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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晓看天色暮看云

    俞聒起先是想要询问一番的,但却被那神秘女子抢了先,说出的话也让俞聒有些吃惊,自己在京城的话,可不认识多少女子朋友,有几个,俞聒也都十分熟悉,就算是带着斗笠和棉面纱,俞聒也自信不会认不出。

    所以,俞聒断定眼前的这位女子,自己绝不认识,便开口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又是如何认得我的。”

    本是一句询问的言语,但那女子的回答,又让俞聒吃了一惊。

    只听那神秘女子似乎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也不回答,只是语气不似先前那般清冷,多了几分温婉,反问道:“俞公子当真不记得我了?”

    这一问,可把俞聒问到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得用心的斟酌了一番说辞,有些小心翼翼的再次问到:“俞某愚钝,不知在何处见过姑娘,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哎~罢了,罢了,俞公子可否和小女子同行一程?容得小女子细细为公子道来。”

    不曾想那女子依旧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邀请俞聒同行一程,一位女子,在这非常特殊的时间地点,简明扼要的邀请他俞聒同行,俞聒又不真的是谢晓缘口中的木头,到了这时,岂能不知。

    就是俞聒再怎么迟钝,此时也意识到了一些东西,所以他略一思索,当下就要拒绝,只是,俞聒这边一个迟疑,那女子就已经向前走了一步。

    两人本来就是面对面的姿势,此时,这位女子向前一步,一下子就贴近了俞聒,虽然并未相触,但是也相差无几,一股清香,一下子就向俞聒扑来,俞聒下意识的就要退后一步。

    结果,给那位女子忽的探出一只手,拉住俞聒的一条胳膊,不让其退后分毫。

    “姑娘,你……”

    俞聒微微皱眉,直接开口言语,这胆大的姑娘,有些太过突兀了,就算是自己和她以前见过,这么做,尤其是还是女子动手,实在是不合礼数。

    只是,不等他说完,那位女子就出言打断:“俞公子可是不解?无妨,小女子刚好略知一二,公子只管随我来,我一介弱女子,又和公子无冤无仇,总不能是想着谋害公子的性命吧。”

    俞聒心中依旧有些困惑,但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眼前这女子绝不会对他不利,于是,在那位女子的轻轻拖拽下,俞聒迈开步子,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这处巷口。

    两人先是脚步加快,然后走出一段路之后,又慢慢的放慢脚步,两人就那么慢悠悠的逛荡起了这热闹的燕迴街。

    那女子倒是也没有糊弄俞聒,一路走来,果然和俞聒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声音不大,但是嗓音清冷,说到会心处,还有几分温婉,让人听罢如春风拂面,舒适非常。

    “小女子我和公子当初在那烩云楼见过面的,公子当时还和我攀谈了几句,想当初,真是潇洒……”

    “当时,我还想请公子喝杯茶水,只是公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后来,我就和朋友时常打听公子的消息……”

    “………………”

    “不曾想,现在公子倒是忘性极大,莫不是小女子当真长相平平?”

    俞聒跟着这位神秘的女子,走到了一处灯火通明处,稍稍停步,而那女子刚刚好说完最后一句,就那么安静的站着,虽然有面纱遮挡,但是俞聒依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位女子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至于那眼神之中是怎么个含情脉脉,怎么个秋波流转,那啥,这不是有面纱呢嘛,看不真切,看不真切。

    话说到这个份上,俞聒终于是想起这位今天突兀现身的女子到底和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又有什么渊源了。

    两人初次相见,其实除了今天,两人也就见过那一次,是当初自己大闹烩云楼的时候,先是在烩云楼的一楼,打算和那管事的好好商量一番,不曾想,还没谈几句,两人就谈崩了。

    俞聒倒也没什么兴趣对一位管事出手,是那烩云楼坐镇大堂的两位供奉,在两人争吵声大了起来之后,闻讯而来,把俞聒当成了那无礼之徒。

    正巧,当时烩云楼楼主并不在烩云楼,所以,那两位上了年纪,有些暴脾气的供奉,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也没给俞聒什么好脸色,不和俞聒多说半句。

