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真心应物
元邕七十四年，人间安乐，仙界清宁。
几百年过去，仙界早已恢复过往繁华，南天门守卫亦不知更迭了几次，唯一还在的便是一身战衣的龙蓬将军。纵是身着华衣，却威风不在。
青丸是南天门夹缝中的一棵小草，在本该荒凉无草的南天门奇迹地扎土生根，可惜那日它破土的声音，还是没逃过龙蓬将军的耳朵。
“竟在南天门活了下来，当真是颗顽草。”意外的是，龙蓬并没有做出除去它的打算，甚至还饶有兴趣地为它取名字。“青叶卷卷，又能在南天门扎根，便叫你青纨吧。”
彩云飘飘，青纨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又或只是依风而动，似在应和龙蓬。
但是青丸最后还是叫青丸，因为一位仙女——雪织。
那日雪织来看望龙蓬时，龙蓬正望着青丸出神，雪织自然也看到了那颗叶片卷成一团，像是青团子的小草。她早就听说南天门龙蓬将军对一颗小草尤为特别，今日看来，果真不假。
雪织蹲着身逗弄小草的卷叶，“听说你给它取名叫青纨，为什么？看它青青卷卷多可爱啊，像个小丸子。青纨，青丸，还是叫青丸吧。”
寡言的龙蓬没有任何话语，权当是默认了，于是，青丸便叫青丸了。
时间一晃而过，多年过去，青丸在龙蓬，雪织的照料下显得愈发青油可爱，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整个植物的个子，没多大变化。
雪织弹弹青丸的小卷叶，再一次疑惑道：“怎么还是这么小呢？龙蓬，你没有暗地虐待青丸吧？”
龙蓬看了她一眼，把刚从天池取来的泉水细心地浇在青丸上，青丸蜷在一起的叶子果然稍稍舒卷了些。
“你跟天水姐姐要的？”天池的泉水是有人看着的，一般人想随意取用都不行，可龙蓬却总是能轻易办到。
“好好长大。”每一次，龙蓬浇完水后，总是轻声地这么说，而青丸，亦是通灵般摇动着自身的叶子。
青丸其实早就有了自我意识，在雪织和龙蓬的精心照料下，它早就明白自己周边发生的是什么，只是毕竟还是很小，只能理解却无法向他人表达。
就像此刻，龙蓬一人独坐，喝着雪织带来的清酒，迎风而坐。青丸虽小，可仍感受得到他的孤独。
“小丸子，南天门这么冷，要不姐姐带你去我那吧。”看到龙蓬只是浇了一点水之后就不管不问，雪织不止一次劝诱青丸“换家”。对植物无比细心的雪织自然知道青丸虽然没长大多少，但基本的知觉常识是有了的。
换句话说，此时的青丸，就好似出生没满一周岁的婴儿，不知道善恶，却知道什么对自己好。
可雪织再次失望了，青丸听了她的话后，毫无动静。
每月十五，龙蓬总是很难入睡，看着圆月挂在天边，喝着早就尝不出味道的清酒，沉默不语。
这时候，青丸总会被空气中淡淡的酒味熏醒，不习惯酒精的青丸似醉未醉地感受着龙蓬对月独酌的悲凉。
他到底在怀念什么？夜深人静时，青丸偶尔也会思考着这个问题，可惜它无法出言打探，只能从其他南天门守卫中听到一些些事情。
“看，又在饮酒了，还是放不开吗？”
有时，这些守卫会在龙蓬背后轻声议论，老人告诉新人，龙蓬将军辉煌的过去，然后再委婉地告知，几百年前的那次与魔界的战役，龙蓬将军没有恪守自己的职位，被天帝贬到南天门看守。
自那以后，龙蓬将军威风不在，原本交好的一些仙友也渐渐远离。
青丸觉得当初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这些守卫不会讲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有时候，龙蓬会坐到青丸旁边，这时候，青丸总会试着伸直自己卷在一起的叶子，努力着想与龙蓬距离更近些，可是每次都是失败，青丸对此很是丧气。
“不要急，我会一直在的。”
每当龙蓬发现青丸情绪不对，整株草萎靡时，就会如此安慰。
听了龙蓬的话的青丸，对龙蓬总会有些心疼，恨不得快些长大，能够让龙蓬在疲惫时有个依靠之处。
只是，青丸第一次感到疑惑，身为小草的它真的能长大给龙蓬一个依靠之处吗？为什么它会有这种想法？
这样想着，青丸又会想到经常来看望龙蓬和它的雪织，想起有时候看到的雪织对龙蓬的痴望。单纯的青丸从没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只是觉得雪织对于龙蓬的感情与对自己的是不一样的。
后来，青丸渐渐长大，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叶子了，然而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南天门的守卫更换的频率比以往大了，熟悉的面孔少了，新面孔多了，青丸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中一丝丝的血腥味。
龙蓬对于这些变化没有多大的情绪反应，反而青丸觉他有些激动，好像在等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青丸伸长叶子想亲近龙蓬，依旧无法言语的它只能用简单的动作表达自己的不安。
龙蓬抚摸着青丸日益茂盛的青叶，沉默不语。
某日，龙蓬离开南天门的时候到了，“将军，老君在找你。”
那一日，青丸看到了龙蓬对着它的第一个笑。青丸完全沉醉在龙蓬离开前的那一抹温柔中，如同天池泉水灌溉全身，月之华流泻在身上，暖洋洋得不知东西。
啊，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笑容啊。青丸这么想着。
后来，南天门的守卫将领换了另一个看上去更冷酷的人，每月也按时给青丸浇水。只是青丸很寂寞，它很想出声问，龙蓬去哪了，雪织仙女为什么不来看它了？
可是它还是不能说话……
纵是有人照料着，青丸还是萎靡了下去，舒展的叶片也重新变回蜷缩在一起的小球。
再后来，青丸面前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连他的眉毛都是白的，青丸惊异于此人鹤发童颜之时，也高兴地看到许久不来的雪织。
只见那老人在雪织说了一番话后对着它凝视许久，最后无奈地点点头，好像是默许了什么。
之后，哪怕青丸不愿意，雪织还是凭着强大的法力，将其移植到自己的住处——织兰阁。
青丸彻底缩成了一团，像是生了雪织的气，拒绝雪织的照顾，连最喜欢的天池泉水都用自身的能力排斥在外。
雪织惊讶着青丸的这般行为，又为青丸渐渐缩小的青团子着急。
几个月后，雪织见青丸的情况愈下，只得把龙蓬找来。彼时龙蓬已击退好几拨魔族的突袭者，哪怕是身经百战的他，因为这段时日的连续防守略感吃力。
当龙蓬看到青丸耷拉着的有些枯黄的小叶子，眼中划过心疼。明明离开前还自在着迎着风自在摇摆的小丸子，现在居然连个像样的“小青团”都不见了。
来之前，龙蓬已从雪织那里了解了青丸的情况，可亲眼见到时，心里还是有点疼。“怎么饿成这样了？”
青丸抬起一片叶子，缠绕在龙蓬伸出来的手指上，仿佛在倾述自己的委屈。“为什么不来看我？”青丸饿得没剩多少力气，见龙蓬来了才肯把排斥在外的天池水慢慢吸收掉。
龙蓬从怀里拿出从仙桃园讨来的养料，一点点地撒在青丸根边，“不听话可不行？你不是还想让我依靠吗？”
青丸听了这话，萎靡的叶子瞬间直立！
他知道！龙蓬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青丸兴奋地将自己的叶片搭在龙蓬手上，一点点的绿光凝聚在四周，看惊了雪织，也感动了龙蓬。
“小家伙，好好长大。”龙蓬并没有待多久，把剩下的养料和泉水交给雪织，脸上又是一片匆匆神色。
青丸舍不得地勾住龙蓬的衣袖，一片片的青叶像是藤蔓般缠绕在龙蓬的手腕上。
“不要怕，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青丸觉得，若是以后龙蓬每次来看它的时候，都能像今日这般对她微笑就好了，这样，它也不介意被雪织带到这里照顾着。这么想着，青丸忽然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然后彻底陷入黑暗中。
而在雪织看来，等龙蓬走后，青丸慢慢地就收起自己所有的叶子，将原本的一个个的小青团子结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大团子”。
青丸的变化虽然令雪织惊讶，但她毕竟精通种植，细细观察后确认青丸并无其他不良情况，便确定青丸此时终于是要进一步成长了。
夜深时，雪织依着月光看着自那一日变成大团子后便无动静的青丸，自言自语。“小丸子你会变成什么样呢？”
青丸绝对是雪织见过的最奇异的仙界植物，先不说它最初是在南天门如此苛刻的生长环境中生长，再者从它发芽到叶子完全变成“小青团”的模样，便是过了将近百年，而现在的大青团模样，随着日月旋转，雪织由一开始的期待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仙界又过去了三百年。
