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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无可奈何花落去

    晴泉和明玥被那书生带着一队人马团团围住,除开那白衣书生,共计十四人,皆骑乘黑色骏马,浑身甲胄披挂整齐,一手持长槊,一手持盾牌,显然是等候多时,在此以逸待劳。

    隐约之间,还构成了一座阵法,蓄势待发。

    “哈哈,真是好大阵仗。”

    晴泉虽然被众人围住,却也丝毫不显露惧色,反而轻笑着率先开口,对着那白衣书生笑道:“真稀罕,堂堂狂生俞聒,居然也会被量载山招入靡下。”

    那白衣书生,听到这话,其心情愈发苦涩几分,但是也打定主意,不多说一句解释的话,就那么斜依在那棵云纹树下。

    原来那白衣书生,名叫俞聒,一身的书卷气,儒雅非常,活脱脱一位翩翩君子,但是行事习惯,却让他得了一个“狂生”的称号,事无常态,当是如此。

    “非也,妙公子远非常人,俞兄弟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况且,也只是为我等指明道路,妙公子可莫要为此记恨他,若是让妙公子因此记恨俞兄弟,杜某就先在这里给二位赔个不是了。”

    这个时候,那位名叫俞聒的白衣书生倒是没有再开口,而是其中一位身披锁子大叶甲,头戴亮银狮子盔的壮硕将士,开口解释,语气之间也颇为客气,一点不像是马上就要相互厮杀的语气。

    “杜将军无需如此,我一介女流,居然能劳驾杜将军亲自前来,受宠若惊,荣幸至极,怎敢心存缔结,一人事而已,杜将军无需担心我会记恨谁。”

    而晴泉依旧语气间多有笑意,说话间望向那说话的杜将军,客客气气,虽然嘴上说着不会,但说完之后,转头环顾四周,却唯独不去看那白衣书生。

    “哈,老朋友还挺多啊。”看罢,晴泉继续开口笑言,“怕不是刘老头已经统一大嬿了?不然,怎么可以同时请得到你们?”

    被她视线所及的那些披甲将士,也大多坦然受之,只有一人的目光稍有些躲闪,的确,他们这些人,大多都不是军中将士,而是晴泉视线所及的其中一位花大价钱请来的。

    而那目光躲闪的那位,姓武,名丰芦,早些年因为做事张扬,惹上了一方不大不小的势力。

    而当时,他武丰芦的实力也不比如今,所以逃跑的颇为狼狈,最后还是明玥救下的他,之后是晴泉点头,这才一同带着他,一段时间之后才摆脱了那些追杀他的人马。

    现在,自己却反过来围剿那一对女子,不去想别人作何想,武丰芦饶是脸皮厚,也不敢于晴泉对视,至于事后会被别人如何戳脊梁骨,他并没有想过。

    这里的事情,那注定是瞒不住的,不说其他,就单单是杜将军一人,就不知道同时被多少眼线盯着,不过,不光是武丰芦,来这里之前,基本上谁都没有暴露过身份,都是以杜将军的亲兵作为掩护。

    事后,每人都能拿到一大笔报酬,武丰芦觉得,就算是被别人知道,自己也得了好处,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妙公子,要不,您高抬贵手,随我们回去,令尊的意思只是阻挡您去往百月谷,并不想在其他地方与您为难。”

    这次说话的,却是一个年轻嗓音,就在那位杜将军的身边,头戴一顶四棱云铁盔,身披锁子云铁甲,除了为首的杜将军,其余人都是这个装扮,这也是大嬿国的制式盔甲了,被称为“云铁骑”。

    这次出来全都如此装扮,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而这人,正是晴泉口中那位刘老头的外孙,名叫刘玉权,因为量载山与大嬿国关系极好,刘老头本身就是大嬿国的唯一一位外姓王,而先前的请动这么多高手的那个人,就是他刘玉权了。

