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赤心决

    三王八宗十六家，因何评定？三王割据一州，军政独立，可战天下，可争帝位。八宗先天复数，因利而聚，可主一地兴亡。十六家，血脉为系，先天一二，可动乱一方。李家，十六家排名最末，先天一人，子孙无有先天之资，困居乌江，存续为艰。

    初交手，李天命虽是愤怒，却是思虑颇多。安逸许久，再逢敌手让他蓦然心惊。李家已经封闭多年，时局已经容不下他们了。天索桥，破了乌江天险，开阔了云洛二州的认知，也将二者连接。

    肖风云已是先天，乌江天险于他如无物。此回特地取道天索桥，目的便是他。他受洛州王委托，拦阻肖风云，这是断自己后路，要他直面肖风云。这是云洛二州心照不宣的共同算计。自己若胜，必定受伤颇重，势必带李家迁移，让出天索桥。自己若败，李家不存，自己同样难逃一死，天索桥同样落入云洛二州掌握。

    心思百转不过刹那，但武道争锋，失神便是寻死。肖风云窥见时机，剑走风啸，近身逼杀。李天命回神刹那，枪身飞旋而起，退身变招，避剑招，揉身进前，寸险必争，拳脚并进。肖风云仓促间，长处变劣势，连番受击，一推再推。

    “叮！”

    耳后乍闻金铁入石之音，肖风云心思电转，顿查枪刃锋芒直逼后心。

    “晚了！”

    全攻不守，以伤换伤，李天命功力再催，誓言以奇致胜。

    “不急！”

    抛剑入空，功运足间，入地半分，然后肢接，生死抛却的拳脚碰撞。

    “好反应！”

    脚步停顿一瞬，剑锋坠落。

    “叮！”

    危机在最后一刻随着剑身抵住枪刃，顷刻瓦解。

    “以剑为盾，肖风云，你拿什么挡我奔浪九式？”

    奇招破，杀招出。李天命甲子悟道乌江岸，观浪涛滚滚创奔浪九式。拳出如浪叠，劲发如涛涌。

    肖风云终究经验不足，战局连番变化之下，竟是难有还手之力。

    “够了！”

    一声怒喝，气劲爆发扫荡风云，侧身拔剑。

    李天命亦是瞅准机会，兵刃回手。

    兵器同时回手，两人拼斗却似戛然而止。剑锋低垂，是坦然更是自信。枪指斜阳，是冷静更是决然。此时此刻，肃杀中风止云收，唯江中洪浪咆哮依旧。

    “射！”

    江中军令震天，随后两道灿然火星在悬崖边盛开。两条铁索带着雷鸣呼啸现世，仿若两条恶龙横渡天险。原来，云州强军已是抢夺天关而来。

    李天命惨然苦笑，今日自己难逃死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同样的感慨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但此刻两人的内心毫无波澜。悬崖上的两人明白，对方下一招再无侥幸。

    “千古骄狂剑下亡！”

    纵身入空，剑势连通天地，如天降威，如神亲临！

    “百年纵横大江流！”

    身似弓，枪射空，百年傲骨纵横乌江中。精气化长龙，劲松挺枪誓破神罚天劫。

    再无退路，再无转圜，极端之极，唯有最原始的力量冲击，唯有最无可避的速度较量，唯有一者败亡，唯余胜者生存。

    咔！

    “少年人，你赢了！”

    极招过后，李天命仰天大笑。

    “但老子也没输！哈哈哈哈哈！”

    狂玩狂笑，是江湖人最后的傲骨，也是江湖人最后的得意。

    “嚓！”

    天索桥的基石，千年不损的赤心岩，耐不住先天的倾力一击，碎了！

    “可笑！”

    肖风云立身丈外，千岳剑入地没柄，话音落下，一拳穿胸破体。

    生死决斗，逼命时刻。李天命竟是放弃武道精神，变招击地。雄浑含恨的一击破地裂石，竟是准备破碎脚下巨岩，断了天索桥再通的可能，令云洛二州的谋算全部落空。肖风云反应稍慢，变招已迟。剑锋偏转，同是招落赤心岩。于赤心岩爆裂之前，将至一分为二。

    “噗！”

    大喜大悲，人生起落。先天纵横人间，一人便可称霸一方，一人便可成就一族。破天险利人间，是大功德，亦是大英雄。李天命可以做到，却只做一半，只利自家，便是太自私，更是太愚蠢！人世滚滚，先天亦不过是一朵惊艳的浪花，终不过浮沫，何来停滞不前。

    李天命输的一无所有，带着无尽的憾恨随着崩碎的石砾坠落深渊。目光最后，仍是那道傲立崖边的身影。

    “我在下边等你坠落！哈哈哈哈哈哈！”

    一代名宿，在狂笑中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