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清雪谷
打从窗户翻出来后，李长风漫步在灵徽书山，四处游荡，四处却寻不得歇身之所。
彼时云淡风轻，灵徽书山和萧条的夜里截然不同。
朗日下的光景是随处可见鸟兽飞于天，仙人乘遁光往来，事事都有条不紊，只有翘课出逃的李长风又仿佛变回了凡间的流里流气的地痞无赖，东流西窜的没个安稳行当可干。
去后厨再寻些吃的？
光天化日下，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去吗？
再去碧游宫玩玩？那好心的姐姐叫什么名字来的？
宋轩。
李长风心念着宋轩姐姐的好：
她不随波逐流地骂我是魔头，甚至还为未曾打过照面的“李长风”辩护，当真是个极好的姑娘。
越想，嘴角便仰的越高。
脚步刚要迈起来，记起自己是翘课，人家宋轩姐姐肯定也得上课才是，还是莫要叨扰了。
这在脑内转了又转，李长风抬头见灵徽书山正中的知仙峰撑起的一片广袤天空，竟找不着自己容身之地了。
算了，何不四处逛逛呢？除了说文堂和碧游宫外，不还有北面的清雪谷和南面观天台嘛。
我惹了碧游宫的花柳冰，至少那两处我还去得吧……
抱着这种心态，李长风左右犹豫一阵，最后选了清雪谷当他今日游乐的场所了。
……
灵徽书山的所有建筑都围绕着正中心的知仙峰所建，四座金顶高阁遥相呼应，实则还有铁链相互绑定。
那金阁和金阁之间的地界，便是白墙红瓦的房屋成群，东南西北四条大路相隔开来，这才能分清楚谁是谁家的屋子。
横穿过北面的大道，迈进清雪谷的地界，看周遭和说文堂没什么区别，一个样式的屋檐和院子，只不过清雪谷建在知仙峰的背阴处，比之说文堂稍有些丝寒凉意爬上了李长风身子。
整个房屋建的紧凑，只要打从一处进来，便如是入了迷宫，你甭管左转右拐，前进后退，总之东南西北是决计再分不清了。
李长风右手扶墙，遇拐角则拐，因日头都被那知仙峰挡住了，他不晓得走了多久，抬头看四邻院子都是砌墙高筑，正北方向清雪谷的金阁渐渐地都被墙体掩住了。
他四处转了转眼睛，侧耳贴上墙壁：
哪儿都无声，应该都是去上课了吧。
如此猜想，胆子不禁大了起来。
打眼一看，不远处的一家院子里有一颗歪脖子树木从院墙里爬了出来。
那树干窜天，歪处的一枝粗长，枝繁叶茂，像是能结果子。
一舔嘴唇，李长风便心动着往那儿摸了过去。
又转过几个弯，行过几个胡同，终于到了院子外，可奇怪的是，没有门。
围着这院子倒腾转了几个来回，四面除墙外还是墙，一扇门也没得，那人怎么能进去呢？
李长风也好奇，他跑去稍远处往里看，能隐约瞧见一户房顶，那就是有人家的意思。
可头回见四面是墙却没有一处凿空留门的院子，竟也让小贼犯了难。
都说贼溜门撬锁，没门没锁，贼咋溜咋撬呢？
看着高高的院墙，李长风败了兴致：
倘若我会个轻功，还有仙人御剑飞行的法子，不就方便多了？
转身正要走时，右手不经意按上了墙体一处：
“飒！”
一道白光在墙上扭动出一扇四方门的模样。
李长风虽觉得吃惊，可自己自打昨天入山就没少见啥稀奇事物，于是壮着胆子摸了上去。
白光和李长风手掌一接触，当即一股强劲吸力自白光内发出，李长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拽住了似的，角力不过，一个踉跄便跌了进去。
疼疼疼！
李长风脸面着地，鼻尖被嫩草刺得发痒。
抬起头，见外面看到的壮树就在眼前，自己这就是进院子来了。
侧目望向一边，瞧这院子虽说不大，却也是池塘花田等不缺，一户小巧矮屋靠在墙角处，也不晓得有人住没。
李长风先到小池塘里洗了把脸，水面倒影出自己的面容不再似凡间那样满面污垢，清冽的眸子很招姑娘喜欢。
其实细瞧，他左眼深处藏着一抹玉石般翠绿颜色，这一点李长风自己都从没在意过。
他把胸前的玉佩掏出来洗了洗，也不去敢多想自己的爹娘现今身在何处，甚至是否还活在世上还不好说。
可毕竟自己都离了人世，到了处人人都会飞天的地界，找寻父母双亲一事，岂不是更难了？
一声叹息，把玉牌收回怀中珍藏。
