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苦寒之地
虽然已经五月了，【银雪城】的风雪却依旧无休无止。
“城内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数夜未眠的【格列洪伯爵、格列洪郡郡长】——【安德尔·诺萨雷】的头上又平添了许多白发，借助着昏暗的油灯，俯身在长案上研究陈旧的地图。
“如果被包围，最多三天。”妻子【凯琳·诺萨雷】给他披上了一件牦牛皮大衣，“孩子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你需要睡一会儿。”
“安排民众撤离吧。”安德尔伯爵指着地图说，“从东面下山，先到【诺丽塔镇】避一避，后面可以分散到【长桥郡】或者【泰宁郡】，让【默列恩】和【布洛伊德】各带一队人，我给两郡的伯爵写信，以寻求援助的名义。”
【默列恩·诺萨雷】是安德尔伯爵的二十七岁长子，现任银雪城守备军指挥官。【布洛伊德·诺萨雷】是二十五岁的次子，任守备军骑兵团团长。两个儿子健壮而果敢，是伯爵夫妇在这个苦寒之地最大的慰籍。
“我不想再重复这些话了，只要外面的风雪不停，出城就等于送死，而且大雪早已将东面的【冈约克】山脊峡谷给封死了。”凯琳给安德尔伯爵端来一碗热汤，“一会儿让大家走，一会儿又要所有人誓死守城，你都快把自己逼疯了。来，把汤喝了。”
安德尔伯爵一拳敲在案板上，震得汤汁洒出了一半。
“连诸神都放弃我们了吗？”安德尔伯爵恼恨地说。
“诸神不会放弃任何人，除非我们自己放弃了自己。”凯琳找来一块碎布，擦干了洒在桌面上的汤汁。
“布洛伊德从【雪谷要塞】撤回来了吗？”安德尔伯爵喝了一口热汤，目光没有离开地图。
“早就撤回来了，需要让他过来一趟吗？”
“不用了，让他继续派斥候骑兵探视【罗赞人】的动作。”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安排了。”凯琳拿来一块面包浸在汤里，“把这个也吃了。”
此刻在银雪城的北门城墙上，默列恩和布洛伊德两兄弟正在冒着风雪巡视城防。
“有斥候骑兵带回的消息吗？”默列恩朝双手哈了一口气。
“没有，连着派了三名斥候骑兵，都还没有回来。”布洛伊德裹紧了身上满是破洞的斗篷。
“不要再派了，不管是罗赞人还是这场无休止的风雪都注定会把我们困在这座孤城之中了。”默列恩望着墙外的一片白色荒茫，叹了口气，“给大家安排伙食，这一次让所有士兵吃饱。”
“嗯，已经安排了，但是让大家放开了吃的话，粮食就撑不了一天了。”
“打不赢这一仗的话，留下多少食物也最多是便宜了罗赞人。”默列恩拍了拍布洛伊德落满冰雪的肩头。
“斥候骑兵！斥候骑兵！”城头士兵突然高喊。
风雪中，依稀看见一匹马在朝银雪城奔来，看不清马背上骑兵的身影，只有马头上插着的三根长长的染成彩色的翎羽格外显眼。
“放下吊桥！”默列恩命令道。
守护城门的士兵一拥而上，绞动绞盘将吊桥缓缓放下，叉下厚重的闩门木，齐力将城门打开。
伴随着风雪的卷入，斥候骑兵疾驰进入了城中，没等马匹完全停下脚步，骑兵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烂泥就起身朝城头上跑去。
“怎么样？”布洛伊德上前焦急地拦住斥候骑兵。
“他们已经离开了要塞，正在朝这边进发。”斥候骑兵连喘带咳地回答道。
“多少人？”布洛伊德继续问。
“全部。”
斥候骑兵的这一回答并不出乎默列恩和布洛伊德的意料，但是依旧让两人心头一紧。
“你做得很好，去填饱肚子，休息一下。”默列恩示意斥候骑兵离开。
“终于要决战了。”布洛伊德望着默列恩说。
“是的，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该有个结尾了。”默列恩说，“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弱的时候，他们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走吧，去喝点酒，该让身体暖和起来了。”
布洛伊德揽住默列恩的肩膀，两人走下城头。
