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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

    去往长安的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快步奔走着。

    男的挑着扁担,女的牵着孩子,也有背着行礼的书生,还有佝偻着腰身的老汉,拄着拐,缓慢的向前移动着。

    而他们面向的方向,正是长安的城门口,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其中一辆马车缓慢跟着人群里,驾车的正是秦罗。

    “杨县令,我们要到了!”秦罗伸着脖子看着前方的城门,心里的激动神色毫不掩饰的摆在脸上。

    里面的杨清风没有回应,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一路的颠簸让他吃不消,现下正躺在耳舒的怀里闭目养神呢。

    自从和楚源谈成合作之后,楚源就先一步离开了青州。

    他说他有很多的事情还要筹办,杨清风不需急着去往雍州,待他把事情都安排好,会给杨清风写信通知。

    杨清风不喜欢这样被动、任人安排摆布的感觉。

    但是他没有办法,就如耳舒所说,如果按着他自己一点点的在仕途摸索,现在的局势,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摸到雍州,更别提查当初那么大级别的案子了。

    可他即便是在不乐意也只能借着楚源的跳板给自己换一条出路。

    他是有些清高在身上的,但是他也清楚,耳舒说的对。

    但这不是他真正所顾及的。

    他同意了这一次和楚源的合作,这就意味着欠了楚源的一个人情。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如果合作结束了该怎么办?

    事成之后把楚源杀了?那他成了什么人了?

    可是就这样放过楚源?那他和那些为了名利算计的人有什么区别?

    秦罗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吧?

    杨清风在离开之后和耳舒聊过这个事情,而耳舒的回答让他吃惊。

    “好人永远都被伦理道德约束,就是一点儿错都不能犯,可是那些恶人却可以毫无顾忌,奴觉得这样不公平。”

    “如果好人和恶人一样了,只是打着正义的旗号,那还能叫好人吗?”杨清风摇摇头,不认可耳舒的观点。

    耳舒反驳道:“只要他做的事好事不就可以了?”

    “……就怕他拿着做好事的借口,做坏事。”

    自从楚源的出现,杨清风就觉得耳舒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隐隐感知到,这可能不是耳舒真正的想法,更像是为了说服他,所以才这么说的。

    他了解耳舒,耳舒是一个吃过苦的人,对公平公正非常的在意。

    而耳舒不断的安慰,试图用各种理由让他减少焦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那以后,杨清风在也没有表现出犹豫,只是处理着秦虎的案子,剿匪,收拾那些贪官污吏,整顿衙门里的风气。

    只要自己没有离开这个位置,他就有责任。

    而这次事件不小,除了官员的卸任处罚,还有围剿城外土匪的事情,种种加起来,已经超出了他的管理范围,不得已只能写好了案宗,去了州府。

    而他的父亲,也就是青州刺史看完案宗脸色极差。

    杨刺史一向对黄县丞信任备至,现如今自己信任的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辱没了他的信任。

    同样的,杨刺史也对自己的儿子心生出不少愧疚。

    要不是自己看错了人,孩子也不会在百姓面前处于这样尴尬的局面。

    杨清风到是一点儿都没有想太多,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

    他本能的以为父亲还是会教育自己一番,他不想留下来听父亲的唠叨,不顾父亲的挽留,把事情禀报好了,就回去了。

    从州府出来后,想起自己即将面对的未来,他的心境又发生了转变。

    他想起以往父亲的教诲、以及对他的质疑,突然变得没有那么恨了。

    父亲对他的质疑来于他们的隔阂,但除了隔阂以外还有一样东西,就是能力。

    因为黄县丞,杨清风有了展示自己能力的机遇,这无疑可以打破父亲的质疑。

    他看到父亲眼里的痛楚,有气愤、有痛心、有悔恨、还有温柔时,杨清风知道,父亲一定因为自己的偏见而感到后悔。

    为什么呢?因为他发现误会了儿子,他的儿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的多。

    这多亏了黄县丞,当然还有楚源,如果不是他们,他杨清风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而他现在有更多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握起来,反而去纠结那些?

    杨清风的心结解开了,他期待在这次的机会里自己可以做出更有价值的事情,他兴致激昂的等着自己人生的新篇章。

    他比之前更加坚定了!

    就在不久后,杨清风在衙门里收到了

    一封信。

    他以为那是楚源送来的,但是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任命书!

    杨清风很是激动,那是一份长安县令的任命书。

    可他又激动又疑惑,自己一个边境小官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大案子,也没有去过京城,怎么可能有人认识他,给他一份任命书呢?

    他完全没有想到是楚源的杰作,经耳舒的提醒才回过味来儿。

    他有些失望,他真希望这是一份从朝廷内部发放出来的告身。

    不过只是一瞬,他很快就接受了结果。

    他没有回去和父亲说起这个事情,他知道他的父亲虽然是个清官,但是没有什么远大报复。

    父亲要是知道了他要去京城一定不会同意的,那个地方太过可怕。

    杨清风只是在离开之前给州府送了一封信,安排好了衙门里的事物,叫上秦罗就踏上了新的旅途。

    现在,他已经在路上颠簸了半月有余,任职之事他不敢怠慢,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路。

    最后因为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才慢了下来,这一来反而比预计的慢了不少。

    “真是出师不利啊!”杨清风躺在耳舒的腿上,脸色蜡黄,颧骨突出,脸颊凹陷,毫无气色。

    耳舒抚着他的头,轻声安慰道:“我们已经到了,很快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杨清风哼哼几声,在耳舒的小肚子上蹭了蹭。