    随后,三人大打出手,战成一团,打的有些惊心动魄,而当时,烩云楼内外围观的看客,茫茫多。

    因为,像这种纷争比试,尤其双方还都不是庸手,不常见的,所以,当时那一场交手,是被许多人看在眼中的,而这件事,对后来俞聒那个“狂生”的称号,影响极多。

    最后,俞聒倒也不是真的来这里逞凶了,所以也没有以死相博,那两位供奉渐渐的也看了出来,也没有如何手段尽出,最后俞聒以一敌二,算是和那两位年纪不小的供奉,打了个平手。

    更是为他增色不少。

    事后,烩云楼楼主归来,了解了事情原委,知道是误会,于是带着那位管事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俞聒当时也已经被晴泉训了一顿,知道当时谈崩了和自己正在气头上,说话有些冲脱不开关系。

    于是双方就一笑泯恩仇,烩云楼楼主亲口答应下来,说一定会将俞兄从那十位公子之列摘除,此外,烩云楼楼主还亲自送上了一盒品相极好的茶叶,作为赔礼,还是那种千斤难买的。

    实际上,烩云楼倒不是真的惧怕一个年轻气盛的俞聒,而是,烩云楼从来都是秉持着一个:广交朋友,和气生财的宗旨,所以一向与那些豪门权贵,或是那些江湖门派,武学宗师关系极好,朋友遍天下。

    一位年纪轻轻的“玉公子”,双方也无深仇大恨,还是值得烩云楼结交一番的。

    俞聒当时一场架打完,估摸是觉得自己也无甚道理,就欲离去,只是在临近门口的时候,二楼的一处雅间之中,这位女子开口叫住俞聒,想要请他共饮,给俞聒拒绝了。

    只是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问了俞聒一句为何要如此冲动行事,我看公子翩翩,就算不怕烩云楼秋后算账,总也要在意世人几分眼光吧。

    于是,俞聒就给了那个“且行风流事,莫问世间人”的说法。

    其实这句话是俞聒早年间得了个“鱼白衣”的称号之后,晴泉劝他多看些书,他就多看了些书,偶然间在一本书中瞧见了这句,大为喜欢,就当做是答案送给了那位女子。

    “姑娘原来是当初那位,倒是俞某愚钝了,不曾认出姑娘。”

    俞聒想清楚了来龙去脉,恍然大悟,连忙就像这位到现在依旧不知名讳的女子作揖赔罪道。

    俞聒说完,那位女子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心情转好,然后就有些欢喜的开口对俞聒说到:“无妨,俞公子只说不曾认出,而并不是忘记了,小女子倍感荣幸。”

    言语之间多有笑意。

    “只是还不曾知晓姑娘,姓甚名谁。”

    “俞公子客气,称呼我为英玉即可。”

    那位女子似乎不愿提起自己姓氏,只是说了个名字,但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俞聒只觉得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急忙思绪微转,寻觅一番。

    随后他蓦然睁大眼睛,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询问:“敢问,姑娘可是姓李?”

    “小女子的确姓李,先前不与公子明说,俞公子莫怪。”

    李,大嬿国姓!

    而先前在酒铺里,子恕和谢晓缘争论的那位有个“玉虫”之称的清宁公主,正是叫做李英玉。

    俞聒此时有些紧张,自己面前的这位,居然就是大嬿的那位倾国倾城的清宁公主?