在这段时间，魔界与仙界之间也不再彼此掩饰什么，两界皆派出小队进行突袭，探察。彼此之间的摩擦更是不断，两界之间的和平几乎不在，大战不可避免。
龙蓬也在期间来看过青丸，对于青丸的变化和之后的不变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雪织还是发现，每一次龙蓬过来，总是静静地看着青丸，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有时候，龙蓬也会带来清酒叫上雪织一起喝，那时候，两人也会聊上几句。
相对于千年前的猛烈进攻，这一次魔界却连大将都没怎么派出，似乎是打算慢慢消耗仙界的战力。“魔界这次是打算打持久战吗？”
“嗯。”
雪织没有直面战场，但对于两界之间的差异，在这段时间的较量中，也是清楚，她说道：“魔界虽然顶阶的战力比我们弱，但他们人数多，长久以往，我们恐怕吃不消。”
“不会太久。”
这场战争在青丸开始变化的时候开始，三百年过去，纵使魔界不怕人数消耗，却也舍不得再送小队过来当作炮灰。故而最近几次的突袭队伍中，也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雪织给自己继了一杯，“啊，说起来，恭喜你重回宝殿。我先干为敬。”
龙蓬当真随意，抬了抬酒杯便没了动作。
“你！”雪织被他的冷淡给打击到了，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是当初……
日子便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雪织依旧忙碌在她的织兰阁中，对外面仙魔之间的战争也好似不怎么关心，又好像是忘记了青丸的存在，只是每月会派个小仙女过来给她浇水。
期间，龙蓬带领着十万天军成功抵抗了魔界的攻击，甚至还组织了几次反突袭，端掉了魔界安插在仙界的窝点。天帝大悦，欲重赏。龙蓬婉拒了赏赐，却提出一个令众人意外的请求——将南天门的一颗小草安植在臬园。虽然期间遭到几个仙君的反对，但最后天帝还是同意了。
然后，整个仙界都知道了龙蓬大将军放弃天帝的赏赐，与众仙君力争，将织兰阁的一颗小草种在了仙界圣地——臬园中。
青丸要被移植到臬园是件大事，这一日龙蓬特地空了出来，来到织兰阁亲自安排。
雪织的状况有些不太好，往日神采奕奕的人此刻却那么郁郁不振，拦在织兰阁门口，看向龙蓬的眼神竟有些恨意。“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龙蓬越过雪织，蹲下身小心清理着青丸周边的杂物，眼中满是珍惜。
雪织拼着一身气力想大声斥问他，可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无力。“她已经死了，永不复生，你到底在等什么？”
龙蓬把青丸整个的挖出来，连根部的土都清除干净，安置在他带来的盆中。“我的事不用你管，青丸以后我会自己照顾。”
雪织惨笑道：“这是要我连看都不能看了吗？”
龙蓬环视四周后，一手微抬，纯净柔和的法力包裹住青丸，打算离开。“臬园不许闲人出入。”
雪织终于受不了龙蓬的冷漠，对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泣出声来：“就算当初是我的错，可我对青丸又有过什么想法，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龙蓬顿了一下身影，还是走了。
“仙女，恕老夫多言，往事虽如云烟，然而云烟过后并非了无痕迹啊。”织兰阁门口，雪织身后，太上老君无奈地摇着头……
“就算当初的事是我的错，可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青丸被移植到臬园后，在龙蓬精心的照料下，有了显著成长。只是过了两月，它的模样就比之前更加葱绿可爱，小青团的数目也明显增多。
“小家伙，心里不安吗？”
自从青丸到了臬园后，龙蓬陪伴的时间明显变长。甚至可以说，龙蓬除了不得不出去巡逻防止魔界来犯或者受命出战之外，便是呆在青丸旁边。
日子好似又变回在南天门的时候，青丸努力地成长着，龙蓬的沉默也持续着。
青丸变成球后，对外界发生的依然敏感，对于那一日雪织与龙蓬之间的谈话，它内心很不安。
“如果你想见她，那就让她来。”龙蓬提起雪织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让人难以猜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用。”
此时的青丸已不是当初的小草，也不是厚厚的一团，相反，在这段时间内，它的根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外层光滑的青茎，变成了鳞状的树皮，旁边伸出了两枝桠，顶着一个毛绒绒的“绿球”，完全成了一棵小树苗的样子。
龙蓬已经停止给青丸浇水了，变成小树苗的青丸，自己有能力吸收养分，在臬园能得到最好的营养。龙蓬只需要偶尔给它松松土便好。
青丸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心里美滋滋的。“龙蓬，我可以让你依靠了吗？”
龙蓬摸摸青丸的绿球，在青丸边上坐下来。一身盔甲早就恢复当初的凛然风华，却比过去少了几分凌厉。“嗤，小不点。”
很久很久以后，当龙蓬终于可以依靠着青丸休息时，总会想起年幼的它的如此稚嫩的表现。
元和二年，圣树重现的消息突然在仙魔两界中传开。两界停止了搔痒式的举动，魔界大将冥滅和仙界龙蓬将军各带数千万将士驻守在辩解，大战一发在即。
临行前一晚，臬园内奇香萦绕，草木上萤光闪闪，这是因为青丸此时刚好在进阶过程中。
龙蓬在青丸四周布置了一个又一个法阵，又在青丸身上下了不下十个的咒语，却还是极不放心的样子。
龙蓬做完一切，才停下来稍作休息：“本来还想带你离开这里，没想到你这么快进阶了。”
“这次变化定无法瞒过那些人，我虽在你周围设了七令瞒天阵却还是无太大把握，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自被接到臬园，青丸身边只有龙蓬一人，这么久过去，它虽已习惯这种别离，可对两人的相聚也愈发珍惜，“你什么时候回来？”
青丸此时的面貌较之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可最令龙蓬担心的是青丸因为进阶，身上开始散发其独有的香味，且无法用法掩饰，故而龙蓬只能找来各种奇花异草欲混淆这种香味。
“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必要的话……”龙蓬突然止住了话，只是眼中黯然一闪而过，像是放弃了什么。
青丸没有注意到龙蓬眼中的变化，更丝毫没察觉那夜龙蓬看向它时眼中的深沉。
元和十二年，魔将冥滅使计派一小队子夜突袭，攻破北天门。
北天门沦陷，仙界众神君几经商讨都无结果，最后太上老君只得召回龙蓬将军，北天门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冥滅眉角滴血，笑脸妖娆，一身血衣燃尽风华。身后万千魔兵叫嚣，仍敌不过他肆意的一笑：“龙蓬，许久未见，近来安好？”
龙蓬淡淡地回道：“我若不好，你怕寝食难安吧。”他此刻一身白衣银甲，停在诸军阵前，与冥滅对峙。
冥滅拭去剑上的血渍，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呵呵。你若不来，我又如何报得了一剑之仇？”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冥滅枪指龙蓬，“好，咱们来打个赌如何？你我单独来上一场，若我赢了，你便将圣树所在之处说出来，并且再挨我一掌。”
“若我赢了呢？”
“若你赢了……”冥滅扬手一挥，“这是北天门的调遣令，若你赢了，我便带兵撤离北天门。”
“不够。”
“你还要如何？”
“我还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一闪已在千里之外，在场之众也唯有眼力较好之人才能看清他们的动作，真是招招凶险，稍有不甚便有丧命的可能。
而当冥滅引龙蓬离开战场后，魔军果然不老实地想趁此机会继续攻打，幸好龙蓬早在一开始就看出了冥滅的目的，仙军中亦有四大仙君现身，两军开战。
仙魔大战时，雪织突然来到青丸身边。
青丸进阶快结束了，身上的香味淡去，光芒却愈发明显。“雪织姐姐。”
