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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诸行性相

    我在顾于延身后跟了很多年,久到忘记了自己。

    他说他只要我,尔后迅速离开臣服在宿命前。

    我看他意气风发,看他金榜题名,看他渐渐同我相背离走进人海里才发现,原来踮脚摘星星会站不稳的。

    我是新书发布会上的天才少女作家,是记者长枪短炮聚焦的对象,是读者想要成为的对方。同时,我是顾于延身后的小尾巴,是他新婚夜断肠的彼岸人。

    顾于延,是因为你才成为了这样的我,还是我原本就应该过这样的人生?。

    我的新书发布会举办得很隆重,我知道他会来。

    他一定会想看看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尾巴现在如何风生水起。

    我穿着一袭红色鱼尾裙端坐在主位,端出自认为优雅又妩媚的神情。大张旗鼓的架势哪里是读书人的发布会,分明是明星见面会。我心里得意,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要他看到我在别离的日子里活得肆意又张扬。

    记者簇拥着,长枪短炮挟带着刺目的闪光灯悉数对准我,晃得眼睛生疼。

    我望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现场有些后悔放这么多人进来,可是随后在推搡着往前的人群中我看到了后退的身影,我又感谢热闹的人群能掩饰住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今天的嘉宾加上我台上统共四张椅子,临近开场我身旁还是空空如也。两天前才托人把邀请函递到他手上,明明确确写好的是嘉宾席,注明在谢钟延旁边,可是角落里的人丝毫没有要上台的意思。

    我借着扫视全场的由头死死盯着那个退后的身影,祈祷找出不是他的证据。兴许呢,兴许只是某个路人误入这里,兴许是某个书迷不适想退后休息,兴许只是我的错觉。谁规定在现场就得往我身边挤。

    可是他一退再退,直到全部身体躲进角落里,我只觉得无力。哪怕隐匿在角落里,哪怕容貌被黑色鸭舌帽严实遮盖,他后退两步的体态和气质骗不了人。我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错不了。

    在那顶鸭舌帽从角落里偷偷探出又迅速收回的片刻,我从悲戚中醒来。

    “我们的嘉宾今天来不了了,发布会照常开始吧。“我举过话筒,费力压着疲惫感,用着一贯清甜的嗓音跟各路来宾宣布。

    我太了解他了,现在不现身今晚便笃定不会现身了。再往前走一步,哪怕是一步,我就原谅你那么多次的言而无信,我就跟你重修旧好。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那头听不见我的祈祷,仍无动于衷。不大的会场里挤满了人,中央空调的一丝凉意也在拥挤中殆尽,而我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

    一恍惚,记者犀利的发问便钻进耳朵:“请问你的故事里有自己的经历吗?”她的话筒戳到我嘴边,问的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话音刚落,我的脑海里涌进好多有关顾于延的零碎的片段。

    怎么能不算呢?这些故事里我创作的恩怨纠葛,男主角都有着同一个原型。

    可是望着角落里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我极力把眼底的悲戚掩去:“我前半生的故事太乏善可陈了,不值得浪费笔墨,故事还是精彩些才受欢迎。”随即对各路记者报以一个官方的微笑。

    现场的书迷听罢热烈鼓起了掌说着谢钟延既有才气又有个性,而我笑得苦涩。

    隔着远远的人潮,我看见那顶鸭舌帽下露出一抹笑,却看不穿那抹笑的情绪。

    画面一转,我想起某年某月某日,雀跃地扑到他怀里告诉他和他遇见是这辈子最最浪漫的事情,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写进书里。

    好一个乏善可陈,明明字里行间,连带笔名都是他的踪迹。我眼见他抬起头,无畏对上那道目光,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随即,我缓缓站起举过话筒补充:“今天借这个场合宣布一下,先前的笔名谢钟延就此作废,新笔名沿用我的名字谢妤。”

    像赌气一般,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跟他相关的过往否定得干净。

    他混在人群里鼓掌,庆祝我功成名就。

    我在台上跟诸位嘉宾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再没了从前莽撞少女的影子。谈话内容不算煽情,谈了创作灵感,简单分享了创作过程,却让我眼眶红了又红。

    此去经年,诀别的那一瞬开始就注定了谁都不会再是从前的少年。

    “今天嘉宾席的空位是为谁留的呢?“眼尖的记者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题,她眼睛冒着精光,预备制造一个爆款新闻。

