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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谁家玉笛暗飞声

    那个装死的少年,脸皮倒也厚,愣是趴在地上没有起来,见状,晴泉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气也出了,犯不着和这个小王八蛋计较个没完。

    于是,晴泉就不去看他,又单独将小佬泽最小的那个关门弟子提了出来,说了一番道理,不过,小佬泽对于这家伙很是宠爱,真就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所以晴泉几乎没什么可以指导的,也就几句话,他师傅早就帮他铺平了道路,不需要晴泉再画蛇添足了。

    一顿训话之后,晴泉伸手抹去自己留在那柄妒秋上面的气,将其交还给官文定,还是得自己出手,不然,上面残存的气还要几个时辰才能褪去。

    “多谢前辈………前辈要找我师父去吗?我刚好要带着他们回去,可以顺路一起的。”

    官文定想了想,还是觉得要问一下,虽然他知道晴泉肯定是用不着带路的。

    “不必了,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们同行了。”

    晴泉果然婉拒,也不多说,只是去了自己拴马的地方。

    那十三剑子,再次一起向晴泉作揖行礼,就连装死的那个,现在也起来了,看见晴泉没有继续计较,也麻溜的爬了起来,向晴泉行礼。

    那叫一个真诚。

    就在众人各自收拾妥当要离去的当口,从远处迅速掠来一道剑光,极快,极细,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在空中硬生生的拉出了一条线,久久不散。

    剑光来处,正是晴泉先前瞄了一眼的那个方位。

    好在这剑光柔和,并不刺眼,不然惊动的人不会少。

    “见过红师叔。”

    那道剑光落下之后,显出一个妙曼的声影,周身流光肆意,不得真容,只是依稀可以从形体上看出这是一位女子,而官文定等人,立刻就对着那个人影抱拳致意。

    官文定心中了然,原来师父她老人家还是不放心他们。

    这位被他称呼为“红师叔”的女子,是落阳宗上资历和辈分皆不在他师父之下的一位长老,据说是当初落阳宗开宗的时候,就出过力的,威望和地位都不输给他们师父。

    其实,严格的来说她并不是人,而是一把剑,是落阳宗小佬泽,也就是他们师父的佩剑。

    神剑有灵,唤作“赤邪”。

    是当初雾尊使一颗大日坠地之后才被小佬泽得到,当时,那位远古魔神,以改天换日的大神通,联合一众魔神和异兽,对抗雾尊,企图求胜,结果却依旧不济事。

    被雾尊覆手打杀殆尽。

    而这位魔神,其实就是当初的那一轮大日,现在的坠神峰等几座孤零零的山峰,就是当初这位魔神的尸骸所化。

    之所以会分散开几座山峰,而不是完整的一座,这就和赤邪有关了。

    是因为当初这位魔神坠落下的地方,将大地砸碎,露出了一柄埋藏在地底的神剑,被这柄神剑的剑意,一分为四。

    这才成了现在落阳宗境内,包括坠神峰在内的那两大两小的四座山峰。

    这把神剑,后来被小佬泽收取,而她早年的那两把剑,一把“妒秋”传给了开山大弟子官文定,而另一把“慕雪”,则是小佬泽留着给关门弟子的。

    当然,小佬泽现在还没有赐下那把慕雪,虽然妒秋和慕雪,都远远比不得神剑赤邪,但是好歹都是在三宗四国的江湖上数得上号的神兵利器,小佬泽的那个关门弟子,现在依旧难以驾驭。

    至于官文定口中那个“红师叔”的称呼,则是因为那位小佬泽,平时都喜欢称呼赤邪为“小红”的缘故。

    不过落阳宗上上下下,本来是都不敢这样说的,是后来有一次庆典,小佬泽喝高了对下面的一群弟子和晚辈们说了句,你们红师叔,真是个水灵的。

    这才有了落阳宗的“红师叔”。

    “晴泉,好久不见了。”

    那道剑光,落于地上之后,散去了光彩,露出那位女子的真容,极美,不愧是神剑之灵,简简单单一件落阳宗的宗门服饰穿戴在身,就有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感觉。

