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红龙的新娘
顾乘峰闭上眼，在心中梳理起巴尔坎描述的情报，试图将这些听起来颇具奇幻色彩的历史与自己现有的认知结合起来。
首先，根据巴尔坎所言，这个世界的历史开端其实更接近“神创论”，只不过这里的“神”代指那些虚无缥缈的、高局群星之上的至尊们，而真正的神明则曾经一度阻碍文明的发展，并被至尊们拆解，这才有了城邦文明的萌芽。
这一点恰恰与他的世界观截然相反——在他的认知中，大自然在亿万年的变迁里孕育出了生物最初的蓝本，最初的生物又在以万年为单位的进化历程中孕育出了人类的祖先；自第一批古代人学会制造工具起，后世人类的一切辉煌与成就都源于他们自身，一代代先贤与后继者薪火相传不断开拓，这才缔造了名为“文明”的绚烂瑰宝。
而所谓的“神明”或者“造物主”，只不过是人类文明演变过程中编织出来的某种精神依托，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更遑论对历史进程指手画脚。
但如今这个世界不同。
如果类比的话，大概相当于他家乡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盘古真实存在，并且向人们派出了自己的化身帮助他们发展文明；那于高天之上注视着大地的至尊曾不止一次地展现过神迹，甚至和历史本身挂钩，亲手创造了诸城邦的信仰，说是现存各种智慧种族的造物主都不为过。
所以，作为至尊的代行者，那位铁鳞王的预言才会让后世之人笃信不疑，因为那几乎等同于造物主间接留下的谕令。
理顺这一切后，顾乘峰睁开眼，但心底反而有一缕更深的疑虑浮现而出，那是他在刚刚脱离存续之棺便向梅琳询问过的问题：自己真的只是沉睡了一段岁月，还是直接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当时梅琳对此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眼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次模糊起来。
因为如果巴尔坎所说的历史为实，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文明进程里，他根本找不到自己那个时代的对应位置——一个人类仅凭自身积累而铸造无数智慧结晶的年代、一个追求世间万物都能用科学的视角给予解释的年代、一个人人渴望实现自身价值而非向怪力鬼神祷告的年代，塞不进这个以至尊创世为起始的世界的任何一段历史片段里。
二者从根本上彼此冲突。
不过，这份疑虑只在脑海中停留片刻，便被顾乘峰暂时搁置了。既来之则安之，思考这种问题对他眼下的境况毫无裨益，甚至不如探讨一下到达目的地后吃什么……他已经察觉到肠胃的悲鸣了，只不过饥饿感还不怎么强烈。
还是躺在棺材里舒服啊……什么都不用想，也无需担心生存问题……他在心底调侃了一句，转而看向身侧的梅琳，好奇问道：“你对另外几个救世主了解多少？”
“我们对所有救世主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梅琳如实回答，头盔下传出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偏低，“目前有救世主坐镇的城邦一共有三座，分别是由天启者指引的荒漠古城、夜隐亲王执政的龙都，以及第九真祖掌管的弦月城邦。
“其中，荒漠古城是最先迎回救世主的城邦。第一位救世主阿莱耶大人的唤醒仪式原本由沙漠子民与精灵一同举行，但在先知与天启者的一次密谈过后，第一救世主最终选择了荒漠古城为落脚点。
“和您一样，阿莱耶大人也是曾生活在几次文明断代之前的古代人类，在苏醒后的这些年里，他逐步找回了曾经的学识与底蕴，带领荒漠古城进行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制度改革。如今的荒漠，无论还政治制度是军队建设，较百年前都有了天翻地覆的革新。
“第二位被唤醒的救世主是翡翠大人，有传言说她是血族第一真祖遗留的血脉，因缘际会之下流落在外，沉眠多年后被第九真祖寻回，是有望带领血族突破血脉稀释限制的关键人物。