    或者说,是靠着他姥爷的威望。

    所以刘玉权现在也有个爵位在身,他的实力到不算多么厉害,能出现在这边也算是意料之外,晴泉仔细一想,也懂了,这次这家伙来这里,也是为了捞一笔不小的功劳。

    至于他刘玉权到底需不需要出手,显而易见。

    不过他倒是摆明了自己地位不高,对晴泉都是尊称,并且,不管是杜将军还是刘玉权,都是以“妙公子”称呼晴泉,实际上,这也是晴泉的众多名头的其中之一了。

    很多年前,三宗四国的江湖上,有人专门评选出了九位的公子,而晴泉,就得了这个“妙公子”的称呼,并且高居榜首,几次先后排名,都力压其余八位。

    其实,是九位,因为最一开始的榜单,是有十位公子的,除了现在的九位公子,还有一位“玉公子”,实际上也就是现在的“狂生”俞聒,只因不喜欢这个称号,曾经还和给出这份榜单的其中一个势力“烩云楼”。

    大打出手。

    之后,此事也是传遍了三宗四国,被那些豪侠文士大为推崇,说那:“吾辈男儿,也有大风流,不输她左晴泉一点半点,怎么就不般配了,般配的很嘛。”

    而这,也就是日后他俞聒“狂生”称号的一大由来,后来,烩云楼等几座门派便不再坚持,只是对外称只有九位公子。

    再然后,就最终定下了包括“妙公子”晴泉在内的九位公子,榜单只看实力,不论出身,男女皆可。

    “世子所言极是。”

    晴泉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心里暗叹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玉佩,是那宝塔镇妖款式,只有约莫两寸长短,被晴泉在手心里反复摩挲,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一样。

    而那位杜将军,见状也微微皱眉,他倒是不认识晴泉手里的东西,其实,在场也没人认得,但是上面那流转出来丝丝缕缕的气息,倒还是让杜将军有些摸不准,莫不是事情有变?

    要知道,虽然狂生俞聒并不会参与其中,但自己依旧带来了十几骑,除了那刘玉权之外,没有丝毫水分,各个都是名声赫赫的高手。

    虽然名声都不及“妙公子”这样的大名鼎鼎,毕竟,那九位公子,已经是三宗四国的顶尖宗师榜单,不过,来者也都不差,半数都是烩云楼评点出来的“次一等”的榜单高手。

    再加上几位大嬿国国宫里秘密供奉的老家伙,以及同样是九位公子之列的两位,这阵容,其实已经稳吃眼前的两女。

    更不要说,当初杜将军自己,早些年的时候,一样风流倜傥,也曾是九位公子的提名人选,不过后来被招入军中,到最后还做了将军,只能作罢。

    先前晴泉放眼环视一周,其实除了那几位老不死的皇宫供奉,也悉数认出来了,毕竟,都多多少少打过交道的,只是没有开口点破。

    定睛看了许久,杜将军也瞧不出晴泉手里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眉头却越皱越紧,只得与旁边的一名云铁骑交换了一下眼神。

    半晌,他蓦然大笑起来:“不是说,雾尊不会插手任何世间事吗?难不成妙公子今天要破例?”

    晴泉却不急不缓,低下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神色:“不敢,师尊亲自定下的规矩,我这做弟子的,怎么敢逾越。”

    杜将军听完,反而怒目圆睁,不依不饶:“既然不是,那妙公子手里的东西如何解释?莫不是公子的实力已经比肩雾尊?若真是这样,那今天我等就只好引颈受戮了。”

    “杜将军误会了,此物乃是师尊当年勉强收下我这愚笨之人时赐下的,算是一份礼物,也无甚用处,无非是师尊怕我这顽劣之徒出事,若是将军不信,可以问问俞兄。”

    晴泉倒是不理会杜将军的语气强硬,语气依旧平淡。

    那杜将军听罢,立刻转头看向后面那颗云纹树下的白衣书生,俞聒当然也听到了,惨然一笑,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东西他也知道,当时自己和明玥相熟,之后又跟随在晴泉身边许久,三人一同行走江湖,在晴泉的身上,俞聒受益匪浅,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俞聒期间离开还曾过一段时间,临走之前晴泉还问了俞聒一个问题,俞聒给了一个答案,之后晴泉这才准许了明玥救下那个武丰芦。