    我看向角落里的人预备成全彼此,于是闭上眼,做出一副陷入回忆的神态:“一位死去的故人。”我缓缓道出,脸上是痛惜的神情。

    睁眼,我的目光定在那个角落里。他仍旧我行我素待在一边,而我像是一个要不到糖果只得恶作剧捣蛋的小孩。

    记者见状止住了话题,现场一片唏嘘,为着我为死去故友留位的情深意重。

    其实我记得顾于延不是一直都这么胆小的,他从前很勇敢。

    我谢妤,西林中学响当当的人物,梦想是行侠仗义做个惩奸除恶的女侠,西林中学由我罩着。

    我是一缕香风,随阿木生,随阿木死。

    阿木生下孩子的时候,嫁给陈桓安刚好满一年。陈桓安欢喜异常,迅速为孩子取名沅生。阿木还来不及欢喜,孩子就被陈桓安抱去送给了大夫人养。

    阿木这一生没怎么哭过。

    小时候因为饥饿难耐偷吃被人毒打时未曾哭过;后来有了养父母,做不好活被责骂,被关黑屋子时亦未曾哭过。

    得知孩子被送走时,阿木哭了,嚎啕大哭,歇斯底里。

    孩子被送走的三日后,阿木她收到了陈桓安的遣家信。

    阿木拖着尚不能下地的身子勉强回了绣坊,绣坊的女老板心疼地直掉眼泪。

    阿木是十二岁从养父母家逃出来的,养父母将她许给了一个年至古稀的老员外,阿木不愿意,逃到了京都。

    后来因为绣工了得,被绣坊老板收留,做些女红。

    阿木嫁去陈府是有些巧合的。

    陈府的大夫人,常常来绣坊做衣服,一来二去便与阿木熟识了起来。不久后她说想让阿木给自家老爷做小,阿木同意了,因为那个人是陈桓安。

    阿木认识陈桓安,在很小的时候,也是在她还是公主的时候。那时候陈桓安常常进宫陪她,俩人关系甚好。

    只是,那年元宵节,阿木吵闹着要出来看热闹,人潮拥挤中,她和侍人走散,那年她六岁。记得陈桓安,却不记得回家的路。

    于是十几载兜兜转转,落得个相顾不相识。

    阿木去过官府,在寻永陵公主的告示布满大街小巷之后。可她到底还是没能见到她的父皇,她丢了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那块玉,而那时候,有传言说,永陵公主已经回了宫。

    阿木被小吏以冒充公主的罪名杖责,那时候,阿木也没有哭。

    阿木也跟陈桓安说过自己就是永陵这件事,她还说了他们之间她记得为数不多的私密事。陈桓安只是顿了很久回她:“每一个冒充公主的人都这样说,每一个也都会讲这个事情。”

    阿木终于不再挣扎,得过且过,随波逐流。

    后来,阿木嫁给了离京都不远的县城里的一个捕头,捕头姓徐,待阿木甚好。

    再后来,捕头因为查案,得罪了朝中权贵,被栽赃后诛杀九族。捕头之前一直无亲无故,行刑的时候也只有阿木一个亲人。

    捕头向阿木道歉,阿木看着他道:“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大的好事,就是嫁给你。”

    那时候,我在刑场的人群里瞧见陈桓安和她的大夫人,我记得陈桓安后来找过阿木。他向阿木道歉,说不是他不肯认阿木,只是送进宫的那个公主是大夫人的妹妹,这诛九族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阿木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桓安哥哥。”

    陈桓安抱着她,泣不成声。

    奇怪的是,阿木死了,我却并未魂飞魄散。直到遇见一个穿着破袈裟的和尚,他说:“嗔痴怨恨,不过虚妄,姑娘何苦放不下。”

    我终于明白,阿木到底还是恨的,她的怨与恨成了执念,变成了我。

    可她又善良,所以我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那和尚说,我这一抹灵识不归,阿木游荡黄泉,进入不了轮回,受苦连连。

    我心下释然,想起些什么后便由着那和尚施了法,我想,阿桓,你可要等等我。

    三年后,京中权贵落马一批,牵出了许多冤案。其中包括城西安阳县府衙捕头的诛族惨案,那捕头深受百姓敬爱,姓徐,单名一个“桓”字。

    省医院生殖科,我和丈夫苏城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直忐忑不安,苏城的精子在半个小时前就送到了化验室,我们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我俩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此时,我分明感到苏城内心的紧张,他的掌心湿漉漉的温热。

    终于等到护士叫苏城的名字,他浑身一哆嗦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走又回过头,示意我过去取化验结果。

    我走到窗口,接过化验单看了一眼,就感到心沉了下去,化验单明明白白地写着诊断结果:

    重度弱精症。

    我拿着化验结果慢慢走向苏城,他看着我,脸色变得很难看,没等我递给他化验单,就扭头往外走去。

    我叫宋雅,三年前,我和苏城经朋友介绍相识,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苏城就职在一家事业单位。