对着与自己齐胸高的青丸，雪织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小丸子，没想到你这么大了。”
“雪织姐姐你怎么了？”雪织略显憔悴，连笑容都有些苍白。
“……没什么。”雪织欲言又止，摇摇头，抱膝靠在青丸边上。“小丸子，如果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最后会原谅他吗？”
青丸还不能自己移动，只能控制着枝叶凑近雪织，“很严重吗？”
“嗯。”
青丸虽然想不懂雪织会这么问，但也隐约猜到其中的原因，她想了想后说：“如果是别人，我才不会原谅，但是如果是雪织姐姐，那就原谅你吧。但是，只有一次哦。”
在进阶的这段时间里，青丸的脑中突然多了许多东西：譬如如何控制自身，如何更好的分配内部的能量，还有很多像是很久以前的人和事物。青丸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想龙蓬了，才会梦见一个笑容灿烂阳光开朗的白衣将军。
“小丸子，对不起。”见青丸不问理由就原谅了自己，雪织终于低下了头，跪倒在地：“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雪织姐姐，你怎么哭了？是太想龙蓬了吗？我也很想呢，不知道龙蓬怎么样了呢……”青丸伸出枝叶企图拭去雪织的眼泪，却被她突然的起立打断了。
雪织像是下了决心，眼神坚定：“小丸子，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了。”
“雪织姐姐，发生……”青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闻到一阵花香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九霄外，千军万马厮杀，冥滅吐去口中的血水，眼中满是得意。“哈哈，龙蓬，难道你以为这次仅仅是上回的重复吗？”
龙蓬停下攻击，同时也暗为冥滅功力退步意外。“你干了什么？”
冥滅看着下方黑白混乱的场面，眼中杀意剧增，“当初圣树不仅步入成熟阶段，还有专人看守，吾族中之人都能盗出来，何况这次只是棵小树苗？”
龙蓬很快想到了，脸色骤变，“雪织？”
冥滅得意一笑，“就算你现在赶回去，你也来不及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冥滅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上去胸有成竹：“这需要吗？只不过是个出卖你们的小人，用得着这么担心？”
“你威胁她？”
龙蓬冷静的样子令冥滅意外，“那个傻女人还怕你们知道，答应了我们的条件，真是够蠢。”
冥滅调整了呼吸，想来并没想过放过雪织。
“当初是她被你们迷住了心神，才会去盗取圣树，我不怪她。”
冥滅贪婪地盯着龙蓬，“龙蓬，你果然和我口味。仙魔两界，也只有你这家伙会如此淡然地把害死自己挚爱的人放在身边了。”
龙蓬朝着冥滅刺出一剑，主动攻击。“这次不会了。”
青丸，你不会有事的……
老君阁
太上老君正为四大天门的战役忙得焦头烂额，突然接到仙童的通报，然后就看到雪织抱着一棵小草出现在自己面前：“仙子，你这是……”
雪织猛地跪了下来：“老君，雪织自知触犯天条，罪不可恕，还请老君照顾好圣树。”
“你说……青丸？”太上老君看上去不是很吃惊，显然得知青丸有多时。
雪织点头，递上青丸，说道：“当初仙界圣树被盗，洛水姐姐之死，并非龙蓬看护不力，是雪织听信魔界诳言，铸成大错。”
老君接过变回小草的青丸，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起来。过去的事，现在提起还有什么用呢？”
雪织恍然大悟，接着眼中盈满了泪水。“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老君扶起雪织，带着她来到三生石边，大袖一挥，千年前仙魔大战中的种种情景一一闪过。“你认为呢？”
雪织与冥滅的交易，偷入臬园，盗取圣树。圣树守护者洛水为夺回圣树被冥滅杀害，南天门沦陷，龙蓬得知洛水死亡，情绪失控与冥滅厮杀，圣树被毁……以及，一颗落在南天门的种子。
若是青丸此时是清醒的话，便会发现，这一切与它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当初青丸出现的时候，龙蓬曾想过瞒住所有人，但最后还是任由你照顾，知道缘由吗？”
“难道不是因为整个仙界只有我知道照料圣树吗？”原来雪织也在第一次看到青丸时，就猜到了青丸的身份。
老君捋捋自己的白胡子，“虽然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洛水伤心。毕竟洛水视你为姐妹。”
“我一直嫉妒着洛水，从没想过……”
“当初龙蓬没有揭发你，也是因为他曾向洛水保证过要好好保护你。”
老君阁内，哭声轻轻响起，然后渐渐变大，响彻整个老君阁。
“雪织，任凭老君处置……”
北天门的大战持续了四天四夜，直到第五天再次传出圣树被盗的消息后，双方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冥滅站在魔界战营前方，身侧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龙蓬，你输了。”
龙蓬失望地看着冥滅身侧的人，即使面罩遮住了脸，他还是认出来了：“雪织……”
雪织声音泛着痛苦，然后冥滅面前多了一个透明的小球，里面封印着的正是青丸，“对不起。”
冥滅得意地大笑，揽住雪织的腰将两人身体紧贴，除去她的面罩。“本将不会亏待你。”
雪织依偎着，纤手攀上冥滅的胸，小鸟依人，风情万种。“谢谢将军。”
冥滅甚至扯去了雪织的披风，魔族暴露的服装将雪织姣好的身材显露无遗。“龙蓬，这还多谢你伤了美人的心。”
身后，魔界大军嘻哄不已。
四大天王的南天王叫道：“雪织，你背叛仙界投靠魔界，天帝不会饶了你。”
“将军！？”南天王正想大声斥责，却被龙蓬抬手制止。
龙蓬一言不发地看着冥滅和雪织。
“龙蓬，当初明明是我先遇到了你，而你却偏偏选择了洛水姐姐，是你先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没错，千年前圣树是我盗的，洛水姐姐是我害死的，只怪你太自负，中了冥滅的计。”
龙蓬的平静被一个名字打破，洛水死时的一幕幕浮现在龙蓬眼前，似令他失了战意。“是，我的错。”
冥滅虽然很看得起龙蓬，但却不是这个提起一个女人就后退的男人，眼中满是嘲讽。“懦夫。”
雪织重新回到冥滅怀抱，玉臂搂住他的腰，不再去看龙蓬。“这便是将军的成功之处。”
冥滅转身大笑，觉得没必要再与龙蓬斗下去，正要宣布收兵暂整，突觉后脊发凉。
雪织趁其不备，下手偷袭。
冥滅硬将匕首逼出，一手掐住雪织命脉，问道：“死女人，你做了什么！”
雪织放弃挣扎，说道：“呵呵，我做错了事活不了，你也不会活下去。匕首上占有圣树的汁液混合龙葵草制成的毒剂，谁都救不了你。”
“你敢骗我！”冥滅大怒，欲用功打下去，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他已经中毒了，你们给我上！”仙界军中，琵琶音响，东天王率先发起了攻击。
“冲啊……”
北天门，大战胜利在即。
元和十五年，仙魔第二次大战，魔界大败。
青丸又被老君送回臬园，并且从沉睡中醒了过来。“青丸，我回来了。”
“龙蓬！”青丸没想到一睁眼就能看到龙蓬，一兴奋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腾空了！
“你……”龙蓬虽然因为洛水的关系对圣树略有了解，但也只了解成熟的圣树，青丸此刻的情况让他一时也愣在原地。
不仅如此，青丸离土后，茂密的枝干开始缩小，强烈的光芒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等龙蓬觉得光芒不再刺眼时，眼前只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哪还有熟悉的树影子。
青丸兴奋地抱住龙蓬，对于自己的变化又喜又惊。“龙蓬！”
龙蓬细看青丸的模样，正是当初洛水小时候的模样！“青丸，你！”
青丸似乎还没习惯变成人形，捏捏自己的脸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对了，雪织姐姐呢？”
“她……”提起雪织，周围突然静了下来。“跟我来。”
织兰阁内，清新不再，只余几分苍凉。
雪织触犯了天条，虽然最后成功帮助龙蓬灭杀冥滅，可死罪难免。天帝在龙蓬、老君的求情下才允许其在织兰阁独自死去，永不超生。
青丸来到雪织床边，“雪织姐姐，你怎么了？”
