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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 天泽履

    目送高公公的背影离开卢府,卢忠愤恨地狠狠锤了庭院里的枇杷树一记。

    “这个藏头露尾整日戴着面具装神秘的影,倒真是仗着于谦给他撑腰,竟真敢骑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在做镇抚使的时候这小子怕是还在和尿泥玩呢吧!”卢忠咬牙切齿地低声怒骂着,“老子非得找两个人去揍他一顿不可!”

    “卢大人,万万不可啊!”一听这话,卢忠的门客唐兴赶忙上前规劝道,“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影镇抚使出了事,不管是不是您做的,皇上和满朝文武也都会觉得幕后黑手是您啊!事情到了这个关头,再怎么愤恨也都于事无补了,不如想着些怎么解决才是正题。方才高公公也说了,若您三日内想不出解决办法,皇上就要您提头去见呐。”

    卢忠背着手来回踱步,烦躁得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爆炸:“这话我不知道吗?眼下已经走进了死路,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唐兴也着急,垂着头绞尽脑汁地很是思索了一番,却也着实想不出什么高招。

    卢忠指派了一个心腹手下,道:“去,到那位大人府上,问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手下领命,出了门立刻骑马向玄武大街的方向奔去。

    可到了玄武大街,那府邸大门紧闭,一点不像待客的样子。手下上去敲了三下门,里头便探出一个小厮。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等他说明来意便道:“我家大人今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手下一愣,正要说话,那小厮便已手脚麻利地把偏门给关上了,差点撞着手下的鼻子。

    那手下不信邪,又上去敲了半天。可就算他把门环敲得都快断了,里头也再无应答。

    明白自己吃了闭门羹的手下也不敢过多停留,只好又快马加鞭地回了卢忠府上。

    “大人,属下已去过那位大人府上。”

    “哦!”卢忠眼前一亮,“那位大人如何说?”

    属下支支吾吾道:“没……没见着人。”

    “没见着人?!”

    “那家的小厮说他家主人今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卢忠气得原地又踱了几圈步,怒道:“好啊,好一个身体抱恙!需要老子的时候是一副面孔,等老子有难急需他搭救的时候又是一副面孔。当老子是他们家的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手下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任由卢忠大骂。

    倒是一旁的郑之道:“卢大人莫心焦,心焦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见卢忠又要骂人,他连忙道,“我先前听闻武清侯石亨、石大人门下有一占术高手,名叫仝寅,占祸福灵验得很。若我们束手无策,为何不让他卜上一卦,测测吉凶?若结果是吉,那便是最好;若结果是凶,那便也能叫此人说出个解决方法来,至少也有个方向不是?”

    他这话一出,卢忠觉得值得一试。毕竟此人在京城久负盛名,那必定是有二两乾坤在胸中的。

    此事不容拖延,卢忠当下就叫人套了马,即刻赶去了石亨府上。

    说来也巧,今日仝寅正在府内,且无人到访。卢忠便急匆匆走了进去,直奔仝寅的住处。

    仝寅那厢正晒着太阳,听闻来人脚步匆忙,便知是有大生意上门。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对着门的方向施了一礼,道:“恕仝某目盲不能视,不知来者是哪位贵客?”

    卢忠随意回了个礼,道:“锦衣卫指挥使,卢忠。”

    “原来是卢指挥使,有失远迎。”知道对方必是来算卦,仝寅也不多啰嗦,从袖袋里摸出三枚特制铜钱,又叫下人取来卦盘,两人于石桌前对坐。

    “不知指挥使大人想问何事?”

    卢忠知道自己犯的这事乃是滔天大罪,不敢直接将事情据实以告,便含糊道:“我官途近日遇到些阻碍和难处,怕是会影响前途性命,故而来找先生算上一卦。”

    这话属实有些宽泛,但仝寅深知京城里这些达官贵人们的秉性脾气,能说出这话都已算得上是说得多的,况且他功力还算深厚,只知道这些便也能卜得出结果来。

    卢忠便看着面前这个瞎子把手里那三枚铜钱摇了摇,撒在挂盘里,然后由身边人按顺序告诉他背或字,如此反复摇了六次;又见他捻起手指对着日头掐算半晌,嘴皮子开开合合地默念着什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也不知是算到了什么。

    这可把卢忠给吓得够呛,心急如焚地盯着这人,唯怕他说出“三日后必死”这种话来。

    仝寅低头仔细一番掐算,没想到竟推出个“天泽履”卦来。

    这天泽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他敛着眉摇头道:“周易言:‘履虎尾,咥人凶,’不咥人犹可,咥人则凶。这卦便是说若是所做之事不害人倒也罢了,若是指挥使大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卦,可就是大凶之象了!”