城中各处营地已经都开始生火做饭了，冰冷泥泞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搬运食物和酒水的马匹和板车，士兵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银雪城最后的储备了。
两兄弟就近进入一处营地，篝火上架着汤锅，热汤在锅中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这里头放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香？”布洛伊德上前搅动汤勺。
“是肉，团长大人。”一个手上还沾着血污，正在拿一旁的积雪洗手的士兵上前回答道，“今天一早我在城外巡逻的时候，发现一只冻僵在雪堆中的小鹿，我就给捡回来了，幸好没有死透，回来在火边烤了一会儿，就又活了，这会儿正好杀了，给大家解解馋。”
“哟哈！这可真是好消息，我要尝第一口！”布洛伊德忙拿起汤勺在大锅中寻找鹿肉。
“刚下锅不久，还没熟透呢，大人。”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现在就是有生肉，我也要比你们先吃上一口。”布洛伊德在满是汤水几乎没有什么料头的大锅中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块肉，将汤勺一扔，“这哪儿有肉？”
“您不要生气，我们就放了一小块，这样大家都能尝到一点肉味。”士兵指了指身后的一个隆起的雪堆，“剩余的肉，都藏起来了，我们想以后慢慢吃。”
“以后”这个词刺痛了两兄弟，他们看着士兵们的脸，沉默了一会儿。
“都拿出来！”布洛伊德突然说，“全部下到锅里，这一顿大家要吃饱，吃舒服，我保证打完这一仗，彻底赶走罗赞人，我们天天吃肉！”
“吼锐！”
士兵们欢呼着扒开雪堆，抽出匕首佩剑，将小鹿剁碎，劈里啪啦都丢到了锅里。
“加木柴，用大火炖，把油脂炖出来！”默列恩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
“是，指挥官大人。”
士兵回答道，纷纷抱来木柴，火堆立刻变得澎湃激烈，暖光照人。
“来吧，这是你们的酒，蠢货们！”两个士兵一推一拉将一辆板车停在了营帐前，从车上抱下来一大壶大麦酒，“不要抢，刚才那边的蠢货们，就打翻了他们分到的那一壶，现在正在地上舔呢，我没告诉他们，不久前我就在那块地方撒过尿呢，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其中两人小心翼翼接过酒壶。
“指挥官大人和团长大人在这里，来，再给我们一壶。”其中一个士兵说。
“对不起，大人们，我刚才说蠢货并不包含二位。”拉车的士兵赶紧脱下皮帽鞠躬道歉。
“不要在意。”布洛伊德微笑着说。
“我这就给你们拿另外一壶。”
“不了，我们和大家随便喝一点就够了。”默列恩挥挥手。
“是，我替其他士兵感谢您的慷慨。”拉车的士兵再次鞠躬，两人继续一推一拉着车走了。
地上码好大小不一的杯子，士兵提着大壶的大麦酒开始分起来。
“别弄洒了，一滴也别洒！”其他士兵都围过来，直勾勾看着地上的酒杯，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比较大的杯子。
酒分好了，但是大家都不敢动，其中一人挑出最大的两个杯子给布洛伊德和默列恩递上。
然后众人一哄而上，很快都各自拿到了一杯酒，虽然还是打翻了一些，并且有些人其实抢到的是空杯子。
“分我一点儿，就一点儿！”抢到空杯子的士兵说。
“祝此战必胜！”默列恩高举酒杯。
“必胜！”众人高举酒杯。
大家都舍不得一饮而尽，而是抱在怀中，细细品味着。
“端上你们的盘子，或者找块木板、砖头都行，肉熟了！”那个杀鹿的士兵舀起来一块肉，撕下一片尝了尝，“我的妈呀！这可太香了！”
同样是先给默列恩和布洛伊德挑了两块大的，然后众人手持破盘子、碎木板、瓦片或者有的干脆就用自己生锈的头盔，各自都分到了一块鹿肉，并迫不及待大口吞起来。
看着士兵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默列恩和布洛伊德却突然没有了胃口。
他们将杯中的大麦酒喝干净，带着两块肉起身来到了大街上。
“你回去一趟吧。”默列恩将肉递给布洛伊德，“回来好几天了，也该去见见父母亲了。”