雪织气息微弱，但看上去并不痛苦。“小丸子，你真的能原谅我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青丸握住雪织，朝龙蓬求助：“龙蓬，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龙蓬摇摇头，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她们。
“青丸不要哭。”雪织看着青丸那与洛水相似的脸，意识开始混乱，“跟姐姐好像…或许就是啊…洛水姐姐，是你吗？我……对不起你。”
雪织还是昏了过去，龙蓬来到青丸身后，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轻叹。
青丸不想就这么放弃，可又不知道可以向谁救助，半天后，才想到某个浑身都白的老头。
“一定会有办法的。”青丸冲出去，却不知自己走的方向并不是老君阁。
然而青丸还是顺利的找到了太上老君，还有高高在上的天帝。“老爷爷，快救救雪织姐姐。”
天帝虽已知道青丸的存在，却没想到它会这么顺利地化为人形。“你是……”
”青丸直接无视天帝的存在，扑到太上老君怀里，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我不要雪织姐姐死，老爷爷你一定有办法的。
“天帝这……”
“小丫头，办法是有，但就看你肯不肯了。”大战得胜，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天帝见到成人的青丸后，新奇不已。
“我愿意！”
龙蓬赶到时，就看到两个老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青丸！”
青丸见龙蓬跟过来了，立马来到他的身边。“龙蓬，他们说有办法就雪织姐姐！”
“你说什么？！”龙蓬的眼中只有青丸，确保她在自己的保护中。
青丸指着天帝，说道：“他说有办法救雪织姐姐。”
“天帝？”
“嗯，但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愿意吗？”
“我愿意！”
“什么条件？”
青丸和龙蓬同时回答。
太上老君解释道：“雪织天罚已定，一般是无法更改的，但青丸是仙界圣树，可以让雪织落入轮回，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不行！”
“要我怎么做？”
青丸和龙蓬又一起回应。
天帝指指青丸的心脏的位置。“你的心。”
“我的心？”青丸抚上自己的右胸口，那里，有一颗名为心脏的东西在跳动着，承载着她的灵魂。
“没错，仙界圣树的心可以免去雪织永不超生的痛苦。”
“好！”青丸没有一丝犹豫。
“青丸！”龙蓬急了，他不想面对再次失去的痛苦。“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以后就不能成为人形，永远是活在臬园里的一棵树。”
青丸握住龙蓬的手：“我想让雪织姐姐一直活下去。虽然我以后可能真的成为一棵树，至少我还可以让你依靠。”
“你真的这么想？”龙蓬眸中充血，却还是放开了手。
“至少以后你还是可以靠着我休息。”
天帝慈爱地摸摸青丸的脑袋。“小姑娘，你很勇敢。”
元和十六年，天下太平，仙界祥和。
臬园中，奇香不断，蝶舞纷飞，草木嫣然。
龙蓬靠在一棵树上，遥望空中的圆月，饮酒怅然。
身后，有小枝桠摆动，调皮地逗弄着四周的蝴蝶，好不自在。
一个非常美妙的清晨，淡淡的薄雾在原野上轻轻地飘荡着，非常的闲适惬意。两只早起的云雀‘唧唧喳喳’的叫嚷着，拍动着小翅膀，有点费力的把肥胖的身躯贴着草头飞了过去。远远的东方地平线上，可以看到一线红光，正中央处有一点金色正在缓缓地膨胀，眼看那太阳就要挣脱瞌睡，升起来了。
“后世史官记载。”
“神历十七万五千九百四十五年，大陆和平历十五万三千五十七年，即梵特帝国历三千七百五十年。伟大的格鲁曼大帝在清风平原邂逅日后开国的几位重臣，并且赢得了他们的效忠。正是在这几位伟大的统帅的领导下，格鲁曼大帝他…”
沉醉的吟唱声被粗鲁的打断了，一个有点残破的硬皮头盔呼啸着飞了过去，重重的砸在了那个大声叫嚷的士兵后脑上，随后，一个粗暴的声音吼叫起来：“该死的格鲁曼，你又在做白日梦了，有个贵族的名字，不能证明你就是贵族。去，今天的马匹归你照应，你带着他们去河边喝水吃草，不把他们的皮毛洗刷好，你不用回来了。”
穿着一身灰色布衣，上半身套着一件劣质的皮甲的士兵格鲁曼连忙点头哈腰的笑着：“是，是，亲爱的中队长，我马上就去。您看呀，我并没有犯什么错，您差点就打晕了我，我实在是太冤枉了。”
套着一件轻巧的银色钢甲，手上挥动着一柄双手佩剑的中队长气乎乎的走了过来，一手抓住了格鲁曼的胸口，低声呵斥到：“闭嘴，你这个家伙，老老实实做你的士兵，总是梦想做开国皇帝，如果是在帝都，不，只要是在任何一个大领主的行省领地内，你这样的言行都足够让你全家消失的。够了，格鲁曼，以后我不会再允许那些吟游诗人进入我的战堡。”
格鲁曼挤出了一丝笑容：“中队长，我不过是在创作一篇伟大的史诗而已，我可没有做皇帝的念头，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城墙头上的了望哨已经大声呼喊起来：“头儿，很大的一批商队，您过来看看啊。是从史马特帝国的方向来的，哈哈，好多的车辆和人啊，这次可以要他们好好的缴税一笔了，可能今年的税务任务今天就可以完成了呢。”
中队长一听，马上咧开嘴笑起来，也忘记把格鲁曼放下，就这么拎着他冲上了不到五米高的城墙，朝着南方张望起来。一堆士兵和低级军官也闻讯冲了过来，对着地平线的方向指点不已。
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大队人马缓缓的出现了，唔，很多的载重马车，行驶这么缓慢，那些护卫的人也都是下马步行的，正是靠近其他一个国家边境线时所应该有的礼节。中队长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兄弟们，准备好饮水，给我们缴税的家伙来了。格鲁曼，给你个好差事，去叫醒税务官，哈，他昨天晚上喝太多了，不把他拉起来，我们可不知道一斤货物需要缴纳多少税钱。”
格鲁曼嘻嘻笑着：“头儿，您倒是松开我呀，要是今天的收入不错，您晚上可要让我们喝点酒，嘿嘿，我们刚刚和史马特帝国签署的友好盟约，不需要认真戒备的。”
中队长故作威严的抚摸了一下有着些许胡须的下巴，缓缓的点头：“也好，商队里面应该有好酒，让他们用二十桶好酒替代一部分税钱吧，哈哈哈哈。”周围的士兵欢呼起来，马上散开，要去准备饮水以及打开城门。
商队渐渐的靠近了，在里许之外突然停了下来。中队长以及其他几个还在城墙上的士兵愣了：“蠢货，到了城里休息不好么？干嘛停在外面的平原上？”
一个士兵嘀咕起来：“头儿，我们的战堡似乎还不能装下他们呢，他们的队列好大啊。我们城里最多能容纳一千人，现在驻扎了一千两百个士兵，都已经挤不过来了。”
中队长刚刚回头，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威严，训斥一下这些‘贪图安逸’的士兵，一道粗大的闪电就已经从天而降，命中了中队长的脑袋。强大的电流顺着他的钢质盔甲传送了出去，把他身边的几个士兵也全部击倒在地上。至于中队长本人，他的肉体早就被在瞬间烤熟了。
稍微远点的士兵们愣住了，他们惊恐的刚要出声呼喊，那些马车的棚子突然被揭开，一个个身穿重甲的士兵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从车上爬了出来，骑在了旁边的马匹上，挺起了长枪，冲着大开的城门冲杀了过来。而那些步行的人，则缓缓的飞上了天空，虚合的双手中出现了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光球。
第一队重骑兵冲进的敞开的城门的时候，也就是第一批魔法弹砸进城堡的时候。巨大的魔法能量让这个小小的战堡在瞬间倒塌了一半，而那些聚集在城门的甬道边，想要迎接商队的士兵们，也被粗大的刺枪高高的挑了起来。没有经过什么抵抗，梵特帝国在边境上最靠前的一个集防御、境界、维持地方治安、收税等功能为一身的战堡，就此覆灭了。
一只白鸽爬拉着翅膀从战堡内冲天而起，可是一只秀气的、白净的手已经在空中等待着他，毫不留情地把他捏成了一团肉酱，扔了下来。
地上的格鲁曼惊恐地看着空中那个身穿黑袍，身上有着高等魔导师标志的青年，他刚刚要发出恐惧的嚎叫，十几柄长枪已经同时从他身后刺了过来，强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撕成了碎片。
稍微的整理了一下队列，史马特帝国的军队，哦，现在又是商队了……
