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碧游宫事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尖酸又刻薄，李长风应声从桌子上爬起来，摸了把耷拉在下巴的口水，说道：“我没睡。”
先生董楠明早已把一张脸急得发紫，他虽说也才带过一届学生，可活了上百年的他哪儿曾见过第一日的第一节就伏在桌上睡大觉的学生？
倘若就这么放任自流，这李长风不得夕阳西斜才愿意醒过来？
董楠明青衣书衫，本应温文尔雅一副儒士之姿，但到了气头上，不免言语过激地嘲弄起来：
“你倒是厉害呀，昨天才升入仙界，今日开学第一天就敢和人动手，再过几天你这身怀大气运的凡人不得翻了天？”
他故意把“凡人”二字咬的颇重。
李长风卡巴卡巴睡眼，不曾想自己睡过去了，还是懵懂状态下，也不接董楠明的话头，倒是恭敬地叫了声：“先生好……”
“先什么先？”董楠明故意找茬道，他得在学生面前立起威严，不然此后百年时间不得给不服管教的孩子骑在脖子上欺负？
李长风道：“我是说先生。”
“谁是你先生？”
“你。”
“我怎么了？”
“先生好。”
“先生不好！”
李长风不在意地“哦”了一声：“那不好便不好。”
“你！”董楠明给这一句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你是不是没把先生放在眼里？”
李长风摇头：“没有的事。”
说罢，打了个哈欠。
他并非有意的，毕竟刚睡醒，哈欠到了自然要打，不然憋着就得难受。
董楠明橫目相对，气道：“你还说没有，真是目无尊长了。”
“先生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李长风辩解道，“就是打架太累了，眯了一会，不算睡觉的。”
“好一个眯了一会。”董楠明撤步回到讲台，“既然你只是眯了一会，那你把我刚才讲的内容复述一变，我便信你。”
李长风哪儿听了，他光记得该如何填饱肚子了，于是当下茫然四顾，眼神示意着谁来帮他一帮。
韩义坐在他右侧，把自己手头的书卷递了过去，悄声道：“第一页一行。”
“谢了哈。”李长风小声道谢，双手接过后翻开一页，见得其中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他眼疼。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拿手指头比量着找到第一行，磕磕绊绊地朗诵起来：“天地这个这个，玄啥，啥啥洪荒，日月……额，这俩字不会读。”
好嘛，拢共没几个字，半数多都不会读。
“是不是耍我开心？”听见李长风连最基本的话都读不出来，当先生的董楠明只意味是在戏弄自己，咆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先生我不中用？”
李长风一歪脖子：“先生您言重了。”
董楠明也不听不进，兀自站在讲台上抱怨起来：“我晓得，你们这届学生有不少都已经是锻体境界，自然不会把才是守神境的先生放进眼里，你们靠着家里的资源关系，靠着生下来就要有的根骨机缘就能瞧不起先生吗？啊！能吗？”
董楠明歇斯底里地似是发了狂的叫喊起来，像是心中又无数冤屈苦痛难申辩，现在撒开欢去骂天骂地的不公平，竟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去了。
李长风侧过身子，从旁道：“韩兄，这先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韩义道：“哪儿呀，李兄你记得澹台安生吗？”
李长风点头：“就昨天骑着个大鸟，好不气派的那位？”
韩义道：“对，就是他，咱这位董先生之前带的一届里就有澹台安生，可人家澹台安生都在知仙山云上安了长老洞穴，他原先身为先生，现在也不过才守神境界，自然是心里一万个不满意了。”
“那也不能像个疯子似的吧？”李长风见董楠明在讲台上时喜时悲，这和凡间的痴傻癫狂者有啥区别？