“好。”布洛伊德点点头，转身沿大街走去。
这是银雪城唯一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街，满是烂泥的路面上凌乱地铺设了一些碎石块和木头以方便行走。
沿着大街向南，很快就能到达位于城中央的【云杉神庙】，这是格列洪郡唯一一座神庙，也是银雪城内唯一拥有塔楼的建筑，从这座塔楼上就可以将破败渺小的银雪城尽收眼底。同时，这也是格列洪伯爵一家借住的地方。
布洛伊德来到神庙门口的时候，神庙唯一的教士——司祭【奥南迪尔】正在清扫矮石阶上的积雪。
“教父。”布洛伊德上前打招呼。
奥南迪尔虽然才四十出头，但是苦寒之地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不但有些驼背，脖子也很不灵活，所以他每次抬头都会下意识扬起眉头，露出额头深深的皱纹。
“哦，布洛伊德。”奥南迪尔十分欣喜，“感谢诸神，你安全地返回了，让我看看。”奥南迪尔握紧布洛伊德的手臂，开始仔细上下打量，“诸神庇佑，没有受伤吧？”
“没有。”布洛伊德说，“我已经回来几天了，可是父亲命令我加强城防，所以一直没有过来。”
“你不能全听他的，早该过来看看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好，我这就过去。”布洛伊德刚准备走，又想到了手中那两块已经完全没有了热气的鹿肉，于是将其中一块塞在奥南迪尔的怀里，径直朝神庙大门走去。
大门的那两扇简易而厚重的门板因为门轴的损坏，只能打开其中一扇了，而平时也不敢完全开启，生怕打满补丁的门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给肢解了。
布洛伊德从半开的门缝中挤进去，穿过积满灰尘的主殿，诸神的雕像挂满了蛛丝，靠近高墙上石棂窗的那一尊雕像上，更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从窗外刮进来的雪。
来到主殿右侧的耳厅，只见长案上昏暗忽闪的油灯，照亮了两张熟悉而憔悴的脸庞。
“城内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数夜未眠的【格列洪伯爵、格列洪郡郡长】——【安德尔·诺萨雷】的头上又平添了许多白发，借助着昏暗的油灯，俯身在长案上研究陈旧的地图。
“如果被包围，最多三天。”妻子【凯琳·诺萨雷】给他披上了一件牦牛皮大衣，“孩子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你需要睡一会儿。”
“安排民众撤离吧。”安德尔伯爵指着地图说，“从东面下山，先到【诺丽塔镇】避一避，后面可以分散到【长桥郡】或者【泰宁郡】，让【默列恩】和【布洛伊德】各带一队人，我给两郡的伯爵写信，以寻求援助的名义。”
【默列恩·诺萨雷】是安德尔伯爵的二十七岁长子，现任银雪城守备军指挥官。【布洛伊德·诺萨雷】是二十五岁的次子，任守备军骑兵团团长。两个儿子健壮而果敢，是伯爵夫妇在这个苦寒之地最大的慰籍。
“我不想再重复这些话了，只要外面的风雪不停，出城就等于送死，而且大雪早已将东面的【冈约克】山脊峡谷给封死了。”凯琳给安德尔伯爵端来一碗热汤，“一会儿让大家走，一会儿又要所有人誓死守城，你都快把自己逼疯了。来，把汤喝了。”
安德尔伯爵一拳敲在案板上，震得汤汁洒出了一半。
“连诸神都放弃我们了吗？”安德尔伯爵恼恨地说。
“诸神不会放弃任何人，除非我们自己放弃了自己。”凯琳找来一块碎布，擦干了洒在桌面上的汤汁。
“布洛伊德从【雪谷要塞】撤回来了吗？”安德尔伯爵喝了一口热汤，目光没有离开地图。
“早就撤回来了，需要让他过来一趟吗？”
“不用了，让他继续派斥候骑兵探视【罗赞人】的动作。”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安排了。”凯琳拿来一块面包浸在汤里，“把这个也吃了。”
此刻在银雪城的北门城墙上，默列恩和布洛伊德两兄弟正在冒着风雪巡视城防。
“有斥候骑兵带回的消息吗？”默列恩朝双手哈了一口气。
“没有，连着派了三名斥候骑兵，都还没有回来。”布洛伊德裹紧了身上满是破洞的斗篷。