    听到仝寅所说的“不咥人犹可,咥人则凶”,卢忠就知道这人的的确确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但后头那个“大凶之象”四字一出,便叫他彻底慌了神。

    诬告他人以求升官发财,这事儿卢忠他自己心里可是门儿清:这事伤天害理到何种地步,但凡是个人都不好意思轻易说出来。

    但现在可是涉及到身家性命的紧要关头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

    “卢大人如若不说是何事,仝某没办法说得出这卦究竟该如何规避啊。”

    卢忠也不敢再瞒着了,连忙说道:“月前,我曾偷过友人一把刀。”

    “盗窃虽说是个罪名,但也不至影响前途性命啊?”仝寅有些疑惑。

    “确实不是什么大罪,但……”卢忠抹了一把脸,艰难道,“这把刀乃是先皇赐给太上皇的金刀,被太上皇赠予宫内大太监阮浪做生辰礼,又被阮浪赠予了王瑶。这刀便是我将王瑶灌醉,从他身上偷来的。”

    “赃物来头倒是不小,不过推说自己吃醉了酒误拿了便也可揭过,远达不到‘咥人’的地步。”仝寅端起下人递来的茶,放到嘴边饮了一口。

    “可我以这把金刀为证,告了太上皇伙同阮王二人密谋造反,这二人已被押入诏狱大刑伺候。”卢忠急切道,“我如今来求先生,便是因为此案已换人来查,而那人已在皇上面前与我几番对峙,我皆无言以对。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求先生告知该如何化解啊!”

    “什么?”仝寅都快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偷御赐之物,诬告太上皇要造皇上的反?这哪只是“履虎尾”啊,这分明是履了龙尾了!

    怎会有人为了钱和权能无耻得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仝寅把茶杯重重往石桌上一按,直接起身,快得独怕这腌臜货脏了自己和自己的地盘:“这可是泼天大祸,仝某没这脑子也没这命能给卢大人想对策,劝大人还是好自为之吧!阿虎,送客!”

    卢忠是打死都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他这个堂堂的北镇抚司指挥使还有被人扫地出门的时候!

    可仝寅住着的又是石亨的武清侯府,他就算满腹怨恨也不可能就这么打将上去,甚至连对着那门啐一口都得等上了大街拐了弯看不见武清侯府的大门才行——若是真的打起来,他这整个北镇抚司也不够和石亨一个军营拼的。

    他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奈何仝寅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弄得活像个千金大小姐;而那些上门求卦的又都是些在整个京师里头排得上名号、非富即贵的人中龙凤,随便一个都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得罪哪个都担待不起,他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那权势对仝寅下黑手。

    卢忠那叫一个恨。

    但事到如今,这恨字却又是最无用不过的一个字——天塌下来都得等他先熬过这一关再说!

    眼看着日头已经偏西,距离皇上说的三日之期还有两日,卢忠急得是焦头烂额,嘴角都起了一个泡,摸一下都觉得生疼。

    心知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没解决问题不说还害卢忠颜面扫地的郑之从进门那刻起就不见了人影,此时已经躲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卢忠也没空管他,只是兀自焦急地在院子里兜圈子。

    倒是陪着他一起回来的唐兴在犹豫再三之后慢慢挪到了卢忠身边,小心谨慎地试探着道:“属下……属下倒是还有最后一个法子,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现在不讲你是想等老子被砍头了之后对着老子的尸体讲吗?”卢忠一把抓起唐兴的衣襟,气急败坏地大声咆哮,吐沫星子喷了唐兴一脸,“有屁就给老子放!”

    唐兴哪见过卢忠如此暴怒的模样?登时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哆哆嗦嗦着道:“属……属下的想法就是,若是大人肯放下面子演一出戏,到大内御前豁出一身剐来胡言乱语一番,这件事说不定便能揭过。”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皇上面前装疯卖傻?”