    说来也怪,俞聒这一紧张,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消失一般,像是先前的某种感觉,只是俞聒此时心思都在眼前的这位清宁公主身上,并无注意。

    “在下先前不识公主殿下,多有得罪。”

    俞聒回过神来,连忙再次作揖行礼道,头上有些汗珠,倒不是真的怕这位公主如何兴师问罪,而是先前的那番交谈。

    他俞聒又不是傻子,这位清宁公主,今天特意来找自己,又说了那么多或直白或含蓄的言语,再加上人家的一句“称呼我为英玉即可”,俞聒当然知道这位清宁公主是什么意思,还真不是俞聒故意推脱,实在是太难消受。

    并且,俞聒心中早已有一道倩影,再容不得他人。

    所以,俞聒的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为先前自己面对一位公主的言语不得体赔罪,同时以公主殿下相称,又是拉开两人距离,算是拒绝了这位清宁公主先前的一番心意。

    “俞公子,如今你我之间以算相识,所以无需多礼,喊我英玉就可。”

    而这位清宁公主,就像是没有听到俞聒话里的意思一样,依旧是语气温婉,笑意盈盈。

    顿时,俞聒心知不妙。

    于是,俞聒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拒绝,而且更加直白:“公主殿下,俞某只是一介布衣,万万不敢高攀,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无妨,俞公子不必多虑,我出宫之前已经与父皇说好,会册封俞公子一个爵位。”

    那位清宁公主依旧笑意盈盈,“而且,这只是我的意思,我对公子仰慕已久,今天一吐心声,算是圆了我的一桩心事,不知俞公子意下如何。”

    俞聒听着这位清宁公主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有些强硬的语气,心中大呼不妙,显然是这位公主觉得自己一定会答应,说不定,不答应也得答应。

    俞聒心里清楚,别说人家动用宫中势力了,就是现在在此地,两人打起来,自己一样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位清宁公主,为何会被称呼为“玉虫”,那是因为这位清宁公主,养有一条白蛇。

    而这条白蛇,是一只异兽。

    同时,这位清宁公主,按照早些年的一个说法,还是那位“蛇公子”栢天然的师父!

    世间有传言说,这一辈人里,可以和妙公子左晴泉争锋的,放眼三宗四国之大,也只有寥寥四个半,而这四个半,因为各自原因,都不可以被列入那九位公子之列。

    其中一位,就是这位出身大嬿皇室的清宁公主,“玉虫”李英玉!

    至于那所谓的半个,其实还是人们戏言他俞聒,是那什么,虽然你俞聒不行,但是好歹老夫老妻了,估计妙公子不会对咱们这位狂生下重手,可以算作半个。

    俞聒额头冒汗,他还知道,就算今天自己运气不错,这位清宁公主出门并未携带那条白蛇,但其自身修为同样极高,一手御水神通出神入化,自己的胜算一样极低。

    只能找机会逃了。

    俞聒心中暗暗想到,同样的,他也明白了当时为何自己有那种奇怪感觉,然后后来知道了这位公主身份之后又消失不见,是这位清宁公主的另一手绝学,幻法通神,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迷惑敌人。

    “哎!”

    不过,俞聒刚要有所动作,盯着他脸庞的李英玉,忽然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眼目低垂,然后声音之中略带歉意:“俞公子莫要多想,今天是英玉有些唐突,冒犯了俞公子,还望公子见谅,我已知公子心意,以后绝不再纠缠公子。”

    然后,她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只是,英玉明知事不可为,但依旧放不下公子,若是公子不嫌弃,以后我们就以朋友相处,如何。”

    末了,这位清宁公主又是幽幽叹息一声,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缓缓地低语一句:“哎,那个妙公子,当真有那么让公子心心念念吗?”