“不要再派了，不管是罗赞人还是这场无休止的风雪都注定会把我们困在这座孤城之中了。”默列恩望着墙外的一片白色荒茫，叹了口气，“给大家安排伙食，这一次让所有士兵吃饱。”
“嗯，已经安排了，但是让大家放开了吃的话，粮食就撑不了一天了。”
“打不赢这一仗的话，留下多少食物也最多是便宜了罗赞人。”默列恩拍了拍布洛伊德落满冰雪的肩头。
“斥候骑兵！斥候骑兵！”城头士兵突然高喊。
风雪中，依稀看见一匹马在朝银雪城奔来，看不清马背上骑兵的身影，只有马头上插着的三根长长的染成彩色的翎羽格外显眼。
“放下吊桥！”默列恩命令道。
守护城门的士兵一拥而上，绞动绞盘将吊桥缓缓放下，叉下厚重的闩门木，齐力将城门打开。
伴随着风雪的卷入，斥候骑兵疾驰进入了城中，没等马匹完全停下脚步，骑兵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烂泥就起身朝城头上跑去。
“怎么样？”布洛伊德上前焦急地拦住斥候骑兵。
“他们已经离开了要塞，正在朝这边进发。”斥候骑兵连喘带咳地回答道。
“多少人？”布洛伊德继续问。
“全部。”
斥候骑兵的这一回答并不出乎默列恩和布洛伊德的意料，但是依旧让两人心头一紧。
“你做得很好，去填饱肚子，休息一下。”默列恩示意斥候骑兵离开。
“终于要决战了。”布洛伊德望着默列恩说。
“是的，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该有个结尾了。”默列恩说，“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弱的时候，他们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走吧，去喝点酒，该让身体暖和起来了。”
布洛伊德揽住默列恩的肩膀，两人走下城头。
城中各处营地已经都开始生火做饭了，冰冷泥泞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搬运食物和酒水的马匹和板车，士兵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银雪城最后的储备了。
两兄弟就近进入一处营地，篝火上架着汤锅，热汤在锅中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这里头放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香？”布洛伊德上前搅动汤勺。
“是肉，团长大人。”一个手上还沾着血污，正在拿一旁的积雪洗手的士兵上前回答道，“今天一早我在城外巡逻的时候，发现一只冻僵在雪堆中的小鹿，我就给捡回来了，幸好没有死透，回来在火边烤了一会儿，就又活了，这会儿正好杀了，给大家解解馋。”
“哟哈！这可真是好消息，我要尝第一口！”布洛伊德忙拿起汤勺在大锅中寻找鹿肉。
“刚下锅不久，还没熟透呢，大人。”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现在就是有生肉，我也要比你们先吃上一口。”布洛伊德在满是汤水几乎没有什么料头的大锅中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块肉，将汤勺一扔，“这哪儿有肉？”
“您不要生气，我们就放了一小块，这样大家都能尝到一点肉味。”士兵指了指身后的一个隆起的雪堆，“剩余的肉，都藏起来了，我们想以后慢慢吃。”
“以后”这个词刺痛了两兄弟，他们看着士兵们的脸，沉默了一会儿。
“都拿出来！”布洛伊德突然说，“全部下到锅里，这一顿大家要吃饱，吃舒服，我保证打完这一仗，彻底赶走罗赞人，我们天天吃肉！”
“吼锐！”
士兵们欢呼着扒开雪堆，抽出匕首佩剑，将小鹿剁碎，劈里啪啦都丢到了锅里。
“加木柴，用大火炖，把油脂炖出来！”默列恩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
“是，指挥官大人。”
士兵回答道，纷纷抱来木柴，火堆立刻变得澎湃激烈，暖光照人。
“来吧，这是你们的酒，蠢货们！”两个士兵一推一拉将一辆板车停在了营帐前，从车上抱下来一大壶大麦酒，“不要抢，刚才那边的蠢货们，就打翻了他们分到的那一壶，现在正在地上舔呢，我没告诉他们，不久前我就在那块地方撒过尿呢，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其中两人小心翼翼接过酒壶。
