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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权臣风范

    临海城,皇城大内。

    “啪!”

    皇帝姜云瀚满脸通红,愤怒地将手中的奏折摔在了地上。

    在他身边,十几数封奏折散落一地,地上墨汁倾覆,笔筒翻倒,皆是由皇帝震怒所致!

    一旁的座位上,端亲王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的皇帝弟弟,双唇紧闭,不发一语。

    因为他此刻的心情,与姜云瀚简直一模一样!

    “老东西!看他回来之后几天没动静,原想着他还能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欺人太甚!”

    姜云瀚咬牙切齿的说道,可谓是愤怒到了极点!

    这位皇帝陛下口中的“老东西”,便是那朝中第一权臣,太保王东荣。

    端亲王也冷哼了一声,道:“还以为杀了蒋显,拆了巡城司,能镇住这老家伙,看来还是我们想得太过简单了。”

    说罢,端亲王叹息了一声,默默上前想捡起散落一地的奏折。

    “你别动它!”姜云瀚出言制止了他的行为,厉声道:“这些败类软骨头,碰了他们的奏折都会脏了手!”

    端亲王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也难怪皇帝会如此愤怒,因为那些散落一地的奏折,都是官员的辞官表!

    足足有十二位重臣同时上表辞官!

    这些人,无一不是身居高位,无一不是枢机重臣,光是六部公卿,就有四位尚书请求告老还乡。

    可是,其中一位尚书今年才四十八岁,正值壮年,何来“告老”之说!

    此等行径荒谬绝伦,可明眼人却是一眼便能看出来!

    这都是太保王东荣的手笔!

    “这是要给朕好看啊!想让朕看他的脸色不成?!”姜云瀚瞪大了双眼,厉声道。

    端亲王强忍下心头怒火,语气尽可能的保持平静道:“王东荣威胁朝廷重臣辞官,只怕一来是向朝野上下彰显自己的权势,让那些因为他暂时离开而摇摆不定的官员重新跪在他的脚下,二来嘛,也是打算把这些朝廷里的好位置,都换成自己的心腹。”

    姜云瀚听后,猛地一拍桌子,道:“安插心腹?!他想干嘛,难不成他想废帝不成?!”

    端亲王望着姜云瀚因为愤怒近乎扭曲的脸,沉吟了片刻,似乎带着几分犹豫,道:

    “其实,在前天,王东荣那老家伙曾经到过我王府。”

    “嗯?什么意思?”姜云瀚愣住了神,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愤怒,满脸疑惑的看着端亲王。

    “他想拥我为帝!”

    端亲王并没有丝毫遮掩,直接了当的说出实情。

    姜云瀚面色一青,表情顿时变得僵硬了起来,一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一个情绪!

    “你怎么说?”姜云瀚试探性的问道。

    作为同胞兄弟,他自然对端亲王无比信任,但是,帝位当前,又是如此一个微妙的时期,很多事情不由得姜云瀚不多想。

    端亲王自是看穿了皇帝心中的忧虑,淡然一笑,道:“若我想争帝位的话,当年父皇尚在的时候,我就和你争了!还由得王东荣那老东西来说嘴!”

    姜云瀚听后,嘴角一翘,眼中的忧虑之色也淡去了许多。

    当年,端亲王身为皇长兄,却主动放弃东宫之位,自愿前往军营历练,在言说誓要为姜齐皇室在军门留下一席之地。

    这般大胸襟,自然不会被王东荣所蛊惑!

    不过,如此想来,姜云瀚却更加疑惑了。

    “这个道理,我们明白,那王东荣肯定也明白!为何他宁愿在你端王府碰一鼻子灰,也要去你王府呢……莫非他想碰碰运气?”

    端亲王耸了耸肩,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

    与此同时,在临海城皇城外的大道上,一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内,一名衣着白袍长衫的青年人,也同皇帝姜云瀚一样,向面前安坐的王东荣问出了相似的问题。

    此刻的王东荣,衣着正红色朝服,内着明黄内衫,玉带束腰,威仪无比!

    听到白衣青年人的话,他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我自然知道端亲王不会同意,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他同意。”

    白衣青年人眉毛一挑,道:“此话何解?”

    王东荣傲然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般,道:“我只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进了端王府,这就行了!只要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怀疑,就会像种子一样,让他们的心中产生各种猜测,你说,他们会怎么猜?”

