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人的心思，难懂
知仙峰八十层天，金碧辉煌的议事厅一时人满为患。
作为知仙峰云下世界的最高层，每逢月十五，八十层往上的云上世界里的长老们便要换上正式长袍，领着亲传弟子一道来此议事。
琉璃瓦，金砖地，红毯一路从门进，把仙迎入此殿里；
左长老，右徒弟，正副掌门坐天际，招手唤人议事宜。
四擎金柱立在红毯两侧，高起几丈，顶着穹顶。左右两边，木凳石椅，一百六的长老，一百六十的徒弟，三百二十的座位，间隔摆有一丈之远却不显得此室闭塞，可叹此议事厅之宽。
红毯尽头，正中有一副巨椅，今天又是空闲无人来座。
一侧，摆了副稍矮它一头的椅子，坐着个黑须道人，他粗手粗脚，一对眼睛炯炯有神，总之在打量着矮在他身下大厅中的人物。
没人愿意抬头，更没人和他对视。
他的眼睛就仿佛是一面镜子，能照出人底的罪恶，所以谁都不敢，也不能在他面前说谎话。
等了半天，三百二十副桌椅终究还是没坐满——这是最正常的事，坐满了就意味着出大事了。
“咳！”台上的黑须道人重重咳了一声，他其实有所收敛，可议事厅之大，回音总要能叫所有人听得清亮。
“谁有事上报？”黑须道人说道。他的嗓子也很奇特，嘶哑却洪亮，就和他的面容，苍老满是垂态，头发、胡须、眉毛、睫毛、甚至于鼻毛都油黑发亮，又显得他很年轻。
有一人在大厅右侧站起身来，是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拱手施礼道：“禀告副掌门，凡间西北境，野湖城外百里，有地动，疑似成精土龙作祟，已派遣就近的弟子前去查看。”
“西北境……”道人捋着黑须沉吟道：“千刃门没动静吗？”
“回掌门，没有。”
黑须道人忽然眼前一亮，他的眼睛本就像两团烧着的火，“掌门”一言往他的眼睛里添了一把柴。
不过须臾间，火苗便又弱回来了，他斜眼看了眼高他一头的宝座，本该坐在这儿主持议事的掌门已经十五年不曾来过了。
“还有吗？”
又有一位弟子站起来，手头捧着个喜帖似的信封，“东南海岸仍发现有灵兽偷渡上岸，登灵派及时赶到将其杀灭，并送来书信，商议三年后，升仙大会一事。”
“再议。”黑须道人一招手，弟子手头的信封便飞到了他手心，塞进了怀里。
“本派境内又有灵蛟出没面，已损坏凡间良田数百亩，吃数十人，请副掌门定夺。”
“杀……”
“逍遥道又有一人升入不尘境，如何送礼祝贺请副掌门定夺。”
“照旧。”
“副掌门……”
议事一直从清晨到正午，神洲陆太大，怪事就要太多。
然而黑须道人听得到一半，耳朵就开始痛了。
但现在掌门不来，他虽然疼，却发现听人一一禀报，竟也是个极快乐的事情。
等到无事可议，黑须道人便拄着脑袋等着众人离去，最后一人迈出屋时，鎏金大门便自动地阖上，撞击出“闲人勿进”的冷漠声响。
黑袍道人从石椅上站起身，向上迈了一步，坐在了高他一阶掌门位置上。
一样的青玉宝石制成的椅子，为什么坐在这儿就心旷神怡呢？而属于自己副掌门的位置永远都热得人急躁，以至于他从来没在自己位置上打过瞌睡，反倒是现在身下的椅子让他不止一次地沉浸在梦乡。
黑袍道人摇头：有些事不能想得太明白，糊涂点最好。
“爹，爹！”打门外传进来急促的叫声，“是我，辰阳。”
“知道了。”黑袍道人挥挥手，刚关上的大门缓缓打开，辰阳子整个身子便在一点缝隙里被一股不耐烦的力道拉了进去。
辰阳子看着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师傅的副掌门又坐在掌门的位置，只得努努嘴，他明白自己那么热衷于追求宋轩是从谁那儿学来的了。
乔不恩半睁开眼睛，掌门的椅子舒适地叫他不愿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辰阳子哭丧着脸，把护在胸前双手一撤，包身的长袍正中间裂开一道无比笔直的口子，袒露出了他那儿长了几根毛的双乳。
“爹，我叫人给揍了。”
乔不恩打不起精神，“谁？”
“那人说自己叫贾世风，不光揍了我，还把我东西都抢走了。”辰阳子皱着脸，全然不提自己为啥挨了打。
乔不恩挤了挤眼，疑声道：“金龙甲，也坏了？”
