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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治愈

    三月的风迎来了四月的温和,四月的阳光含蓄又不乏热烈。四月春风不解意,偷得芳魂酝城南。这是个繁花以锦的春天,氤氲彳亍,一路迤逦。花香旖旎,飘香十里。“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又道:“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又预示着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赤诚。踏青、放飞筝、野营…大街小巷都分外的热闹。

    心理咨询室中一片宁静,简单的装饰、春日绿意的设计和一个诺大的窗户,漂亮的百叶窗上绣了一沉薄薄的窗纱。遥远凝视着窗户听着心理专家的对话,“把窗帘拉开吧!”遥远淡淡地说:“我觉得快下雨了。”

    教授柔柔一笑,起身拉开窗帘,温柔地说:“我从小就喜欢雨天,你呢?喜欢什么天气?”

    遥远抬眸苦苦一笑,轻轻说:“我的世界大多都是雨天。”

    教授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乌云密布,转身柔柔地笑问:“但你的生活中也有许多细数不尽的美好,你有父母、有一技之长、有独一无二的气质、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也会有美好的未来,有许多人都羡慕的一切。你要相信自己,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那些不好恶意的声音我们都不必听,嫉妒才会使人面目可憎。”

    遥远眉头一皱,用力地说:“但你们都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有我的不容易。你说那些不怀好意的声音,我是个作家,可以用一千一万种声音解劝自己,但我真的会难过啊!”

    心理师愣了愣轻轻坐在她旁边说:“我理解你,我也是个大三实习的学生,我也有过和你一致的经历。你知道吗远远,我也经历过抑郁症,但我挺过来了,发誓考上大学要当个心理医生。”他顿了顿勇敢地说:“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人,但我从没有把你当病人。你聪明秀气,善良可爱,和我那么像。我喜欢你的文笔你的一切,所以你看有许多人都很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开心起来,我们有机会可以一起看樱花。”

    听见远远这两个字的称呼,遥远一惊随即微微一笑,看着他阳光帅气的脸庞。这时雨倾盆而下,天漆黑一片,狂风呼啸让遥远不禁皱紧眉头,而他轻轻关上窗户。

    他上前伸出手说:“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像朋友一样。我叫游嘉辰。”

    遥远微微一笑轻轻握上说:“我叫文遥远。”她的手很凉,让他心一酸,不由用力一握。

    这时,医院诊断报告已经出来了,他看了一眼便紧紧攥住,重度抑制几个字让他心狠狠一疼,不再说什么。怎么会这样?看着瘦削疲惫的遥远,他忧心忡忡,这个词无疑是给病人判了死刑。重度抑郁的自杀率远远大于一切精神类疾病,而她却依旧不懂保护好自己,不停在悲伤与自我怀疑中沉溺。

    遥远抿了抿嘴,转身问:“我的病……”

    嘉辰把报告递上,强忍悲伤柔和地说:“远远,你要走出来。”遥远微微点头,拿紧报告向诊室外走。嘉辰拉住她的胳膊说:“下次来我给你个惊喜。”

    遥远回头温柔地点头,嘉辰看着她忧伤的眼眸,小声说:“其实有很多人都喜欢你,我就非常喜欢你。”遥远迟疑地避开他的视线,愣了片刻嗫嚅道:“谢谢。”随即鼓起勇气看他忧郁的脸庞,努力笑道:“好啦游医生,我耽误你很长时间了,你接待后面的病人吧!”

    嘉辰用力地说:“我和领导申请了,只有你是我一对一的人。”

    遥远疲惫地笑笑,泪水却在眼边打转,她笑着告辞去拿药。嘉辰又轻轻唤住恳切地说:“我有个不请之请,以后不要再叫我游医生了,既然你把我当朋友,就叫嘉辰吧!”

