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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唱晚阁外兄妹迟交心

    事情刚发生不久,查起来并不难。

    杏果带着消息回来的时候,王行止还没醒。

    她俯身在陈温玉耳边说了几句,陈温玉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竟如此大胆,敢在皇宫放肆。”陈温玉皱眉道,“等等吧,等出宫后,让人把长阳伯请到府里一趟。”

    杏果应声:“是。”

    仁果来报:“公主,二皇子殿下来了。”

    “皇兄?”陈温玉意外,想了想,起身跟着仁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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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就等在水榭外,在栈桥之上静默地望着沉静的湖面。

    “皇兄怎么不进去?”陈温玉来到他身边,笑道。

    陈景珩回神,转头看她:“这里曾是母后的居所,父皇把它给了你,就是你的。”

    他口中的“母后”,是指他与陈温玉的生母——先皇后萧仪。

    陈温玉没有接话,她对二皇子口中的母后没有印象,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你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二皇子道。

    陈温玉无奈一笑:“连皇兄都知道了?”

    二皇子看她一眼,“我虽隐宫不出,但并非全然不知外事。”

    “那皇兄今日过来,可是有话要说?”陈温玉问。

    “三皇子不日会有动作。”二皇子道,“虽不知你如何得罪了他,但还是小心为妙。你与其他公主不同,之前在朝中积蓄了些自己的人脉,他忌惮你。”

    “多谢皇兄提点,我知道了。”

    陈景珩沉默几瞬,又道:“你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陈温玉心中咯噔一声,沉下心,镇定道:“早年为了看上去像个男人,请高人正过骨。”

    “是吗。”陈景珩不置可否,只道:“你自己小心吧,你回来的时机太不凑巧,父皇恐怕要借你的势在朝堂清肃一番,你的处境会很艰难。”

    陈温玉叹了声气,苦笑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既然选了,就得承担起后果。”

    陈景珩想到之前在公主府见到的那个少年,问:“为何不早点回来?也许你早些回来,那孩子会有更好的机会。”

    陈温玉沉默,半晌后道:“皇兄生在皇室,长在皇室,没有去过金云,也没有见过乡野。不知道边境离皇城有多远,也不知道皇室对乡野百姓来讲,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她笑了声,看着二皇子,温声道:“说出来皇兄可能要笑话。但是我之前能够中榜入职翰林院,就已经花光我所有力气了。”

    陈景珩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望着陈温玉身后的唱晚阁,道:“从你走丢以后,母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我。”他垂眸看向陈温玉,“也不允许我踏进这里。”

    陈温玉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种曲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皇兄不必难过,那并不是你的错。”

    陈景珩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并不难过。每个人都想要为自己的错误找一个发泄的借口,父皇想推脱自己的大意,母后想逃避自己的疏忽,宫人想躲掉责罚,于是他们找到了我。人之本性,可以理解。”

    陈温玉忽然觉得,皇家人的生活,也并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般滋润。

    至少她当了公主的这些日子,还有二皇子和太子的日子,看起来都并没有那么如意开心。

    “所以皇兄这十几年来,才隐宫不出。”

    陈景珩笑了一声,“我隐宫不出,只是觉得这世事无趣,厌恶争端。如果不是父皇昭告天下,你找回来了,我也许会在极乐宫里了此一生。”

    陈温玉心中不平。

    身为公主,她与几个皇子打交道不多。但是身为学士的时候,她早就对各个皇子的脾性了如指掌了。

    论才能品性,皇室气度,二皇子无疑都是最好的一个。

    陈温玉余光扫了眼四周,低声开口:“皇兄想当太子吗?”

    陈景珩转头看她,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一声:“不必,我对这个位置并无兴趣。”

    “皇兄本就是嫡长子。”陈温玉道。

    陈景珩意外地挑了挑眉,道:“太子妃临盆时,你在东宫守了一夜,我还以为,你应当与太子相处的不错。”

    “一码归一码。”陈温玉道,“太子人不错,跟我要支持皇兄,并不冲突。”

    陈景珩笑了,看起来心情轻松了许多:“不了,我并不需要这个无用的名头。”

    “那皇兄想要什么?”

    陈景珩见她一副急切想要补偿点什么的样子,叹着气拍拍她的脑袋:“不要觉得愧疚。这个皇宫里,每个人都对不住你,而你是最无辜的那个。照顾好自己,不必考虑我。”

    陈温玉垂眸一言不发,半晌后道:“我知道了。皇兄以后会常来公主府吗?”

    陈景珩想了想,鬼使神差地问:“你弟弟方便吗?”

    “……”陈温玉不解,“有什么不方便?”

    他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少年,摇了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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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温玉回去就让人盯着三皇子了,果然发现了他一些动静。

    “三皇子妃的胞妹,是工部常侍郎的弟媳。”杏果道,“奴婢听说,公主为官时,曾与常大人有争执。”

    陈温玉笑了声,颇有些无奈:“这么远的关系都能扯得上,三皇子真是费了不少力气。我记得我在翰林院时,并没有开罪过他,难道只是为了连襟的兄长打抱不平?”