    白衣青年人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会猜测太保打算对皇室有所动作!”

    “没错!”王东荣神色厉然,字字阴狠道:“这个想法,是他们自己在心中滋生出来的,这可比我在朝堂上直接说什么,要有效果得多啊!”

    “太保果然心思缜密!未及朝堂,皇室已然先输一阵!”白衣青年人闻言,立时恭敬作揖道。

    王东荣低沉的笑了几声,拍了拍白衣青年人的肩膀,道:“看着吧,皇室输的又何止这一阵。”

    说罢,王东荣忽然起身,上前撩开了马车的门帘。

    白衣青年人下意识向着车门方向看去,却看见马车前方,皇城九十九级台阶前,密密麻麻的朝廷官员,皆恭恭敬敬的等候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偌大的皇城,仿佛只有马车车轮碾过道路的声音,悠悠回荡在这原本庄严的大内中。

    白衣青年人望着那些人,又抬眸看了看王东荣,最终不发一言,安坐马车。

    马车缓缓前进,逐渐靠近面前恭候的朝廷官员。

    “参见太保大人!”

    似乎是条件反射般,无论是何级官员,在看见马车靠近后,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威压,压在他们的胸口,令他们不约而同的连忙低头作揖,恭敬请安。

    而端坐在马车内的太保大人,面对着众人,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冷眼望着这些前呼后拥而来的官员。

    马车靠近人群,却也不停车,竟然直接将人群撞开,不少朝廷官员被马车撞倒在地,场面一面混乱,可始终没有一人敢说什么。

    因为马车内坐的,是朝堂上只手遮天的绝对权臣!

    马车越过人群,依然没有停下,穿着光鲜的马夫一拉缰绳,竟然踏着九十九级台阶中央的石雕缓步而上,直奔皇城而去!

    这时一种对皇权赤裸裸的亵渎!

    而车轮碾过阶梯石雕的声音,让原本正在议事的皇城大殿,渐渐安静了下来。

    姜云瀚落座龙椅,听着逐渐靠近的车轮声,脸上的表情也愈发难看!

    他早就知道今日王东荣会来朝堂,也默许了那些“墙头草”文武官员下阶请安的行为。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在朝会开始后才到来!

    而且,还是用这等嚣张跋扈的方式,来到这皇城大殿!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践踏皇室的尊严和权威!

    大殿内,其余百官也已然站定,廖相爷和端亲王分列两侧,各领两排文武,而在端亲王身侧,麒麟将军元华英一身紫色朝服,与端亲王同列武官之首!

    狄公公依旧站在皇帝身侧,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波澜不惊的看着众人。

    很快,马车冲上了石阶,登上了皇城高台,停在了大殿外。

    在百官的注视下,太保王东荣终于下了车。

    他缓步入殿,仰面而行,仿佛在蔑视着大殿内的所有人,包括那高台龙椅上端坐的皇帝!

    姜云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胸中已有怒火熊熊,但无法发作。

    此刻的他,只得忍下愤怒,强作镇静道:“久不见太保,今日看来,依旧神采奕奕啊!”

    王东荣听罢,竟不做理睬,继续缓步走着,直到龙椅高台前五步之处才停下脚步。

    原本马车内与王东荣同乘的白衣人,此刻不知何时,一手提着一张藤椅,放在王东荣的身后,自己则站在后方。

    太保王东荣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在龙椅面前,悠然坐下。

    皇帝赐言,视若罔闻。

    未曾赐坐,自设座椅。

    未曾召见,引陌生人入皇城大殿。

    每一条,都是“大不敬”的罪过!每一件,都是对姜齐皇权的亵渎!

    可是,王东荣却仿佛不屑一顾!

    大殿内的群臣,不少忠于皇室,但见此情形,他们却不发一语。

    并不是因为他们胆怯,而是因为,这一幕,他们已经习惯了!

    王东荣,以此等跋扈的态度,已然坐朝十年了。

    但是,于无声处听惊雷!

    在众人继续选择隐忍的情况下,还是有人发了声!

    “太保大人,不管你有多大的权势,你有多少党羽,陛下训话,你就要回应!这是作为人臣的本分!”

    出声者,正是元华英!