    苏城人长得虽然不帅,可是他性格温和,事业心强,父母都是事业单位退休人员,家里有房有车,而我一个乡下女孩,二本院校毕业后马马虎虎地找了一份工作,能找一个像苏城这样的男朋友也很知足。

    美中不足的是婆婆对我老家是农村不大满意,可是也拗不住苏城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意了我俩的婚事,订亲的时候,还给了我家十万元钱的彩礼。

    婆婆说,她就苏城这一个儿子,说什么也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我妈也很高兴,结婚的时候,她把十万彩礼给了我八万,我不肯要,母亲就硬塞给了我,“不要被婆家看不起咱乡下人。”

    可是结婚一年后,虽然我和苏城也做足了备孕工作,我却始终没有怀上孩子。

    又过了半年,我的肚子还没动静,就开始有些着急,苏城安慰我什么事都要顺其自然,不一定哪天我们的宝宝就会来了,趁这个时间好好享受两人世界就行了。

    说实话,不着急是假的,看着身边的同龄人一个个都有了宝宝,那粉嫩可爱的模样真的让我

    特别羡慕。

    其实比我更着急还有婆婆,我俩刚结婚的时候,她就开始计划怎么帮我们带孩子,育儿书都

    买了一大堆房外她的床头上,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宿。

    看到我俩还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婆婆就有些着急,“我那些老朋友都有孙子孙女了,就我

    还膝下空空,真没脸见人了!”

    婆婆说话也越来越难听,“人家生儿生女都是顺顺当当的,就咱们家这么难。”后来就开始猜

    测不能怀孕是因为我的问题,“赶快去医院查查是不是不能生啊,这样干等着可不行。”

    苏城开始还安慰婆婆不要着急,后来被叨叨烦了,干脆就对她说,“急什么,我们现在工作

    压力大不想要还孩子,你也乐得个清闲,有啥不好?”

    气得婆婆对他直瞪眼,以为苏城是因为心疼我才会这么说的。

    在婆婆的一再要求下,我还是决定去医院查查,苏城想了想说,“要查就去远地方的医院,

    不管是谁的问题,传出去总是不光彩。”

    就这样,我们到了省城医院生殖科,大夫要求先检查苏城的身体,“不能怀孕男女双方都可

    能有责任,男性检查会相对简单些,如果男性没问题,再查女性身体也不迟。”

    就这样,原本就没做检查准备的苏城,红着脸去取了精液。

    更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检查结果竟然是苏城的原因。

    回家的路上,长达二个小时的车程,苏城一直沉默,他眉头紧锁,两眼呆滞地看着窗外,我

    主动和他说话,他才应付着说几句。

    一份化验单就让这个男人变成这个样子?之前我长时间没能怀上孩子,也没见他这么消沉过

    啊?甚至还安慰我“不要孩子也挺好的,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不浪漫吗?”

    回到家门口,苏城低着头快速地走进电梯,连几个熟悉的邻居和他打招呼都没听见,他像逃

    似的躲避着什么,把我甩到了身后都没管。

    我一下子明白了,苏城这是自尊心在作怪,没有生育能力,把他男人的尊严给撕去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事情总要面对,躲能解决问题吗?

    再说,不能生育的人也很多,我们小区就有位大嫂,结婚6六年了也没要上孩子,也没见人家

    要死要活的,苏城的心理素质难道还不如个女人吗?

    当天晚上,婆婆就过来了,看到我俩闷闷不乐的样子,把手里提着的菜放到厨房,什么也没

    问就走了,出门的时候,还把门用力地带上。

    婆婆走后,一整天没说几句话的苏城突然对我说,“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要孩子的事,别人要

    是再问你就说是你的原因。”

    “我的原因?那还不是一样吗?咱俩谁不能生都是一个结果。”

    “不是……我是说……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我不能生育,我怎么在同事面前抬起头?”

    我明白了,苏城这是想让我替他背不能生孩子的锅。

    育的女人多了去啦。

    在外人看来,袁克鹏是个特别完美的男人:长得帅,同龄人毕业五六年,在发福发胖,变成油腻大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时,他依然保持着健硕的身材,六块腹肌性感得让人移不开眼。

    能力强,在大家努力工作、赚到的钱只够勉强糊口时,他已经凭借自己努力,赚够了H市首付的钱,买了房子。

    人缘好,对待朋友豪爽大方,各个行业的人都认识,任何事情找他,他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因此,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被人喜欢。