    耳舒撩起了窗帘,一股冷风透了进来,杨清风把身子缩的更紧了。

    现在已经十月下旬了,天气彻底凉了,杨清风现在体弱,一点儿风都觉得冷。

    马车上的帘子已经换上了冬日厚厚的帷幔。

    耳舒知道杨清风现在经不住冷,只是伸头快速的打量两眼连忙把窗帘放下了。

    “前面的人好像停下来了,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嗯?难不成进城还要搜东西?怎么没有听说过啊?”杨清风有气无力的嘟哝道。

    耳舒以前就是住在长安,没有听说进城要搜东西的,叫了秦罗前去看看什么情况。

    这一路上秦罗展示了自己超凡的办事能力,做事及其周到,而且手脚麻利,从不拖泥带水。

    杨清风在路上几次后悔把秦罗拉下水,但都被秦罗处事周到给扑灭了。

    秦罗得了命令,整顿好马车快步跑到了城门边上。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是一副怨声载道的样子。

    秦罗好奇的拍了拍一旁老汉的肩膀,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现在城门要关了我们都进不去了。”

    “啊?可是现在还早吧?这么早就关城门吗?”

    老汉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罗:“你是第一次来吧?这里早就这样了,其实就是那些人想偷懒,早早的把城门关了好回去睡大觉!”

    老汉说着又叹口气:“唉~本来以为能赶的上的,没有想到今日比以往更早关门啊!”

    秦罗得了消息,仰头望去,武官身边站满了人,都是说情的。

    若是不然让他们进城,他们都只能在城外过夜,可现在天冷夜间更冷,年轻人还好,小孩老人可就难熬了。

    挤在武官身边的人都一脸谄媚的对着武官说好话,希望能宽容宽容。

    守备兵冷着脸,既不让人进,也不见他们要关门的样子,只是意味的说着按规矩行事。

    秦罗靠前挤了挤,身边也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踩了自己一脚。

    秦罗没有出声自己皱着眉看着那个矮小的男人。

    他本就是个沉默的人,但也有年轻汉子的血性在身上,平时遇到不爽快的事也有些咋呼。

    但是这一路秦罗跟着杨清风和耳舒两人,被他们沉稳,内敛的性格感染了几分。

    他只是不满的看着那个冒失的矮男人,左手捏着什么东西,右手不断的拨开挡在前面的人。

    因为个子矮小这一路好不艰难,想要往前挤,几次被高大的人挤了回去。

    好不容易挤到了守备兵面前,摆上一脸的献媚,悄悄的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守备兵

    ,就又往回挤,这一次没有人拦着他,都自觉的让开了路。

    矮男人往回跑,路过杨清风的马车,越到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边,对着后面的车夫说了几句。

    车夫立马会意,架着马车就绕过一路气定神闲的指挥着前面的人让开,一路向城门走去。

    矮男人则在前面引路,守备兵也看到了,呦呵着人让开,把拦路的拒马移开,让马车过去。

    秦罗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知道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回头立马向杨清风回报自己的所见。

    杨清风一听,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原本飘散的眼神也炯亮了起来。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我看这不像是第一次了,其他的百姓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杨清风冷笑一声,看向耳舒,知道为什么耳舒那些希望自己来京城了。

    如果连京城都是这番景象,其他地方百姓的生活,真的只能靠当地官吏的良心了吧!

    杨清风冷着一张脸,一改刚刚的病容,下了马车,整理整理自己的易容,挎着步子就像城门口去了。

    耳舒也冒出头,看着熟悉的城门,心中万分感慨,流浪了这么久,还是回来了。

    转头看向秦罗:“秦阿兄,我请你买的帷帽你买了吗?”

    “买了,就在坐凳下面的柜子里。”

    耳舒退回身子,拿出帷帽带上,仔细的整理好帷巾,也出了马车。

    “秦阿兄,你看得清我吗?”

    秦阿兄是耳舒对秦罗的称呼,秦罗最喜欢耳舒这么叫她。

    秦罗认真的看了两眼,摇摇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自从秦罗打算跟着杨清风来京城的时候就和他们来往密切。

    杨清风没有架子,但是对秦罗还说依旧有身份上的差别。

    反倒是与耳舒亲近些,耳舒是奴隶而他是良民,跟耳舒相处起来要轻松的多。

    但是他并不把耳舒当奴隶使唤,甚至让耳舒唤自己阿兄,这样显得两人更亲近了。

    耳舒一开始并不同意,奴隶的身份比自由身的良民还要卑微。

    她一直都记得自己的身份从不逾越,但是秦罗却说她是看不起他,不然为什么和杨县令可以不分尊卑,和自己撇的那么干净。

    耳舒知道秦罗是在激自己,无法,只能和秦罗称兄道妹的。

    其实秦罗非常清楚自己对耳舒的心思,他没有去骗自己。

    可他也非常的清楚自己和耳舒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用了这样的方式和耳舒拉进距离。

    如果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也知足了。

    耳舒倒是完全不知道秦罗的心思,他们一向保持距离以礼相待,完全没有过分的举动引人遐想。

    说的难听一点儿,她早就和杨清风暧昧不清了,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更不会去想会不会有男人对自己有意思。

    知道帷帽可以把自己面容遮个七八分,让秦罗在原地看着马车,安心的去找杨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