几百年过去，仙界早已恢复过往繁华，南天门守卫亦不知更迭了几次，唯一还在的便是一身战衣的龙蓬将军。纵是身着华衣，却威风不在。
青丸是南天门夹缝中的一棵小草，在本该荒凉无草的南天门奇迹地扎土生根，可惜那日它破土的声音，还是没逃过龙蓬将军的耳朵。
“竟在南天门活了下来，当真是颗顽草。”意外的是，龙蓬并没有做出除去它的打算，甚至还饶有兴趣地为它取名字。“青叶卷卷，又能在南天门扎根，便叫你青纨吧。”
彩云飘飘，青纨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又或只是依风而动，似在应和龙蓬。
但是青丸最后还是叫青丸，因为一位仙女——雪织。
那日雪织来看望龙蓬时，龙蓬正望着青丸出神，雪织自然也看到了那颗叶片卷成一团，像是青团子的小草。她早就听说南天门龙蓬将军对一颗小草尤为特别，今日看来，果真不假。
雪织蹲着身逗弄小草的卷叶，“听说你给它取名叫青纨，为什么？看它青青卷卷多可爱啊，像个小丸子。青纨，青丸，还是叫青丸吧。”
寡言的龙蓬没有任何话语，权当是默认了，于是，青丸便叫青丸了。
时间一晃而过，多年过去，青丸在龙蓬，雪织的照料下显得愈发青油可爱，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整个植物的个子，没多大变化。
雪织弹弹青丸的小卷叶，再一次疑惑道：“怎么还是这么小呢？龙蓬，你没有暗地虐待青丸吧？”
龙蓬看了她一眼，把刚从天池取来的泉水细心地浇在青丸上，青丸蜷在一起的叶子果然稍稍舒卷了些。
“你跟天水姐姐要的？”天池的泉水是有人看着的，一般人想随意取用都不行，可龙蓬却总是能轻易办到。
“好好长大。”每一次，龙蓬浇完水后，总是轻声地这么说，而青丸，亦是通灵般摇动着自身的叶子。
青丸其实早就有了自我意识，在雪织和龙蓬的精心照料下，它早就明白自己周边发生的是什么，只是毕竟还是很小，只能理解却无法向他人表达。
就像此刻，龙蓬一人独坐，喝着雪织带来的清酒，迎风而坐。青丸虽小，可仍感受得到他的孤独。
“小丸子，南天门这么冷，要不姐姐带你去我那吧。”看到龙蓬只是浇了一点水之后就不管不问，雪织不止一次劝诱青丸“换家”。对植物无比细心的雪织自然知道青丸虽然没长大多少，但基本的知觉常识是有了的。
换句话说，此时的青丸，就好似出生没满一周岁的婴儿，不知道善恶，却知道什么对自己好。
可雪织再次失望了，青丸听了她的话后，毫无动静。
每月十五，龙蓬总是很难入睡，看着圆月挂在天边，喝着早就尝不出味道的清酒，沉默不语。
这时候，青丸总会被空气中淡淡的酒味熏醒，不习惯酒精的青丸似醉未醉地感受着龙蓬对月独酌的悲凉。
他到底在怀念什么？夜深人静时，青丸偶尔也会思考着这个问题，可惜它无法出言打探，只能从其他南天门守卫中听到一些些事情。
“看，又在饮酒了，还是放不开吗？”
有时，这些守卫会在龙蓬背后轻声议论，老人告诉新人，龙蓬将军辉煌的过去，然后再委婉地告知，几百年前的那次与魔界的战役，龙蓬将军没有恪守自己的职位，被天帝贬到南天门看守。
自那以后，龙蓬将军威风不在，原本交好的一些仙友也渐渐远离。
青丸觉得当初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这些守卫不会讲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有时候，龙蓬会坐到青丸旁边，这时候，青丸总会试着伸直自己卷在一起的叶子，努力着想与龙蓬距离更近些，可是每次都是失败，青丸对此很是丧气。
“不要急，我会一直在的。”
每当龙蓬发现青丸情绪不对，整株草萎靡时，就会如此安慰。
听了龙蓬的话的青丸，对龙蓬总会有些心疼，恨不得快些长大，能够让龙蓬在疲惫时有个依靠之处。
只是，青丸第一次感到疑惑，身为小草的它真的能长大给龙蓬一个依靠之处吗？为什么它会有这种想法？
这样想着，青丸又会想到经常来看望龙蓬和它的雪织，想起有时候看到的雪织对龙蓬的痴望。单纯的青丸从没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只是觉得雪织对于龙蓬的感情与对自己的是不一样的。
后来，青丸渐渐长大，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叶子了，然而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南天门的守卫更换的频率比以往大了，熟悉的面孔少了，新面孔多了，青丸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中一丝丝的血腥味。
龙蓬对于这些变化没有多大的情绪反应，反而青丸觉他有些激动，好像在等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青丸伸长叶子想亲近龙蓬，依旧无法言语的它只能用简单的动作表达自己的不安。
龙蓬抚摸着青丸日益茂盛的青叶，沉默不语。
某日，龙蓬离开南天门的时候到了，“将军，老君在找你。”
那一日，青丸看到了龙蓬对着它的第一个笑。青丸完全沉醉在龙蓬离开前的那一抹温柔中，如同天池泉水灌溉全身，月之华流泻在身上，暖洋洋得不知东西。
啊，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笑容啊。青丸这么想着。
后来，南天门的守卫将领换了另一个看上去更冷酷的人，每月也按时给青丸浇水。只是青丸很寂寞，它很想出声问，龙蓬去哪了，雪织仙女为什么不来看它了？
可是它还是不能说话……
纵是有人照料着，青丸还是萎靡了下去，舒展的叶片也重新变回蜷缩在一起的小球。
再后来，青丸面前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连他的眉毛都是白的，青丸惊异于此人鹤发童颜之时，也高兴地看到许久不来的雪织。
只见那老人在雪织说了一番话后对着它凝视许久，最后无奈地点点头，好像是默许了什么。
之后，哪怕青丸不愿意，雪织还是凭着强大的法力，将其移植到自己的住处——织兰阁。
青丸彻底缩成了一团，像是生了雪织的气，拒绝雪织的照顾，连最喜欢的天池泉水都用自身的能力排斥在外。
雪织惊讶着青丸的这般行为，又为青丸渐渐缩小的青团子着急。
几个月后，雪织见青丸的情况愈下，只得把龙蓬找来。彼时龙蓬已击退好几拨魔族的突袭者，哪怕是身经百战的他，因为这段时日的连续防守略感吃力。
当龙蓬看到青丸耷拉着的有些枯黄的小叶子，眼中划过心疼。明明离开前还自在着迎着风自在摇摆的小丸子，现在居然连个像样的“小青团”都不见了。
来之前，龙蓬已从雪织那里了解了青丸的情况，可亲眼见到时，心里还是有点疼。“怎么饿成这样了？”
青丸抬起一片叶子，缠绕在龙蓬伸出来的手指上，仿佛在倾述自己的委屈。“为什么不来看我？”青丸饿得没剩多少力气，见龙蓬来了才肯把排斥在外的天池水慢慢吸收掉。
龙蓬从怀里拿出从仙桃园讨来的养料，一点点地撒在青丸根边，“不听话可不行？你不是还想让我依靠吗？”
青丸听了这话，萎靡的叶子瞬间直立！
他知道！龙蓬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青丸兴奋地将自己的叶片搭在龙蓬手上，一点点的绿光凝聚在四周，看惊了雪织，也感动了龙蓬。
“小家伙，好好长大。”龙蓬并没有待多久，把剩下的养料和泉水交给雪织，脸上又是一片匆匆神色。
青丸舍不得地勾住龙蓬的衣袖，一片片的青叶像是藤蔓般缠绕在龙蓬的手腕上。
“不要怕，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青丸觉得，若是以后龙蓬每次来看它的时候，都能像今日这般对她微笑就好了，这样，它也不介意被雪织带到这里照顾着。这么想着，青丸忽然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然后彻底陷入黑暗中。
而在雪织看来，等龙蓬走后，青丸慢慢地就收起自己所有的叶子，将原本的一个个的小青团子结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大团子”。
青丸的变化虽然令雪织惊讶，但她毕竟精通种植，细细观察后确认青丸并无其他不良情况，便确定青丸此时终于是要进一步成长了。
夜深时，雪织依着月光看着自那一日变成大团子后便无动静的青丸，自言自语。“小丸子你会变成什么样呢？”
青丸绝对是雪织见过的最奇异的仙界植物，先不说它最初是在南天门如此苛刻的生长环境中生长，再者从它发芽到叶子完全变成“小青团”的模样，便是过了将近百年，而现在的大青团模样，随着日月旋转，雪织由一开始的期待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仙界又过去了三百年。