    但我喜欢他,却并不是因为他的这些优点。

    刚认识他时,我对他这些为人所称道之处一无所知,却依然爱上了他。

    唬市有一个正能量群,经常举办各种活动:读书会、英语角、旅游等。我经常参加读书会,去的次数多了,就跟群主孟姐认识了。巧的是,孟姐是我大学的学姐,知道我们是校友之后,私下很照顾我,有什么活动都会叫我去。

    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除了这个正能量群,孟姐手里还有别的圈子,比我现在参加活动的这个圈子高级得多,说白了,那个圈子里基本上都是H市有点钱的人。

    隔上几周,孟姐就会在家里举办一次下午茶,把圈子里的人约到她家里喝茶。这些人的家庭条件都不错,他们拿到孟姐家的水果、红酒都是空运过来的,相比之下,我狠心咬牙,花两百块钱买来的大虾摆在各种高级点心之间,反而显得档次太低。

    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的,除了我带去的零食,还有我这个人。

    我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从小到大没什么旅游的机会,圈子里的人谈到自己去去冰岛、去希腊、去土耳其度假的种种经历时,我连国内著名景点都没逛过几个,只能在一旁沉默着;同时,我又是个外地人,H市哪里有好吃的餐厅,哪里有休闲度假的好地方,我一窍不通,每次他们商量去哪里玩,我也插不上话。

    跟这些人在一起,我能很清楚地看到我们之间巨大的差距,他们买一个包、一双鞋的价钱,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这让我感到自卑。

    于是,我逐渐就不想再参加这样的聚会了。

    孟姐还是热心,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不想去。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觉得格格不入,就胡乱找来个理由搪塞。

    孟姐沉默了片刻,郑重地说道:“欣欣,我是把你当成亲妹妹,才叫你过来玩。这个圈子里的小伙子,条件最差的,在H市也有两三套房子。就你这条件,要是靠相亲找对象,绝对不可能找到这个圈子里的人。”

    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孟姐把我叫过去,原来是想帮我找男朋友。

    我感激她的良苦用心,但对她的观点却并不赞同:“姐,可能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找男朋友,不贪图他们家的房子。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算他一无所有,我也不会在乎。”

    “好,就算你不想从这个圈子里找男朋友,多跟这些人交朋友,是在为你扩展人脉,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有很大的帮助。天天待在你那个小圈子里,能认识几个有本事的人?”孟姐苦口婆心。

    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孟姐说得对,我现在接触的人只有公司的同事,跟有钱人的圈子根本没法比。

    但我一个没钱没势的外地人,想要在本地有钱人的圈子里吃得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因为贫穷带来的自卑,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每次我看到他们很轻松就过着优渥富足的生活,而我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候,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认识袁克鹏就是在孟姐组织的一次聚餐中。

    那天,孟姐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H市有名的日料店吃日料。

    我们围坐在厨师身边,看他把各种鲜活的鱼,片下鱼肉来,依次放在我们面前的碟子里,他们夹起新鲜的鱼肉,放到拌着芥末的酱油里一蘸,然后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我以前很少吃日料,对生鱼片这种不做熟了,直接生吃的食物更是接受不了,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我吃了几口,被辛辣的芥末刺激得眼泪直流,但怕扫大家兴,还得装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您好,我肠胃不太好,不能多吃生冷的东西,请给我来一份鳗鱼拌饭。”我耳边忽然响起来一阵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就像是被微风吹起来的蔷薇花擦过脸颊。

    我侧头往旁边一看,正好跟男人的眼神撞个正着,他双眸含笑,眼睛好看得不可思议。我平时就有点颜控,见到好看的小哥哥总是忍不住去打量几眼,但他的好看超过了以往我见过的所有男人。

    他见我看他,笑着问道:“你要不要也来一份烤鳗鱼?他们家的鳗鱼做得也还不错。”

    不知怎的,我觉得这个男人在替我解围。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应道:“好啊。”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环境里,如果有人肯对你施以援手,你再看他时,会发现他身上带着光环。因为袁克鹏的一次解围,让我毫无悬念地喜欢上了他。

    那年,娟儿从南方打工回来。觉得倦了外面的世界,想在家里呆一阵子。

    娟儿的妹妹秀儿还在上高中,但那时正值暑假,便闲在家。十二岁,娟儿父亲外出打工了,母亲每天到田间地头忙农活。

    娟儿便每天跟秀儿一起负责家务,有时也到树林里拾柴禾,到地头打猪草,一起去井边担水,然后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烧火。