“翡翠大人无论在血继巫术还是领域类魔法方面都造诣极深，此外，她的身份也颇为特殊，不仅是救世主，同时也是弦月城邦拟定的下一位真祖。如果不是常年的沉睡一定程度上磨损了她的心智，让她还停留在初生阶段，第九真祖或许已经选择了主动禅位。
“至于第三位救世主……她的来历最为神秘。流传在外的只有龙都为她冠予的尊号，龙都的群龙们称她为——‘红龙的新娘’。”
说到这里，梅琳停顿了一下，“在迄今为止的各位救世主中，她是唯一一个并非靠外力唤醒、而是自己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存在。我们既不知晓她的名讳也不知道她的种族，但她曾于战场上展现的绝对力量堪称如今诸城邦的巅峰。
“在那次事关龙都存亡的战役里，超过万头异生体构建的浪潮对龙都发起了冲锋，即使夜隐亲王全力出手也无法稳固城墙的魔法防御阵。
“但就在防御阵即将崩溃的前一刻，第三位救世主从异生体阵线的后方走来，一刀便将过半的异生体斩为灰烬，沸腾的火元素几乎将龙都前方十余里的大地化作焦土，直到战争结束的几年后还寸草不生。”
精灵骑士停下了讲述，转头看向盘坐于地的巴尔坎，轻声道：“霜牙之主曾亲历过那场战争，他或许有更直观的见解。”
巴尔坎“嘿”了一声，嘴角咧开一道看不清意味的弧度：“谈不上亲身经历，我只是带领部分银狼战士负责在战场边缘游走，处理一些落单的异生体而已。不过那位救世主的力量倒是没有多少夸张的成分，唯一夸大的可能就是她其实砍了不止一刀——不过这有什么要紧呢？她光是挥刀时掀起的热浪就让我睁不开眼了，简直像是个人形太阳，我都怀疑那把刀是不是拿古代圣油做得。”
这匹老狼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沉默片刻后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操，那根本就他妈是个怪物！”
顾乘峰眨眨眼，听完梅琳和巴尔坎的描述，不由得摸着下巴开口道：“听起来确实很离谱，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些抽象了……有什么更形象的比喻方式么？”
“更形象的比喻？”
梅琳一怔，认真想了想，沉声道：“如果今天负责唤醒您的是她，那么我们根本不需要从暗河撤离，她一人就能从上而下把那座巢穴凿穿，再将大半部分异生体屠戮殆尽。”
“懂了，确实是怪物。”顾乘峰点头感慨，“不过既然有这种战斗力爆表的家伙在，为什么你们还要担心异生体的问题？让她牵头一座一座巢穴杀过去不就好了么？”
巴尔坎摊开手，朝他耸了耸肩，开口道：“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救世主大人——但世事总不遂人愿。且不提那位红龙的新娘自从那场战役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手记录，与她相关的各方面消息都被夜隐亲王封锁地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单是诸城邦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注定了您的想法只能停留在幻想层面，压根没办法实现。”
“什么规矩？”顾乘峰隐约间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不自觉轻轻皱起。
巴尔坎轻轻磨着獠牙，朝着无言已久的梅琳扬了扬下巴，嗤笑道：“让那个知大事明大理的精灵跟您说吧，我怕喷出什么污言秽语脏了您高贵的耳朵。”
顾乘峰闻言看向梅琳，精灵骑士沉默片刻，这才低声说道：“那是自第二位救世主苏醒后便在诸城邦间流传的不成文条律——每位救世主都只眷顾他所在的城邦，其余城邦如果想要聆听救世主的教诲与启示，必须向其所在城邦支付巨额的报酬；但救世主仍保有统领诸城邦的责任，任何胆敢违背其谕令的城邦被视作叛离群星与至尊，将被其余城邦讨伐，破城后所有子民流放黑渊，再不许踏入文明的疆域。”
“这就是如今诸城邦的现状，救世主阁下，”梅琳深吸口气，隔着面甲，顾乘峰仿佛也能看见她脸上苦涩的笑，“在我看来，这片大地上最大的灾厄从来不是异生体，而是……人心。”
顾乘峰安静听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轻声自嘲道：“呵，这可比魔法什么的有奇幻色彩多了。”