    遥远转身迟疑地唤:“再见,游医…嘉辰,谢谢麻烦你了。”

    嘉辰看着远去的背影,回到心理咨询师,突然失声痛哭起来。他心疼遥远,他想帮她想走进她的生活,他深深地颓废。不管发生什么事,遥远都会在咨询时讲给他,他却除了安抚就无计可施。他咨询了导师,导师不过不以为然地说他涉行未深,这种事尽力就好。可嘉辰不认这理,他只想让遥远好起来。一年的陪伴,他早已喜欢上了这个忧郁美好的女孩,她细心善良,是他长这么大第一个用心给他过生日的人;她文静脱俗,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追求与气质;她忧伤谨慎,总会在卸下防备时流下真挚的眼泪;她又热爱美好,漂亮,独一无二……

    可在面对她时他总有些胆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提出他的情感,他不忍心打断这个忧伤的灵魂,更怕会加重她的病情,怕她不再愿意再见自己。但今天他不想再等了,他怕她病情加重,他希望他的爱可以给她力量。

    外面雨下的很大,遥远从包中拿出一把伞,握在手心。她终于学会带伞了,因为不带伞,真的没有人再送了。她走在雨中,脑中却一团乱麻。

    街上的行人都在奔跑着,还有几个人挤在一把伞下,狂风四起,乌云滚滚迅疾,突然

    雨来的那么迅急,看乌云在天间打滚,任雷声在空中嘶吼,就像冲出天际的狂放,好似天按下了闪光灯一样突然。她感触着雨的温度,体会着雨的缠绵。九万里仿佛都一望无际地黑,马路上车的挡雨器,都在同一频率地晃着将雨打得团团转。

    走街串巷,终于到了离小区最近的胡同。遥远像终于逃离了喧闹,便放慢了脚步。他喜欢自己,她感到慌张,她已经失去了对万物好奇的力气。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真诚,但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回避外界的所有爱意,一想到魏洋她又开始窒息,没有人像他,没有人代替他的位置,可他却深深伤害了自己,让她失去了爱万物的力气。

    她颓废地走着,这时几声稚嫩的猫叫,将她拉回现实。她看到胡同道的墙角有一个破旧的纸盒里放着一窝初生的小猫猫,在凉风大雨中冻得发抖,如果没有人帮它们就永远失去了打量着这个世界的机会。她心疼地蹲下,听着猫奶声奶气地叫,她不忍丢下。可遥远深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养任何一只猫,连家中的猫猫她都失去了好好照看的力气。

    遥远轻轻把伞放在猫窝上,又细心用力固定好。这时,她看到在猫窝中有一碗早已放凉的奶粉和一袋未拆封的羊奶粉。大抵舍弃它们的人也不舍得吧!她轻轻倒掉碗中放凉的奶,从包中取出保温杯,一点点冲好。她迟疑了一下,想起刚领的药中有一个注射器,便连忙涮了两遍,轻轻碰触柔软弱小的小猫,一点点喂。看着它们吞咽可爱的模样,她的心不由温暖起来。发丝不停的滴下水,但她丝毫没有察觉。

    过了许久,腿有些麻,她弱弱地站起来把伞固定地更结实一些,才依依不舍离开。她走到二区门口,望着魏洋的房间又没开灯。说来奇怪,即使住这么近,可的确从未碰到,大抵是他躲着自己吧!她不由又自嘲地笑笑,只要一个人想瞒着自己,怎么会没办法?

    这时小区里走出一个女孩,正是欣然,打着伞见到浑身湿透的遥远惊呆了。

    “遥远!”欣然招手开心地叫,赶忙跑来将伞罩住遥远。

    遥远抬眸有些惊奇,稍后只感觉面熟,只好柔柔笑着问:“你好,你是?”

    “我叫欣然,咱俩一块修一个课。我看见你上红榜了!而且我见过你,一看到照片就认出来是你,你的气质和大家都不一样!有一次我东西被偷了,正哭得难过,当时你就在我斜前面,不过还好东西找到了!”欣然突然间说了好多,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嗐,不对,话题都扯到哪去了,大家都说话多呢。你真的非常厉害,你就是我偶像!”

    遥远想到了,正是那天她生了魏洋的气,也正是那天她第一次答应和他一块儿上自习,她心猛地一揪,试探地问:“你住在二区吗?”

