于朕知根知底,又不易引起察觉;至于宁总旗么……若朕没猜错,此人乃是樊忠将军在土木堡战死前千里托付给于少保的吧?先别急着解释——朕先前在北京保卫战中对他印象深刻,是个身手好又能保得住秘密的人,可堪大任。如今金刀一案虽然尚在调查,却也正好是他们筹谋计划的好时机。”

    末了,朱祁钰拍了拍于谦的肩膀,郑重道:“关乎大明国运,朕盼着这二人能够不负所望。”

    于谦一方面想劝诫朱祁钰放弃这个计划,可另一方面,他听到自己的内心无比认同朱祁钰所说。

    “不必忧心,此事只是朕做的第二手准备。朕把皇兄放在洪庆宫里,便是期望着他能够反省自己的过错,能让朕亲眼看着他靠自己从那个冷宫里走出来,但如若朕挨不到那一天……”朱祁钰一气灌下桌上早已冷透了的汤药,拿帕子擦了擦嘴,淡淡道,“便只有靠他们了。”

    于谦的车架离开皇宫时,某处宅院便接到了早上于谦大骂官员的消息。

    都御史罗通正在书房内看奏章,管家捧着些茶水点心从外头进来,一边将那些吃喝从托盘放置到桌上,一边低声道:“今日于少保招了一批寒门官员,在家中怒斥他们栽赃上皇谋反。”

    罗通抬起头,捻起一只茶杯冷哼了一声,道:“怕不是说与那些寒门子弟听的吧?这是在警告我们这群老家伙莫要这么按不住气。”说着,呷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道,“都说了些什么?”

    管家于是把方才于谦在家中所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个八九不离十。

    罗通微微点了点头,道:“虽然我确实不待见姓于那老小子,但他这话却不无道理。这样,你且去告诉宫里那几个,这段日子稍微安生点,别给我添乱,等……”

    他想了想,说了个准确的时间节点:“等到宫里头传出什么上佳的喜讯再说吧。”

    “是。”老管家应了一声,又道,“方才卢镇抚使托人带话,问老爷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什么该怎么走?这栽赃陷害的事情又不是我提出来的,与我又有何关系?”罗通沉吟片刻:虽不怕卢忠狗急跳墙将他牵扯进来,毕竟他只是给了个信物,旁的事情也并未多插手,但他也不想被卷进这堆腌臜事里惹得自己一身腥,便吩咐管家道,“也不必差人回他,这事就当我们从未听过。”

    “是。”老管家归置完茶盏果盘便退下了。

    罗通吹了吹手里的茶,多少有些担忧起后宫来。

    皇上自做郕王那会儿起,府里就已经不止一位妃嫔,按说正值壮年,正是繁衍子嗣的好时候,怎知这些年除了朱见济外竟无第二个子嗣,却也不知是何缘故。此时要下手除掉南宫里的那位倒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虽说龙嗣得天庇佑,可大明朝往上数一数,历代的皇子王爷确实也不多,能安稳到成年的更是少数。若皇子挺不到成年,皇上又有个什么万一,唯一可指望的竟也只有南宫里的那一位。

    虽他是个黄党不错,可在黄党之前,他首先是个大明臣子,总不希望大明江山后继无人,到时又是各地狼烟再起,百姓多受战乱之苦。如此说来,还是等宫里多几个子嗣再动手才是上策。

    至于北镇抚司里刚刚来求救的那一位,蠢笨如猪又贪财好利,舍了便舍了吧,也没甚好心疼的。在这朝这代上,不论局势如何变化,那位置上坐着的总归都会是黄党人,他也无甚可担心的。

    “什么?!”裴居敬乍一打开金玉满堂送来的密函,恍惚间以为是自己昨夜吃酒吃多了,今日还没有醒酒,所以一时眼花看错了,反反复复又看了三遍,这才确认纸上的字是真实存在的,“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这种话这种主意也亏他想得出来?”

    “发生了何事?”宁君儒没有看见裴居敬手中字条上的字迹,只是看到他神色堂皇,便下意识地问了。

    裴居敬听到他问话,本不想回答他,可于谦却早一步说了出来:“那一位说,想要请你们帮他筹谋南宫复辟一事。”

    “南宫复辟?”听闻此言,宁君儒下意识便以为于谦所说的“那一位”是上皇,当下面色就有些难看。

    谁知于谦目露悲伤,低声道:“我知皇上此意有些为难你们,但个中缘由我需得告知与你们。”

    “天家自成祖之后,历代皇子皆不长寿。传言有说是因为成祖虽非真龙,但身有煞气,压过了真龙,所以寿命才长久。可饶是如此,成祖皇帝却依然是在北征途中暴病而亡。更别说他的子孙中没有谁的煞气能望其项背,所以成祖之后的皇帝乃是以凡人之命强搭了真龙气运。”

    “但命与运之间的鸿沟乃是一道天堑,所以中间的差距,须得要用寿命换取。故而成祖一脉,寿命都不长久。”

    “自然,这是坊间流传的妄语,不可轻信。”于谦的手在桌下握成了拳,像是平静了一会儿才道,“接下来我所言,乃为皇室秘辛,不可外传。”

    裴居敬及宁君儒面色一肃,答应下来。

    于谦叹了口气,接着道:“皇室子孙自打出生开始便有不明顽疾。先前皇上为郕王时就一直用药将养着,又是日日习武强身健体,身体便也还能称得上是不错。可自上皇御驾亲征后,皇上先是暂代监国之职,而后更是临危受命继承大统,对政事是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再加上北京保卫战中受了不少的伤——伯颜该有所听闻,有几场战事中皇上最后是被医官悄悄抬走的——又无足够时间待那些重伤痊愈,自然就慢慢拖成了旧伤。这一来二去之间,皇上的圣体也不过是鱼质龙文罢了。到如今,能活多少时日,连皇上自己也说不准。”

    “至于东宫中的那位和皇上自己的子嗣,更是变数繁多。满室宗亲里够格登上皇位的,到头来却也只有上皇一人而已。”

    于谦这一番陈情,倒叫裴居敬及宁君儒哑口无言。

    静默了半晌,裴居敬才好似丢弃了什么一般,缓缓开口道:“皇上希望我怎么做?”

    于谦见他松口,也是放心了一些,便道:“若要做成此事,军队、粮草、内应缺一不可。因是内变,这些也非必要,只要有所准备即可。若是可以,自然是去找一位手中有军权的将军更为便捷。具体怎么做,你与伯颜可自行商议。”

    裴居敬惊呆了:“如此草率吗?”

    “并非草率,而是此事皇上与我无法给你任何支援,你只能靠自己。”

    “只有皇宫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皇上自己会处理。再不济,慈宁宫里的那位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