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去镜中 » 第六回: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第六回: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和晴泉一起,都在大嬿京城,还故意留下了明玥,就两人一起,逛遍了几处灯市,而那时,两人并肩。

    宛如一对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

    当时晴泉还趁着猜灯谜的空档,给俞聒传授了一门“破”字神通,正好与她送给他的那本无字书相配,当时晴泉送给他这本无字书的时候,俞聒还笑言一句,算是我借你的啊。

    要是什么时候想要,就和我说,在下一定双手奉还。

    当时晴泉还笑着打趣自己,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估莫着你会被我大成猪头吧。

    这些事情,俞聒现在想来,是真不个是滋味,自己有心送还这本无字书,怕是她无心要了。

    “喂,喂,喂!干嘛呢,你咋了?”

    忽然,俞聒思绪断去,原来是谢晓缘早已来到桌边,此时正在一旁,看见他正发呆呢,就出声询问。

    “没什么,你来找我又干嘛。”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谢晓缘等了半天,得了这么一句,有些没好气的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得再次复述了一遍先前那番话,“我说!明儿个!就是!正月十五了!据说!燕迴街和西边峰回路!都挺热闹!瞧瞧去不?据说!美人不少,二十仙在我们大嬿的不少仙子,都是要抛头露面的!”

    “哦,没什么兴趣。”

    俞聒听完,只是淡淡的说到,随后,他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是吧,大哥,咋得啦?这都不去,不去说那些仙子,就单说这种盛况一年也就这么几次啊。”

    谢晓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所谓几次,其实就只有三次,正好是三元,自然是上元节①一次,中元节一次,下元节一次了。

    “没兴趣。”

    “别呀,你听我的,明天咱们去逛一逛,据说有那钱庄,开了盘口,就赌那才子,这不就要轮到皇帝挑人了吗,那些盘口,就是因为这个,赌那些有名的才子谁能在这次盛会上拔得头筹。”

    谢晓缘依旧不死心,不住地劝说道,他口中所谓的赌局,是那大嬿每年都会举办的一场盛会,有些类似庙会的那种,不过要正式许多,是皇帝陛下亲自摆出一个擂台,那些才子,可以上去“论才”,也就是展示自己的才能。

    因为这盛会,不是三元都有,只是上元节这天,所以,上元节还要比中元节和下元节热闹不少。

    每次大会,都会决出一个头名,会被直接免去殿试招入宫中为官,就是人们俗称的“虚状元”,而且,就算不是那头名,得个前十,都有不少好处,那些权贵的门客,大都会从这里选择。

    所以明天这“论才”盛会,又被成为人们戏称为“论官”。

    “而且啊,你是不知道,这次的论官,开幕会有那二十仙之中的牡丹杜雨蓉弹琴,那杜雨蓉可是好多年不曾露面了。”

    “还有,还有啊,那………………”

    谢晓缘不断地诱惑着俞聒,直说的嘴唇发干,嗓子冒烟,俞聒依旧不为所动。

    “你这木头!那这样,你且跟我一起去,要是你自始至终都没提起兴趣,那你今年的所有酒水钱,小爷我包了,顿顿来这半斤仙都成,反之,你就要陪我逛完这灯会,还要是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的那种,可行?”

    “可行。”

    谢晓缘刚刚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打算一气说完润一润嗓子,这刚刚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全部喷了出来。

    “你这木头!”

    谢晓缘大喝。

    “哦,对了,子恕,你之前说的那些,我认真考虑了一下,以后你可以跟随我修行,我收你为弟子,不过你不可对外宣扬。”

    俞聒不去理会有些暴躁的谢晓缘,转头对被两人晾在一边的熊子恕说到,那个少年,还在默默地听着两人拌嘴,丝毫不敢打搅,忽然间,听到了俞聒的这句话,大喜过望,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激动神色。

    “俞大哥,真的吗?”

