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需要忏悔
大枪的生命力比吴铭想象中的还要旺盛，甚至也超过了大枪自己的预料。
他还活着。
大巴车慢慢悠悠地开进村南门，村民围在大巴车周围，一个个垂头丧气，面若死灰，其中一部分人身上有血。
大枪快速扫视着村民，找了七、八遍，没有找到他渴求的那个身影，最后他收回目光，自嘲地问吴铭：
“你留我一条命，是为了让我见伊芙琳最后一面？”
吴铭摊手表示默认。
“为了什么？怜悯我？”
“我向来憎恶分明。”
吴铭指着插在地上的蝎尾蟹断尾：“你提醒我小心这玩意儿，算救了我一命。”
“你早就发现了，躲得比我都快。”
“这种时候就论心不论迹吧。”
吴铭顿了顿，接着说：“你死不足惜，但伊芙琳什么都没做错。能让她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吴铭，你太天真了。”
大枪讥讽道：“你真的以为，伊芙琳爱我？”
“是吗？”
吴铭站起来，拍打身上的土：“如果你认为她不爱你，你死撑在这里不闭眼，又是为了什么？”
“......啧。”
吴铭走向大巴车，还没到跟前，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血，从大巴车车门缝下流淌出来，仔细分辨，车辙印上也有一笔没一笔地涂着血痕。
吴铭目光一凝，看向大巴车驾驶席。
开大巴车的是乐蕾，她察觉到吴铭的目光，笑着招招手。
接着，皮卡车从大巴车后拐了出来，比起血淋淋的大巴车，皮卡车像是在鸡窝里很横冲直撞了好几十圈。车头扁了，一个轮胎没了气，蒙皮上到处是凹凸不平的撞痕，撞痕上全是血。
令吴铭感到意外的是，驾驶皮卡的是诺莉，驾副驾驶座上的是伊芙琳，布鲁还是在老位置，躲在车斗里吹风。
吴铭预感到，有些事发生了变化。
乐蕾从大巴车上下来，她披上了一条灰白袍，袍子上黏满了血。她的脸颊上也溅上了血，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发丝挂在血痂上，让她化身成一位杀敌归来的土著部落女战士。
看到这一幕，吴铭连忙迎上去，用早就准备好的湿布给乐蕾擦脸。
“受伤没？让我好好看看。”
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乐蕾身上没有伤口后，他才有些埋怨地说：“为什么这么早动手？那些审查员还能帮我们管管村民。”
“不可能。”
乐蕾环抱着吴铭的腰，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这是大枪的计划。”
随即，乐蕾将大枪利用他们的善意，带走并保护伊芙琳的计划告诉了吴铭。
吴铭一边听乐蕾讲述，一边看着她反手靠在肩后的短枪，合金打造的短枪上布满浅浅的划痕，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然而短枪上没有一点血迹，它被细心地洗地擦拭过。
“大致就是这样。”
乐蕾说：“布鲁和诺莉的表现都不错，不过诺莉的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我们得——”
吴铭突然打断道：“你呢？”
“什么我——”
乐蕾注意到吴铭严肃的目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是刘妈？”
吴铭直白地问。
乐蕾自知躲不过，低声咕哝：“是。”
“怎么做的？”
吴铭顿了顿，换了个问题：“要支付什么代价？”
“什么都不用。”
乐蕾急切地说：“相信我，真的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只要我想，刘妈就会达成我的愿望！真的，我不骗你！”
吴铭刚要反驳就被乐蕾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我着想，不想让我遭遇危险，但是，小铭，我必须获得力量，无论是保护你，还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她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压在山峰下的大枪。
“我已经充分了解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恶心了。”
吴铭恍然，他意识到一件非常简单，却一直被他忽视的事情。
小乐需要力量保护自己。
如果我们还在地球，她自然不需要担心这些事。但我们现在身处危机四伏的废土世界，她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否则她和没有大枪保护的伊芙琳有什么区别？
还能剩几根手指，几条胳膊，还能剩多少人样？
吴铭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出现失误没有保护好乐蕾，她会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面临怎样的恐怖经历。
不，这种失误已经出现了。
如果小乐没有刘妈的帮助，这次她开车带村民逃跑时，就只能看着审查会屠杀村民，倘若审查会发现她没有一丁点战斗力......