池塘边的泥土松软，找不着事做发闲的李长风半蹲着拿一根手指就近写了肆意涂写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这是先前那刁蛮先生教他读的文章，他没上过学，记性却是极好的，虽只在课堂上潦草扫过一眼他都已记得该如何书写。
若是我在人间攻读他们说的圣贤，不得去朝廷当大官去？
李长风无奈地摇头，自己在人间就是个小贼，又能有啥过多期盼呢？
歪脖子上长有果子，李长风早已口渴，池塘里游着鱼，他总不能喝鱼的洗澡水。
两臂环抱，左脚蹬上树干，右脚在身下一垫，翻身便上了树。
歪脖子生得又长又宽，他一人板正地躺下还留有些空闲。
顶层的树叶像是一块幕布，把从知仙峰漏过的光线彻底地挡在了树外。
树里，好似黑夜。
枝桠挂着颗颗蓝莹莹的，和山楂有点像的奇异果子，点缀在树叶掩盖出的夜晚里，和星星一样。
李长风伸手一拽，一颗星星就被他拉下凡间来，他送进嘴里，星星就掉进人间的深渊里了。
树果下肚，冰冰凉凉得好似是在吃冰。
硬要说有什么味道？
李长风吧唧吧唧嘴：得多吃几个才是。
“满天星辰”给他不一会吃去半边天，酸甜的味道可算是给他尝清楚了。
清凉之感从喉头一路顺去腹腔，自清早积累的一身疲倦在昏黑的树影里催着李长风想眯眼小憩。
哈欠连天，眼角跟着淌出几滴泪来。
“咦？这是谁写的字？”一声灵动稚嫩的嗓音从树下传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有人？
李长风小心地翻过身，伸手轻轻推开几片叶子，见到池塘边有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头上扎了俩小辫，身穿一身青白色衣裳。
她小脸上稍有些肉，小嘴巴给两腮挤得时常撅着，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瞧看池塘边的几行“千字文”，自言自语道：
“奇怪，这里就我一人住着，谁会来此写字呢？”
她眉头稍皱，立马便又放了下，竟兀自释然了：
“一定是娘亲又请来了哪位仙人前辈教我，他是想让我从这几个字里悟出什么吗？”
小姑娘不解，盘腿坐在池塘边直勾勾地盯着几行字，半晌的感悟：
“仙长这字了虽说写得有点丑，可却是句句在理，句句深奥呀……”
躲在树上的李长风听进耳朵里，心中窃喜：
哟，我这还白得了个便宜仙长当嘞，不过可惜，那几个字李仙长自己还认不全呢。
树下的小姑娘越看这几行字，眉头越拧巴，通读了数遍，她还在想不懂为啥现在自己还要学炼气期的入门口诀。
左右都想不通，小姑娘转着一双大眼睛四下瞧过那位神秘仙长没在监视她后，她干脆把字迹一抹，全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己还能图个自在！
正过脸，她面朝一塘池水，盘腿打坐，左手掐诀，右手拇指扣中、无名二指，食指和小拇指比向前方，缓缓闭上了双目。
李长风好奇：
这得是要干啥？
闭气两息，小姑娘微启樱唇一口真气吐出，一股乳白雾气从她口腔鼻腔里往池塘内飘了过去。
“嘎拉～”
“咔嚓！”
白雾滚过池塘水面，一层细薄冰面结起又垮掉，声响交替一直到白雾飞到水面尽头才停下来。
我的娘，好厉害的法术。
李长风赞赏地在树影里竖起大拇指：
有这等法术，夏天也能做点冰来解解暑不是？
和李长风不同，小姑娘倒是不甚满意，愁眉苦脸地又吹一次，那冰层的厚度却还赶不上第一回呢。
“娘亲，你说只有我练会了这项法门，你才会来见我，我们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
小姑娘抱怨完，抽动了下鼻头，眼泪好似马上就要滴下来了。
可她没哭，因为她娘亲告诉她，天女谷的女子是最坚强的女子，最不能去哭的。
白雾吞吐，整个院子除池塘水面外都被刷上了一层霜，冷得好似到了冬天。
而李长风都记不清这是她忍着泪水练了多少次的结果了。
他卧在树上叹息道：
“你这虽然有娘却见不得，我也见不得，倒是凑一块的苦命的人了。”