“可不是？”辰阳子把藏在最里面的那一层宝甲扯开，“好好的宝甲，披在身上跟个马甲似的。”
“他怎么损坏宝甲的？”
“就那一根树枝，一挑，您送给我的金龙甲就坏了。”辰阳子故意说是父亲送的，明摆是想叫父亲出头。
毕竟这么讲来，不仅是打了他更是打了身位灵徽书山副掌门的脸呀！
“树枝？他是长老？”乔不恩摇头，“咱们这儿没这个名号的长老呀。”
“谁说不是呢，他也是奇怪，动起来像是鬼魅似的快，还现学了一套叫什么春一剑，秋二剑的剑法，我就这么给人打败了。”
“你说什么？”乔不恩语气忽然强烈起来。
“我说我给人打败了。”
“之前。”乔不恩焦急道，“他用的什么剑法？”
辰阳子支吾道：“额，全名叫什么春秋十三剑经来着。”
“你确定？”乔不恩攥紧了拳头，他发现身下掌门的位置也不能让自己时刻清醒了。
辰阳子点头，“我给他如此收拾，还能记错了？”
“走！”乔不恩站起身，赶忙冲到儿子身边拉起他的手，“你保证没扯谎？”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你是我儿子，又是我徒弟，自然信不得。”
“那爹，咱们去哪儿？”
“三十六层天，藏密室！”
……
宋轩总不相信李长风只有十五岁，因为十五岁的人怎么敲诈勒索起来能如此游刃有余？
李长风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人间是贼，只调笑着说这是自己也许天生就不是什么好人，作奸犯科的恶人也许犯不上，小偷小摸呀，地痞流氓呀，他可能真就能手到擒来。
宋轩点头，她看着一地从辰阳子那儿讹来的灵宝丹药，也感叹李长风能说会道，恐吓时辰阳子松弛有度，没说几句话，辰阳子就巴不得把裤子都脱下来买自己一条性命。
李长风可瞧不上男人的裤头，甚至从辰阳子那看起来干瘪，实则倾倒了小半个时辰才倒空的乾坤袋里的各种灵宝、灵药，他都没瞧上眼。
灵药？
他在人间就害了一次风寒，吃了一回药就再也不愿碰任何和药沾边的东西了。
灵宝？
一共两件值钱的玩意儿——
地龙金刃，叫他用树枝戳了个窟窿，用不的了。
袖珍葫芦，倒是好玩，只不过宋轩倒是挺喜欢，还是让给她了。
“这些东西你都不要？”宋轩惊讶道。她可是修仙界最豪奢的宋家千金，家里做商贾的她可是晓得这一地灵宝灵药的价值。
像是这个蓝口瓶子里的大补丹，仙界里最起吗值二十块中等灵石，能在稍稍偏远的宝地里买一处洞府呢！
这柄地龙金刃，虽说坏掉了，材料可都是上好的玄铁，少说也得个三四百块上等灵石，能在一处山头买一处仙邸了！
“你要，你就拿去。”李长风虽说是贼，但他总是穷时饿时才偷，现在有吃有喝，他手可不痒，心也不馋。
“这个大补丹，好几十粒，我可吃不了。”
李长风朝碧游宫仰了下脑袋，“给你同窗的姑娘吃，就当是我送礼咯，好教她们多关照关照你。”
“你凭什么送礼。”宋轩娇嗔一声，羞得缩了下脖子。
“嗯，那按你名义送？”
宋轩嘟嘴，她真不知道李长风是真傻还是装傻，“那还是你的吧。”
“那人家都晓得你归我了？”
宋轩拿粉拳锤了下李长风，“什么叫归你了，讨厌！”
李长风摊手：女生，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呢？
“这些个兵刃，我能都要了吗？”宋轩指着地上堆成小山似的铁剑铁枪问道，不久前它们还风光无两地当了一回银龙。
李长风点头，“自然，你都拿去就好了。”
“我还缺些钱，这个地龙金刃也归我了吧。”宋轩开心道。
“你要钱干啥？缺很多吗？”
宋轩微吐舌头，“你管不着！”
李长风耸肩：女人，到底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过呢？
宋轩端起袖珍葫芦，喊了声：“收！”一地的兵刃都给她装了回去。
“你接下来有事吗？”
李长风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去偷书，今早上又碰上辰阳子这么个怪家伙，我得找个地方补觉去。”
宋轩一喜：“那行，你先睡，但记得起来。”
“干啥？”
“总之夜里别迟到了。”宋轩迈步便要离去，嘴角包不住笑道：“记住，千万别迟到了。”
李长风歪头：女生，她怎么又开心了呢？
