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北镇抚司录 » 章十一 始作俑者

章十一 始作俑者

    翌日清晨,诏狱迎来了它的新接任官。

    裴居敬难得早起,面具底下的一双睡眼惺忪着,步调拖沓地被宁君儒扯着挪进了北镇抚司的地下诏狱里。

    先前凫鸠——现在该叫何罗——赶制的人皮面具只能当做个临时用处,今日二人脸上的已是妥帖的成品。虽说何罗做的面具已臻完美,但裴居敬怕出岔子,便与宁君儒一道得了朱祁钰准许,分别带了一个金色的猞猁面具和一个玄色的狼头面具遮住了上半部四分之三的脸,只留出了二人鼻子以下的部分,以此来做双重保险。

    诏狱的大牢和其他府衙的都不太一样,到底是锦衣卫自家的监狱,端的是如何叫人不舒服便如何来。牢房围栏由玄铁造就,且又在不见天日的地下,通风差无光照不说,还冬冷夏热。若是谁在数九寒天的夜里不小心靠在了那牢笼上头,只怕是挣下来时也要脱一层皮,当真是令人遍体生寒。

    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裴居敬只是站在门口就都被那股铺面而来的混着血腥味、尸臭味、饭菜馊味和其他各种不知名的奇怪味道给熏得差点没吐出来。

    一旁的宁君儒倒是适应良好,连眉头都不曾动过半分。

    旁边站着的锦衣卫非常贴心地给两人递了一条帕子:“不知二位大人该如何称呼?”

    宁君儒伸手挡住了对方递来帕子的手,示意自己并不需要。

    “……多谢。”裴居敬转头深吸了一口外头不算多新鲜,但起码奇怪味道没有那么重的空气,再回头把那条帕子系在了口鼻处,“你可称呼我为影,这位是顼,颛顼的顼。”

    有了帕子的遮挡,这味道总算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了。

    两人顺着阶梯走到位于地下的牢房内。里头的灯光非常的暗,仅仅只是看管犯人的锦衣卫休息区才稍微亮上那么一点,其余就是每个牢门口靠上的位置才有一盏微弱的油灯。想必为了防止各种状况,油灯里的油也并没有添上很多。

    裴居敬不得不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这才适应了这里的昏暗。

    同他们一起下来的锦衣卫向前快走了两步,引着他们往地牢深处走去。

    一路上,裴居敬打量了两侧的牢房几次,里面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让他终于明白了这股充斥在整个空间里的让人窒息的气味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少数几个还关押着犯人的牢房里蜷着几个不知道是否还能被称之为“人”的东西。

    借着昏暗的光,裴居敬一眼瞥见有两个人瘫倒在那里,破烂不堪的囚服底下背是满身的伤痕和血痂,还有一大片发黄溃烂的皮肤;大腿以下皆是空空荡荡,包裹着这两条断肢的裤子上还残留着大片大片深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但基本可以推测是排泄物和血液的混合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越往深处走,两边牢里的惨状就越可怕。甚至在快到尽头的转角处,还有一个装在瓮里,只露出一个头的东西。

    这是……

    裴居敬瞪大了眼睛,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的,是他抽搐着的胃部——裴居敬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宁君儒皱着眉将他往后拉了一把,插在了他和牢笼中间。

    前面的锦衣卫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裴居敬看见了什么。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的、带着三分恶意和七分司空见惯的语气戏谑道:“影镇抚使没见过这个吧?这叫人彘,做法是将人砍去四肢,挖去眼睛割去舌头和耳朵,再塞入瓮中,填入特制的秘药以维持生机而成。”

    他看了一眼裴居敬,似乎在确认他的表情:“原本这诏狱里还收藏了好几个。不过您也知道的,这玩意儿做好了也保存不了多久,如今在诏狱内的,也只有三个罢了。除了这一个,剩下的两个在北边的第七个和倒数第二个牢房里。”

    裴居敬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住自己的生理性反胃,用一种轻快到近乎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倒是听说过几次,如今看到实物其实也并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气味着实有些难闻之外,无非就是外头难以得见罢了。”

    见没吓着他,前头带路的锦衣卫约摸也觉出几分无趣来,便自觉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继续带路。

    转了个弯又走了一小段,那锦衣卫便打开了其中一个牢房门,道:“影大人,顼大人,这便是您要找的阮浪了。”

    裴居敬虽然心急,面上却依然端着架子:“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要亲自审问他。”

    那锦衣卫行了个礼,便自顾着出去了。

    瘫坐着的阮浪循着声音费力地抬起了头,对着裴居敬的方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模糊道:“我已经说过无数次那把金刀只是生辰礼罢了,不论你们问多少次,我都是这个答案。”