    关于狂生俞聒和妙公子左晴泉两人之间的传闻,别说是大嬿京城,其实三宗四国之间,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虽然两人谁都没有承认什么,但是,两人一样都不曾否定丝毫。

    所以,编撰贩卖那些世间关于两人的艳本的书商,一个比一个起劲,比的就是谁家更会编造,更能将两人之间的故事说的天花乱坠,虽然都是些空穴来风的杜撰,但是,人们还就是好看这些。

    而作为一国公主的李英玉,更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还不是那些传闻,而是两人之间真正发生过的那些。

    比如: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那位妙公子的妹妹称呼俞聒为“果子哥哥”,以及三人之间的一些旧事。

    再比如:狂生和妙公子,在去年上元节十分,一同逛过了灯会,而且,还没有妙公子那个妹妹跟在身边。

    亦或是年前,关于那场围杀妙公子的事情,李英玉就知道,俞聒也是参与其中的,虽然只是带路,但是按照李英玉了解的妙公子的性情,两人之间必然再无可能。

    所以,她才趁着这次的灯会,让那谢家的谢晓缘牵线,在此“偶遇”俞聒,说出心中所想。

    在她看来,虽然俞聒和那位妙公子之间,风言风语漫天飞,但是那位妙公子还真不一定会喜欢俞聒,应该只是俞聒的单相思,然后自己在这个档口趁虚而入,胜算颇高。

    不曾想,还真给俞聒拒绝了。

    “公主殿下抬举俞某了,俞某自知愚钝不堪,不敢耽误公主殿下。”

    俞聒听到李英玉这几句话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位清宁公主,还算是讲道理,没有胡搅蛮缠,也对,人家毕竟是一位公主,同时还是一位和晴泉一样,修为极高的大宗师。

    然后俞聒又说道:“若是公主殿下没有其他的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自始至终,俞聒都没有回答这位清宁公主的那个“你我以后以朋友相处”的问题。

    怎么回答,点头答应?那是万万不可的,俞聒可不想以后两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传出去。

    摇头否认?一样不妥,俞聒可不想再给这位好不容易才放过自己的清宁公主什么刺激,万一呢?万一人家一个不讲道理,自己今天就真的不用走了。

    “俞公子,是要去找你那位新收的弟子?英玉恰好知道一二,公子且随我来。”清宁公主看俞聒要走,连忙挽留。

    并且,她说完之后,见到俞聒并没有点头,就又补充道:“俞公子无需担心,英玉不会再纠缠公子,只是带路而已。”

    俞聒无言以对,不敢再推辞,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于是,两人再次一起动身,相伴而行。

    …………

    大惠国,百汇阁,今晚这里一样热闹非凡,说是人山人海,丝毫不为过。

    毕竟,这上元节可不是大嬿才会有,这等盛会,是必然会普天同庆的,所以,不光是大嬿京城,大惠国,大平国,以及囚龙国都在举办这上元节的盛会,只是各处细节不尽相同罢了。

    这是一种天下共有的习俗。

    在百汇阁大小楼之中的那座小楼之上,最顶楼窗边,有一位女子,姿容极美,此时正双手托腮,一双手肘抵在窗台上,望向天幕处,怔怔出神。

    “玥儿?”

    她身后走来一人,同样是一位女子,不过和她相比姿容差了不少,只是那一身黑底锦袍,配上她举手投足间的气息流转,气度上倒是要高出一截。

    只是鱼郭来时路上还规规矩矩,一上了楼,见到了明玥,就立刻原形毕露,匆匆撤下身上那件碍事的锦袍,露出里面的一席宽松的黑裙,脚步轻盈,跑向窗边的明玥。

    “小鱼姐姐。”

    明玥听到鱼郭的声音,回过神来,转头应了一声。

    “安啦,你姐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不还没走呢嘛,况且,在姐姐这里,一样的啦。”

    鱼郭顺手拉过一只圆凳,一屁股坐下,一只脚还踩在圆凳边缘,丝毫没有身为女子且穿了裙子的觉悟,“其实要我说,玥儿你早该来百汇阁呆着了,跟着她天天奔波,怎么能行。”

    然后,不等明玥说话,鱼郭就拉过先前被她甩在一边的那件黑底锦袍,从其中摸出了一只木匣,有些开心的说到:“对了,差点忘记,玥儿来,我给你带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