    “嗯,前提是你所说属实,你爹答应了。”

    俞聒依旧是淡淡的说到,他和这少年相识已久,对于他的家门风气还是很了解的,他那父亲,对他严厉的很,子恕想要说服他父亲却被训斥的这件事,光俞聒知道的,就有数次,更别说俞聒不知道的。

    “我爹没有问题的,这次因为我过了生日,我爹就准许我说个愿望,他不会反驳,我就将这件事又说了,我爹一开始还是很不高兴的,不过我娘也给我求情了,说我已经长大了,自己拿主意不是坏事,我爹就点头了。”

    提起这件事,俞聒面前的子恕此时说话,全然没了先前那种因为拘束而变得结巴的表现,神色飞扬,眉宇之间尽是那怎么也压不住的英气。

    “如此最好,子恕,你回家一趟,去给父母报个平安,我这这里等你,之后你就跟随在我身边修行。”

    俞聒眼神之中,终于是有了些笑意,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急不缓的说到,对于子恕,他还是很喜欢的,子恕早就想要拜师,他何尝不是想要早些收徒,只是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人家父亲不同意,自己也不好强求。

    “是,俞大哥。”

    “还叫俞大哥?”

    谢晓缘此时又冒了出来,见到那小子就要离开,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他当然也是认识这家伙的,熊家嘛,这大嬿京城里,除了他们谢家,就数这熊家名头最盛了。

    谢,熊,两家,现在还要外加一个杜家,都算是这京城的名门大户。

    谢晓缘来找俞聒的时候,也见过这小家伙几次,虽然说不得多亲近,但好歹也混了个脸熟。

    “哦,是……是………师……师父。”

    那少年刚要离去,听到了谢晓缘的这句话,立刻身形僵硬万分,再也迈不开步子,好容易转回头来,对着俞聒作揖不起,叫了一声师父,少年心里忍不住的发毛,这都不是拜师第一天了,前脚刚拜师,后脚自己就犯了错。

    好嘛,又开始结巴了。

    “去吧。”

    俞聒也不爱这些虚的,有一杯拜师茶足以,这东西还要之后见面补上,现在让子恕回家要紧,回头瞪了谢晓缘一眼,温和的对子恕说到,那少年这才起身离去。

    “嘿嘿嘿,你这徒弟看起来真好玩,哈哈。”

    “去一边去,少吓唬子恕。”

    谢晓缘见那少年离去,一个忍不住,大笑起来,下场自然是被俞聒丢了手中酒杯过来。

    但别看谢晓缘如此肥硕,却在从容不发之际,一个身形一歪,“啪”的一声,以一张圆脸将其稳稳接住。

    …………

    大惠国,百汇阁,那位管家坐在大堂里,有些疲倦,刚刚应付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牵马年轻人,那年轻人五官长得不错,很是耐看,一身锦缎也显示出这人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当得起翩翩君子四字了。

    只是那人话有些多,这让一向喜欢清净的管家有些皱起眉头,不过,那家伙倒是谈吐有度,仪态端庄,是个好相与的,管家也就耐着性子,和他聊了许久,最后得知是来找那位妙公子的。

    而且,看其言语神色,倒也不像是来寻仇的。

    管家就和他如实说了,你来晚了,那位妙公子前几天要了一匹好马,去了南边,后来阁主也追了去,看架势应该是去大嬿国了。

    赵小石当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一时间都没在意这位管家说的是妙公子要了一匹马,他只觉得不带这么玩的,连那鱼郭都一起去了,那明玥估计也走了,自己岂不是白跑一趟?

    亏得自己故作矜持还在京城那边逗留了几天才过来,合着是自己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若是直接来何至于此,赵小石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之后,那位管家看着那告辞一声,骑马离去的年轻人,有些叹息。

    年轻人是个不错的,模样虽然不能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也能算的上是仪态端庄,仪表堂堂了,看其衣着穿戴,也应该是个大户人家。

    只是,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身段,委实矮小精壮了些,实在是有些不随人愿,让人难以恭维,这不,那年轻人先前重新翻身上马的时候,第一下都没能踩到马鞍上。