    王东荣听罢,眼角微动,慢慢挪目看去,却并没有露出分毫异色,仿佛都在他的意料当中。

    他一捋胡须,回头看向高坐龙椅的皇帝,仰面视君,用一种低沉的语气,问道:

    “杀了蒋显的人,是他吗?”

    姜云瀚目光锐利,双唇紧闭,不置一词。

    不过,王东荣似乎并不需要答案。

    他缓缓起身,背手而立,目露威严,睥睨满朝官员,高声质问道:“当朝射杀三公,其罪当何如?!”

    声音洪亮,响彻这座大殿!

    一众文武,面面相觑,竟然大多都低下了头,不敢回应这位太保大人的话!

    即便是被他的目光扫到,心中也会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但是,即便是这股气势,却没有吓倒军门首座!

    麒麟将军元华英,嘴角一翘,走出班列,半个身子挡在了王东荣和姜云瀚之间,不遮不掩道:

    “蒋显狂悖,侮我清白,如何,太保大人这是打算为他报仇吗?”

    此刻,他的气势,似乎可以与这位当朝权臣分庭抗礼!

    王东荣双眸空洞,端详了元华英片刻后,却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微微点头,道:

    “看来,一场牢狱,并没有让元军门懂得进退之道啊!”

    元华英冷笑道:“在下是军人,只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只懂得前进,从来不晓得什么是后退!不比太保大人,进退有度,长袖善舞,领着本朝的俸禄,还当着灵神宗的座上宾!”

    “狂妄。”

    即便是被元华英如此劈头盖脸的嘲讽,王东荣却面无改色,只是指着他轻声说道:“元军门说话如此没有分寸,定然是手握西郊大营重兵的缘故!听说,我不在京城之时,西郊大营的兵丁连巡城衙门都给踏平了!如此纵兵为祸,看来,这兵权着实不宜再交于元军门了!”

    元华英闻言,继续针锋相对道:“西郊大营是陛下交予我统领的,即使是要罢我兵权,也是陛下做主之事,可轮不到太保大人这次指手画脚!”

    此刻,面对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元华英一步都不能退!

    可王东荣却忽然捻须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元军门,我说的兵权,可不是西郊大营的兵权,而是全京城的兵权!”

    “王太保,你想干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不是元华英,而是端亲王!

    王东荣瞥了这位亲王一眼,却并没有理睬他,而是面向皇帝,道:“皇上,此次兵变,是西郊大营入内为乱,禁军不战而降,皇城守卫形同虚设,导致龙驾受惊,太尉蒋显血溅朝堂!为防止再一次的兵祸,我举荐巡城司统领卢南为九门提督,兼顾巡城司之职,监管皇城内外的安全!”

    原来如此,他不光想要六部公卿的位置,还想要九门提督!

    姜云瀚怒目圆瞪,暗自咬牙,不断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九门提督,是守卫皇城出入道路的统领官职,不仅可以直接管辖皇城内外防务,还能够切断西郊大营和禁军的联系,是一个极其要紧的位置!

    “王太保,九门提督一职,朕有意让端亲王接任此职!至于卢爱卿,巡城司也是一个要紧的岗位,不可轻动!”

    姜云瀚思量片刻后,终于给出了自己的说法!

    如此重要的位置,自然要交给一个自己绝对信任的人!

    王东荣见姜云瀚不松口,目光逐渐变得阴沉,道:“皇上,恐怕这可由不得你啊……”

    说罢,他转过身去,望着面面相觑的朝野百官,厉声喝道:“你们觉得,九门提督谁适合?!”

    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这哪里是询问,这分明就是威胁!

    可是,满朝百官又能说什么呢,他们只不过是一叶飘萍,随风而动罢了。

    皇权的确值得敬畏,可是那是王东荣啊!

    他是灵神宗在朝堂的唯一代理人!是门生故吏遍布半壁天下的绝对权臣!

    “下官附议太保大人!”

    终于,朝堂大半官员,还是习惯性的倒向了王东荣,亦如过去十年一样!

    “如何,皇上,看看这滚滚之意,还要一意孤行吗?”

    王东荣冷笑了一声,仿佛在尽情戏谑着皇权,又仿佛是在彰显着自己无上的权势!

    皇权,在王东荣面前,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可是,有软骨头,自然也会有硬骨头!