    而这一开口,更是惊艳。

    晴泉承认,自己所见过的女子,无一人可以在姿容气度上与之相比,就是明玥那种倾国倾城的女子,在姿容上都要逊色一筹,就更别说气度了。

    并且,这么多年过去,这位剑灵的容颜气度依旧,还多了几分雍容的富贵气态,比起以前,更胜一筹。

    若不是这位是神剑之灵,那么三宗四国当中的那个由来已久的“二十仙”的榜单,榜首就没什么悬念了。

    打量了赤邪几眼,晴泉开口笑问道:“确实好久不见了,赤邪,最近落阳宗有啥事儿?还要劳烦小佬泽给我专门写信。”

    “倒是没啥大事儿,只是过些天就是宗门庆典,她知道你平时懒得动身,正好赶上这次你来这里,就赶巧邀请你去。”

    赤邪轻声说,她倒是也有这想法,但是,她却不会主动开口邀请,这是咱们那位宗主的意思,作为剑灵,赤邪其实和人的想法还是有区别的。

    有那么点佛家语中所说的“皆空”的意思。

    “嗯,正好我这次也要去落阳宗,就顺路去看看。”

    晴泉点头,她倒也不是讨厌热闹,只是习惯了清净,不太想往人多的地方去罢了,这次顺路,倒是问题不大。

    心如止水,心气易放不易收。

    赤邪微微一笑,众生倾倒:“那就说定了,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其实现在可以同去。”

    “那好。”

    晴泉之前对小佬泽的那位大弟子所说的有事,其实就是在等这位剑灵,早在刚刚,晴泉已经察觉到了这位的存在,但是却没告诉那些少年少女。

    那啥,不能太打击人不是,虽然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

    大惠国,洛城。

    这里是大惠国一处十分繁华的城市,和大惠国的国都一南一北,算是大惠国境内最为繁华的两座城市,南边的大惠国都,靠近尉迟山脉,也就是大孤山和百月谷所在的那座山脉。

    这条尉迟山脉,是三宗四国境内第二大的山脉,第一的,当然就是那玉崇山脉了,玉崇山脉坐落于大嬿国和囚龙国的西方,那位雾尊所在的雾海,就是和玉崇山脉相接。

    而这座尉迟山脉,则是横贯了大平和大惠两国,并且在大平国的境内去势向北,去往了那道“天火屏障”的另一端。

    单论群山的大小以及山脉的巍峨程度,玉崇山脉当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是若单说绵延长度,这尉迟山脉就要更胜一筹了。

    而北边的这洛城,就属于落阳宗地界了,处于坠神平原,和落阳宗的山头是邻居,其实这里,就等于落阳宗在治理,在这里,落阳宗宗门说话,可要比大惠皇室好使不少。

    毕竟天高皇帝远。

    只不过,落阳宗和大惠皇室关系极好,相辅相成,所以倒是并不会出现一国南北分裂的情形。

    不说大惠国,就是其他三国,其实除了和大惠国相邻的大平之外,其他两国大体上都是如此格局。

    就像是大嬿都城和量载山的东西想望,囚龙国国都和养龙谷分别坐落在囚龙国的东北和西南,并且,两者的关系都属于那种,极为紧密,相辅相成。

    最近的这些天,这洛城是真热闹,其他地方经历过了年关和上元节之后,已经慢慢的将热闹劲儿褪去了,但是这洛城不同。

    因为这里是落阳宗所在。

    由于这里和落阳宗挨着的缘故,私底下也有不少人,都说这洛城就是属于落阳宗宗的,相当于外宗,这话当然不可能放到台面上来说,那可就是拂大惠皇室的面子了。

    再过不久,就是落阳宗的宗门庆典了,所以这洛城上上下下,也都忙活着,不必年关十分差了,总不能让外来的客人觉得咱们洛城不如何不是。

    毕竟,每次落阳宗的庆典,都会邀请许多“大人物”来此观礼,而落阳宗作为三宗之一,自然是牌面必须得足够,总不能被那些小门派比下去。

    而这一次,洛城里那些消息灵通的,早已经知晓了此次落阳宗庆典观礼的名单,除开量载山和养龙谷这同为三宗的其他两个宗门,以及四国皇室之外,那些次一等的门派,也都大致和上一次相仿。