作为知仙峰云下世界的最高层，每逢月十五，八十层往上的云上世界里的长老们便要换上正式长袍，领着亲传弟子一道来此议事。
琉璃瓦，金砖地，红毯一路从门进，把仙迎入此殿里；
左长老，右徒弟，正副掌门坐天际，招手唤人议事宜。
四擎金柱立在红毯两侧，高起几丈，顶着穹顶。左右两边，木凳石椅，一百六的长老，一百六十的徒弟，三百二十的座位，间隔摆有一丈之远却不显得此室闭塞，可叹此议事厅之宽。
红毯尽头，正中有一副巨椅，今天又是空闲无人来座。
一侧，摆了副稍矮它一头的椅子，坐着个黑须道人，他粗手粗脚，一对眼睛炯炯有神，总之在打量着矮在他身下大厅中的人物。
没人愿意抬头，更没人和他对视。
他的眼睛就仿佛是一面镜子，能照出人底的罪恶，所以谁都不敢，也不能在他面前说谎话。
等了半天，三百二十副桌椅终究还是没坐满——这是最正常的事，坐满了就意味着出大事了。
“咳！”台上的黑须道人重重咳了一声，他其实有所收敛，可议事厅之大，回音总要能叫所有人听得清亮。
“谁有事上报？”黑须道人说道。他的嗓子也很奇特，嘶哑却洪亮，就和他的面容，苍老满是垂态，头发、胡须、眉毛、睫毛、甚至于鼻毛都油黑发亮，又显得他很年轻。
有一人在大厅右侧站起身来，是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拱手施礼道：“禀告副掌门，凡间西北境，野湖城外百里，有地动，疑似成精土龙作祟，已派遣就近的弟子前去查看。”
“西北境……”道人捋着黑须沉吟道：“千刃门没动静吗？”
“回掌门，没有。”
黑须道人忽然眼前一亮，他的眼睛本就像两团烧着的火，“掌门”一言往他的眼睛里添了一把柴。
不过须臾间，火苗便又弱回来了，他斜眼看了眼高他一头的宝座，本该坐在这儿主持议事的掌门已经十五年不曾来过了。
“还有吗？”
又有一位弟子站起来，手头捧着个喜帖似的信封，“东南海岸仍发现有灵兽偷渡上岸，登灵派及时赶到将其杀灭，并送来书信，商议三年后，升仙大会一事。”
“再议。”黑须道人一招手，弟子手头的信封便飞到了他手心，塞进了怀里。
“本派境内又有灵蛟出没面，已损坏凡间良田数百亩，吃数十人，请副掌门定夺。”
“杀……”
“逍遥道又有一人升入不尘境，如何送礼祝贺请副掌门定夺。”
“照旧。”
“副掌门……”
议事一直从清晨到正午，神洲陆太大，怪事就要太多。
然而黑须道人听得到一半，耳朵就开始痛了。
但现在掌门不来，他虽然疼，却发现听人一一禀报，竟也是个极快乐的事情。
等到无事可议，黑须道人便拄着脑袋等着众人离去，最后一人迈出屋时，鎏金大门便自动地阖上，撞击出“闲人勿进”的冷漠声响。
黑袍道人从石椅上站起身，向上迈了一步，坐在了高他一阶掌门位置上。
一样的青玉宝石制成的椅子，为什么坐在这儿就心旷神怡呢？而属于自己副掌门的位置永远都热得人急躁，以至于他从来没在自己位置上打过瞌睡，反倒是现在身下的椅子让他不止一次地沉浸在梦乡。
黑袍道人摇头：有些事不能想得太明白，糊涂点最好。
“爹，爹！”打门外传进来急促的叫声，“是我，辰阳。”
“知道了。”黑袍道人挥挥手，刚关上的大门缓缓打开，辰阳子整个身子便在一点缝隙里被一股不耐烦的力道拉了进去。
辰阳子看着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师傅的副掌门又坐在掌门的位置，只得努努嘴，他明白自己那么热衷于追求宋轩是从谁那儿学来的了。
乔不恩半睁开眼睛，掌门的椅子舒适地叫他不愿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辰阳子哭丧着脸，把护在胸前双手一撤，包身的长袍正中间裂开一道无比笔直的口子，袒露出了他那儿长了几根毛的双乳。
“爹，我叫人给揍了。”
乔不恩打不起精神，“谁？”
“那人说自己叫贾世风，不光揍了我，还把我东西都抢走了。”辰阳子皱着脸，全然不提自己为啥挨了打。
乔不恩挤了挤眼，疑声道：“金龙甲，也坏了？”
“可不是？”辰阳子把藏在最里面的那一层宝甲扯开，“好好的宝甲，披在身上跟个马甲似的。”
“他怎么损坏宝甲的？”
“就那一根树枝，一挑，您送给我的金龙甲就坏了。”辰阳子故意说是父亲送的，明摆是想叫父亲出头。
