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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前半生第四十三章

    手机铃声响了,打断了淑娟妈的唠叨,也打断了淑娟的思绪。

    是舅妈打来的电话。

    淑娟妈挂了舅妈的电话对淑娟说“你舅舅和舅妈后天就回来了,南京太热了”淑娟说“舅舅不是把房子卖了吗?回来住哪里?”“人家又买下了,人家姑娘花了五十多万买的,你舅舅舅妈可是跟着姑娘沾光了。不光给他们买了房子,还给她弟弟强强在南京买了房子,买了车。哎,咱生三个也抵不上人家一个,看人家多风光”

    “哎呀呀,你真有本事,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能绕回你身上,然后觉得你和我爸多可怜,养了我们姊妹四个,全是白眼狼”淑娟冲她妈嚷嚷,她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反驳,“你怎么不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舅舅舅妈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人家把姑娘供的上了大学,还出了国留学,是英国留学回来的的高材生。人长的全县数得上的漂亮。我们呢,秀娟和美娟都是小学毕业,你们就供我上学多,说是上了高中,可是就上了一学期,你让我拿什么和人家比,你自己也说了,我长得太丑了,”她又想起那些贫穷和饥饿,挨打,被迫退学的不好的记忆来。淑娟妈从来不会甘拜下风,她愤愤不平的说“没上过学的多了,那个年代,谁家能供起四个孩子上学,那个女孩,她家住镇上,比你高一届那个总考第一的那个女孩叫什么来?人家不是也没上成学,你看现在,她们家人跟着多沾光”

    淑娟终于还是说不出话来了。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淑娟妈说的那个女孩叫美霞。她半路退学,听说后来嫁给了一个开煤矿的中年男人。那个男的老婆病死了。

    淑娟妈继续说着“你不上学那年,玉梅给你介绍那个男孩,你死活不愿意,你要愿意,那现在还不是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那也叫男孩,那叫男人好不好,他有小儿麻痹你不知道吗?他需要拐杖你不是不知道”淑娟每次都说不过她妈。她就只好沉默。

    淑娟的怨怒又被激起来了。难道我的悲惨命运不是你们造成的吗?这不是因果关系吗?你们生下了我,却给了我一个悲惨的童年,我受尽了欺凌和苦难。由于你们懒惰,我们上不起学,我如果能考个好大学,就能有个好工作,我有好工作了,你才能跟着沾光。你种了一颗芝麻还想着收获一颗西瓜。天下哪有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归根到底,还是你的责任。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怨恨。

    从淑娟上小学四年级那年开始,父母两个人同时迷上了麻将。天杀的麻将,从此家里没白天没黑夜。放学回家进了大门就听见了“哗啦啦”的麻将声,窑洞里面乌烟瘴气。家里炕上坐着正在打麻将的,还有躺着替换下来睡觉的,淑娟妈坐淑娟爸边上指挥着。家里还没开始生火呢!晚上,她们干脆不在家睡觉了,她们去叔叔家里睡觉,因为麻将声,呼噜声,还有刺鼻呛人的烟味儿。本来就穷的叮当响,现在又迷上了麻将。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了。淑娟已经有了自尊,出去被村里人笑话,学校里天天催她交学费。回到家乌烟瘴气。还得忍受饥饿。她盼望着快点升初中就好了,就可以去镇上上学就可以住校了。

    “妈妈,妈妈”小溪叫了淑娟两声,她要喝水。淑娟惊呼一声“好险”。差点就又陷入自己那无尽的苦难回忆中。“打住,坚决要打住”不能再这样了。必须转换思路。

    怎么又陷入了互相抱怨了。

    她又想起丁元英的话“妈,你如果生下我,就是为了养儿防老,那就别说母爱有多伟大了,你越是觉得养儿防老,就越容易觉得吃亏,”是的,淑娟妈就是觉得她生了淑娟姊妹四个就是为了养儿防老。这恩情就是比山高比海深。淑娟妈还是爱把他们四个跟别人的孩子比较。越比较越觉得不平衡。

    现在她知道了父母的命运就是那个弱势文化属性的产物。

    她们正在承受自己年轻时种下的“因”而导致的今天的“果”。弟弟死了。她们姊妹三个也是能躲那个家多远就躲多远。

    第六天,吃了早饭,淑娟就借口她要回省城了。她说小溪快开学了,要回去准备。

    淑娟妈每次这个时候都会哭的一片真情。可是每次淑娟都觉得假情假意。这次也不例外。但是,淑娟妈非让淑娟爸去送淑娟和小溪,她说“让你爸去送你和小溪吧,不然坐家里也是着急不放心。”淑娟想反正也挡不住,就送吧。

    当公共汽车开走后,淑娟看到月月和奶奶一起哭时,她突然鼻子一酸,也掉下眼泪来。她难过的想“为什么,非得像刺猬一样扎个遍体鳞伤,非得有了距离才能感到我们是亲人呢?”

    到了县城车站,淑娟爸就急着找厕所去了。小溪上车这会儿睡着了,淑娟和她爸坐前后排,也不多说话。不到一个小时的路,很快就到了。刚下车,淑娟爸就又急着找厕所。淑娟纳闷“从家上车前就找厕所,这一个半小时都三次了,怎么了?”等她爸出来,她问他“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淑娟爸说“没事”就不再说了。淑娟也没再追问。

    到了火车站,取了票准备进检票口时,淑娟让小溪和姥爷说再见。淑娟听见她爸的声音里透露着不舍和凄凉。此刻,她心里完全没有了怨恨,看着这个头发白了的父亲,她只觉得可怜。她们这一家人,就像都患了一种病,体会不到幸福,体会不到亲情,每个人心里都装满了怨恨,都觉得自己过得很苦。她们互相指责,互相抱怨。淑娟说这种病是神经病。

    她在弟弟下葬的那天,在心里说“下辈子我们别做一家人了,不要再遇见了,你要去个善良有爱的人家,被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