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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笼中雀

    武清侯府气派非常。

    两人被带到正厅稍坐。

    宁君儒定定地看着裴居敬,把自己揣了一路的疑问说了出来:“方才在门口,你为何叫我去敲门?”

    “武清侯是你的熟人,又不是我的,自然是你来敲门比较合适。”裴居敬无赖道。

    道理很足,宁君儒无法反驳。

    没过一会儿,石亨就从外头进来了。

    “难得伯颜竟还会找为兄,”石亨大约是刚刚从练武场回来,脸上还带着些汗,浑身上下冒着一股逼人的热意,“是终于想通了,不听于谦那个老匹夫的意思在北镇抚司那劳什子的地方呆着,回来我这儿做武将了?”

    宁君儒扫了一眼裴居敬,见他同没听见一般还在喝茶,便知他又要搞方才那一套,便开口道:“劳侯爷费心,我在北镇抚司一切安好,今次来找侯爷,并非是为此事而来。”

    “哦,那是为何?”石亨早已看见宁君儒旁边坐着的裴居敬,见此人穿着锦衣卫的衣服,又一直没有说话,想来是宁君儒的上司,便故意说了方才那些话,想看看这二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宁君儒便伸手介绍道:“这位是北镇抚司镇抚使裴居敬,是我的挚友兼上司。要找侯爷的,其实是这位。”

    裴居敬起来,给石亨行了个礼:“下官参见武清侯。”

    “免礼免礼。既然是伯颜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石亨道,“有什么事尽管说来便是,我们武将不在意这些虚礼。”

    这话自然是场面话,若真不在意虚礼,又岂会等裴居敬行完礼再说话?

    “下官今日来,乃是为了一桩重要的公事。”裴居敬也不啰嗦,直接掏出了怀里的奏折让宁君儒交给石亨,“这是下官今日拿到的,请侯爷过目。”

    石亨接过奏折打开。

    他原本还一派轻松,读了两行之后,表情立刻凝重起来,立刻摈退了左右。待看完,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进宫上报,却到我这里做什么?”

    裴居敬拿回奏折,又将它重新放好,接着拱手道:“侯爷明鉴,陛下自小与上皇感情甚好,此事就算告知了陛下,陛下也难保不会偷偷揭过。先前的镇抚使卢大人不就悄无声息地被夺职了么?”

    石亨这才想起来,原先的那位卢镇抚使确实莫名其妙地突然间就在宫里见不着了。原本还在疑惑是为什么,没想竟是因为这桩事情。

    石亨意识到这事在正厅谈着实不妥,便赶紧把二人带到了书房。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把门关上,严肃道:“裴镇抚使此番来找我,必是有要事托付,你但说无妨。”

    裴居敬也不遮掩,便道:“我也是得了于大人启发。听闻月前侯爷举荐于大人之子于冕进京做官,却被于大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外界都在传你们已经因此反目成仇。”

    石亨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好家伙,于谦那老匹夫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此事其实根本不像外界传言这般。于谦得知石亨举荐了他的儿子得时候并没有什么慷慨陈词喷人一脸吐沫星子之类的事,只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而已。

    石亨当时还在奇怪,怎么出了宫之后这谣言还越传越夸张,甚至到了自己对他大为怨恨的地步——事实上石亨对于谦那粪坑石头一般又硬又臭的脾气了如指掌,所以根本没有生气——他本想解释,但一来,实在无甚必要;二来,万一于谦有他的什么计划,那他一解释岂不白搭了?

    是以,石亨和于谦就保持了一种奇异的默契,谁也没多解释,旁观着流言发酵。

    现在看来,这个流言合着是于谦搞出来的?

    “这老匹夫,传流言就罢了,还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刚正不阿的性子,把老子传成一个小肚鸡肠的坏人!他咋不说自己是那个小气鬼呢!”石亨一拍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传于谦小气谁会信啊!而且武清侯你的重点不对劲吧?

    看着裴居敬宁君儒二人一阵无语的眼神,石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那……然后呢?”

    “然后,便是希望侯爷您,能以此为由,做他们中的卧底。”裴居敬说到这里,还不忘吹石亨一番,“侯爷官位显赫,又有军权在手,还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如此人物加入他们,他们自然夹道欢迎。等到了后期,您再这么一撤……”

    石亨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好一招釜底抽薪!”

    “玩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待侯爷把证据一递,就算动不了那一位,还动不了党羽吗?届时羽翼尽除,那一位单枪匹马,又能兴起多大风浪?”