    “是啊大人。您想想,若是皇上有心将您发落,又岂会派高公公特地来府上告知您宽限您三日?必是巴不得当场将您擒获投下诏狱里去。既然皇上未曾这么做,那深层的意思,可不就是想保您一命吗?”唐兴说到自己的推断,是腰也挺了背也直了,就着被拉着的姿势道,“您看,皇上既然想保您,那必然需要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才好放您蒙混过关。既如此,那便就顺水推舟装疯卖傻一次,您疯了,这事儿便可以以您不辩世事、不足采信为理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这样既保全了天家颜面,又保全了您的性命。至于后头这案子该如何定论,那就不是您的事情了,自有皇上操心。卢大人,这当口上保下一条命来才是当务之急啊。”

    卢忠听了这话,松开了还拉着唐兴衣襟的手,但面上的表情依旧犹疑不定:“但倘若我如此做了,皇上依然不肯放过我,哪又该当如何?”

    “如今您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两边都走不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兴许这法子还能搏出一条生路。”

    卢忠咬牙:“说得不错,形势不由人,不如放手一搏一把梭哈,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唐兴又沉吟一会儿,有些吞吞吐吐道:“不过光去御前装疯也许不够。”

    “什么意思?”

    “或许得需要您……去闹市……”唐兴看着卢忠越来越黑的脸色,嗫嚅着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闹市?!”卢忠虽说是个鲜廉寡耻之人,但这样闹市撒泼的事他到底是没做过,更别说如今官拜正三品指挥使,又如何一下子能接受这样的做法?

    唐兴哽了一瞬,还是冒死道:“若不去闹市,该如何叫于大人和裴居敬相信您是真的疯了?皇上愿信您是因为您还尚有用武之地,且还念着您过往的一片忠心,但倘若于大人不肯信,皇上再如何相信都无用,皇上是万不愿与于大人起冲突的。”唐兴不得不点出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毕竟皇上心腹还可以再培养,但于大人只有一个啊!如今朝堂上即使有人对于大人心怀不满,但谁又敢与他正面起冲突?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您说,若是叫皇上在您和于大人之间做选择,他会选择谁又舍弃谁呢?”

    这还需要问吗?朱祁钰必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于谦而抛弃他了。

    “所以这场戏不仅要做,还要做得足够大、做得足够真,真到朝野上下乃至坊间都得以为您是真的彻彻底底地疯了。”唐兴道,“若皇上还想继续用您,在此事之后必会派高公公或者旁的心腹来试探您,看您是否如您演的那般,所以仕途之事您也大可不必操心,大不了皇上扶个傀儡上位,北镇抚司实际掌权人依旧还会是您。就算不是,最起码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后想寻谁的仇便寻谁的仇,还不是任您谋划?甚至借着疯了的外衣,谁也想不到您头上来,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啊!”

    卢忠听罢唐兴的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当即便拍板决定:“好,不就是豁出脸去?我卢忠叱咤江湖这么多年,信奉的不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么?不过是就是闹市装疯,有甚可怕,待我去走一遭便是!”

    “哦?你说卢忠现在正在闹市……干什么?”朱祁钰微微一顿,笔尖上那滴墨汁便落下去,洇在了那张冷金纸上,白白糟蹋了上头已写了一大半的《大悲咒》。

    那报信的太监又是一弯腰:“回皇上的话,外头回传卢大人似得了失心疯一般,在闹市上疯疯癫癫地砸人摊面,咬伤了好几个过路的行人,还推搡打骂了几个在街上巡查的巡城兵。”

    朱祁钰撂下手里的狼毫,将那冷金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弃在桌下:“倒是难为他想出这么个招来。”

    高平手里磨墨的动作没停,口中却犹疑道:“皇上需不需要老奴派人将卢大人带回来?”

    “自然是要的。不过他既然想做成这桩事情,朕便满足他。且等他耍够一个时辰之后再派人去接回来。”朱祁钰站直了身,等旁边伺候笔墨的小太监重新铺了一张冷金纸,再用两条羊脂白玉的镇纸牢牢压好,“等他回来便安排御医给他诊治吧。”

    “是。”高平领命,出门点了两个小太监嘱咐了几句,派他们匆匆出了宫门。

    “什么?”裴居敬端着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自己一手,激得他立刻抛下杯子。一旁的小厮赶紧拿了布巾把他手上和桌上的水擦去。

    见他这副样子,带来消息的千面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裴居敬接过布巾,边擦手边道,“先前只是知道这卢忠寡廉鲜耻,倒是没想到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那你还是太小看了他的脸皮。”千面摇着头笑了一声,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我的办法。”裴居敬转头对小厮道,“备马,我要去一趟宫里。”

    “神神秘秘的。”千面见他头也不回地出了正厅,本还想再蹭两口茶,忽然之间又想起自己是偷溜出来的,不好在汤府久留,便也匆匆回了望江楼。

    裴居敬骑马过了一条小路,远远望见了那头的卢忠果不其然在朱雀大街上状似癫狂地到处撒疯。又他眼神一扫,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乔装混在人群里的锦衣卫,心里立刻明镜似的察觉到了些什么。

    待他到了宫外下马,却看见于谦已在宫道中前行,便加快脚步往前赶了一段。

    “于大人!”