在这段时间，魔界与仙界之间也不再彼此掩饰什么，两界皆派出小队进行突袭，探察。彼此之间的摩擦更是不断，两界之间的和平几乎不在，大战不可避免。
龙蓬也在期间来看过青丸，对于青丸的变化和之后的不变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雪织还是发现，每一次龙蓬过来，总是静静地看着青丸，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有时候，龙蓬也会带来清酒叫上雪织一起喝，那时候，两人也会聊上几句。
相对于千年前的猛烈进攻，这一次魔界却连大将都没怎么派出，似乎是打算慢慢消耗仙界的战力。“魔界这次是打算打持久战吗？”
“嗯。”
雪织没有直面战场，但对于两界之间的差异，在这段时间的较量中，也是清楚，她说道：“魔界虽然顶阶的战力比我们弱，但他们人数多，长久以往，我们恐怕吃不消。”
“不会太久。”
这场战争在青丸开始变化的时候开始，三百年过去，纵使魔界不怕人数消耗，却也舍不得再送小队过来当作炮灰。故而最近几次的突袭队伍中，也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雪织给自己继了一杯，“啊，说起来，恭喜你重回宝殿。我先干为敬。”
龙蓬当真随意，抬了抬酒杯便没了动作。
“你！”雪织被他的冷淡给打击到了，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是当初……
日子便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雪织依旧忙碌在她的织兰阁中，对外面仙魔之间的战争也好似不怎么关心，又好像是忘记了青丸的存在，只是每月会派个小仙女过来给她浇水。
期间，龙蓬带领着十万天军成功抵抗了魔界的攻击，甚至还组织了几次反突袭，端掉了魔界安插在仙界的窝点。天帝大悦，欲重赏。龙蓬婉拒了赏赐，却提出一个令众人意外的请求——将南天门的一颗小草安植在臬园。虽然期间遭到几个仙君的反对，但最后天帝还是同意了。
然后，整个仙界都知道了龙蓬大将军放弃天帝的赏赐，与众仙君力争，将织兰阁的一颗小草种在了仙界圣地——臬园中。
青丸要被移植到臬园是件大事，这一日龙蓬特地空了出来，来到织兰阁亲自安排。
雪织的状况有些不太好，往日神采奕奕的人此刻却那么郁郁不振，拦在织兰阁门口，看向龙蓬的眼神竟有些恨意。“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龙蓬越过雪织，蹲下身小心清理着青丸周边的杂物，眼中满是珍惜。
雪织拼着一身气力想大声斥问他，可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无力。“她已经死了，永不复生，你到底在等什么？”
龙蓬把青丸整个的挖出来，连根部的土都清除干净，安置在他带来的盆中。“我的事不用你管，青丸以后我会自己照顾。”
雪织惨笑道：“这是要我连看都不能看了吗？”
龙蓬环视四周后，一手微抬，纯净柔和的法力包裹住青丸，打算离开。“臬园不许闲人出入。”
雪织终于受不了龙蓬的冷漠，对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泣出声来：“就算当初是我的错，可我对青丸又有过什么想法，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龙蓬顿了一下身影，还是走了。
“仙女，恕老夫多言，往事虽如云烟，然而云烟过后并非了无痕迹啊。”织兰阁门口，雪织身后，太上老君无奈地摇着头……
“就算当初的事是我的错，可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青丸被移植到臬园后，在龙蓬精心的照料下，有了显著成长。只是过了两月，它的模样就比之前更加葱绿可爱，小青团的数目也明显增多。
“小家伙，心里不安吗？”
自从青丸到了臬园后，龙蓬陪伴的时间明显变长。甚至可以说，龙蓬除了不得不出去巡逻防止魔界来犯或者受命出战之外，便是呆在青丸旁边。
日子好似又变回在南天门的时候，青丸努力地成长着，龙蓬的沉默也持续着。
青丸变成球后，对外界发生的依然敏感，对于那一日雪织与龙蓬之间的谈话，它内心很不安。
“如果你想见她，那就让她来。”龙蓬提起雪织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让人难以猜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用。”
此时的青丸已不是当初的小草，也不是厚厚的一团，相反，在这段时间内，它的根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外层光滑的青茎，变成了鳞状的树皮，旁边伸出了两枝桠，顶着一个毛绒绒的“绿球”，完全成了一棵小树苗的样子。
龙蓬已经停止给青丸浇水了，变成小树苗的青丸，自己有能力吸收养分，在臬园能得到最好的营养。龙蓬只需要偶尔给它松松土便好。
青丸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心里美滋滋的。“龙蓬，我可以让你依靠了吗？”
龙蓬摸摸青丸的绿球，在青丸边上坐下来。一身盔甲早就恢复当初的凛然风华，却比过去少了几分凌厉。“嗤，小不点。”
很久很久以后，当龙蓬终于可以依靠着青丸休息时，总会想起年幼的它的如此稚嫩的表现。
元和二年，圣树重现的消息突然在仙魔两界中传开。两界停止了搔痒式的举动，魔界大将冥滅和仙界龙蓬将军各带数千万将士驻守在辩解，大战一发在即。
临行前一晚，臬园内奇香萦绕，草木上萤光闪闪，这是因为青丸此时刚好在进阶过程中。
龙蓬在青丸四周布置了一个又一个法阵，又在青丸身上下了不下十个的咒语，却还是极不放心的样子。
龙蓬做完一切，才停下来稍作休息：“本来还想带你离开这里，没想到你这么快进阶了。”
“这次变化定无法瞒过那些人，我虽在你周围设了七令瞒天阵却还是无太大把握，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自被接到臬园，青丸身边只有龙蓬一人，这么久过去，它虽已习惯这种别离，可对两人的相聚也愈发珍惜，“你什么时候回来？”
青丸此时的面貌较之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可最令龙蓬担心的是青丸因为进阶，身上开始散发其独有的香味，且无法用法掩饰，故而龙蓬只能找来各种奇花异草欲混淆这种香味。
“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必要的话……”龙蓬突然止住了话，只是眼中黯然一闪而过，像是放弃了什么。
青丸没有注意到龙蓬眼中的变化，更丝毫没察觉那夜龙蓬看向它时眼中的深沉。
元和十二年，魔将冥滅使计派一小队子夜突袭，攻破北天门。
北天门沦陷，仙界众神君几经商讨都无结果，最后太上老君只得召回龙蓬将军，北天门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冥滅眉角滴血，笑脸妖娆，一身血衣燃尽风华。身后万千魔兵叫嚣，仍敌不过他肆意的一笑：“龙蓬，许久未见，近来安好？”
龙蓬淡淡地回道：“我若不好，你怕寝食难安吧。”他此刻一身白衣银甲，停在诸军阵前，与冥滅对峙。
冥滅拭去剑上的血渍，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呵呵。你若不来，我又如何报得了一剑之仇？”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冥滅枪指龙蓬，“好，咱们来打个赌如何？你我单独来上一场，若我赢了，你便将圣树所在之处说出来，并且再挨我一掌。”
“若我赢了呢？”
“若你赢了……”冥滅扬手一挥，“这是北天门的调遣令，若你赢了，我便带兵撤离北天门。”
“不够。”
“你还要如何？”
“我还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一闪已在千里之外，在场之众也唯有眼力较好之人才能看清他们的动作，真是招招凶险，稍有不甚便有丧命的可能。
而当冥滅引龙蓬离开战场后，魔军果然不老实地想趁此机会继续攻打，幸好龙蓬早在一开始就看出了冥滅的目的，仙军中亦有四大仙君现身，两军开战。
仙魔大战时，雪织突然来到青丸身边。
青丸进阶快结束了，身上的香味淡去，光芒却愈发明显。“雪织姐姐。”
对着与自己齐胸高的青丸，雪织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小丸子，没想到你这么大了。”