    那位管家,送走了那位年轻人之后,又忙了一会儿,这时候刚刚在大堂里找了一张椅子,为自己泡了杯茶,这过年刚刚红火过了,连百汇阁这几天都有些清净,只是今天属实有些累,要忙活着张罗过几天的上元节灯会。

    不曾想,这位管家刚刚落座,抿了一口茶,就看到大堂门口,走进来两个女子,正是那百汇阁阁主,鱼公子鱼郭,和那妙公子左晴泉。

    这位管家,顿时觉得这杯中有那一两黄金一两茶美称的茶水,都没了滋味。

    …………

    翌日,大嬿国京城,三位男子一同信步在这京城有名的燕迴街,不过此时是白天,还无太多灯火,硬说景色的话,比起寻常是要强上一些的,但也不会强太多。

    拿人们的话说,就是:看惯了也就那样吧。

    这个说法,是有些模棱两可的,其实不知道是在说这上元节的白天,还是在说这颇有些年月了的燕迴街。

    这三位男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位男子一名少年。

    其中一位,一身白衣,腰悬玉佩,头上还别着一枚素簪子,步履稳健,其实和那书中所说的翩翩君子,玉面郎君一般无二,就算抛去那副好皮囊不说,但是这份气度,就足以让不少女子痴心。

    是那不情不愿出来的俞聒。

    另一位正在开口言语的男子,是那谢晓缘,和昨天衣着没什么分别,依旧是一身锦袍,脚着棉履,只是头上不再是一顶锦帽,而是以墨绳束发,双手拢袖,此时正在絮叨俞聒。

    “老俞,不是我说你,本来挺不错的一张脸,老是这么板着,可不像话啊,我记得你以前也不这样啊,难道说跟我出来就这么不爽?”

    “没有的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准备好明年的酒钱就好了,事先说好了啊,是那半斤仙的标准,到时候别不认账。”

    俞聒倒是依旧对谢晓缘的唠叨充耳不闻,只是提醒了一下这个家伙,不过这也是俞聒反过来恶心谢晓缘的手段了。

    因为俞聒比谁都清楚,虽然谢晓缘的赌运不济,但是赌品从来都不差,愿赌服输,从不赖账。

    “切,你去打听打听,小爷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谢晓缘虽然一样知道俞聒的目的,但依旧将那胸脯拍的震天响。

    此外,还有一位少年公子哥,跟在两人的身后,也不说话,就那么跟着,俞聒停他就停,俞聒走,他就跟上,但是神色之间没有丝毫的局促,果然,子恕拜了师之后,就是有些不一样了。

    三人走了一会儿过后,正值晌午,就寻了一处铺子,要了些吃食下酒,边吃边聊起了今晚的灯会和那场“论官”,因为俞聒的示意,所以子恕也就说了些自己的看法,以及一些自己知道的消息。

    实际上,在这件事情上,谢晓缘和子恕才是行家里手,两人都是出身豪门,所见到的和所接触的都是比较上流的,所以对这“论官”,都有些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反观俞聒,就有些“门外汉”了,虽然俞聒也经历过好多次这灯会和那所谓的“论官”了,但是依旧对那些佳人才子了解不深。

    毕竟,小时候是瞎混,长大了之后,跟着晴泉,也不敢造次,好多次灯会都被晴泉拦下来,不准他去,那段日子,正是他苦修的日子,对他来说,这种盛会不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倒是和晴泉带着明玥逛过,只是有些潦草,他的注意力也不在其他什么事物上,和没逛其实差不多,唯一一次正儿八经的逛灯会,还是去年和晴泉一起。

    当然,晴泉是为了交给他一门破字法决。

    所以此时,俞聒完全插不上话,子恕和谢晓缘倒是越说越起劲,已经说了不少,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这会儿,两人又在二十仙的那几位大嬿仙子的身上出现了分歧,争论的不可开交。

    俞聒若不是亲耳听到,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小小年纪,就对这些风花雪月之事这么熟悉,还说的头头是道。

    俞聒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在心中想到:不行,等今天灯会过去,要好好的教育一番,不能让谢晓缘这厮给他带上歧途。