    看上去很平静的生活下面,其实藏着娟儿跟秀儿的诸多不和谐,大抵也就是性格不同的原因。娟儿直接一些,也爱说话一些。在亲朋好友或父母面前,娟儿会撒娇或是说好听的。

    但秀儿是个不爱讨人喜欢的姑娘,不爱说话,也几乎不在家人朋友面表达或显露自己的情感。两姐妹从小就相处的不太愉快,秀儿也总是觉得娟儿好争宠,觉得自己斗不过她,所以选择沉默。并且也尽量不跟娟儿说话,不跟她互动。而娟儿呢,总觉得妹妹好清高,并且冷漠冷酷,不敢轻易打扰她靠近她。

    那天下午,娟儿和衣倒在床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外面的黄昏暗了下来,娟儿迷迷糊糊地误以为是天亮了,想着得起来做早饭,母亲早早吃了会下地干活,自己也不能一直不下地帮忙。娟儿这样一想就有些急,跳下床揉着眼晴就喊,妈,妈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我现在就帮你做早饭,你吃了再下地……

    母亲正在外面忙活,一见娟儿这模样,就明白了她睡糊涂了。于是过来敲着娟儿头说,傻子丫头,现在是天黑了,不是天亮了。

    娟儿紧绷的神经顿时松驰下来,突然又感觉到胃里猫爪子在抓一样,饥饿的不得了。想到自己很久不在家,回来后母亲又忙碌,都没有好好聊天亲热。娟儿就抱着母亲撒娇说,妈我好饿,你煮好吃的给我吃吧?

    母亲笑,刮着娟儿鼻头说,你呀,要吃啥。老娘手心的肉割下来给我吃好不好?

    娟儿说,那倒不用,不过,家里你是不是藏得有什么舍不得拿出来吃的东西呢?

    母亲神秘的说,还真有,你跟我来……

    两人亲亲密密的说呢,却没发现秀儿拾柴回来,背着一捆站在门边,此时正看着这两母女温情一幕。

    秀儿脸上都是草根和树叶,头发上还有断掉的小树枝,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和额上,狼狈不堪。娟儿忙止住话和笑音,把手从母亲手里收回来,跑过去接秀儿背上的柴火。秀儿却扭过身,拒绝了娟儿的帮忙,自己把柴火背到厨房去了。

    娟儿说,你饿了吧,我做吃的给你吧。

    秀儿说,得了,我自己做吧。你们吃了就行了,我这个女应该是这家人拾回来的吧,独自在外面干活,屋里人家却自己先把饭都吃了还得背着吃好的……

    娟儿有点不高兴了,说,秀儿你又发什么疯啊?

    秀儿听到后真发起疯来:“是啊,我是疯了,我平时忍着就算了,你嘴巴甜就该被宠对吧。反正没人喜欢我,今天我就死了算了……”

    说着,这姑娘就扑到菜板上去抓菜刀,娟儿跟母亲冲过去抱她。她却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哭,一边诉说母亲对娟儿的偏爱,对自己的冷落。

    娟儿知道母亲也只是不擅于表达情感,并没有刻意冷落秀儿。而娟儿自己是因为惧怕妹妹的暴脾气,所以才跟她保持距离。就是这样疏离,让秀儿觉得伤心了。

    秀儿哭闹了很久,直到惊动了隔壁的姑姑。姑姑赶来追问怎么回事?母亲突然说:“可能下午去屋坟地拾柴中了邪吧,眼神都不太对劲呢!这么闹身体可受不了,一会还得晕过去……”母亲话音一落,秀儿就真的“晕”了过去。

    三个女人急忙将秀儿抬到了床上,姐姐洗净毛巾帮她擦干净脸,又煮好了饭菜。母亲亲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道符咒,在秀儿床前念念有词,然后烧了符放在碗里,掺上一些清水,然后把水沾在手指上抹到秀儿的印堂上。嘴里说:“这样驱一下魔,你妹就好了……”

    娟儿怀疑地站在一旁,看着妹妹的状况,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她真的醒了过来。娟儿扶秀儿靠在床上,端了碗饭给她。秀儿像是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一样,茫然地问娟儿:“我怎么睡在床上,我不是在打柴吗?”

    娟儿正要开口,母亲说:“你刚才是在坟场拾柴禾,可能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没事了,快吃饭吧!吃完好好睡一觉。”

    夜里秀儿睡了,娟儿问母亲:“妹妹真的中邪了吗?”

    母亲笑着说:“哪有什么中不中邪的事,那是迷信。下午我们抱她进屋时,她都知道用手拉住我衣角呢!”

    娟儿不解地看母亲,母亲轻轻笑笑说:“你妹妹这样闹腾,就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她说完了总得有个台阶下吧,所以我们不可以拆穿她……”

    李生,你们的声音能不能小点?”