    比如,大惠国本国境内的千面坊和百汇阁,大嬿国的烩云楼和那个号称是三宗四国“兵器铺子”的风过山庄,以及囚龙国的西雪原和大平国的折月楼。

    而那千面坊,烩云楼,折月楼以及在囚龙国的那荷花山庄,正是那四个评选出各个榜单的势力,只是荷花山庄早年和大惠国皇室有些摩擦,落阳宗当然是站在大惠皇室这边的。

    所以落阳宗的宗门庆典,这荷花山庄是从来都不会前来祝贺的,这在三宗四国的江湖上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除此之外,还有大惠北边的一些算是落阳宗附庸的门派,这些门派的山门,大都在落阳宗附***时为落阳宗“进贡”,同时受到落阳宗的庇护,就也都会到场。

    而其他三国当中的那些小门派,也有一些和落阳宗关系比较好的,也都收到了请柬。

    剩下的就是那些个人了,都是很有名气的江湖豪侠或者是和落阳宗关系不错的,就比如那榜单上的九位公子,落阳宗每次庆典就都会给出请柬。

    只是每次来的人都不会太多,除了次次不来的晴泉之外,月公子赵小石神出鬼没惯了,也就来过一次,而囚龙国的那两位,也都不怎么会到,每次也就只有燕公子和大平国的一位一定会来捧场。

    看似很多,实则极少,毕竟三宗四国的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山头,明里暗里的,数不胜数,上面说的这些,其实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至于剩下的那些,随缘。

    能否得到请柬,或买或借,或偷或抢,就各凭本事了。

    不过,这一次的落阳宗庆典,除了庆典之外,其实还有另一重作用,只是寻常人等现在不知道罢了,等到庆典开始,自然水落石出。

    …………

    坠神峰上,“切玉殿”中。

    此时有不少的落阳宗位高权重的人物聚在这里,分列在两边的案几旁,正不住地交头接耳,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大殿里的座椅,基本上已经齐了,除了离着主位左右手边最近的那两把椅子之外,其余椅子都有人落座。

    而在最上面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身着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长袍,并不是落阳宗的服饰样式,而是一件没有一丝点缀的纯黑色长袍。

    除此之外,这位女子的身上就再无它物,一头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上,在这有点庄严的大殿上,显得有些随意,但是却没什么人会多说什么。

    因为此人。

    正是江湖人称小佬泽的落阳宗宗主,是这切玉殿的主人,当然,也是这整个落阳宗的主人。

    在其下方,正在商讨着什么的那些人,就是这落阳宗的一众长老和供奉,以及一些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实权,但是却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是当初辅佐小佬泽创办这落阳宗的功臣。

    他们商讨的,自然就是这次庆典了,而坐在首位上的小佬泽,不曾开口的原由,就在这空着的两把椅子上了。

    左边的那一把,是掌管落阳宗律法的掌律长老,右边的那个座位,缺席的则是负责着落阳宗上上下下,大大小小财务的财神爷。

    掌律长老,实际上就是赤邪了,而这财神爷,其实在这三宗四国的江湖上,也有不小的名气,其实她真名墨香并无多少人知道,而另一个化名:桃华①,倒是有些名气。

    在当初还未成为落阳宗财神爷的时候,这位就曾经做出一桩十分惹眼的壮举。

    也就是因为此事而扬名天下。

    后来是因为和小佬泽意气相投,这才答应了小佬泽的邀约来到当时江湖上刚刚有了那个三宗之说的落阳宗做了财神爷,一直到现在,这落阳宗上上下下的钱财出入,都还是她一言决之。