    期间晴泉那件玉佩也没藏着掖着,事实上,晴泉以前行走江湖,这件玉佩也一直悬佩腰间,只是后来才由于某事收了起来。

    俞聒当初也问过晴泉,这东西你天天带着,有什么说法没?莫不是带着这东西就能变成像你那样的高手?而当时晴泉只是笑言一句,癔症了吧你,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只是师尊收我为徒那天送给我的见面礼。

    想当年,两人关系极近,江湖上都有不少有关两人的艳本流传,只是两人谁都没有准话流出来,那些书商贩子,就只能瞎编了。

    可是,现如今。

    俞聒想到此处,心里不住苦涩,没有办法,事到如今,虽然他也知道以晴泉的聪慧,也能猜出自己这般为何,但人家理解归理解,两人怕依旧是再无回旋余地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真名杜可去的杜将军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他知道,从那位雾尊手里传出来的东西,哪有什么凡品,况且,刚刚晴泉自己也说了,那东西时雾尊给她用来保命的。

    绝对不会差了。

    今天这事情果然还是有变数,杜可去心中有些无奈,恼火倒不至于,都怪那个刘玉权不曾交代清楚,当初只是说那位雾尊因为当初那次山巅契约,是绝不会插手三宗四国的任何事情的。

    就算是她晴泉是雾尊的弟子,也照样不能让雾尊出山,而包括量载山刘老头在内的几个老家伙,同样的不能对雾尊的弟子出手,所以,只得劳烦杜将军了,将军大可以放心去。

    不过,毕竟是那位雾尊的唯一一位弟子,实力不俗,杜将军可要召集人手,以免阴沟里翻船。

    亏得他杜可去召集了这些个帮手,其实所谓不在那妙公子身上,而是和她一起同行的那位女子明玥,若是只有妙公子一人,杜可去还真不会轻易去拦截,就说现在的这些人手,甚至再加上那位狂生俞聒,她晴泉想走,也就走了,无非是付出一些代价。

    可有那位和她是姊妹的明玥,她就要顾忌几分,若是操作得当,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的将两女“请”回去,所谓“稳吃”,就是如此。

    只是现在,有了雾尊的那件护身器物,明玥已然高枕无忧,杜可去这边的阵容却不太够看的样子,怕就怕拼尽全力都留不下这两位。

    握住缰绳的几次握紧又松开,杜可去脸色最终还是恢复如常,皇帝陛下可没有说一定要办成,既然眼见事不可为,那为何还要得罪一位实力颇为不弱的武学大宗师,连带着大嬿国一起被记恨上。

    自己和人家又无冤无仇,大嬿国的江湖上甚至还对这位妙公子颇为推崇,不论是世间百姓还是军中庙堂,人人都视其为榜样,还和自己是旧识。

    先前自己怒目相向,也不过是不想让皇帝陛下失望,他刘老儿和人家有仇,就让他刘老儿以后自己找机会去。

    飒然一笑,杜可去也不管一旁的刘玉权如何脸色阴沉,如何给自己使眼色,也不找什么借口,坦诚的朗声抱拳说到:“既然事不可为,那在下就预祝妙公子一路顺风了,我杜某人脸皮不值几个钱,以后妙公子回来,找我杜某人喝酒就是,必定给公子安排最好的酒席,当面给公子赔不是,可莫要因此疏远了和大嬿国的关系。”

    闻言,其他人都还未如何动作,那跟在杜可去身边的刘玉权就率先开口,对着杜可去说:“杜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次可是…………”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杜可去摆摆手打断:“皇帝陛下可没说这次一定要如何,只是让杜某尽力而为罢了。”

    对刘玉权,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而是一个连形式都看不清的量载山三代子弟,若不是当初刘老儿对皇帝陛下有恩,这数十年来大嬿和量载山走的颇近的缘故,别说爵位,就是充军,这刘玉权都不配。