    石亨听罢,看向裴居敬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欣赏,忍不住道:“没想到裴镇抚使小小年纪竟就已经如此足智多谋。若是以后在北镇抚司混不下去了,尽管来找老石我。以你的头脑,老石我别的不敢许诺,做个军师参将还是手到擒来的。”

    裴居敬也没想到武清侯会直接起了挖墙脚的心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道:“多谢侯爷抬举,只是下官暂时没有另谋高就的打算。若日后真的有侯爷说的那一天,必定第一个投奔侯爷。”

    石亨也知自己冲口而出的话有些唐突,便也没有在意裴居敬言语之间地推辞之意,只接着道:“若我要做成这桩事,只有一个举荐不成的原因与于谦反目成仇的流言多少有些勉强,恐怕朝中众臣难以信服。不若之后我再寻些由头找他些不痛快,闹得朝野人尽皆知,如此便可增加些可信度。”

    “侯爷愿意放下这些虚名配合便再好不过。”裴居敬拱手道,“下官这便就告辞了。”

    待裴居敬和宁君儒二人走后,石亨在书房里又坐了半晌,接着便喊来了个小厮:“去把仝先生请来。”

    老话说得好,十算九瞎,仝寅便就是个瞎子。他十二岁上头便盲了目,但由此又开了天眼。石亨当年做大同驻军参将时便已听说过他,叫他来给自己算了几卦,结果无一卦落空。石亨大受震撼,自此便一直将仝寅带在身边。

    前年朱祁镇亲征时仝寅也算过,说是什么“龙岁一跃”又说什么什么“明年仲秋驾必复。但繇勿用,应在渊,还而复,必失位”。具体的石亨已记不清,但唯一记得仝寅说上皇亲征后会失去帝位。他彼时不信,觉得事关重大,兆头又不好,便按下未说,谁料又中。

    于是这回裴居敬找上门来商议卧底之事,石亨也不敢轻易下决定,便着人将仝寅请来,起一卦问问吉凶。

    仝寅不一会儿便到了,对着石亨的方向一拜;又听见下人退出去还将门关上的动静,便知道石亨这回叫他来算卦的事情必小不了。

    仝寅压低了声音道:“不知大人叫我来,是想要算什么?”

    石亨不知该如何说。但想了一瞬,又记起面前这人有多厉害,不管说与不说到最后他都能算到,也无甚分别,便隐去前因后果,直接问道:“算……就算上皇能否复辟成功吧。”

    仝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下手起了六爻卦,请石亨报面。

    “岁丁丑,月寅,日午,合于壬,帝复辟。”解完卦,仝寅慢慢道,“丁丑年寅月午日,上皇便可能有机会恢复帝位。”

    石亨一惊,忙问:“怎会如此?”

    仝寅叹了口气,道:“双帝纠缠,此弱彼强。卦象上显示那一位已身如残灯,最多也只能勉强坚持到丁丑年罢了。”

    “可有破局之法?”

    仝寅一边摸索着将三枚铜钱收好,一边摇头否决道:“若是皇上能好好休养倒还能有一线生机,但可惜宫里似乎已用了什么法子为皇上吊着命,能坚持到丁丑年已是上限了。”

    石亨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会如此,皇上明明……”

    说了一半,他忽然想起来,皇上在登位前身体便不大好,后来又不听劝阻、身先士卒地打了几场硬仗。这前亏后支之下,身体难保不出什么纰漏,却不知竟已亏空到用法子吊命的境地。

    此时石亨才回过味来,为何于谦先前便要做那些,又暗示裴居敬来找他。他方才还真以为是要做这“釜底抽薪”的计谋,却没想到那老匹夫和刚刚上门的那姓裴的小狐狸打的竟是“假戏真做”的算盘。

    于谦这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啊!

    石亨在这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已没有余力再去纠结自己受骗,只泻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既他们期望我去做此事,那我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内情、受了他们蒙骗的样子吧。”

    那厢已回了闲宁府的裴居敬宁君儒二人已换掉了被雨水打湿的衣衫,正坐在正厅喝姜茶暖身。

    姜茶才喝了两口,小厮便来报:“爷,外头方才来了个家奴,说是徐大人府上的。”

    “哟,动作倒挺快啊。”裴居敬挑了挑眉,道,“他说什么了?”

    “那家奴说徐大人答应了您的提议,只是若只有他一人,此事不太好办。”

    “他人呢?”

    “已经走了。”

    裴居敬放下茶碗,兴味道:“跑得还挺快。罢了,回头让花雕去传个话便也是了。”

    见小厮走了,宁君儒道:“今日你摆了武清侯一道,不怕他到时候知道内情坏了你的计划吗?”

    “怕什么,只怕是我们还未回到这里,武清侯便已知道内情了吧。”

    宁君儒不解:“他又如何知晓?”