    欣然抬头笑笑,俏皮地凑在她耳边说:“自然不是啦!我找我男朋友!”说罢,便用手指着魏洋的窗户抱怨道:“但他不在家。”尽管在欣然的伞下,但她还是踉跄了一下。这时遥远看见她手腕上的手环,遥远瞬间愣住了感到深深的窒息,这是魏洋的手环!是他当时形影不离,日夜都带在手腕上的手环。

    遥远不知道程译也有一个,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幸福的女孩心中挂念的是程译,看着欣然脸上的笑意,她心一阵刺痛。原来从一开始便已经预测了结局,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魏洋会利用欣然吗?大抵不会,只有她文遥远才是他幸福的牺牲品;她也希望不会,她不希望任何人像她一样终日难过,郁郁寡欢。

    欣然讲着学校里的趣事,说着批评遥远的讲师有多可笑,还说真心为她高兴。遥远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她温柔地笑笑,她真心希望欣然幸福快乐,听着她可爱地抱怨,遥远笑了,遥远几乎很久没真心地笑过了。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告别,转身。欣然拉着遥远手硬把伞塞给她,遥远只笑笑让欣然别淋着。是啊!在雨中淋这么久的人怎么会在乎再多淋一会儿呢?可是即使她伤心一万次,她还是有心啊!她还是会伤心会在乎啊!

    她还是难过,他怎么能和别人再开心的在一起?他怎么能拿她的爱当儿戏?

    他对她来说是全世界,可她对他来说只是牺牲品!他为什么要伤害她?他怎么舍得?

    遥远边走边哽咽,团个团口袋中重度抑郁的报道单,掷到垃圾桶,她不在乎了,没有人需要她好好活着。她摸摸已经湿透的发丝,不由奋力大哭。在打开门那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湿透了,她冷得厉害。

    躺在浴缸中,看着水上的玫瑰花瓣,轻轻捧了一捧扬了起来。她闭上眼睛轻轻哼唱,却发现自己的人生歌单,无一不是悲伤的。她用力憋了口气,潜到玫瑰香四溢的水中,有那么一刻,她就想这么离开。突然,她像重生般冒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她不想这样离开这个世界,泪水潸然而下,再也无法克制。

    明明,明明错的人不是她,可是为什么周围像个巨大的漩涡,不给她丝毫喘气的机会。她是不温柔,有些任性,不爱和别人交流,不融群,可这也不是他们这么对她的借口啊!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许是个大二的孩子,她也会难过,不爱说话并不代表她没感情啊!文静纤弱不应该成为好欺负的理由啊!她喜欢相信魏洋,却要被欺骗;她只是想倾诉,却要被责怪…为什么这么多不幸都要降临在她身上?她的心要碎多少次才能找到爱她的人?如今,她连个活下去的借口都没有,连生命的力量都是别人的。

    她蜷缩了一下,感到深深的疲惫,她的世界已经好久没有温度了。习惯了冷眼,渐渐失去了感知温暖的能力,可她从未吝啬过给予自己的爱。

    即使身处异地,可魏洋的爱一次都没有停过,每天都活在担心中。眼看这次他们已经圆满完成了收集任务,可以提前申请回去了。博航态度强硬,总劝着他们早些回去,恐怕夜长梦多,程译魏洋却三番五次提出拖延时间。

    他打开小说软件,依旧点开了那个唯一的关注,遥远在网上还不是很有名,但他相信她会越来越好的。他喜欢看她写作,她总会写出许多让他一眼就能记住很久的句子。

    毫无疑问,她没有更新。是啊!她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但他依旧保持着每天一有空就翻翻的习惯,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陪着她。他非常担心,他的生命线最近总是红光提示,这是绑定方有自杀倾向的紧急提示,他用力和博航辩驳,告诉他有多严重,他怕她离开这个世界。

    程译较他要更冷静,他相信欣然会一直开开心心的。尽管真心喜欢欣然,但他可以克制,不会消耗能量。程译和魏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他们的性格却截然相反。魏洋从小便没有父母,家族也不看好他,只有程译家愿意收留他。程译活泼好动,热情大方,总和魏洋说个没完,会把好吃的都给他。渐渐,随着二人年岁由小变大,魏洋的性格越来越孤傲,不爱和任何人打交道,总一个人静静地看书。程译性情温和,温柔尔雅,获得了一大群朋友。

    说实话,魏洋心里是羡慕的。

    但这一次,他发现他动情比程译深,他开心激动,他不会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但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些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而魏洋没有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