韩义体谅道：“谁让修仙界都是靠实力排序，哪怕你活了千年，修为比不过十一二岁的孩童，那也得老老实实地弯腰曲背地称呼人家是前辈，更别说董先生之前一直已先生自居，可混的远远赶不上自己弟子，时常疯一疯，在说文堂好像都出名了，不碍事的。”
李长风理解不了，倒是大受震撼：修仙界可是没有凡间那般规定的长幼有序，所以我以为的疯癫，实则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发泄的手段。
等着董先生发完疯也不是个事，李长风怕他疯完了转过头再惹自己，干脆溜之大吉，和韩义嘱咐道：“我怕我在这儿又刺激到他，先溜了哈。”
“那你记得回来。”韩义叮嘱道，“飞剑我先给你收着了。”
李长风一个转身已扒上了窗沿，说道：“那就拜托你了，我晚饭前就回来，回见！”
话音刚落，不等韩义再说啥，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耳边跟着清静下来了。
———
碧游宫内阁，长老寝房内的红纱垂帘旁站了俩人，跪着一人。
殷媛长老俏生生地瞧着站在身则小她数百岁的小丈夫，见他怒目圆睁地盯着床榻，包藏在口中的两排牙牙出咬吃人的“咯吱”声响。
她很想上去好言几句，又生怕惹恼他，害他把怒气全撒在自己身上。
当然，殷媛很中意这位小丈夫，当他爱她时，她自把自己当作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小丈夫的亲兄弟花柳冰，不知给谁人伤了。
花尺冰的牙齿磨出的声响很大，在长老的空荡的闺房里来回飘动着，萦绕在跪在地上的那位小仆人的心头。
“谁弄的。”花尺冰冷淡问道。他很生气，但找不到发泄对象让他的言语比起愤怒更多是骇人的危险。
小仆人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是，李，李长风。”
“李长风是谁？”花尺冰又问。
“李，李长风是……”小仆人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他太恐惧了，因为他知道大主子才像是花家家徽上的毒蟒，会吃人，而且不挑食。
脸颊吃痛的小仆人颤抖的两排牙稍稍安定了些许，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昨天才从凡间入学的一位凡人。”
“凡人？”花尺冰疑道。自己弟弟已经是锻体境界，怎么可能给凡人整成这幅凄惨模样？
“对，是凡人，一点灵力也没有，可眨眼间，二少爷就躺在地上了……”
花尺冰瞥了小仆人一眼，见他手头空空，又问：“剑呢？”
“小人救二公子心切，忘记收了。”
“废物！”
花尺冰抬腿一脚，正踢在小仆人胸膛，小仆人矮小的个头挨他一脚，整个身子当即向后倒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了顶梁柱上，胸口上涌，一口鲜血吐出了一丈开外，死了。
殷媛见状，赶忙上前近了一步，娇声道：“你迁怒给这小仆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给他那柄飞剑，为的就是护我这弟弟周全，剑没了，弟弟受伤了，他不死，留着干什么？”
殷媛也不反驳，双手揽上花尺冰粗壮的双臂轻轻抚摸，“我只你心痛，可事已至此，你再怒，至少这一百年之内，明面上你我谁都不能对那个李长风出手。”
“掌门立下的规矩嘛……”
殷媛妩媚一笑：“当然，我说的只是明面上，想整个凡间弟子，你我总是有方法。”
花尺冰不接她的茬，双目满是爱惜地望向床榻，问：“你知道是什么害我弟弟这个样子的吗？”
“搞不清楚，那仆人送他来此时，一股阴火在他体内乱窜，再稍迟一下，便要柳冰所有灵力吞噬殆尽，然后从筋脉一路烧到皮肉，便是神仙也救不的了。”
殷媛又道：“若非我已自身功力加以引导，引渡至他下阴，以阳体对阴功，虽说失去了那玩意儿……”
殷媛脸一红，而后阴火导离体内，给那东西烧了个精光，她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殷媛问道。她晓得，自己的小丈夫，这位花柳冰的胞兄花尺冰的性子——记仇，恶毒，不折手段，这都是她中意的地方。