“雪织姐姐你怎么了？”雪织略显憔悴，连笑容都有些苍白。
“……没什么。”雪织欲言又止，摇摇头，抱膝靠在青丸边上。“小丸子，如果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最后会原谅他吗？”
青丸还不能自己移动，只能控制着枝叶凑近雪织，“很严重吗？”
“嗯。”
青丸虽然想不懂雪织会这么问，但也隐约猜到其中的原因，她想了想后说：“如果是别人，我才不会原谅，但是如果是雪织姐姐，那就原谅你吧。但是，只有一次哦。”
在进阶的这段时间里，青丸的脑中突然多了许多东西：譬如如何控制自身，如何更好的分配内部的能量，还有很多像是很久以前的人和事物。青丸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想龙蓬了，才会梦见一个笑容灿烂阳光开朗的白衣将军。
“小丸子，对不起。”见青丸不问理由就原谅了自己，雪织终于低下了头，跪倒在地：“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雪织姐姐，你怎么哭了？是太想龙蓬了吗？我也很想呢，不知道龙蓬怎么样了呢……”青丸伸出枝叶企图拭去雪织的眼泪，却被她突然的起立打断了。
雪织像是下了决心，眼神坚定：“小丸子，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了。”
“雪织姐姐，发生……”青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闻到一阵花香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九霄外，千军万马厮杀，冥滅吐去口中的血水，眼中满是得意。“哈哈，龙蓬，难道你以为这次仅仅是上回的重复吗？”
龙蓬停下攻击，同时也暗为冥滅功力退步意外。“你干了什么？”
冥滅看着下方黑白混乱的场面，眼中杀意剧增，“当初圣树不仅步入成熟阶段，还有专人看守，吾族中之人都能盗出来，何况这次只是棵小树苗？”
龙蓬很快想到了，脸色骤变，“雪织？”
冥滅得意一笑，“就算你现在赶回去，你也来不及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冥滅气定神闲的样子，看上去胸有成竹：“这需要吗？只不过是个出卖你们的小人，用得着这么担心？”
“你威胁她？”
龙蓬冷静的样子令冥滅意外，“那个傻女人还怕你们知道，答应了我们的条件，真是够蠢。”
冥滅调整了呼吸，想来并没想过放过雪织。
“当初是她被你们迷住了心神，才会去盗取圣树，我不怪她。”
冥滅贪婪地盯着龙蓬，“龙蓬，你果然和我口味。仙魔两界，也只有你这家伙会如此淡然地把害死自己挚爱的人放在身边了。”
龙蓬朝着冥滅刺出一剑，主动攻击。“这次不会了。”
青丸，你不会有事的……
老君阁
太上老君正为四大天门的战役忙得焦头烂额，突然接到仙童的通报，然后就看到雪织抱着一棵小草出现在自己面前：“仙子，你这是……”
雪织猛地跪了下来：“老君，雪织自知触犯天条，罪不可恕，还请老君照顾好圣树。”
“你说……青丸？”太上老君看上去不是很吃惊，显然得知青丸有多时。
雪织点头，递上青丸，说道：“当初仙界圣树被盗，洛水姐姐之死，并非龙蓬看护不力，是雪织听信魔界诳言，铸成大错。”
老君接过变回小草的青丸，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起来。过去的事，现在提起还有什么用呢？”
雪织恍然大悟，接着眼中盈满了泪水。“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老君扶起雪织，带着她来到三生石边，大袖一挥，千年前仙魔大战中的种种情景一一闪过。“你认为呢？”
雪织与冥滅的交易，偷入臬园，盗取圣树。圣树守护者洛水为夺回圣树被冥滅杀害，南天门沦陷，龙蓬得知洛水死亡，情绪失控与冥滅厮杀，圣树被毁……以及，一颗落在南天门的种子。
若是青丸此时是清醒的话，便会发现，这一切与它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当初青丸出现的时候，龙蓬曾想过瞒住所有人，但最后还是任由你照顾，知道缘由吗？”
“难道不是因为整个仙界只有我知道照料圣树吗？”原来雪织也在第一次看到青丸时，就猜到了青丸的身份。
老君捋捋自己的白胡子，“虽然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洛水伤心。毕竟洛水视你为姐妹。”
“我一直嫉妒着洛水，从没想过……”
“当初龙蓬没有揭发你，也是因为他曾向洛水保证过要好好保护你。”
老君阁内，哭声轻轻响起，然后渐渐变大，响彻整个老君阁。
“雪织，任凭老君处置……”
北天门的大战持续了四天四夜，直到第五天再次传出圣树被盗的消息后，双方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冥滅站在魔界战营前方，身侧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龙蓬，你输了。”
龙蓬失望地看着冥滅身侧的人，即使面罩遮住了脸，他还是认出来了：“雪织……”
雪织声音泛着痛苦，然后冥滅面前多了一个透明的小球，里面封印着的正是青丸，“对不起。”
冥滅得意地大笑，揽住雪织的腰将两人身体紧贴，除去她的面罩。“本将不会亏待你。”
雪织依偎着，纤手攀上冥滅的胸，小鸟依人，风情万种。“谢谢将军。”
冥滅甚至扯去了雪织的披风，魔族暴露的服装将雪织姣好的身材显露无遗。“龙蓬，这还多谢你伤了美人的心。”
身后，魔界大军嘻哄不已。
四大天王的南天王叫道：“雪织，你背叛仙界投靠魔界，天帝不会饶了你。”
“将军！？”南天王正想大声斥责，却被龙蓬抬手制止。
龙蓬一言不发地看着冥滅和雪织。
“龙蓬，当初明明是我先遇到了你，而你却偏偏选择了洛水姐姐，是你先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没错，千年前圣树是我盗的，洛水姐姐是我害死的，只怪你太自负，中了冥滅的计。”
龙蓬的平静被一个名字打破，洛水死时的一幕幕浮现在龙蓬眼前，似令他失了战意。“是，我的错。”
冥滅虽然很看得起龙蓬，但却不是这个提起一个女人就后退的男人，眼中满是嘲讽。“懦夫。”
雪织重新回到冥滅怀抱，玉臂搂住他的腰，不再去看龙蓬。“这便是将军的成功之处。”
冥滅转身大笑，觉得没必要再与龙蓬斗下去，正要宣布收兵暂整，突觉后脊发凉。
雪织趁其不备，下手偷袭。
冥滅硬将匕首逼出，一手掐住雪织命脉，问道：“死女人，你做了什么！”
雪织放弃挣扎，说道：“呵呵，我做错了事活不了，你也不会活下去。匕首上占有圣树的汁液混合龙葵草制成的毒剂，谁都救不了你。”
“你敢骗我！”冥滅大怒，欲用功打下去，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他已经中毒了，你们给我上！”仙界军中，琵琶音响，东天王率先发起了攻击。
“冲啊……”
北天门，大战胜利在即。
元和十五年，仙魔第二次大战，魔界大败。
青丸又被老君送回臬园，并且从沉睡中醒了过来。“青丸，我回来了。”
“龙蓬！”青丸没想到一睁眼就能看到龙蓬，一兴奋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腾空了！
“你……”龙蓬虽然因为洛水的关系对圣树略有了解，但也只了解成熟的圣树，青丸此刻的情况让他一时也愣在原地。
不仅如此，青丸离土后，茂密的枝干开始缩小，强烈的光芒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等龙蓬觉得光芒不再刺眼时，眼前只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哪还有熟悉的树影子。
青丸兴奋地抱住龙蓬，对于自己的变化又喜又惊。“龙蓬！”
龙蓬细看青丸的模样，正是当初洛水小时候的模样！“青丸，你！”
青丸似乎还没习惯变成人形，捏捏自己的脸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对了，雪织姐姐呢？”
“她……”提起雪织，周围突然静了下来。“跟我来。”
织兰阁内，清新不再，只余几分苍凉。
雪织触犯了天条，虽然最后成功帮助龙蓬灭杀冥滅，可死罪难免。天帝在龙蓬、老君的求情下才允许其在织兰阁独自死去，永不超生。
青丸来到雪织床边，“雪织姐姐，你怎么了？”
