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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修行日子

    彼时,李长风刚受母熊一拳,脸贴地撅屁股对天的姿势,歪嘴斜眼如中风偏瘫。

    毕竟谁平白无故地挨一拳都不会好受,更莫说是一头大块头的熊拳呢。

    可一听要功法,李长风歪掉的眼珠子瞪出精光:

    功法?有有有!还都是好东西呢!

    他咔吧咔吧眼睛,示意母熊再去他要间的乾坤袋里摸索,只翻出来一本老旧黄页图书,书名《云雾烟霞》

    李长风见状,吓得他鼻子也要跟着眼睛嘴巴一并歪掉了:

    娘的,忘了,《春秋十三剑经》留在轩儿身上了,留在我身上得只有这一本破旧不堪,还被轩儿贬低得一文不值的《云雾烟霞》。

    不仅如此,他还曾和宋轩有过约定——日后修行只能以《春秋十三剑经》为主,绝不可拿这本来路不明的功法当作主修功法。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如今他入灵兽山此景细算起来少言须得有了十日的光景。若依长老殷媛所言,此山水斗兽图只留一个月的期限,届时不出则须再等上百年。

    他李长风可不是正儿八经地神仙,谁晓得他能有多少年岁能活。等百年过后,倘若宋轩再来寻他,可能在这西山上看见自己的坟头。

    所以哪儿还能有的什么挑剔,手头还能留一本功法已是幸事了。

    母熊见李长风眉头喜忧参半,呲牙咧嘴地好似要发疯,她翻开《云雾烟霞》一书,竟也气得她后槽牙生疼。

    云、雾、烟、霞,共分四术。

    云雾乃偏门法术,尚可不提,这“烟”自称剑法,要和百年前的春秋剑仙江难平的《春秋十三剑经》比高低。

    霞就更稀奇,说什么护身阵法尤甚道门金光咒、佛门金钟罩,身外阵法倒是自谦,说自己只矮神洲陆的护境阵法三时罡风阵一头,那口气,全然不把别处法门瞧进眼去。

    叫花子拨算盘——穷有穷的打算。

    母熊叹息一声,不修功法,焉能叫李长风在不足半月之内得一身保命的本事?

    无可奈何之下,母熊给李长风定下来了修炼计划,第一就是挨打。

    醍醐灌顶,乃仙界不传法门。

    有传言,也只仅仅是传言里讲,逍遥道里的掌门或者老前辈老师傅等求不得羽化飞升成仙时,弥留之际便要将一身功力尽数传给亲传弟子。

    由此,不少人都猜想逍遥道总压其他七门一头的原因多半就出在这传功一事之上。而那位被誉为天下第一奇才的今何夕,不过只是个被逍遥道历届功力人为制造出的可怜玩具罢了。

    母熊可不会醍醐灌顶这等高深法门,但助人修行一事,并非只有传功这一条路。

    锻体,更不只是靠天材地宝堆砌出的体格。

    八正道千刃门门下弟子具是器修,修剑,修刀,修任何称得上、称不上兵刃的跟伤人有关的器具都在他们修行之中。

    故而和其他门派不同,器修的炼气境不修吐纳,先学炼至器具。从一块生铁开始捶打,往复循环日夜数千。

    刚入山的头几天,千刃门山头上的敲击声恨不得把天上的琉璃瓦震掉下几片来。

    而后成千上百次的锤炼下,铸剑制刀,这才终成自己趁手的家伙。

    锻体境亦奇,和多数仙家的都以灵物滋补为术改善先天体质不同,千刃门是要将锻铁的手段落在人身上,此等修行称为“千等炼”。

    顾名思义,“千等炼”所追求的便是一千下的锤炼,连续不能间断。

    受炼者不许灵力护身,要和自己当初捶打的那块生铁一样,无防,可塑。

    锤炼者则多为门内长辈,修为越高者担此位,所锤炼出的后辈根骨品质便要越好。

    和铸剑一个道理,老师傅打出的,总是要让人望其项背。

    一千下,急风骤雨,能挺过者不过尔尔,多数百下则败,如此锻体境也要优过别处修士。

    据说,现今的千刃门掌门万俟,当初挨过了不尘境长老九百九十整下,这才有了如今一剑一人压山门,一剑一出无人存的神话。

    比杀人,比杀神仙,无人能与万俟比肩。

    八大掌门中,一对一对敌里的最狠杀手,是谁都要推举出这位孤高得和凡间剑客一样的千刃门掌门。

    由此珠玉在前,李长风的功法既然已落了下乘,至少通过这“千等炼”弥补这一点不足。

    赶巧,母熊学过。

    但她却不知道是自己使错了,还是李长风有问题。

    当天她突如其来的一拳把李长风打倒在地,第二日他在爬起来时,所受拳数已能到十又四下。

    此后如十数日,与日俱增,三日过百,十日攀上九百之峰。

    随着她的出拳,每每落在李长风身上,便有一点瞬闪过的金光给她察觉。

    九百九十九下。

    母熊晓得自己打不得了。

    “前辈?我感觉我明天就能挨到一千了……”

    李长风又是双膝跪地,脸贴地,撅屁股对天的姿势。没吐净的血从他嘴角边淌出来,仿佛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了。

    十数日,每日清晨都要被拽起来去到山洞门口看辰阳初升,见不明亮的曦光是如何驱散黑夜,见清晨里升起的白雾和袅袅青烟。

    完事后再被拽去山顶上挨揍,一直到他吐血倒地为止,等一会嘴角边的血流干净了,就拽起来站直继续挨打。

    吐血那段休息时间李长风自认为是极幸福的,他永远保持这撅屁股的姿势对着老天,脑袋随意歪着,眼前就看浮云蓝天。

    那时,太阳挂得老高,寒风被天上传来的热升高了些温度,拂在他身上带走他先前积攒出的疲劳。

    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母熊把他挎在腰间,从山顶悬崖上蹦下去,跳落回峭壁上的山洞。

    那时的他是彻彻底底地动弹不得了,胸骨仿佛被熊掌砸断了,但还能呼吸,脑袋仍无比清醒。

    治好了蛇毒的小熊在趴在他身边嬉闹,他俩已成了无比要好的朋友。

    玩耍时,母熊再从山洞上纵身跃下,百丈深渊毫不在意。她出去一趟,再回来时怀里就捧来了鲜果,用土罐装好的蜂蜜,以及待烤的活鱼。

    晚饭全权交给母熊负责,她真像是个妇儿一样晓得分开使用瓦罐,晓得用锐利指尖削出来的木刀切菜。

    身为野兽,竟也不畏火地架起柴火,把鱼清理了内脏后插在木条上烤,快熟了就啪啪手叫嬉闹中的他和小熊吃饭。

    一切,都像极了普通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