花尺冰看向弟弟空荡荡的股间，咬牙切齿道：
“我要让那个李长风死！”
先生董楠明早已把一张脸急得发紫，他虽说也才带过一届学生，可活了上百年的他哪儿曾见过第一日的第一节就伏在桌上睡大觉的学生？
倘若就这么放任自流，这李长风不得夕阳西斜才愿意醒过来？
董楠明青衣书衫，本应温文尔雅一副儒士之姿，但到了气头上，不免言语过激地嘲弄起来：
“你倒是厉害呀，昨天才升入仙界，今日开学第一天就敢和人动手，再过几天你这身怀大气运的凡人不得翻了天？”
他故意把“凡人”二字咬的颇重。
李长风卡巴卡巴睡眼，不曾想自己睡过去了，还是懵懂状态下，也不接董楠明的话头，倒是恭敬地叫了声：“先生好……”
“先什么先？”董楠明故意找茬道，他得在学生面前立起威严，不然此后百年时间不得给不服管教的孩子骑在脖子上欺负？
李长风道：“我是说先生。”
“谁是你先生？”
“你。”
“我怎么了？”
“先生好。”
“先生不好！”
李长风不在意地“哦”了一声：“那不好便不好。”
“你！”董楠明给这一句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你是不是没把先生放在眼里？”
李长风摇头：“没有的事。”
说罢，打了个哈欠。
他并非有意的，毕竟刚睡醒，哈欠到了自然要打，不然憋着就得难受。
董楠明橫目相对，气道：“你还说没有，真是目无尊长了。”
“先生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李长风辩解道，“就是打架太累了，眯了一会，不算睡觉的。”
“好一个眯了一会。”董楠明撤步回到讲台，“既然你只是眯了一会，那你把我刚才讲的内容复述一变，我便信你。”
李长风哪儿听了，他光记得该如何填饱肚子了，于是当下茫然四顾，眼神示意着谁来帮他一帮。
韩义坐在他右侧，把自己手头的书卷递了过去，悄声道：“第一页一行。”
“谢了哈。”李长风小声道谢，双手接过后翻开一页，见得其中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他眼疼。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拿手指头比量着找到第一行，磕磕绊绊地朗诵起来：“天地这个这个，玄啥，啥啥洪荒，日月……额，这俩字不会读。”
好嘛，拢共没几个字，半数多都不会读。
“是不是耍我开心？”听见李长风连最基本的话都读不出来，当先生的董楠明只意味是在戏弄自己，咆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先生我不中用？”
李长风一歪脖子：“先生您言重了。”
董楠明也不听不进，兀自站在讲台上抱怨起来：“我晓得，你们这届学生有不少都已经是锻体境界，自然不会把才是守神境的先生放进眼里，你们靠着家里的资源关系，靠着生下来就要有的根骨机缘就能瞧不起先生吗？啊！能吗？”
董楠明歇斯底里地似是发了狂的叫喊起来，像是心中又无数冤屈苦痛难申辩，现在撒开欢去骂天骂地的不公平，竟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去了。
李长风侧过身子，从旁道：“韩兄，这先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韩义道：“哪儿呀，李兄你记得澹台安生吗？”
李长风点头：“就昨天骑着个大鸟，好不气派的那位？”
韩义道：“对，就是他，咱这位董先生之前带的一届里就有澹台安生，可人家澹台安生都在知仙山云上安了长老洞穴，他原先身为先生，现在也不过才守神境界，自然是心里一万个不满意了。”
“那也不能像个疯子似的吧？”李长风见董楠明在讲台上时喜时悲，这和凡间的痴傻癫狂者有啥区别？
韩义体谅道：“谁让修仙界都是靠实力排序，哪怕你活了千年，修为比不过十一二岁的孩童，那也得老老实实地弯腰曲背地称呼人家是前辈，更别说董先生之前一直已先生自居，可混的远远赶不上自己弟子，时常疯一疯，在说文堂好像都出名了，不碍事的。”
李长风理解不了，倒是大受震撼：修仙界可是没有凡间那般规定的长幼有序，所以我以为的疯癫，实则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发泄的手段。