    “奴婢斗胆猜测,恐怕与陆学士和宋侍郎有关。”杏果道。

    陈温玉了然,笑了:“那他应该拉拢我呀,找我麻烦岂不是自找麻烦?”

    杏果思量片刻,摇头:“奴婢愚钝,想不通。”

    “无事。”陈温玉笑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等他行动之后就会知道了,继续盯着他。”

    杏果:“是。”

    “公主。”仁果进来,道:“驸马来了。”

    “让他进来吧。”陈温玉挥挥手,示意杏果退下。

    王行止进来躬身行礼,还未开口就听公主道:“以后不用这么多礼,你我是未婚夫妇,不是公主和臣子。”

    陈温玉朝他招招手,笑道:“过来坐。”

    王行止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递的茶,问:“公主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温玉没急着说正事,闲聊道:“之前宫中的满月宴,你觉得如何?”

    “很好。”王行止道,“很……豪华。”

    陈温玉笑了,说:“我是问你的感觉,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有没有人欺负你,或者让你不开心。”

    “没有。”王行止道,又低声补充:“就是,有很多人找我喝酒,我……”他捏了捏茶杯,“我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以后凡是不喜欢的事情,直接拒绝就好了。你是驸马,除了皇帝,没人会说你什么。就算是皇帝,不喜欢的事情也可以拒绝,凡事有我替你兜着。”陈温玉把他一直捏在手里没喝的茶拿过来,问:“不喜欢喝茶?”

    “没有!”王行止慌张道,“我只是,之前一直没喝过,有些不习惯。”

    陈温玉不置可否,看他一眼,问:“真的没有人欺负你吗?”

    王行止有些纳闷,仔细想了想,除了总是有人找他喝酒,其他的,好像没什么人会欺负他。

    他摇了摇头:“没有。”

    陈温玉叹了声气,无奈道:“那你是喝醉了酒自己跑到水塘里去的?”

    王行止瞪大了眼睛。

    原来公主说的是这事儿啊。

    他张张口,犹豫半晌,认真地问:“这算是欺负吗?他一直这么对待府里的每一个公子。”

    “什么?”陈温玉觉得荒谬,皱眉问:“他一直这么对你和其他孩子?”

    王行止摇摇头:“我之前一直住在角落里,他没有在意过我,也就不会管教我。但是我经常会听来给我送饭的仆人说,他会这么管家其他公子。”

    陈温玉深吸口气,沉默片刻,道:“宫宴的事,是我的疏忽,让他钻了空子。明日我会让杏果给你选一些侍从,你挑一挑,以后随身带着。”

    “跟公主没有关系的!”王行止急忙道,“是我的出身太糟糕了,给公主添了很多麻烦。”

    陈温玉叹了声气,认真地跟他说:“行止啊,说句实话,一开始知道你是长阳侯的公子时,我是很惊讶的。你知道在外人,包括我的眼里,长阳侯府是什么吗?那就是一个烂到发臭的臭水沟,没有人会靠近,也不会有人愿意靠近。照理来说,从脏水沟里爬出来的人,身上一定是臭的。但是行止,你没有。你并没有沾染到长阳侯府一星半点的腥臭味儿。你从一个腐烂的环境里长大,但是依然健康地、倔强地晒着太阳,这很了不起。”

    王行止看着她,听见她这些话,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急忙低下了头。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不好,也不要觉得自己麻烦,麻烦的并不是你。”陈温玉笑了一声,“至少到目前为止,你是我见过最让人省心的孩子了。”

    公主真的好温柔,王行止想,要是他小时候就能认识公主就好了。

    他并没有公主说的这么坚强。

    他前十年的人生有母亲陪着,然而后八年的人生,只有他自己日复一日在那个角落里苟且偷生。

    在母亲自杀后,他想过去找母亲,但是母亲临终前要让他活着,他得听话。于是他只能做些别的事情,好让自己不去想母亲再也不会出现的事情。

    但是在那个角落的一隅之地,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他曾经一度神智失常,时常会看见母亲坐在院中的那座枯井之上,冲他招手,说是要带他走。

    后来是府里新来的护院发现了他,把他从枯井边拽了回来,并偷偷送给他一把刀和刀谱,让他没事的时候就练武。

    只是那位护院不久后就受不了长阳侯府辞工走了。

    一直到今天,他的人生除了一日三餐和休息,只剩下了练武。

    “上次宫宴,长阳伯对你行凶,这件事必须要有个处置。”陈温玉道,问王行止:“你想怎么处置他?”

    “我……我不知道。”王行止说,“我听公主的。”

    “好,那就让长阳伯闭门思过吧,今后没什么事就不用出来了。”陈温玉道,“过几日兵部贺尚书的夫人邀我去他们府上一同上赏花,你随我一起去吧,以后总归要打交道的。”

    “好。”王行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