    说完,杜可去对着下方的晴泉一抱拳,算是暂先赔了个不是,就要招呼一众人转身离去。

    只听得那下方女子,笑意盈盈的说到:“杜将军风采依旧,小女子哪敢怨恨,只是以后找将军喝酒,可莫要再拿那不值钱的竹叶青应付我了。”

    已经掉头的杜可去闻言,朗声大笑,笑声中多有些尴尬,也不多说什么,带着人就按来时的路往回走了。

    原来,之前晴泉上榜之后再次游历大嬿国,正是杜可去刚做将军不久,杜可去有一次外出,就遇到了当时已经是妙公子的晴泉,对这位荣登榜首的妙公子,杜可去也多有好奇,两人就把酒言欢了一番。

    本来二人,一个官一个民,理所应当是晴泉做东,但杜可去也是个妙人,当时初为将军,锋芒毕露,面子一事看的比天大,总觉得在自己新结交的江湖朋友这里不能落了面子,就抢着做东。

    只是,大方归大方,杜可去当时身上也没带几个闲钱,也不好和晴泉说破,就只点了两壶最便宜的竹叶青,好在晴泉自己也不介意。

    现在听到晴泉旧事重提,杜可去知道,那位妙公子,是真的不曾记仇。

    “杜可去!你!”

    倒是一旁的刘玉权恼羞成怒,对着杜可去的背影大喝道,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杜可去扬鞭策马,已经行出去老远,也就只好作罢。

    转头望向还留在原地的那些高手,刘玉权眼神阴沉,这些高手倒不是杜可去请来的,而是刘玉权的爷爷放心不下自己孙子,当然,若是事成,最后的报酬都会是皇宫里出。

    “刘世子,我看咱走吧,现在已经事不可为了。”

    偏偏就在这时,一旁还在的俞聒,在刘玉权的心口又捅了一刀,让刘玉权胸中怒气更盛,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俞聒,但是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穿着粗气把俞聒给盯着。

    俞聒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看向下面那两位女子,事到如今,他俞聒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此最好,反正自己引路的已经办好,至于成与不成,都不会影响皇帝老儿许诺的报酬。

    松了一口气,俞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依旧在刘玉权身边还未动身离去的宋间,眼神冰冷。

    随后,俞聒也不再停留,抽身去往大嬿国京城的方向,身形缥缈,显然是一门不错的上乘轻功。

    “刘少爷,你怎么说?”

    晴泉见杜可去带着一些人离去,神色轻松几分,将手中玉佩上下抛了抛,这才收起,转头看向那个刘玉权,言语之间满是戏弄。

    “姓…………妙公子!你可不要得意!咱们山不转水转,走着瞧!”

    刘玉权显然是正在气头上,开口就要一个姓左的,好在憋住了,不然,他刘玉权今天走不走得出去这条山道,还是个问题。

    妙公子晴泉,姓左。

    之后,刘玉权又撂下几句狠话,一样策马离去,不然呢?找死不成,没了杜可去那一行人,原本准备的一个针对晴泉的阵法也不能施展,他们这些人,顶到天了也就是给人家造成一定的麻烦。

    没了阻碍,晴泉和明玥继续去往百月谷,只是不像先前那么策马疾驰了,走了许久,明玥忽然悄悄加快速度,赶上晴泉,轻轻的拉了拉晴泉的衣服,怯生生的说到:“姐姐,你不要怪果子哥哥,他应该也是迫不得已。”

    “嗯,没有的事,别多想了,到了在做打算。”

    晴泉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明玥的脑袋,明玥口中的那个“果子哥哥”,正是先前第一个出现,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的狂生俞聒。

    小时候,明玥不认识“聒”字,误以为俞聒是叫俞果,于是在明玥这里,俞聒就有了一个“果子哥哥”的绰号。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明玥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在之后,姐妹二人,骑乘着枣红骏马,在这条走马道上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