    隔着墙壁,我听到一阵运动起伏声。

    我实在受不了,不得已出言提醒他。

    李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二十五岁了,大学毕业后,就一直住在我这。

    本来他一个人住这也没啥,前几天他突然带回来一个女朋友。

    两个人住我这,我有点吃不消。

    最关键的是,他们俩每天晚上在卧室运动时,声音贼大,影响我睡眠。

    “姐,你弟弟我这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吗?”

    父母一直盼望弟弟能够给家里开花结果,可惜弟弟一没钱,二没工作。

    没有女孩能够看得上他。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孩愿意跟他,我也不好继续制止。

    第二天早上,我揉着睁不开的眼睛,挂着黑眼圈迷迷糊糊朝浴室走去。

    刚坐在马桶上,屁股就传来一阵冰冷潮湿的感觉。

    我惊叫了一声,忙站起身,手指在马桶圈上的棉垫捻了一点水渍。

    我闻了闻,一股尿味。

    “李生!”

    “李生你是不是又尿马桶圈上了?”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自从他来后,我每次上厕所都要先检查马桶圈上有没有尿。

    但这几天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脑袋昏昏沉沉,忘了这一茬。

    这时李生终于被我叫醒了。

    他不耐烦的叫着:“大早上叫魂吗?睡觉也不让人好好睡。”

    我气愤道;“我三番五次跟你说过,尿尿不要尿到马桶圈上去。”

    “而且上面套着棉垫,你每尿一次,我都得解下来重新洗一次。”

    李生更不耐烦了:“知道了,啰啰嗦嗦的,烦死了。”

    告诫李生后,我只能自己把马桶圈上的棉垫解下来,然后洗棉垫的同时顺带洗了个澡。

    匆匆坐上公交去往公司,一路连走带跑,可还是迟到了。

    经理扣了一天的工资不说,一个月的全勤也没了。

    他还把我叫进办公室,狠狠训斥了一顿。

    我心里十分委屈,如果不是弟弟干的好事,我怎么会迟到。

    九点下班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正准备躺在沙发好好休息一番,眼前的一幕却令我瞬间清醒。

    只见客厅满是垃圾。

    不用想,一定是李生跟他的小女友干的。

    我大喊几声李生,可没有人应答。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去浴室拿上扫帚簸箕,独自清扫。

    可刚走进浴室,我发现自己的化妆品被人用过。

    爽肤水原先是满满一大瓶,我上周末和同事新买的,现在只剩一半了。

    润肤霜被人用手抠了一大半,还有残余挂在盖子周围,犹如鼻涕挂在鼻子上似的。

    看到这里,我心生不妙,赶忙打开我最心爱的口红。

    它只剩半截了。

    我眼眸垂落,后退半步,身体差点仰倒,这些可都是我在精品店里逛了好几个小时,花了好几千买的。

    “李生!”

    “你给我出来!”

    愤怒的声音响起,我开始无法容忍他们的过分行为。

    但李生没说话,倒是李菲开口了:“哎呀,你吵什么?”

    “从你进门开始,你就开始发疯似的叫唤,能不能安静点?”

    李菲毫不客气,声音十分刻薄。

    此时我心头的气还没有消除,气势汹汹走到卧室,质问她我的化妆品是不是她干的。

    想当初她刚进我家门时,还表现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可现在她露出了她好吃懒做的真面目。

    整整一周,也不出去找工作,也不催李生找工作,两人就在家躺着,一点事不干。

    如今,竟然还在家中搞破坏,我辛辛苦苦积攒的那些宝贵化妆品,全被他们弄坏了。

    我打定主意,即使李菲是老李家好不容易得来的未来儿媳妇,我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轻易放过她。

    进去后,卧室的场景令我头皮阵阵发麻,脚底涌出一股热气直往脑门上冲。

    只见李菲慵懒的仰躺在床上,她左手零食,右手酸奶,眼睛看着前方一部从房顶上吊着的手机。

    她竟然在床上躺着吃零食!

    我最讨厌有人在我的床上吃东西!

    “起开!你怎么能在床上吃东西,你晚上还要在床上睡觉,你怎么睡得下去的?”

    对于我的怒气,李菲不仅无视,还不屑的瞥了我一眼。

    “在床上吃东西怎么了,我就喜欢在床上吃东西。”

    见李菲没有动作,我只能自己掀掉她的被子,强迫她起来。

    但我没想到的是,被子一掀起,漫天的垃圾袋飞舞。

    原来她把垃圾都藏在了被单下。

    “你掀我被子干什么?”

    我还没说话,李菲先发上脾气了。

    “等李生回来,我要告诉李生,让他把你赶出去!”

    我气笑了,先不说这房子是我买的,我可是他姐,他能这么对我?