    只听得那谢晓缘吧咂了一下口中吃食滋味,说道:“子恕,你说的有些不对,我觉得那杜仙子虽然确实姿容极美,还擅长音律,但是比起那倾国倾城的清宁公主,依旧是要逊色几分。”

    子恕也不甘示弱,就立刻反驳道:“非也,非也,小圆你想啊,清宁公主虽然姿容极美,但是却性子寡淡,不食人间烟火,不是吾辈男儿可以亵渎的,只可远观,而那杜美人就不一样了,虽然姿容逊色那清宁公主几分,但是身段丰腴,尽显富贵气,算是打了个平手,再加上前些年那个消息,理应是这杜美人更胜一筹。”

    其他的,俞聒大致还可以听懂,无非就是谈论杜雨蓉和清宁公主这两位名列二十仙,算是大嬿国最为著名的两位女子,今年谁的名次更高些,要知道,这二十仙的榜单可是每年都会重新编排的。

    但是子恕口中所说的“前些年那个消息”,俞聒就是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了,不过好在谢晓缘知道,在子恕说完之后,就立刻娓娓道来。

    “子恕呀,目光短浅了不是,那杜仙子虽然拒绝了那位佘公子,但是和清宁公主比起来,依旧是差了些许,且不说身份怎样,那杜仙子是那位杜将军的嫡女,其实相差并不大。但是,你可别忘了,清宁公主可还有个‘玉虫’的称号,所以还是要胜过杜仙子一筹的。”

    谢晓缘说完,俞聒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又忍不住喝了口酒,那位杜将军的嫡女杜雨蓉,曾经拒绝过佘公子佘暖秋?这么说来,佘暖秋那个苦瓜脸曾经追求过杜雨蓉了?

    俞聒心中有些讶异,佘暖秋,他是熟悉的,其实,这九位公子,除了那位神出鬼没的月公子,以及那位最为神秘的鬼公子之外,他都打过交道,不过,他怎么也不觉得那张苦瓜脸像是会主动追求杜美人的人。

    于是,俞聒就又灌了些酒。

    听过了八卦,俞聒也吃了个八成饱,已经算是很撑了,不然待会儿,逛灯会的时候就吃不下那些摊位上各色各样的点心了,俞聒虽然对灯会了解的不深,但是这种小事,他还是知道的。

    之后,三人又在酒铺里呆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暗下来之后,三人便继续上路了,直到此时,谢晓缘和子恕都有那意犹未尽的感觉,两人对视一眼,皆忍不住一笑,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之后,谢晓缘就有些心不在焉似的,老是东张西望,像是再找什么人一样,显得有些鬼鬼祟祟,只是子恕这时候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挂起来的灯谜上,而俞聒则是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

    于是,师徒二人,就都没注意到这家伙的鬼鬼祟祟。

    走过了几个铺子,途中三人稍作停留,是子恕揭下了几处灯谜,不愧是出身熊家,书香门第就是不一样,一共摘下了几个,就答对了几个。

    然后,子恕就得了那店铺老板的一只玉把件,是当做那猜对灯谜的彩头,值不了几个钱,但是样式和寓意极好,点缀书房,再好不过。

    一行人再转过一个街角,视线猛地开阔几分,街道上一片灯火通明,来往的行人游客络绎不绝,就在俞聒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从一旁的一条巷子里,转出了几位带着斗笠的女子。

    那几位女子,出了那条巷子之后,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就直直的向着三人这边走来,起先,俞聒并未在意,在左看看右看看选好了一处人少的地段之后,就要动身。

    但是,忽然眼前就多出了一位头戴斗笠的女子,那女子头上斗笠,挂下来一圈黑色薄纱,遮住了容貌,再配上这万般灯火,影影绰绰的,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俞聒正要询问,却不曾想,那女子已经率先开口。

    “小女子见过俞公子。”

    嗓音清冷,语随清香。

    而谢晓缘不知何时,已经拉着子恕悄悄的去往了别处,这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俞聒和这位神秘女子,再加上还是在这道巷子里,地势幽静,更加衬托的两人有几分幽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