毕竟这么讲来，不仅是打了他更是打了身位灵徽书山副掌门的脸呀！
“树枝？他是长老？”乔不恩摇头，“咱们这儿没这个名号的长老呀。”
“谁说不是呢，他也是奇怪，动起来像是鬼魅似的快，还现学了一套叫什么春一剑，秋二剑的剑法，我就这么给人打败了。”
“你说什么？”乔不恩语气忽然强烈起来。
“我说我给人打败了。”
“之前。”乔不恩焦急道，“他用的什么剑法？”
辰阳子支吾道：“额，全名叫什么春秋十三剑经来着。”
“你确定？”乔不恩攥紧了拳头，他发现身下掌门的位置也不能让自己时刻清醒了。
辰阳子点头，“我给他如此收拾，还能记错了？”
“走！”乔不恩站起身，赶忙冲到儿子身边拉起他的手，“你保证没扯谎？”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你是我儿子，又是我徒弟，自然信不得。”
“那爹，咱们去哪儿？”
“三十六层天，藏密室！”
……
宋轩总不相信李长风只有十五岁，因为十五岁的人怎么敲诈勒索起来能如此游刃有余？
李长风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人间是贼，只调笑着说这是自己也许天生就不是什么好人，作奸犯科的恶人也许犯不上，小偷小摸呀，地痞流氓呀，他可能真就能手到擒来。
宋轩点头，她看着一地从辰阳子那儿讹来的灵宝丹药，也感叹李长风能说会道，恐吓时辰阳子松弛有度，没说几句话，辰阳子就巴不得把裤子都脱下来买自己一条性命。
李长风可瞧不上男人的裤头，甚至从辰阳子那看起来干瘪，实则倾倒了小半个时辰才倒空的乾坤袋里的各种灵宝、灵药，他都没瞧上眼。
灵药？
他在人间就害了一次风寒，吃了一回药就再也不愿碰任何和药沾边的东西了。
灵宝？
一共两件值钱的玩意儿——
地龙金刃，叫他用树枝戳了个窟窿，用不的了。
袖珍葫芦，倒是好玩，只不过宋轩倒是挺喜欢，还是让给她了。
“这些东西你都不要？”宋轩惊讶道。她可是修仙界最豪奢的宋家千金，家里做商贾的她可是晓得这一地灵宝灵药的价值。
像是这个蓝口瓶子里的大补丹，仙界里最起吗值二十块中等灵石，能在稍稍偏远的宝地里买一处洞府呢！
这柄地龙金刃，虽说坏掉了，材料可都是上好的玄铁，少说也得个三四百块上等灵石，能在一处山头买一处仙邸了！
“你要，你就拿去。”李长风虽说是贼，但他总是穷时饿时才偷，现在有吃有喝，他手可不痒，心也不馋。
“这个大补丹，好几十粒，我可吃不了。”
李长风朝碧游宫仰了下脑袋，“给你同窗的姑娘吃，就当是我送礼咯，好教她们多关照关照你。”
“你凭什么送礼。”宋轩娇嗔一声，羞得缩了下脖子。
“嗯，那按你名义送？”
宋轩嘟嘴，她真不知道李长风是真傻还是装傻，“那还是你的吧。”
“那人家都晓得你归我了？”
宋轩拿粉拳锤了下李长风，“什么叫归你了，讨厌！”
李长风摊手：女生，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呢？
“这些个兵刃，我能都要了吗？”宋轩指着地上堆成小山似的铁剑铁枪问道，不久前它们还风光无两地当了一回银龙。
李长风点头，“自然，你都拿去就好了。”
“我还缺些钱，这个地龙金刃也归我了吧。”宋轩开心道。
“你要钱干啥？缺很多吗？”
宋轩微吐舌头，“你管不着！”
李长风耸肩：女人，到底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过呢？
宋轩端起袖珍葫芦，喊了声：“收！”一地的兵刃都给她装了回去。
“你接下来有事吗？”
李长风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去偷书，今早上又碰上辰阳子这么个怪家伙，我得找个地方补觉去。”
宋轩一喜：“那行，你先睡，但记得起来。”
“干啥？”
“总之夜里别迟到了。”宋轩迈步便要离去，嘴角包不住笑道：“记住，千万别迟到了。”
李长风歪头：女生，她怎么又开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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