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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暗夜

    暗暗的天像一张晕开的墨纸,夜暗又深邃,像一个无底的黑洞怪物正咀嚼着光明。几近什么也看不清了,学校全笼罩在一片大雾中,连操场上的白灯也看不真切了。一切好像一个凄美的童话故事,遥远像在圣诞夜的卖火柴小女孩孤独站在通天的雾城中。

    傍晚的雾像浸湿的抹布,让同学们失去了打篮球的兴致,都早早吃完饭窝进宿舍,学校很寂静,让遥远几近喘不上气。她像个在森林里迷路的孩子,无助又茫然地看着这安静的校园。看教学楼已经迷失在雾中,听着自己轻轻的呼吸声,她突然觉得异常熟悉。一切像极了她梦境中频频出现的场景,她奔跑寻找,却从未走出梦中被雾浸染的森林。

    这一刻,像是她的一个梦,她想醒来,却突然明白自己的世界一直是蒙着雾的。

    她不愿回家,一直徘徊在校园,有种无处可去的心酸。肩头微微疼,包中的荣誉证书压得她窒息,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便陷入善恶两难的境地,看着胸前耀眼的徽章,她轻轻摘下用力攥在手中,任眼泪肆意滑下。

    风阵阵奚落着遥远红扑扑的脸庞,不断撩起她的裙角,吹动着她麻花辫上的碎发,还在她鼻尖轻轻一跃,汲取着她悲伤的力量。她轻轻拨开一层又一层的浓雾,轻轻走到学校公用电话机旁,说不上为什么她想用学校的公用电话打给妈妈。

    记得高一那年,就是她悉心准备元旦晚会却被硬生生打断那天,徐晴那天和她争执起来,最后也是义无反顾地转身。她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泪水在眼边徘徊了一次又一次。她站在电话机旁哭着给妈妈打电话,那天雾大的厉害,教学楼全隐藏在一片黑暗中,她深深喘着气,望着远处一半隐藏起来的高塔。

    当时学校只剩她一个人在外面,她眼看着去吃饭的人群走远又看着人们纷纷走回教学楼,她就像世界之外的个体,耳边响彻着同学的欢笑声,人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不相通。这个电话打了很久,是啊,很久。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在她抬眸的一刹,同学们赶来看她,递给她一个还温热的煎饼轻轻抱住她说:“班长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没事,抱一抱就好了。”还是大雾,还是暗夜,但今天的的确确只有她一个人了。

    今天,她依旧像个无助的孩子,在萧瑟的风中冻得发抖,在暗夜中感受片刻窒息。

    长长的手机铃声让她等得焦急,她即迫切又胆怯地迟疑着,随着电话的接通,那边声音也迟疑了一下。“妈妈。”遥远轻轻叫,刚说出这两个字,她的泪水刹那就收不住了。

    “远远。”熟悉安全的声音传来,让她瞬间安心不少,她轻轻抹了抹眼泪,用力挤出一个微笑。看着电话小屏上的自己,有着些许憔悴与无助,遥远弱弱地靠在墙上。她讲了很多委屈,像当年一样还是改不了一委屈说话就哭的毛病。她险些将抑郁症全盘托出,但话到嘴边又不由分说地咽回去。

    电话那头,深深地沉默了一会儿,她听见妈妈重重的叹气声,与刚听到她拿奖的反应截然相反。遥远迟疑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却被一阵凉风灌进脖子里,不由打了个寒颤。遥远有些慌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霎时紧张地咬着嘴唇。

    “你为什么不准时上课呢?你不知道学费是爸爸辛苦挣的吗?你越来越不懂事了,不要总为一些小事生气,这种性格一点也不好,没有人会一直惯着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总是不去上课,老师怎么可能喜欢你?如果我是老师,我当然也不会评你。文章写的好有什么用?走到社会上看的是你待人接物的能力,谁会喜欢一个天天忧郁的小女孩呢?当时是你义无反顾选这门课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妈妈顿了顿,扬声说:“我从小就告诉过你,不要在感情中迷失自己,耽误学业。他不喜欢你你就不要继续了,把爱情看得重会一无所有,你为什么非要把恋爱弄得这么不堪呢?”妈妈用力责备道。

    遥远有些木讷地听着,电话筒被她紧紧握住,泪水被她咬紧嘴唇忍住。她刹时愣住了,她险些忘了这不是15岁了,她在妈妈眼里也不再是小孩子了。可她真的好难过,像最后一根稻草轰然倒塌,她紧靠在墙上,默默地点头,耳边却什么也听不真切了。

    她明白这些责备的话没有恶意,但她的心还是一下子陷入冰点。是啊!这就是抑郁症吧,在别人看来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会撕心裂肺。可是这一切一切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可能在任何人眼中就是她错了,是她无能,是她患上了难以启齿的抑郁症。

    挂断电话,她裹紧衣服,义无反顾地走入浓雾的迷茫黑暗中。

    妈妈看了看通话记录有些心软,转身看着洗菜盆的菜不由轻皱眉头,其实她刚刚买菜不小心掏掉了10块,心里一直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老了,不由又深深的忧郁起来。她有些嗔怒她不懂保护好自己,不好好上学,就对遥远说话狠了些。她不知道遥远会难过,会受不了她的这句话。遥远远在异地,她好像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从小陪到大的女儿,她不了解她的忧郁她的同学关系,她还一直以为遥远还是那个温柔安全的小女孩。

    遥远推开房门,将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将麻花辫随意解开,看着窗户的大雾越来越浓。她打开包颤抖地捧出奖彰和荣誉证书,她一字一句地看着致奖词,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证书上。突然她蜷缩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这么脆弱,不堪一击。猫蹲在她的脚边不停地叫着,好像只有猫才了解她。

    她用力接证书按在胸前哽咽难言,证书就乖乖贴着她的胸口,体验着她的心跳。

    突然间,她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力气,大概,她该去复诊了。

    魏洋看着已经满格持续不下的生命线,心猛得一疼。他感知到她在家才刚去了学楼。他就想冲到她身边,告诉她不要怕,他真心喜欢她。可是一切的一切,是他对不起她。

    还有一段时间他就要回去了,翻开日记本看着点点滴滴的过去,轻轻抚着他们的照片。他知道她会很难过,他不忍心抛下她,但他没有办法。明天他就要再出去收集最后一次眼泪了,马上他又即将离开她的城市,而在未来不久,他就要彻底离开她的星球。

    记得上次离开,他在异地的每天都盼望回来见到遥远,那天他淋着雨狂奔着,他还记得那天她依在他怀里哭。突然他十分留恋起她在怀中的温存,可是以后大抵不会了。

    “译!”一个女孩从背后活泼地叫住他。“你出差后还会回来吧?你还没陪我去坐摩天轮呢!”她撒娇地看着程译温柔尔雅的脸庞。

    程译愣了一下,这一次去他已经打包好了行李,但是他不忍心告诉她。听着她期待的声音,程译转身温柔地笑道:“会回来的,就是出差也可以联系。欣然,你放心吧,我们还有许多愿望没一起干呢!”

    欣然略微嘟嘟嘴,随即又撒娇地说:“你可不能喜欢上别的小姑娘,还有个小仙女等你回来呢!”说完又信任地看着他的眼眸,程译凝视着这清亮的眼眸,他突然明白他是有能力喜欢一个人的。程译突然想给她个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他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是小时候爸爸买的。他和魏洋从小在一起玩便一人一个。

    程译取下轻轻戴在欣然的手腕上,随即轻轻拉住她温热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等我。”

    欣然谅解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告别。程译在转身一刻心狠狠一挣扎,他不想像魏洋一样,也不想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