等着董先生发完疯也不是个事，李长风怕他疯完了转过头再惹自己，干脆溜之大吉，和韩义嘱咐道：“我怕我在这儿又刺激到他，先溜了哈。”
“那你记得回来。”韩义叮嘱道，“飞剑我先给你收着了。”
李长风一个转身已扒上了窗沿，说道：“那就拜托你了，我晚饭前就回来，回见！”
话音刚落，不等韩义再说啥，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耳边跟着清静下来了。
———
碧游宫内阁，长老寝房内的红纱垂帘旁站了俩人，跪着一人。
殷媛长老俏生生地瞧着站在身则小她数百岁的小丈夫，见他怒目圆睁地盯着床榻，包藏在口中的两排牙牙出咬吃人的“咯吱”声响。
她很想上去好言几句，又生怕惹恼他，害他把怒气全撒在自己身上。
当然，殷媛很中意这位小丈夫，当他爱她时，她自把自己当作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小丈夫的亲兄弟花柳冰，不知给谁人伤了。
花尺冰的牙齿磨出的声响很大，在长老的空荡的闺房里来回飘动着，萦绕在跪在地上的那位小仆人的心头。
“谁弄的。”花尺冰冷淡问道。他很生气，但找不到发泄对象让他的言语比起愤怒更多是骇人的危险。
小仆人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是，李，李长风。”
“李长风是谁？”花尺冰又问。
“李，李长风是……”小仆人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他太恐惧了，因为他知道大主子才像是花家家徽上的毒蟒，会吃人，而且不挑食。
脸颊吃痛的小仆人颤抖的两排牙稍稍安定了些许，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昨天才从凡间入学的一位凡人。”
“凡人？”花尺冰疑道。自己弟弟已经是锻体境界，怎么可能给凡人整成这幅凄惨模样？
“对，是凡人，一点灵力也没有，可眨眼间，二少爷就躺在地上了……”
花尺冰瞥了小仆人一眼，见他手头空空，又问：“剑呢？”
“小人救二公子心切，忘记收了。”
“废物！”
花尺冰抬腿一脚，正踢在小仆人胸膛，小仆人矮小的个头挨他一脚，整个身子当即向后倒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了顶梁柱上，胸口上涌，一口鲜血吐出了一丈开外，死了。
殷媛见状，赶忙上前近了一步，娇声道：“你迁怒给这小仆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给他那柄飞剑，为的就是护我这弟弟周全，剑没了，弟弟受伤了，他不死，留着干什么？”
殷媛也不反驳，双手揽上花尺冰粗壮的双臂轻轻抚摸，“我只你心痛，可事已至此，你再怒，至少这一百年之内，明面上你我谁都不能对那个李长风出手。”
“掌门立下的规矩嘛……”
殷媛妩媚一笑：“当然，我说的只是明面上，想整个凡间弟子，你我总是有方法。”
花尺冰不接她的茬，双目满是爱惜地望向床榻，问：“你知道是什么害我弟弟这个样子的吗？”
“搞不清楚，那仆人送他来此时，一股阴火在他体内乱窜，再稍迟一下，便要柳冰所有灵力吞噬殆尽，然后从筋脉一路烧到皮肉，便是神仙也救不的了。”
殷媛又道：“若非我已自身功力加以引导，引渡至他下阴，以阳体对阴功，虽说失去了那玩意儿……”
殷媛脸一红，而后阴火导离体内，给那东西烧了个精光，她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殷媛问道。她晓得，自己的小丈夫，这位花柳冰的胞兄花尺冰的性子——记仇，恶毒，不折手段，这都是她中意的地方。
花尺冰看向弟弟空荡荡的股间，咬牙切齿道：
“我要让那个李长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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