雪织气息微弱，但看上去并不痛苦。“小丸子，你真的能原谅我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青丸握住雪织，朝龙蓬求助：“龙蓬，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龙蓬摇摇头，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她们。
“青丸不要哭。”雪织看着青丸那与洛水相似的脸，意识开始混乱，“跟姐姐好像…或许就是啊…洛水姐姐，是你吗？我……对不起你。”
雪织还是昏了过去，龙蓬来到青丸身后，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轻叹。
青丸不想就这么放弃，可又不知道可以向谁救助，半天后，才想到某个浑身都白的老头。
“一定会有办法的。”青丸冲出去，却不知自己走的方向并不是老君阁。
然而青丸还是顺利的找到了太上老君，还有高高在上的天帝。“老爷爷，快救救雪织姐姐。”
天帝虽已知道青丸的存在，却没想到它会这么顺利地化为人形。“你是……”
”青丸直接无视天帝的存在，扑到太上老君怀里，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我不要雪织姐姐死，老爷爷你一定有办法的。
“天帝这……”
“小丫头，办法是有，但就看你肯不肯了。”大战得胜，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天帝见到成人的青丸后，新奇不已。
“我愿意！”
龙蓬赶到时，就看到两个老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青丸！”
青丸见龙蓬跟过来了，立马来到他的身边。“龙蓬，他们说有办法就雪织姐姐！”
“你说什么？！”龙蓬的眼中只有青丸，确保她在自己的保护中。
青丸指着天帝，说道：“他说有办法救雪织姐姐。”
“天帝？”
“嗯，但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愿意吗？”
“我愿意！”
“什么条件？”
青丸和龙蓬同时回答。
太上老君解释道：“雪织天罚已定，一般是无法更改的，但青丸是仙界圣树，可以让雪织落入轮回，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不行！”
“要我怎么做？”
青丸和龙蓬又一起回应。
天帝指指青丸的心脏的位置。“你的心。”
“我的心？”青丸抚上自己的右胸口，那里，有一颗名为心脏的东西在跳动着，承载着她的灵魂。
“没错，仙界圣树的心可以免去雪织永不超生的痛苦。”
“好！”青丸没有一丝犹豫。
“青丸！”龙蓬急了，他不想面对再次失去的痛苦。“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以后就不能成为人形，永远是活在臬园里的一棵树。”
青丸握住龙蓬的手：“我想让雪织姐姐一直活下去。虽然我以后可能真的成为一棵树，至少我还可以让你依靠。”
“你真的这么想？”龙蓬眸中充血，却还是放开了手。
“至少以后你还是可以靠着我休息。”
天帝慈爱地摸摸青丸的脑袋。“小姑娘，你很勇敢。”
元和十六年，天下太平，仙界祥和。
臬园中，奇香不断，蝶舞纷飞，草木嫣然。
龙蓬靠在一棵树上，遥望空中的圆月，饮酒怅然。
身后，有小枝桠摆动，调皮地逗弄着四周的蝴蝶，好不自在。
一个非常美妙的清晨，淡淡的薄雾在原野上轻轻地飘荡着，非常的闲适惬意。两只早起的云雀‘唧唧喳喳’的叫嚷着，拍动着小翅膀，有点费力的把肥胖的身躯贴着草头飞了过去。远远的东方地平线上，可以看到一线红光，正中央处有一点金色正在缓缓地膨胀，眼看那太阳就要挣脱瞌睡，升起来了。
“后世史官记载。”
“神历十七万五千九百四十五年，大陆和平历十五万三千五十七年，即梵特帝国历三千七百五十年。伟大的格鲁曼大帝在清风平原邂逅日后开国的几位重臣，并且赢得了他们的效忠。正是在这几位伟大的统帅的领导下，格鲁曼大帝他…”
沉醉的吟唱声被粗鲁的打断了，一个有点残破的硬皮头盔呼啸着飞了过去，重重的砸在了那个大声叫嚷的士兵后脑上，随后，一个粗暴的声音吼叫起来：“该死的格鲁曼，你又在做白日梦了，有个贵族的名字，不能证明你就是贵族。去，今天的马匹归你照应，你带着他们去河边喝水吃草，不把他们的皮毛洗刷好，你不用回来了。”
穿着一身灰色布衣，上半身套着一件劣质的皮甲的士兵格鲁曼连忙点头哈腰的笑着：“是，是，亲爱的中队长，我马上就去。您看呀，我并没有犯什么错，您差点就打晕了我，我实在是太冤枉了。”
套着一件轻巧的银色钢甲，手上挥动着一柄双手佩剑的中队长气乎乎的走了过来，一手抓住了格鲁曼的胸口，低声呵斥到：“闭嘴，你这个家伙，老老实实做你的士兵，总是梦想做开国皇帝，如果是在帝都，不，只要是在任何一个大领主的行省领地内，你这样的言行都足够让你全家消失的。够了，格鲁曼，以后我不会再允许那些吟游诗人进入我的战堡。”
格鲁曼挤出了一丝笑容：“中队长，我不过是在创作一篇伟大的史诗而已，我可没有做皇帝的念头，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城墙头上的了望哨已经大声呼喊起来：“头儿，很大的一批商队，您过来看看啊。是从史马特帝国的方向来的，哈哈，好多的车辆和人啊，这次可以要他们好好的缴税一笔了，可能今年的税务任务今天就可以完成了呢。”
中队长一听，马上咧开嘴笑起来，也忘记把格鲁曼放下，就这么拎着他冲上了不到五米高的城墙，朝着南方张望起来。一堆士兵和低级军官也闻讯冲了过来，对着地平线的方向指点不已。
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大队人马缓缓的出现了，唔，很多的载重马车，行驶这么缓慢，那些护卫的人也都是下马步行的，正是靠近其他一个国家边境线时所应该有的礼节。中队长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兄弟们，准备好饮水，给我们缴税的家伙来了。格鲁曼，给你个好差事，去叫醒税务官，哈，他昨天晚上喝太多了，不把他拉起来，我们可不知道一斤货物需要缴纳多少税钱。”
格鲁曼嘻嘻笑着：“头儿，您倒是松开我呀，要是今天的收入不错，您晚上可要让我们喝点酒，嘿嘿，我们刚刚和史马特帝国签署的友好盟约，不需要认真戒备的。”
中队长故作威严的抚摸了一下有着些许胡须的下巴，缓缓的点头：“也好，商队里面应该有好酒，让他们用二十桶好酒替代一部分税钱吧，哈哈哈哈。”周围的士兵欢呼起来，马上散开，要去准备饮水以及打开城门。
商队渐渐的靠近了，在里许之外突然停了下来。中队长以及其他几个还在城墙上的士兵愣了：“蠢货，到了城里休息不好么？干嘛停在外面的平原上？”
一个士兵嘀咕起来：“头儿，我们的战堡似乎还不能装下他们呢，他们的队列好大啊。我们城里最多能容纳一千人，现在驻扎了一千两百个士兵，都已经挤不过来了。”
中队长刚刚回头，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威严，训斥一下这些‘贪图安逸’的士兵，一道粗大的闪电就已经从天而降，命中了中队长的脑袋。强大的电流顺着他的钢质盔甲传送了出去，把他身边的几个士兵也全部击倒在地上。至于中队长本人，他的肉体早就被在瞬间烤熟了。
稍微远点的士兵们愣住了，他们惊恐的刚要出声呼喊，那些马车的棚子突然被揭开，一个个身穿重甲的士兵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从车上爬了出来，骑在了旁边的马匹上，挺起了长枪，冲着大开的城门冲杀了过来。而那些步行的人，则缓缓的飞上了天空，虚合的双手中出现了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光球。
第一队重骑兵冲进的敞开的城门的时候，也就是第一批魔法弹砸进城堡的时候。巨大的魔法能量让这个小小的战堡在瞬间倒塌了一半，而那些聚集在城门的甬道边，想要迎接商队的士兵们，也被粗大的刺枪高高的挑了起来。没有经过什么抵抗，梵特帝国在边境上最靠前的一个集防御、境界、维持地方治安、收税等功能为一身的战堡，就此覆灭了。
一只白鸽爬拉着翅膀从战堡内冲天而起，可是一只秀气的、白净的手已经在空中等待着他，毫不留情地把他捏成了一团肉酱，扔了下来。
地上的格鲁曼惊恐地看着空中那个身穿黑袍，身上有着高等魔导师标志的青年，他刚刚要发出恐惧的嚎叫，十几柄长枪已经同时从他身后刺了过来，强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撕成了碎片。
稍微的整理了一下队列，史马特帝国的军队，哦，现在又是商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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