首先，根据巴尔坎所言，这个世界的历史开端其实更接近“神创论”，只不过这里的“神”代指那些虚无缥缈的、高局群星之上的至尊们，而真正的神明则曾经一度阻碍文明的发展，并被至尊们拆解，这才有了城邦文明的萌芽。
这一点恰恰与他的世界观截然相反——在他的认知中，大自然在亿万年的变迁里孕育出了生物最初的蓝本，最初的生物又在以万年为单位的进化历程中孕育出了人类的祖先；自第一批古代人学会制造工具起，后世人类的一切辉煌与成就都源于他们自身，一代代先贤与后继者薪火相传不断开拓，这才缔造了名为“文明”的绚烂瑰宝。
而所谓的“神明”或者“造物主”，只不过是人类文明演变过程中编织出来的某种精神依托，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更遑论对历史进程指手画脚。
但如今这个世界不同。
如果类比的话，大概相当于他家乡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盘古真实存在，并且向人们派出了自己的化身帮助他们发展文明；那于高天之上注视着大地的至尊曾不止一次地展现过神迹，甚至和历史本身挂钩，亲手创造了诸城邦的信仰，说是现存各种智慧种族的造物主都不为过。
所以，作为至尊的代行者，那位铁鳞王的预言才会让后世之人笃信不疑，因为那几乎等同于造物主间接留下的谕令。
理顺这一切后，顾乘峰睁开眼，但心底反而有一缕更深的疑虑浮现而出，那是他在刚刚脱离存续之棺便向梅琳询问过的问题：自己真的只是沉睡了一段岁月，还是直接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当时梅琳对此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眼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次模糊起来。
因为如果巴尔坎所说的历史为实，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与文明进程里，他根本找不到自己那个时代的对应位置——一个人类仅凭自身积累而铸造无数智慧结晶的年代、一个追求世间万物都能用科学的视角给予解释的年代、一个人人渴望实现自身价值而非向怪力鬼神祷告的年代，塞不进这个以至尊创世为起始的世界的任何一段历史片段里。
二者从根本上彼此冲突。
不过，这份疑虑只在脑海中停留片刻，便被顾乘峰暂时搁置了。既来之则安之，思考这种问题对他眼下的境况毫无裨益，甚至不如探讨一下到达目的地后吃什么……他已经察觉到肠胃的悲鸣了，只不过饥饿感还不怎么强烈。
还是躺在棺材里舒服啊……什么都不用想，也无需担心生存问题……他在心底调侃了一句，转而看向身侧的梅琳，好奇问道：“你对另外几个救世主了解多少？”
“我们对所有救世主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梅琳如实回答，头盔下传出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偏低，“目前有救世主坐镇的城邦一共有三座，分别是由天启者指引的荒漠古城、夜隐亲王执政的龙都，以及第九真祖掌管的弦月城邦。
“其中，荒漠古城是最先迎回救世主的城邦。第一位救世主阿莱耶大人的唤醒仪式原本由沙漠子民与精灵一同举行，但在先知与天启者的一次密谈过后，第一救世主最终选择了荒漠古城为落脚点。
“和您一样，阿莱耶大人也是曾生活在几次文明断代之前的古代人类，在苏醒后的这些年里，他逐步找回了曾经的学识与底蕴，带领荒漠古城进行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制度改革。如今的荒漠，无论还政治制度是军队建设，较百年前都有了天翻地覆的革新。
“第二位被唤醒的救世主是翡翠大人，有传言说她是血族第一真祖遗留的血脉，因缘际会之下流落在外，沉眠多年后被第九真祖寻回，是有望带领血族突破血脉稀释限制的关键人物。
“翡翠大人无论在血继巫术还是领域类魔法方面都造诣极深，此外，她的身份也颇为特殊，不仅是救世主，同时也是弦月城邦拟定的下一位真祖。如果不是常年的沉睡一定程度上磨损了她的心智，让她还停留在初生阶段，第九真祖或许已经选择了主动禅位。