    裴居敬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他努力压住心头的震撼,缓缓走到阮浪身边蹲下,低声安抚道:“阮公公受苦了。是我,裴居敬。”

    阮浪一愣,两行老泪一下子就从那双已经精明不在的浑浊眼睛里滑了出来。

    没等他开口,裴居敬快速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捏着阮浪的下巴倒进了他嘴里,接着又掏出了一瓶金疮药,却在撒的时候顿住了。

    阮浪的双腿下肢扭曲异常,分明是已经折断了;而上半身也无一块好肉,结痂的结痂,化脓的化脓,就连十指也断了好几根,扭断和斩断皆有。

    见裴居敬的动作停下来,阮浪露出了一抹苦笑,道:“您不必费这些心思了,如今我这手和腿,该断的也都断了,身上流了血的伤也都结痂了。若不是这群恶鬼都是分寸拿捏得成了精的人,我怕是早就死了。”

    裴居敬咬了咬牙,什么话也没说。

    阮浪又接着道:“您若是真的可怜我,便在方便的时候给我个痛快吧,活成这样,死了倒也是个解脱。”

    裴居敬看着这个昔日虽老坚巨滑如人精,但如今却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般的老头,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敬意。

    裴居敬不知道该说些这么来安慰这位烛尽光穷的老人,只能闭嘴不语。

    宁君儒等了许久,这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便开口道:“走吧。”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好”,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原本他的计划确实已经是一个较为周密详细的计划了,可在这个计划当中,却有一个被裴居敬无意中忽视掉的、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便是他脚下这座充满了血腥和暴虐的诏狱。

    他以为诏狱再残忍可怖总不会比战场上的断臂残肢,血流成河吓人多少;可如今当他踏进这里,才知道自己原来的自以为是竟是如此的可笑。

    世人未见过诏狱,竟把战场当炼狱。

    可计划的车轮已然开始运转,被碾在轮底的人无法挽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这个计划顺着车辙继续运行,方能不辜负这片牺牲。

    走出地牢的这一路,裴居敬的脑子里就已经捋顺了这一段时日里所发生的来龙去脉:既然阮浪和王瑶都还活着,这就说明卢忠的计划就是酷刑折磨和屈打成招。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阮浪是个硬骨头,王瑶更是恨毒了卢忠,这二人都是宁可自己下地狱,也要从地狱里伸出一只手来挠他个鲜血淋漓的人,又怎么可能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卢忠怕已是骑虎难下,如今翻案和定案都行不通,但只要拖得够久,拖到二人都死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无非只是卢忠还是存着赌徒心理,盼着阮浪和王瑶之间的谁能够松一松口,这样他的荣华富贵便能到手了,为此等上一等也到底值得。

    门口等着他的锦衣卫对着他拱了拱手:“二位大人可要现在出去?”

    裴居敬还沉浸在思绪里,并没有回应,只有宁君儒点了点头。

    看着这个锦衣卫开门的背影,裴居敬忽然无声地动了动嘴角,想通了关窍:原本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金刀案牵扯不到卢忠自己身上的情况下才可顺理成章地推进下去。可惜这个利令智昏的蠢材,在一开始就已经将自己绕了进去,非要亲自去当这个架词诬控的始作俑者。

    他大概忘记了,始作俑者的后一句,是“其无后乎”啊!

    出了诏狱地牢,裴居敬直接找了一处刑房坐下,开始写起了奏折。

    一旁的宁君儒也没有闲着,叫了几个缇骑来,将金刀案的案宗都搬来,就着油灯仔细查看了一遍。那些案卷上写的都是些刑罚过程和一些无用的话,无非就是说指控的罪名并未被承认。

    宁君儒抬头扫了一眼裴居敬,还是没把那些案宗给他看——才看完那些受刑之人的惨状,这会子给他看这个,怕只是徒增些无端想象,还是算了。

    宁君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着那些案宗离开了刑房。

    刑房昏暗,唯有顶上的一处气窗开着,投下来一束天光,正正照在他写奏折的桌案上。

    正巧写完的时候,宁君儒从外头进来了。

    他敲了敲裴居敬的桌面,低声道:“高公公来了。”

    裴居敬住了笔,轻轻吹了吹上头还没干的墨迹,问道:“皇上的贴身总管,高平?”