    要说实力,可能这位财神爷要比赤邪逊色不少,但是要论名气,其实在落阳宗有意的遮掩下,赤邪的身份并不为江湖人熟知,自然是比不过墨香。

    现在这两位都不在,小佬泽也并未开口言语,这看似人手齐全的“开会”,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多是下面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相互之间先通个气,最后真正摆到台面上来,还得是这三位重量级的人物开口。

    而这两位,赤邪正在带着一群少男少女,和晴泉一起往落阳宗方向去,至于咱们那位财神爷,现在忙里偷闲,正从山下市坊间,包了一大包点心归山。

    倒也不是墨香如何狂傲不服管教,还真是这次并未接到宗门通告,小佬泽知道那群小混蛋前不久出去了,就是为了等到晴泉,临出发之前,她还专门嘱咐他们给晴泉带去书信。

    知道赤邪还没回来,倒也不急。

    别的小佬泽倒是不上心,只是这关门弟子,心疼得紧,生怕晴泉下手重了,只是她这关门弟子,倒也不像是她这么大大咧咧,文静的很,从头到尾都没几句话,倒是比较入晴泉的眼。

    再加上还是个孩子,晴泉下手自然不重。

    在宗内,赤邪就和小佬泽因为她宠这关门弟子说过好几次,不过小佬泽倒是屡教不改,赤邪拿她也没辙,久而久之,一人一剑灵吵的多了,也没有个定数,赤邪只好作罢,由着她去了。

    墨香行在回山路上,一身宽大长袍,束发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丝带,这还是要下山的时候弄得,平时在山门账房里,说是不修边幅都是比较委婉。

    步伐细碎,走的极慢。

    她是个疲懒人,性情洒脱随意,不然也不会和同样随意的小佬泽成为好友,是山上公认的四大懒鬼之一,若不是今天山上那点库存吃完了,而自己那账房里其他弟子也都出去办事。

    她才懒得下山。

    “这山路,还真是累人。”

    墨香走到半山腰,一边嘴上说着累人,一边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伸手从那大包裹之中捻出一块桂花糕,她就好这口儿。

    而且,因为这边漫山遍野的桂树林的缘故。

    虽然这一季并非是木樨花落的季节,但山下各大糕点铺子依旧库存极大。

    一年四季都是吃桂花糕的好时节。

    她这一大包,也就是怕麻烦,懒得雇人,再加上她的确是许久不曾下山了,想借着此次出来走走,不然一次拉上一车这事儿,墨香也不是干不出来。

    掰下一块桂花糕,一撒手扔进嘴里,应付差事一般的嚼两下,就吞入腹中,立马再掰一块进嘴,眨眼工夫,一大块桂花糕就给这厮祭了五脏庙。

    墨香抬眼看了看山路,又是一阵摇头,苦着一张脸,就又要伸手去拿糕点,不曾想,腰间那雨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响,墨香本着不去理会的心思,依旧伸手去拿了一块桂花糕,不曾想那声音愈发急促。

    无奈,墨香只好换手,右手先在袍子上擦了擦,然后轻拍那只铃铛。

    然后,墨香就听到了小佬泽的声音:“你这厮!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在账房里呢,就没和你说,你丫的半辈子不挪窝儿,现在下山!真会挑时候。”

    “好嘞,好嘞,这就回了,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

    “你丫的闭嘴!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耍宝,快回来,大殿上就等你了!”

    话说一半,就被小佬泽厉声打断,墨香连忙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应付:“一定,一定,小女子马上就回去,您老别着急上火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

    又是说到一半,墨香低头一看,好嘛,早走了。

    “哎~,苦也,苦也。”

    感叹一声,墨香看了看手中那一大块桂花糕,犹豫再三,还是将其塞入嘴里,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樱桃小嘴能塞下这么大一块桂花糕。

    两腮鼓鼓,几下就将其咽下,墨香拍了拍并没有什么规模的胸脯,顺了顺,将那个包裹挽在手臂上,掐了个法诀。

    下一瞬,山间就再无墨香身形,只余下几分桂花糕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