“至于第三位救世主……她的来历最为神秘。流传在外的只有龙都为她冠予的尊号，龙都的群龙们称她为——‘红龙的新娘’。”
说到这里，梅琳停顿了一下，“在迄今为止的各位救世主中，她是唯一一个并非靠外力唤醒、而是自己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存在。我们既不知晓她的名讳也不知道她的种族，但她曾于战场上展现的绝对力量堪称如今诸城邦的巅峰。
“在那次事关龙都存亡的战役里，超过万头异生体构建的浪潮对龙都发起了冲锋，即使夜隐亲王全力出手也无法稳固城墙的魔法防御阵。
“但就在防御阵即将崩溃的前一刻，第三位救世主从异生体阵线的后方走来，一刀便将过半的异生体斩为灰烬，沸腾的火元素几乎将龙都前方十余里的大地化作焦土，直到战争结束的几年后还寸草不生。”
精灵骑士停下了讲述，转头看向盘坐于地的巴尔坎，轻声道：“霜牙之主曾亲历过那场战争，他或许有更直观的见解。”
巴尔坎“嘿”了一声，嘴角咧开一道看不清意味的弧度：“谈不上亲身经历，我只是带领部分银狼战士负责在战场边缘游走，处理一些落单的异生体而已。不过那位救世主的力量倒是没有多少夸张的成分，唯一夸大的可能就是她其实砍了不止一刀——不过这有什么要紧呢？她光是挥刀时掀起的热浪就让我睁不开眼了，简直像是个人形太阳，我都怀疑那把刀是不是拿古代圣油做得。”
这匹老狼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沉默片刻后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操，那根本就他妈是个怪物！”
顾乘峰眨眨眼，听完梅琳和巴尔坎的描述，不由得摸着下巴开口道：“听起来确实很离谱，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些抽象了……有什么更形象的比喻方式么？”
“更形象的比喻？”
梅琳一怔，认真想了想，沉声道：“如果今天负责唤醒您的是她，那么我们根本不需要从暗河撤离，她一人就能从上而下把那座巢穴凿穿，再将大半部分异生体屠戮殆尽。”
“懂了，确实是怪物。”顾乘峰点头感慨，“不过既然有这种战斗力爆表的家伙在，为什么你们还要担心异生体的问题？让她牵头一座一座巢穴杀过去不就好了么？”
巴尔坎摊开手，朝他耸了耸肩，开口道：“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救世主大人——但世事总不遂人愿。且不提那位红龙的新娘自从那场战役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手记录，与她相关的各方面消息都被夜隐亲王封锁地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单是诸城邦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注定了您的想法只能停留在幻想层面，压根没办法实现。”
“什么规矩？”顾乘峰隐约间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不自觉轻轻皱起。
巴尔坎轻轻磨着獠牙，朝着无言已久的梅琳扬了扬下巴，嗤笑道：“让那个知大事明大理的精灵跟您说吧，我怕喷出什么污言秽语脏了您高贵的耳朵。”
顾乘峰闻言看向梅琳，精灵骑士沉默片刻，这才低声说道：“那是自第二位救世主苏醒后便在诸城邦间流传的不成文条律——每位救世主都只眷顾他所在的城邦，其余城邦如果想要聆听救世主的教诲与启示，必须向其所在城邦支付巨额的报酬；但救世主仍保有统领诸城邦的责任，任何胆敢违背其谕令的城邦被视作叛离群星与至尊，将被其余城邦讨伐，破城后所有子民流放黑渊，再不许踏入文明的疆域。”
“这就是如今诸城邦的现状，救世主阁下，”梅琳深吸口气，隔着面甲，顾乘峰仿佛也能看见她脸上苦涩的笑，“在我看来，这片大地上最大的灾厄从来不是异生体，而是……人心。”
顾乘峰安静听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轻声自嘲道：“呵，这可比魔法什么的有奇幻色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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