    “客厅的垃圾是不是你弄得?”

    不知怎的,可能是我怒气达到了极限,我现在反而平静下来。

    李菲梗着脖子,说:“是啊,怎么了,我就这样。”

    “那浴室里的化妆品呢?”

    说到这里我又有点忍不住了。

    那些化妆品可是我花大几千买的,平时我都很节省的用。

    现在,全被李菲毁了。

    “不就用你点爽肤水吗?”

    “看你小气的。”

    我忍不住了,我爆发了。

    齐玄素带着上官顿追上了张月鹿,此时张月鹿正选了块还算不错的地方,准备扎营,见齐玄素回来,向灵泉子交代几句之后,示意齐玄素去一旁谈。

    齐玄素与张月鹿走到一旁,上官顿则很有眼力地远远站着,没有贸然跟过去。

    齐玄素将两人交谈的过程大概叙述了一遍,张月鹿倒是不在意五百太平钱的支出,这笔钱不必他们自掏腰包,天罡堂会有一笔专门的外务经费。

    张月鹿在意的是上官顿的身份:“用你的话来说,一个老月,能靠谱吗?”

    齐玄素道:“这种人当然靠不住,不过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干,换成其他人,未必敢招惹这伙穷凶极恶的妖人。当然,我们也不能全指望他,正如副堂主所言,我们只是让他做一个向导而已。”

    张月鹿沉思了片刻,点头道:“短时间内没有其他选择,也只好如此了。”

    齐玄素对上官顿招了招手。

    上官顿赶忙过来,又要向张月鹿行礼。

    “不必多礼。”张月鹿摆摆手,从须弥宝物中取出两张大票,“这是定金。”

    上官顿有些艳羡地看了眼张月鹿手腕上流珠模样的须弥物,却没有伸手接过两张官票,低声道:“法师大人,只有楼兰这样的大城才有钱庄,可以给现钱吗?”

    张月鹿收起两张大票,又取出两小袋无忧钱,丢给上官顿。

    一圆无忧钱等于十圆太平钱,二百太平钱也就是二十个无忧钱。无忧钱最大的好处就是现钱携带更为方便,可以用来应付不能使用官票的情况,比如说现在。

    上官顿接住钱囊,每只钱囊上都有“拾圆无忧”四字,并在旁边还有两个小字“天罡”,他心中一凛,竟是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钱囊看一眼金灿灿的无忧钱,而是手捧着两只钱囊,望向张月鹿。

    张月鹿道:“记住,你拿的是天罡堂的钱。”

    “小人记得,小人记得。”上官顿连连说道,他当然明白张月鹿的言外之意,天罡堂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虽然天罡堂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情,但如果糊弄反水,天罡堂也不是没火气的菩萨。

    张月鹿又对齐玄素道:“给他一匹马。”

    齐玄素应下。

    虽然天罡堂不是一人双马,但也带了备用马匹,用于驮运部分物资,匀出一匹还是不难。

    齐玄素找到自己的属下曹立友,让他给上官顿准备一个帐篷和一匹马。

    离开玉京的这段时间以来,齐玄素做事干练,再加上他的“副堂主亲信”身份,一众属下就算谈不上心服口服,也不会表现在表面上。

    齐玄素交代完之后,从马鞍一侧取出一大把牧草,又从马鞍袋里取出袋豆子,混在里面,开始喂马。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又是下雪,又是戈壁,沿途没有草,只能提前预备好压得实实的牧草。幸好碧山观中有相应的储备,他们在那里补充了一次。

    喂完马之后,齐玄素才开始吃晚饭,仍旧是石头一般的冷硬干粮配凉水。长年在江湖行走的齐玄素已经习惯,而许多生活在玉京的道士则是不习惯风餐露宿,大多吃“行军丸”果腹。

    齐玄素在吃饭的时候,又看了张月鹿一眼,发现这姑娘正独坐在远处小口喝酒,因为她有须弥物的缘故,也不知道她带了多少酒,不过可以肯定,她肯定没带这些又冷又硬的干粮。

    张月鹿似有所觉,猛地扭头望向齐玄素。

    齐玄素赶忙收回视线,专心吃饭。

    如此休整了一夜之后,第二日继续上路。

    因为有了上官顿这个向导,张月鹿省去许多确认路线的工夫,三天之后,一座充满异域风格的城池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里便是齐玄素一行人的目的地,乌戈山离曾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后来大玄朝廷设立西州,三十六国中的大多数小国数都被纳入朝廷治下,成为府县。其余地处西州辖境之外的小国也不再称国,成为一个个小型城邦,奉大玄朝廷为宗主,纳贡称臣。