“指挥官大人和团长大人在这里，来，再给我们一壶。”其中一个士兵说。
“对不起，大人们，我刚才说蠢货并不包含二位。”拉车的士兵赶紧脱下皮帽鞠躬道歉。
“不要在意。”布洛伊德微笑着说。
“我这就给你们拿另外一壶。”
“不了，我们和大家随便喝一点就够了。”默列恩挥挥手。
“是，我替其他士兵感谢您的慷慨。”拉车的士兵再次鞠躬，两人继续一推一拉着车走了。
地上码好大小不一的杯子，士兵提着大壶的大麦酒开始分起来。
“别弄洒了，一滴也别洒！”其他士兵都围过来，直勾勾看着地上的酒杯，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比较大的杯子。
酒分好了，但是大家都不敢动，其中一人挑出最大的两个杯子给布洛伊德和默列恩递上。
然后众人一哄而上，很快都各自拿到了一杯酒，虽然还是打翻了一些，并且有些人其实抢到的是空杯子。
“分我一点儿，就一点儿！”抢到空杯子的士兵说。
“祝此战必胜！”默列恩高举酒杯。
“必胜！”众人高举酒杯。
大家都舍不得一饮而尽，而是抱在怀中，细细品味着。
“端上你们的盘子，或者找块木板、砖头都行，肉熟了！”那个杀鹿的士兵舀起来一块肉，撕下一片尝了尝，“我的妈呀！这可太香了！”
同样是先给默列恩和布洛伊德挑了两块大的，然后众人手持破盘子、碎木板、瓦片或者有的干脆就用自己生锈的头盔，各自都分到了一块鹿肉，并迫不及待大口吞起来。
看着士兵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默列恩和布洛伊德却突然没有了胃口。
他们将杯中的大麦酒喝干净，带着两块肉起身来到了大街上。
“你回去一趟吧。”默列恩将肉递给布洛伊德，“回来好几天了，也该去见见父母亲了。”
“好。”布洛伊德点点头，转身沿大街走去。
这是银雪城唯一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街，满是烂泥的路面上凌乱地铺设了一些碎石块和木头以方便行走。
沿着大街向南，很快就能到达位于城中央的【云杉神庙】，这是格列洪郡唯一一座神庙，也是银雪城内唯一拥有塔楼的建筑，从这座塔楼上就可以将破败渺小的银雪城尽收眼底。同时，这也是格列洪伯爵一家借住的地方。
布洛伊德来到神庙门口的时候，神庙唯一的教士——司祭【奥南迪尔】正在清扫矮石阶上的积雪。
“教父。”布洛伊德上前打招呼。
奥南迪尔虽然才四十出头，但是苦寒之地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不但有些驼背，脖子也很不灵活，所以他每次抬头都会下意识扬起眉头，露出额头深深的皱纹。
“哦，布洛伊德。”奥南迪尔十分欣喜，“感谢诸神，你安全地返回了，让我看看。”奥南迪尔握紧布洛伊德的手臂，开始仔细上下打量，“诸神庇佑，没有受伤吧？”
“没有。”布洛伊德说，“我已经回来几天了，可是父亲命令我加强城防，所以一直没有过来。”
“你不能全听他的，早该过来看看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好，我这就过去。”布洛伊德刚准备走，又想到了手中那两块已经完全没有了热气的鹿肉，于是将其中一块塞在奥南迪尔的怀里，径直朝神庙大门走去。
大门的那两扇简易而厚重的门板因为门轴的损坏，只能打开其中一扇了，而平时也不敢完全开启，生怕打满补丁的门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给肢解了。
布洛伊德从半开的门缝中挤进去，穿过积满灰尘的主殿，诸神的雕像挂满了蛛丝，靠近高墙上石棂窗的那一尊雕像上，更是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从窗外刮进来的雪。
来到主殿右侧的耳厅，只见长案上昏暗忽闪的油灯，照亮了两张熟悉而憔悴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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