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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影随形

    洞窟之外是如同蛛网般交织的隧道。

    顾乘峰极目远眺,也只能借助光球散发的光线看清几十米以内的景象,而通道更深处则淹没在昏暗的微光里,从他的位置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那些微光的源头是一颗颗光泽晶莹的半透明球体,造型宛如表面镂空的珍珠,其上铭刻着古奥的符文。自球体内部散发出的光线并不像祈福神官们凝聚出的光团那样明亮,但却极为稳定,宛如在黑暗之中撑起的一道道无形壁垒。

    它们或镶嵌于隧道石壁,或放置在地上,连续的光照区域沿着隧道一直往远处延伸。

    “先知将这些东西命名为‘光启水晶’。”

    身边的梅琳顺着顾乘峰的目光看去,很快作出了讲解,“黑渊降临的第二年,远东城邦的探索者们在一处地下遗迹发现了大量的特殊晶石,这些晶石只需要在阳光下照射一段时间就能长时间散发稳定的光照,能够有效阻碍异生体的孕育和探查。”

    “嗯,我玩Minecraft的时候也喜欢在回家的路上插满火把。”顾乘峰摸索着下巴随口说。

    仿佛无穷无尽的隧道中,只有一条道路上被每隔十几米便放置一颗的光启水晶照亮,而其他道路都只有交界处放置了几颗,仿佛构建出了一圈由微光组成的环形屏障。

    队伍末尾的精灵猎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短暂离开队列,再次返回时手里便多了一颗玲珑的水晶,她们口中默念着祝福的祷文,随即将那些光芒黯淡的晶体小心翼翼地收进随身的袋子里。

    即使在底蕴深厚的静谧森林之中,光启水晶也是绝对的战略物资。这种可以在野外有效保证露营者生命安全的物品严格意义上其实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现如今的诸城邦并不具备打造的能力,想要获取只能通过冒险深入古代遗迹。

    但如今那些遗迹已经大多被无穷无尽的异生体占据,即使是最优秀的探险家也不愿随便深入。

    顾乘峰不时回头望去,随着他们一行人逐渐远离洞窟,一路之上的光启水晶被相继回收。那些失去了光源的隧道逐渐被黑暗重新笼罩,像是一盏盏灯相继熄灭,黑暗追逐着光的尾迹。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的视线中,那些黑暗居然是有迹可循地——准确得说,黑暗在蠕动。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诡异视觉现象,此刻这条隧道中的黑暗宛如具备了实体,仿佛变成了某种液体般从四面八方朝中间流动,又像是大片大片的烟雾被狂风吹拂,裹挟着漫天烟尘在半空中盘旋,随即朝着风眼中心塌陷。

    实质化的黑暗争先恐后地填补着原先被光亮阻隔出的空洞,片刻后整条隧道内有一半都被沉重的漆黑吞噬,只有顾乘峰周围以及更远处被光启水晶的光芒填充着的区域还可以正常视物。

    顾乘峰察觉到一直搀扶着自己的精灵骑士梅琳脚步明显停顿了一瞬,随后一道果断的指令从头盔面甲下传出:“加快速度,祈福神官给驻守外围的猎人发送讯息,让她们即刻返回。”

    队伍中一共有五名身披白袍的精灵神官,其中三人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负责维持悬浮光团的存在,另外两人高举法杖则吟诵咒文,施展起静谧森林的精灵们独有的传讯法术。

    随着蕴藏在古老密语中的指令被下达,一缕缕缥缈的光带从法杖顶端飘出,原地盘绕一圈后便向着四面八方飞去,速度之快,仿佛在黑暗中留下了数条转瞬即逝的纯白细线。

    下一个瞬间,那些由光芒组成的缎带又重新飘回,只不过去时一共有十条光带,但返回时却只剩下三条还保持着完整,另外七条则在法杖顶端寸寸断裂,化作点点光斑消散不见。

    两名祈福神官的表情顿时变了,一旁的银狼战士们如临大敌,浑身鬃毛炸起,唇吻死死咬合,喉咙中响起警示意味的低吼。

    “梅琳前辈,外围的猎人们有七名已经不幸身殒,剩余三人正向我们这边折返,但沿路上都有异生体阻拦。”其中一名祈福神官语速颇快,翡翠般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和不安,“我们要不要过去支援她们?”

    “我嗅到了令人不快的味道,有大量的异生体正尾随在我们身后,距离大概一百三十米,而且还在快速缩短,”那名眼瞳湛蓝的银狼扇动鼻翼,“真见鬼,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密集的腐败气息,它们的数量至少有几十头!”

    “……不,我们继续前进。”沉默一秒后梅琳低声说,“当务之急是尽快护送救世主回到森林。”

    “……是。”那名神官嘴唇微抿,小声应诺。

    顾乘峰安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始终不发一言。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对眼下这个世界所处的状态全然无知,既然如此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就好了,总不能人家喊自己几声“救世主”就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他也学着蓝眼银狼的样子耸了耸鼻子,不过并没有闻到所谓的腐败气味,倒是闻见了一丝恬淡的花香。

    花香的来源是梅琳穿戴的盔甲,顾乘峰先前的思绪一直集中在处理失忆与世界陡变带来的陌生与不适感上,此刻才有闲心关注身边这位精灵骑士身上质地奇特的甲胄。

    这套全身盔甲初看时泛着金属般的色泽,但一直依靠在梅琳身上的顾乘峰却能感受到,自己与甲胄接触的皮肤处不断有暖流传来,和由祈福神官们召唤的光团一样,都在逐渐治愈着他虚弱的身体和精神。

    甲胄的边缘点缀着一根根纤细的荆棘,荆棘之上的突刺并不尖锐,枝节之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这些缠绕在盔甲表明的植物远看仿佛雕刻精美的浮雕,但触感却柔软坚韧,昭示着其中富含的生机,

    盛开在坚硬盔甲上的鲜花并不符合顾乘峰的认知,这很不科学,但很符合他对魔法的想象——反正只要与超凡相关的现象都能用魔力解释。

    “恕我冒昧,救世主阁下。”

    梅琳的声音忽然打断了顾乘峰的思绪,这位戴上头盔后比顾乘峰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精灵骑士低声道歉一句后,不等对方回应,便猛地收拢臂弯,将他横着凌空托起。

    下一刻,她一脚重重踏在地面上,随着一声沉闷的轰响,碎裂的石块四散迸飞,梅琳带着他如离弦之箭般向远处奔跑,盔甲碰撞如金铁交击。

    顾乘峰只来得及微微闭上眼睛,紧接着就被劈头盖脸的狂风吹了个满头满脸——天知道这位精灵骑士的身体构造是怎么长的,奔跑起来的速度恐怕不逊色于他记忆里飞驰的汽车,还是敞篷的那种,呼啸的风拍得他脸颊生疼。

    而在他们后方,几名银狼族战士也如法炮制,各自抓起两名精灵甩到肩头,随后俯下身形,四肢着地开始狂奔。

    顾乘峰侧过头,本想借此让被风吹得发痒的眼睛好受一点,但看清远处的情形后,一股莫名的怪诞和寒意逐渐从心底深处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