    大玄朝廷在天下各州设立承宣布政使司,唯独在西州设立西州都护府,既是地方衙门,又是西军行营,西州都护驻扎于楼兰,手掌军政大权,等同是一州巡抚加上一州提督军务总兵官,受西凉总督节制,又直属内阁,地位十分特殊。

    自从高祖皇帝废黜大都督府、司礼监之后,内阁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最高权力机构,类似于道门的金阙议事,首辅被尊称为“相”。

    不过高祖皇帝为了防止文官一家独大,废黜了所谓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效仿古制,恢复了武官也可以入阁为相的传统,再加上道门对儒门的打击,故而如今的内阁之中,并无十分明显的文武之分,许多阁老都是出将入相。

    值得一提的是,乌戈山离既不属于西州都护府管辖,也不在西域道府的辖境之内。

    所以当一行人进城的时候,立刻引来了守卫审视中带着敌意的目光。

    双方语言不通,这时候上官顿的作用便显现出来,他长年混迹于此,精通各种语言,不仅可以做向导,还能做翻译。

    张月鹿没有意隐瞒身份的意思,取出自己的箓牒,让上官顿告知守卫,她要见本地的城主。

    虽然此地不属于道门的管辖,但慑于道门的威名,城门守卫还是急忙前去通禀自己的上司。

    不多时后,一名将领前来,热情地招待了一行人,却没有放众人入城的意思,并且告知张月鹿,城主很快就到。

    张月鹿没有拒绝,只是平静等待。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此地城主姗姗来迟,出乎齐玄素的意料之外,城主竟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

    这名女子有着棕色的头发,高鼻深目,身材高挑,虽然从身高上来说,她与张月鹿相差不多,但从身材上来说,就相差很多了,张月鹿与她站在一起,显得有些纤弱。

    不出意料,这位城主姓艾,根据她的自我介绍,她的中原名字叫艾丽。

    艾丽与张月鹿见礼之后,用熟练的大玄官话说道:“我诚挚地邀请法师大人前往我的府邸做客,只是法师大人的随从有些太多了……”

    很难想象,艾丽的话语中还带着些许的帝京口音,就像一位生在帝京的千金小姐,而不是这座偏远西域城池的主人。

    张月鹿道:“齐执事和向导随我入城,其余人听从灵泉主事的指挥,原地待命。”

    灵泉子点了点头,低声道:“副堂主小心。”

    齐玄素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腰间的短剑和手铳的握柄,又看了上官顿一眼,发现这个老千倒是十分镇定。

    三人跟随艾丽进入城中,往城主府行去。

    一路上可见城中还是颇为热闹繁华,虽然比不上西州第一大城楼兰,更无法与玉京相提并论,但与许多中原的普通府县相差不多。

    城主府邸位于内城,曾经是乌戈山离国的王宫,所以占地颇大,装饰也颇为奢华。不过现在成了艾家的所有,既是城主处理各种事宜的衙署,也是整个家族的居处。

    在艾丽的引领下,一行人畅通无阻地进入内城,来到城主府邸。

    艾丽在装饰着彩色玻璃的巨大客厅中热情地招待了三人,有艳丽侍女奉上来自中原的好茶,甚至还十分体贴地用了青瓷茶杯,这不是仓促之间就能准备好的,再加上艾丽的熟练官话,可见艾家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同化,东方和西方的交融在这个家族身上得到完美体现。

    艾丽深谙中原的礼节,作为主人,没有端起茶杯。张月鹿也没有喝茶的意思,开门见山道:“这次来见城主,其实是有事相求。”

    艾丽道:“法师来自强大的道门,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城主,法师怎么会需要我的帮助?”

    张月鹿冲齐玄素使了一个眼色。

    齐玄素接口道:“这里毕竟不是道门的地盘,作为客人,需要本地主人的帮助,合情合理。实不相瞒,我们正在寻找一伙妖人。”

    “妖人?”艾丽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让人看不出真假。

    “难道城主不知道?”齐玄素在七娘的教导下,很是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同样露出讶然之态,“有一伙外来的妖人进入了西域境内,袭击商队,掠夺财物,还杀死了十三名道门道士,真人们十分震怒,下令铲除这伙无法无天的妖人。”

    这便是张月鹿让齐玄素开口的缘故,她早就发现齐玄素颇为擅长装模作样,这恰恰是她不擅长的。

    艾丽脸上的惊讶变为震惊:“竟然有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齐玄素正色道:“所以才要城主的倾力相助。”

    艾丽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虽然是城主,但也是个商人,所以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句,我能得到什么回报?”

    张月鹿再次开口道:“你可以得到道门的友谊,成为道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