    元华英和端亲王面有怒色,双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说,可还没等他们说出口,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太保大人,你放肆!”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此人正是当朝宰辅,廖文昌!

    天下清流的领袖,文人的脊梁!

    面对这位文臣之首,王东荣却显得格外不屑一顾,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每次到这个时候,你总是会跳出来……”

    廖相手持白玉板,走出班列,上前一指,痛斥王东荣道:“为人臣者,忠孝为先!今日王太保威逼百官,羞辱皇权,这是大逆不道之举!”

    此话,掷地有声,犹如悠远的铜钟!

    王东荣轻蔑一笑,道:“大逆不道……过去十年,你天天说我大逆不道,莫非你这满肚子墨水的老东西,已经说不出新词了?”

    面对太保大人的嘲讽,廖相爷面不改色,继续直言道:“老臣自是才疏学浅,不及圣贤一二,可是,即便是黄口小儿,也知道忠君爱国之理!这般浅显的道理,太保大人却不知,岂不贻笑大方!”

    说到这里,廖相爷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若是太师尚在世的话,定然不会让太保大人如此放肆的。”

    听到“太师”二字,王东荣原本沉着冷静的表情顿时突变,他瞪大了眼睛,仿佛整张脸都变得狰狞了起来,指着廖相大声喝道:

    “廖文昌,你脑袋不想要了!”

    见王东荣失态,一直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言的白衣青年人,目光一闪,立刻闻声而动,迅速将王太保拦住。

    龙有逆鳞,触之即怒!

    白衣青年知道,“太师”二字,就是王东荣的逆鳞!

    元华英也立时挺身而出,挡在了廖相前面,一双眼睛直直的凝视着王东荣,可谓是剑拔弩张!

    王东荣见状,稍稍有些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瞪了廖文昌一眼,一甩衣袖,转身向皇帝说道:

    “皇上,九门提督之职,明日我便会叫卢南前去就任,另外我从西陲三郡抽调了五万士兵入京,就不劳烦皇上给卢南添兵了!”

    说罢,他根本不等姜云瀚回答,拂袖而去,领着白衣青年走出了议政大殿,重新进了马车。

    一声马鞭后,马车的车轴再次转动,仍然以一种跋扈的态度,自九十九级台阶中央缓缓驶下。

    雕刻在石阶中央的五爪飞龙,即便他极尽尊荣,却也被冷冰的车轮踏面而过!

    议政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无人再发一言。

    姜云瀚看着满朝文武,目光一一扫过,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失望之色。

    原本以为,自己与宋夫人一场兵变双簧,趁势干掉蒋显,满朝文武能够就此向皇室有所倾斜。

    今日一见,却发现在王东荣的权势面前,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到头来,真正忠于皇室的,还是那么几个人……

    想到这里,姜云瀚默默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朕乏了,退朝吧。”

    狄公公闻言,躬身上前,扶着皇帝慢慢往殿后走去。

    满朝文武,慢慢散去。

    端亲王目光闪烁,似乎有话要说,可是,见到皇帝那副忧愁之色,终究还是将自己口中的话给咽了下去。

    一旁的廖相看向那些官员离开的背影,轻轻摇头,叹息道:“凤少,雀何多……”

    说罢,廖相与端亲王相视一望,无语凝噎,只得结伴向殿外走去。

    而元华英,抬头凝望这议政大殿的满堂生辉,心中着实百感交集。

    今日,三弟元华林赴外出行,不在朝堂,站在着天下权利中央,元华英却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忽然间,他的耳边响起了元子昂临行前对自己所说的语:

    二叔,等我回来,到时候,天无暗日,始有公道,我们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想到这里,元华英不禁低头笑了笑。

    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孩子身上,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可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时光内,即便一点微弱的烛火,也会让人心存侥幸的去期盼!

    子昂,不知道,你究竟成功了没有。

    ……

    时间如白驹过隙,登州城内的虎威侯府,自侯爷回府后,足足安静了十几天。

    对于郡守李丰而言,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不过,就在这一天中午,一个信使来到了登州城,一封红色的请柬送入了虎威侯府内。

    从那一刻起,仿佛一条引线被点燃,惊起滔天之势,席卷于苍穹之间!

    一场改变整个神州历史的饭局,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