彼时云淡风轻，灵徽书山和萧条的夜里截然不同。
朗日下的光景是随处可见鸟兽飞于天，仙人乘遁光往来，事事都有条不紊，只有翘课出逃的李长风又仿佛变回了凡间的流里流气的地痞无赖，东流西窜的没个安稳行当可干。
去后厨再寻些吃的？
光天化日下，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去吗？
再去碧游宫玩玩？那好心的姐姐叫什么名字来的？
宋轩。
李长风心念着宋轩姐姐的好：
她不随波逐流地骂我是魔头，甚至还为未曾打过照面的“李长风”辩护，当真是个极好的姑娘。
越想，嘴角便仰的越高。
脚步刚要迈起来，记起自己是翘课，人家宋轩姐姐肯定也得上课才是，还是莫要叨扰了。
这在脑内转了又转，李长风抬头见灵徽书山正中的知仙峰撑起的一片广袤天空，竟找不着自己容身之地了。
算了，何不四处逛逛呢？除了说文堂和碧游宫外，不还有北面的清雪谷和南面观天台嘛。
我惹了碧游宫的花柳冰，至少那两处我还去得吧……
抱着这种心态，李长风左右犹豫一阵，最后选了清雪谷当他今日游乐的场所了。
……
灵徽书山的所有建筑都围绕着正中心的知仙峰所建，四座金顶高阁遥相呼应，实则还有铁链相互绑定。
那金阁和金阁之间的地界，便是白墙红瓦的房屋成群，东南西北四条大路相隔开来，这才能分清楚谁是谁家的屋子。
横穿过北面的大道，迈进清雪谷的地界，看周遭和说文堂没什么区别，一个样式的屋檐和院子，只不过清雪谷建在知仙峰的背阴处，比之说文堂稍有些丝寒凉意爬上了李长风身子。
整个房屋建的紧凑，只要打从一处进来，便如是入了迷宫，你甭管左转右拐，前进后退，总之东南西北是决计再分不清了。
李长风右手扶墙，遇拐角则拐，因日头都被那知仙峰挡住了，他不晓得走了多久，抬头看四邻院子都是砌墙高筑，正北方向清雪谷的金阁渐渐地都被墙体掩住了。
他四处转了转眼睛，侧耳贴上墙壁：
哪儿都无声，应该都是去上课了吧。
如此猜想，胆子不禁大了起来。
打眼一看，不远处的一家院子里有一颗歪脖子树木从院墙里爬了出来。
那树干窜天，歪处的一枝粗长，枝繁叶茂，像是能结果子。
一舔嘴唇，李长风便心动着往那儿摸了过去。
又转过几个弯，行过几个胡同，终于到了院子外，可奇怪的是，没有门。
围着这院子倒腾转了几个来回，四面除墙外还是墙，一扇门也没得，那人怎么能进去呢？
李长风也好奇，他跑去稍远处往里看，能隐约瞧见一户房顶，那就是有人家的意思。
可头回见四面是墙却没有一处凿空留门的院子，竟也让小贼犯了难。
都说贼溜门撬锁，没门没锁，贼咋溜咋撬呢？
看着高高的院墙，李长风败了兴致：
倘若我会个轻功，还有仙人御剑飞行的法子，不就方便多了？
转身正要走时，右手不经意按上了墙体一处：
“飒！”
一道白光在墙上扭动出一扇四方门的模样。
李长风虽觉得吃惊，可自己自打昨天入山就没少见啥稀奇事物，于是壮着胆子摸了上去。
白光和李长风手掌一接触，当即一股强劲吸力自白光内发出，李长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拽住了似的，角力不过，一个踉跄便跌了进去。
疼疼疼！
李长风脸面着地，鼻尖被嫩草刺得发痒。
抬起头，见外面看到的壮树就在眼前，自己这就是进院子来了。
侧目望向一边，瞧这院子虽说不大，却也是池塘花田等不缺，一户小巧矮屋靠在墙角处，也不晓得有人住没。
李长风先到小池塘里洗了把脸，水面倒影出自己的面容不再似凡间那样满面污垢，清冽的眸子很招姑娘喜欢。
其实细瞧，他左眼深处藏着一抹玉石般翠绿颜色，这一点李长风自己都从没在意过。
他把胸前的玉佩掏出来洗了洗，也不去敢多想自己的爹娘现今身在何处，甚至是否还活在世上还不好说。
可毕竟自己都离了人世，到了处人人都会飞天的地界，找寻父母双亲一事，岂不是更难了？
一声叹息，把玉牌收回怀中珍藏。
池塘边的泥土松软，找不着事做发闲的李长风半蹲着拿一根手指就近写了肆意涂写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这是先前那刁蛮先生教他读的文章，他没上过学，记性却是极好的，虽只在课堂上潦草扫过一眼他都已记得该如何书写。