    宁严君儒点了点头。

    裴居敬把那奏折摊在桌上,对宁君儒道:“替我看一会儿,等干了便叠起来。”

    说罢,便出了门。

    外头,高平正站着等他。见裴居敬出来,高平象征性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影镇抚使,皇上宣您进宫。”

    “可是有什么要事?”裴居敬嘴里问着,脚下悄悄往前走了两步,悄无声息地在高平手里塞了一锭金子。

    高平接过,不动声色地掂了两下,这才往袖袋中一塞,面上的笑容终于算得上是发自内心:“老奴知道的也不多。不过皇上在宣您之前,卢忠卢大人正在里头,到老奴走的时候,卢大人也还没有出来。”

    原来是卢忠。

    裴居敬暗笑:真是苍蝇进茅厕,上赶着找死。不过这个时候进宫,倒也是适当其实,他还正想去皇上面前递折子呢,这下子倒是省事了。

    裴居敬于是拱了拱手,道:“高公公稍等,我去取了折子,便跟您一道进宫。”

    没等他转身,听到对话的宁君儒就已走了出来,手上那本折子放着的时候是怎么样摊开,现在在他手里依旧是怎么样摊开:“还没干。”

    裴居敬接过来又吹了吹,两手端着那折子道:“无妨,骑在马上晒着太阳,不用到宫里就干了。”

    高平道:“那便随我走吧。”

    果然,不过是从刑房走到北镇抚司大门这么一段路,还没等裴居敬骑上马,那奏折便已经干透了。

    裴居敬将那奏折小心收好,跟着高平一路进了皇宫。

    等到了懋勤殿门口,高平先进去通报,暂留裴居敬在外等候。开关门间,裴居敬快速抬头扫了一眼殿内,便看见卢忠正在堂下站着。

    没一会儿,高平就出来了:“影镇抚使请进去吧。”

    裴居敬正了正精神,跨进了懋勤殿。

    他对着朱祁钰恭敬地一跪一拜,口呼万岁。

    朱祁钰也没叫他起来,只是由他跪着,问道:“上任初日,影大人感觉如何啊?”

    裴居敬拱手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今日已仔细查阅过案子的相关的卷宗,也去看了几位同案子相关的人员。”

    “哦?”朱祁钰缓缓直了直身子,“难得影大人昨夜去芙蓉楼吃了花酒,今日竟还有这等精力做了这许多事。”

    裴居敬倒是用后脚跟想想都能猜到卢忠还能参他点什么,此时却以退为进,并不张口申辩。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的朱祁钰倒是先按捺不住,语气带着些恼怒:“怎么不回答,是默认了吗?”

    裴居敬又一拱手,道:“并非是臣默认,而是陛下您默认了臣有此罪状,若臣当即辩解,陛下定会认为臣是做贼心虚,进而对参臣的人更信三分。”

    “你倒是牙尖嘴利。那你说说,昨日你去芙蓉楼不是去吃花酒,难道还是去查案?”

    裴居敬将脊背挺直,道:“陛下明鉴,既然都已提到了芙蓉楼,那臣就斗胆揣测,在陛下面前参臣去吃花酒的,必是卢大人。”

    “说下去。”

    “昨日臣打听到,卢大人曾与王瑶在芙蓉楼吃过酒。在二人吃酒前,金刀还在王瑶身上带着,那为何吃完酒之后,金刀就在卢大人手中了呢?”

    卢忠一听这话,赶紧申辩:“自然是因为我认出来金刀是上皇的随身之物,平日里是不随意示人的。既然在一个太监身上看见了,本官自然要取来调查一番。若不是谋逆的信物,又岂会轻予他人?”

    “既然都说是谋逆信物,不可轻予他人,那么王瑶又岂会轻予卢大人呢?”裴居敬顺着卢忠的话反问道。

    卢忠没想到自己居然不小心说错话了,只得补救道:“那自然,也不是王瑶就这么给我的。”

    “故而,臣昨晚便去芙蓉楼查了当晚的情况。”裴居敬没有给卢忠继续说的机会,立刻接道,“据臣了解,那日夜里是由王瑶叫了卢大人和另外几位好友一起去望江楼吃的酒。待席散后,卢大人又提出与王瑶单独去芙蓉楼再饮一壶。据几位小厮所说,当他们把王瑶从芙蓉楼里扶出门时并未见到他身上有什么金刀之类的物什。所以卢大人是趁王瑶醉酒之后,才将那金刀得到手。换句话说,卢大人这个行为,似乎可以算得上是……偷?”

    “你不要偷梁换柱!”卢忠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对朱祁钰惶然道,“若不是这金刀实在顶顶重要,王瑶只给臣远远看了一眼,不肯给臣仔细辨认,臣也不会出此下策去灌醉王瑶取得金刀的啊陛下!”