    裴居敬笑起来,对着宁君儒道:“我倒忘了,你一向不关心那些算命卜卦之事。武清侯门下有一算命先生,名为仝寅,在京城诸王公贵族的心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据说上皇御驾亲征前还为他卜过一卦。虽不知卦象为何,不过以之后武清侯的行为路线来看,大抵也是准的。有此一人在身边,你觉得武清侯在答应做风险如此之大的事情之前,会不请他专门卜一卦么?”裴居敬给宁君儒递了一块绿豆糕,继续道,“如此一来,复辟必成一事又如何瞒得过去?伯颜不妨再想想,若那位仝先生的本事比传言更厉害,卜出那背后原因来不也是情理之中么?”

    他搓了搓手指上沾到的绿豆糕碎屑,道:“待我下回得空,专门给你说一说这些文武百官门下的那些奇人异士。相信我,那些你原本看不上的所谓八卦,说不定正藏了一些特别有用的情报。”

    宁君儒喝了姜茶吃了糕点,起身正要走,却又被裴居敬叫住:“今日晚上我有一桩事要你去办。”裴居敬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本折子递给了他,“此事非你不可。”

    宁君儒扫了一眼裴居敬的表情,立刻知道了是什么事,便问道:“何时?”

    “随你,只要不耽误我明日去宫里递折子便可。”

    宁君儒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便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裴居敬又坐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千面便出现在了院中:“你差人我来是为何事啊?”

    裴居敬信手从旁边拿了一个封存好的竹筒交给他:“这个,帮我递给金玉满堂。”又补了一句,“当心些,别弄丢了。”

    “知道了。”

    次日一早,待裴居敬起床,折子早已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他书房的桌案上。

    裴居敬捻起折子打开,落款处已按过了两个鲜红的指印。他满意地一笑,将折子妥帖地放好,喊小厮去府外备马。

    这桩金刀案到今日,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那本折子在半日之后,被呈上了懋勤殿的御案。

    朱祁钰扫了一眼堂下还跪着的裴居敬,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奏折看了起来。

    臣影有本启奏:

    臣夙夜审查,阅尽卷宗,累日审问疑犯,仍觉此案疑点众多。卢忠盗窃金刀为证,密告阮王二人伙同太上皇谋反,然阮王二人受尽酷刑,仍未承认半字,且谋反所倚仗之军政二权至今未有信物。试问内无言官外无虎符,如何能成谋反之实?臣斗胆复乞陛下明察卢忠无故构陷阮王二人,编造谋反谣言之罪,上合天心,下安社稷,明证典章,诚惶诚恐。

    特寻阮浪王瑶二人之画押于此。

    影草上。

    朱祁钰捏住了眉心,对一旁站着伺候的高平道:“去把卢忠给朕叫来。”

    卢忠近日被软禁在家,四周都有于谦指派的南镇抚司锦衣卫把守,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能绕过这座铜墙铁壁往里传递消息。

    高平一进卢府的大门,卢忠心中便有些打鼓。路上悄悄给高平塞了些财物,想要探听为何今日皇上会突然召他进宫。

    高平不动声色地收下,低声道:“今日懋勤殿里还有影镇抚使和于少保二人,卢大人自求多福吧。”

    卢忠大惊,知道今日必定是凶多吉少,一路上都在猜想这个影镇抚使会在堂上说哪些话。

    可他对此人知之甚少,完全预料不出来这个影镇抚使会说些什么话,只好搜肠刮肚地想了许多辩白之词。

    待到了懋勤殿,卢忠已做好打算,面上也再无一丝慌张之色。

    他正要敛衣跪下行礼,一本奏折就已经兜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身上:“给朕好好看看这奏折!”

    “皇上息怒!”卢忠躲都不敢躲一下,只能手忙脚乱地跪下来,拾起地上的奏折快速扫了一遍,接着便痛呼道,“皇上明鉴,臣从未编造谋反谣言啊!”

    朱祁钰不发一言,转而看向另一边站着的裴居敬。那意思很明显:朕不想参与此事,裴居敬你自己和他辩驳吧。

    接收到朱祁钰暗示的裴居敬便上前一步,直接道:“陛下,如臣在奏折中所说,仅凭一把可以被叫成赃物的金刀是无法给上皇定罪名的,还是如此严重的罪名。”他转向卢忠,“卢大人说谋逆,说金刀是证物,那我就要问问您了,谋反需要些什么?”

    “我从未谋反过,又如何知晓?卢忠嘴硬道。

    “好,卢大人既然不知道谋反需要什么,那为何就以金刀定罪了呢?你怎知道金刀究竟是不是谋反需要的东西?”