    称呼一出口,还没等说什么,于谦就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且先去了懋勤殿再做打算吧。”

    裴居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地往前走。

    等到二人走到了懋勤殿,朱祁钰也正好写完了《大悲咒》的最后一个字。

    朱祁钰放下手中的笔,状似无意道:“于少保手中的奏折裴大人可有看过?”

    “启禀陛下,臣还未曾看过。”

    “于少保,把那折子给裴大人看看吧。”

    于谦依言,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裴居敬。

    他手里的这本折子,正是先前裴居敬当面递给朱祁钰那本。只是现在这本折子的对面上贴了数张写有小楷的纸,正是票拟。想必是朱祁钰看过了奏折之后先是找了内阁几位重臣和司礼监的几位大太监商议此事——这纸便是这几人所写;之后又将这本写满了票拟的折子拿给了于谦。

    裴居敬打开奏折细细查看,那些纸条上全无例外写的都是为卢忠开脱以及严审阮王二人的批注。

    “陛下明鉴,臣已将此案件的细节和证据全数写在了奏折上,”裴居敬将奏折合上,还给了于谦,“且先不论内阁诸位大人在纸条上是如何评价的,光论今日卢大人在闹市中撒泼一事,不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么?”

    言下之意便是:若卢忠是装疯,那便证明他心虚,是想以装疯之法逃脱责罚;若是真疯,那他的那些话便全无采信的道理。

    “唔……”朱祁钰点了一下头,“裴大人这话确实说得在理。”

    “却不知说要严审阮王二人的大人们又是何居心?”

    裴居敬此话一出,朱祁钰立刻瞪圆了眼睛,斥道:“大胆,内阁官员岂是你可随意置喙的?”

    这话意思转换过来便是:你差不多就行了,内阁里的那帮人还没到能去动上一动的时候。

    领悟到暗示的裴居敬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于少保你已看过那些纸条,你又有何见解?”

    此话的意思也极为明显:票拟向来是内阁与司礼监共同完成,于谦作为被皇上倚靠的内阁重臣之首,自然少不了日日都去批折子。此番这些大臣千方百计绕过于谦,那便是说明这些票拟到了于谦手里绝对会被驳回。

    “陛下,臣觉得还是先彻查卢大人比较合适。”

    朱祁钰转头问高平:“去找卢忠的人回来了么?”

    “启禀陛下,派出去的人已找到了卢大人,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宫道上了吧。”

    “那此事便等卢忠回来再说吧。”朱祁钰对高平使了个眼色,道,“太医呢?”

    高平一鞠躬,回道:“禀陛下,太医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掐算着时间,该同卢大人差不多时候进殿。”

    果然,卢忠前脚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缇骑扛了进来,后脚薛太医便来了。

    “怎么是这副样子?”朱祁钰看着殿中如死猪般人事不知的卢忠问道。

    为首的一个缇骑道:“禀陛下,卢大人在闹市已经伤了好几人了,臣等怕他伤了陛下,便打晕了带来。”

    “哦。”朱祁钰随手一指,道,“那薛太医先帮卢忠诊治诊治,看他是否真的疯了。”

    “是。”薛太医得旨,从自己的诊箱里拿出了一个布包垫在卢忠手腕底下,伸出二指便开始诊脉。

    诊了一会儿,又抬起卢忠的头,在他的后脑勺上摸索了半天,这才拱手道:“回禀陛下,卢大人的脉象紊乱异常,后枕部上还有一个肿块,看这样子,许是脑后淤血影响了认知。”

    裴居敬眼尖地注意到薛太医在摸卢忠后脑勺前的手是干干净净的,但在摸完之后,他的手上却沾着一丝不明显的淡红色血迹。

    看来是有人在闹市抓捕卢忠到送进懋勤殿这个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

    裴居敬用余光看了一眼于谦,发现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朱祁钰也没再追问,只是挥了挥手让薛太医下去。

    “朕心里有数了。”朱祁钰道,“明日早朝时,朕自会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