    “慌什么,朕又没说要治你的罪。你们两个都起来吧。”朱祁钰呷了一口茶,淡淡地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来。

    “是。”

    裴居敬继续道:“姑且当卢大人只是为了辨认金刀,这件事我们先放在一边。您刚才说,是您把王瑶灌醉,这才拿到了金刀。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卢大人,若您是谋反参与者,您会把谋反的信物大摇大摆地带在身上,还令这许多人看见吗?”

    “这……这可能是王瑶混淆视听的手段,大摇大摆地挂着更不容易被人怀疑。”

    “这就说到了点子上了。”裴居敬对着朱祁钰拜了一拜,“如果王瑶确实参与谋反,挂着谋反信物也是为了混淆视听,那么他为什么在收到这么要紧的任务时,还会主动约人去芙蓉楼吃酒呢?而且还对信物如此不上心,随意就能被旁人灌醉拿走。更别说被邀请的人里头,还有一个卢大人。叫上锦衣卫指挥使吃酒,他图什么呢?图为你塞把柄关他押他审讯他吗?”

    “你!”

    “再有就是,这个行为动线并不符合逻辑。”裴居敬指了指自己,“若今日臣是那个参与谋反的人,那臣一定惊慌失措,满脑子想的要么是尽早把信物藏匿妥当,要么是赶紧带上金刀去找接头的人或者军队,早日谋划出谋反的具体计策。不管哪一种,都是尽快做完方为上策。怎么可能会有人带着金刀先去酒楼吃酒又去花楼吃花酒呢?”

    他掷地有声地说完,便将刚才在刑房里写的奏折拿出来,递给了高平,再由高平转交给朱祁钰:“折子里是臣对昨日夜里调查结果的反馈以及几个疑点,包括刚刚臣提到的那些疑问,都已经详尽地记录在其中,请皇上过目。”

    “陛下,臣从头至尾也只是取了金刀这一个信物罢了。”卢忠赶紧跪下,把头埋到了底。

    “只取了信物?”裴居敬冷哼了一声,“卢大人倒是只口不提阮浪王瑶二人的伤。他二人被严刑拷打成那副面貌都未有半句承认,看来卢大人的指控里,可掺杂了不少水分啊。”

    卢忠心里叫苦不迭,嘴上却为自己辩白道:“既然是谋反这等大事,若不是严刑拷打,他们岂会承认!想来影大人没有经验,怕是不知这几年在诏狱地牢里有多少家伙是河蚌嘴,要来些狠手段才能撬得开。”

    裴居敬冷笑:“那阮王二人的嘴你撬开了?”

    “若再多用些刑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一定会认的!”

    “够了!”朱祁钰重重拍了一记桌案,吓得卢忠又缩了起来,“朕叫你们来是为了查案,不是在这里如同市井小民一般吵嘴,成何体统!”

    裴居敬不语。

    “既然朕把此案交给了影卿,那便一切都由影卿全权负责,卢忠你只消配合他便可。”朱祁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卢忠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立刻走了,仓皇间倒也没忘记礼数。

    “方才说到信物,”裴居敬一拱手,道,“不知陛下可否将卢忠所谓的信物——金刀借给臣一用呢?若是金刀在手,臣相信阮浪和王瑶一定可以说出一些什么。”

    “唔,朕准了。”朱祁钰略一思索,答应了下来。他扫了一眼高平,示意他把金刀取来。

    高平领命,匆匆从懋勤殿出去了。裴居敬猜想,那金刀十有八九是放在朱祁钰的寝宫了。

    果然,高平卡着懋勤殿和乾清宫来回的时间回到了懋勤殿,手上还捧着一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

    “给他吧。”

    高平便将匣子打开,将里头放着的金刀展示给朱祁钰和裴居敬看,接着就把金刀连同外面的木匣子一起放到了裴居敬手中。

    “多谢陛下,臣告退了。”东西到手,裴居敬也懒得再杵着,便也告辞离去。

    见裴居敬离开了懋勤殿,提着笔在奏折上圈圈画画的朱祁钰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他能办成这事么?“

    高平恭敬地一拜,正经道:“陛下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朱祁钰“啧“了一声,用那朱笔隔空点了一下高平,一滴朱砂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衣襟处:“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少给朕打这种哈哈。“

    高平这才嘿嘿一笑:“陛下明鉴,老奴是觉得这事多少有些风险,还得要循序渐进才是。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朱祁钰哼了一声,却道:“去请于少保来吧,朕有要事同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