    这是个悖论——你说你不知道谋反需要什么,那你为何又因为阮浪王瑶持有金刀一事将他们逮捕拷打?你说你知道,那方才说的那句“不知道”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发现自己掉进陷阱的卢忠支吾一声,强辩道:“虽……虽不知要什么,但忽有金刀如此贵重之物出了洪庆宫,难道不可疑么?更别提上皇在入洪庆宫时并未搜出这把金刀。如此处心积虑地偷藏一把金刀在身边,不是意图谋反却又是为何?”

    “卢大人可要注意言辞,陛下可从未说过上皇入洪庆宫必须搜身啊。”裴居敬冷笑道,“锦衣卫私自搜上皇的身,这罪名……”

    卢忠没想到他竟抓的这处把柄,登时吓出一身冷汗:“锦……锦衣卫搜身只是……只是为了取走兵器,防止上皇在洪庆宫做出伤害自己或是伤害他人罢了。”

    “好,既然卢大人如此说,那我便相信您是为了上皇的安全考虑。”裴居敬话锋一转,“方才卢大人说不知谋反需要些什么,这恐怕不对吧?我看过卢大人审理此案的卷宗,里头可明确提到了……军队。”

    “我……我只是一时未想起来。”

    裴居敬看似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卢大人知道谋反需要军队,那应该知道调用军队需要用到虎符吧?”

    “自然知道。”

    “可审理至今,卢大人似乎也并未从那二人身上得到过虎符啊?”

    “那……那只是因为审理时日不够,暂时还没有拿到罢了。若再给我些时日,我必能拿到虎符!”

    “从卢大人拿到金刀到我接手,中间已七日有余。阮浪王瑶二人在诏狱里仅仅只是留有一口气,全身上下没几两好肉。按说进了诏狱,骨头再硬的人也熬不过五日。此二人不过是宫中的宦官,从未体会过北镇抚司的手段,如此严刑拷打之下仍未说出背后主使,也未让卢大人得到除金刀之外旁的证据。”裴居敬顿了一秒,掷地有声道,“如此,卢大人还要推说是时日太短或是二人嘴太硬吗?”

    卢忠的借口被裴居敬抢先说出,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讷讷半天终是未成一语。

    于谦站出来解围道:“陛下,臣觉得卢大人可能是突然被召至殿中,一时紧张才无法作答。不若让卢大人回家静思几日再说吧。”

    朱祁钰早就已经挺厌了卢忠的推搪,闻言强忍着怒气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回去。

    待三人走出乾清门,朱祁钰立刻便爆发了。

    “好啊,好啊。”朱祁钰怒极反笑,将手中批阅奏章的朱砂笔奋力一掷,那支上好的御笔直接在地上一摔两半,笔尖的朱砂溅了一地。

    “好个卢忠,朕是叫他给朕拿出阮浪王瑶二人同太上皇谋逆的证据,结果呢,啊?!”朱祁钰抓着那奏折对着近身伺候的两个太监好一通发火,“被人反告构陷造谣,现如今倒要叫朕来给他收拾烂摊子!这就是那些大臣口中所谓有手段有计谋的卢镇抚使?不过就是没有再接近诏狱,这才几天工夫,就叫人打脸了?朕还以为他的证据是多有牢靠,没想到也是靠严刑拷打逼出来的假东西!”

    朱祁钰想起先前裴居敬那副坚贞不屈据理力争的样子,和在他面前被逻辑和证词驳得节节败退不堪一击的卢忠,气得一甩衣袖。那几案上的砚台被他盛怒下的衣袖一扫,竟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若他还尚有一辩之力,或者只是一次如此,朕便也就罢了。偏偏先前要他拿出谋反的实据也是如此!朕还当他真真是有些依据的,结果呢?每每说出什么话来,还前言不搭后语,不说于大人了,朕听着都觉得臊得慌,全程都不敢多往于大人那里多看哪怕一眼!明明是言之凿凿地提出了金刀案的人,到最后倒还叫人反过来参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几个太监哪里见过这阵仗,连滚带爬地仆了一地,唯有服侍了朱祁钰大半辈子的高平壮着胆子还敢说上一句。

    “陛下,方才于大人也说了,卢大人可能也是一时紧张才无法组织言语,且让其回家静思几日,说不定还有机会拿出些旁的什么佐证来。”

    “朕倒是忘了,你且还去过几次北镇抚司。如何,卢忠可为此事尽力?”

    高平一拜,脑门贴着地道:“陛下明鉴,卢大人确为此事尽心尽力。老奴是见过阮王二人的,虽身上无几两好肉,奈何嘴确实又紧又硬,着实难套出什么话来。”

    眼看着笔也摔了砚也打了人也骂了,朱祁钰觉得自己这场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便装作强忍着一口气的样子,缓缓坐回了椅子里头:“去告诉卢忠,三日内,必须给朕想到解决办法,不然就让他提头来见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