若是我在人间攻读他们说的圣贤，不得去朝廷当大官去？
李长风无奈地摇头，自己在人间就是个小贼，又能有啥过多期盼呢？
歪脖子上长有果子，李长风早已口渴，池塘里游着鱼，他总不能喝鱼的洗澡水。
两臂环抱，左脚蹬上树干，右脚在身下一垫，翻身便上了树。
歪脖子生得又长又宽，他一人板正地躺下还留有些空闲。
顶层的树叶像是一块幕布，把从知仙峰漏过的光线彻底地挡在了树外。
树里，好似黑夜。
枝桠挂着颗颗蓝莹莹的，和山楂有点像的奇异果子，点缀在树叶掩盖出的夜晚里，和星星一样。
李长风伸手一拽，一颗星星就被他拉下凡间来，他送进嘴里，星星就掉进人间的深渊里了。
树果下肚，冰冰凉凉得好似是在吃冰。
硬要说有什么味道？
李长风吧唧吧唧嘴：得多吃几个才是。
“满天星辰”给他不一会吃去半边天，酸甜的味道可算是给他尝清楚了。
清凉之感从喉头一路顺去腹腔，自清早积累的一身疲倦在昏黑的树影里催着李长风想眯眼小憩。
哈欠连天，眼角跟着淌出几滴泪来。
“咦？这是谁写的字？”一声灵动稚嫩的嗓音从树下传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有人？
李长风小心地翻过身，伸手轻轻推开几片叶子，见到池塘边有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头上扎了俩小辫，身穿一身青白色衣裳。
她小脸上稍有些肉，小嘴巴给两腮挤得时常撅着，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瞧看池塘边的几行“千字文”，自言自语道：
“奇怪，这里就我一人住着，谁会来此写字呢？”
她眉头稍皱，立马便又放了下，竟兀自释然了：
“一定是娘亲又请来了哪位仙人前辈教我，他是想让我从这几个字里悟出什么吗？”
小姑娘不解，盘腿坐在池塘边直勾勾地盯着几行字，半晌的感悟：
“仙长这字了虽说写得有点丑，可却是句句在理，句句深奥呀……”
躲在树上的李长风听进耳朵里，心中窃喜：
哟，我这还白得了个便宜仙长当嘞，不过可惜，那几个字李仙长自己还认不全呢。
树下的小姑娘越看这几行字，眉头越拧巴，通读了数遍，她还在想不懂为啥现在自己还要学炼气期的入门口诀。
左右都想不通，小姑娘转着一双大眼睛四下瞧过那位神秘仙长没在监视她后，她干脆把字迹一抹，全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己还能图个自在！
正过脸，她面朝一塘池水，盘腿打坐，左手掐诀，右手拇指扣中、无名二指，食指和小拇指比向前方，缓缓闭上了双目。
李长风好奇：
这得是要干啥？
闭气两息，小姑娘微启樱唇一口真气吐出，一股乳白雾气从她口腔鼻腔里往池塘内飘了过去。
“嘎拉～”
“咔嚓！”
白雾滚过池塘水面，一层细薄冰面结起又垮掉，声响交替一直到白雾飞到水面尽头才停下来。
我的娘，好厉害的法术。
李长风赞赏地在树影里竖起大拇指：
有这等法术，夏天也能做点冰来解解暑不是？
和李长风不同，小姑娘倒是不甚满意，愁眉苦脸地又吹一次，那冰层的厚度却还赶不上第一回呢。
“娘亲，你说只有我练会了这项法门，你才会来见我，我们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
小姑娘抱怨完，抽动了下鼻头，眼泪好似马上就要滴下来了。
可她没哭，因为她娘亲告诉她，天女谷的女子是最坚强的女子，最不能去哭的。
白雾吞吐，整个院子除池塘水面外都被刷上了一层霜，冷得好似到了冬天。
而李长风都记不清这是她忍着泪水练了多少次的结果了。
他卧在树上叹息道：
“你这虽然有娘却见不得，我也见不得，倒是凑一块的苦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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