吴铭后怕地深吸一口气，压制怦怦乱跳的心脏。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全。”
他诚恳道歉。
“嗯？”
乐蕾反而被搞得有些迷糊了，“什么不周全？”
“没什么。”
吴铭摇摇头，换了个话题：“生物奇迹复合型猎人。”
“什么？”
自从大枪知道吴铭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便将他能想到的所有常识倾囊相授给吴铭，以换取他们能更好的照顾伊芙琳。
这些常识，就包括乐蕾的猎人类型。
“按照废土世界的猎人力量体系标准，我的创世神能力属于奇迹型。你看到的刘妈，可能是极为罕见的生物奇迹混合型。不过我们拥有的力量，应该与废土世界的力量体系没什么关系。只是目前用这套体系去理解比较方便。”
乐蕾摊手道：“我不了解这方面的东西，听你的就行。”
吴铭简单解释了一下三种猎人力量类型和七种力量层级的关系。
“生物型猎人会利用怪兽或生物时代遗迹的力量，进行生物改造以强化自身。越是强大的生物型猎人，他的形态越不像人，生理和心理承受的痛苦越沉重。”
“小乐，我不阻止你运用刘妈的力量，但在我们真正搞清楚这些力量的来源前，有节制的使用，好吗？”
乐蕾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我可不想有一天用四条胳膊抱你。但是你也一样，你要是长出来四条腿，我可不让你上床。”
“对，我也一样。呃，要我弄出两根——”
“要死啊你！”
大枪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出人意料的是，伊芙琳得知大枪要死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她简单地跟大枪道别后，便钻回皮卡车里抱着诺莉呼呼大睡。
吴铭蹲在大枪面前，嘲笑道：“意外吗？”
大枪抬起毫无生气的眼睛：“不意外，我没教她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自私，她不懂这些，自然也不会给予我这些。”
吴铭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你出卖了审查员？”
“乐蕾小姐很聪明。”
“只可惜你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死在这里。”
大枪撇嘴：“我算到了。”
“嗯？”
“因为你们是好人，所以一定会杀我。我的计划是收拾掉杰克后立刻逃走，但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
“原来如此。”
吴铭站起来，从怀里掏用小瓶子做的小号燃烧瓶，拔出引火布，将里面半黏稠的燃料浇在大枪身上，接着问：
“你原本打算让我们送伊芙琳和村民去希望家族。可你后来跟我说不要把伊芙琳带到希望家族，这是为什么？”
“希望家族是我唯一可以信任，能够不受公司干扰，保护伊芙琳的地方。但希望家族......啐——”
大枪吐掉流进嘴里的燃料。
“它们比我们更极端，更疯狂，更残忍！”
“我死了，伊芙琳就会永远留在那里。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不要让伊芙琳加入希望家族。”
吴铭扔掉空的燃烧瓶，平静地说：“从今以后，她就是我和小乐的仆人，负责照顾我们的日常生活。”
“仆人？也好，谢谢。”
“最后一个问题，童话式培养村的运行原理是什么？这些村民要如何窃取希望家族的力量？”
大枪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毕竟我还是摸索公司的员工。不过，只要你接触到希望家族，就一定会得到答案。嗯......我可以说一个关键词。”
“什么关键词。”
“绝望。”
吴铭侧头看向不远处那些满脸疲惫与迷茫的村民，他们现在的确够绝望的。
摇摇头，吴铭提醒大枪：“记得叫大点儿声。”
大枪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对，用宗教预案，走赎罪路线，我就是那个罪人！”
砰！
吴铭一脚揣在大枪脸上，大枪的鼻梁骨应声而断，他痛苦地哀嚎，上下两排牙齿塌进嘴里，血从牙龈中涌出来，溢出嘴角。
看着大枪低垂的脑袋，吴铭用森然声音问道：“罪人，说出你的罪行。”
村民听到大枪的痛呼，纷纷涌过来，挥舞着拳头要阻止吴铭殴打大枪，但紧接着，他们听到大枪断断续续地说：
“我......杀过人......好几百人.....”
村民面面相觑。
他们不久前亲眼目睹三十多名审查员的惨死，他已经明白了何为死亡，并开始畏惧死亡。
即使如此，他们仍旧无法想象，一个人该怎么杀死几百人。
最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承认自己杀人的那个人，是教育他们善良，勇敢和分享的老师。
“我抢过很多东西，车队、商队、仓库。”
村民们没有经历过抢劫，但他们已经能想象出强行夺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一种多么恶劣的行为，于是村民纷纷后退，远离那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吴铭朝跃跃欲试的乐蕾勾勾手指，乐蕾走过来，一枪捅进大枪的脊背。
大枪呜地喷出一口血，继续说：
“我，担任童话式培养村项目负责人之后，继续给这些村民灌注错误扭曲的信息，把他们培养成一群猪，让他们在未来能够顺利进入希望家族，窃取希望家族的力量。”
村民不知道什么是童话式培养村，但能感觉到大枪所说的猪，指的就是他们。
大枪，一直在骗他们。
他们今天刚刚欺骗大枪村内黯然无限，现在，他们也尝到被欺骗的滋味，而且是一场横跨数十年，影响近千人全部人生的骗局。
扑通、扑通、扑通——
不时有村民膝盖发软地坐在地上，他们听不懂大枪说的那些名词，但他们简单的头脑至少能理解一件事——他们从小到大度过的富足生活是假的，他们不知道以后要如何生活，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吃，不知道下一次觉在哪里睡，不知道任何事。
猪都比他们活得明白。
“啊，啊啊——”
“呜呜呜——”
村民哀嚎着，哭泣着，但不明白自己为何哀嚎与哭泣。
有村民愤怒地爬向大枪，他高高的举起拳头，却在挥拳之前，用畏惧的目光询问吴铭。
他们已经学会了向力量臣服。
“我，我可以打他吗？”
吴铭点了一下头。
砰——
攥紧的拳头抽在大枪脸上，打落更多的牙齿。
“我也要！”
更多的村民爬到吴铭身边，他们像一群围攻蜜糖的蚂蚁，乱糟糟的挤在一起，抓住吴铭的鞋、腿和袍子，祈求一个殴打大枪的机会。
“排队。”
吴铭冷冰冰地说。
顿时，村民褪去，自动排成一行队列。
拳头和口水，脚掌和巴掌，像雨点一样砸向大枪，把插在大枪脊背里的短枪震得左摇右晃，血不停从伤口里呲出来。
即便如此，大枪仍然活着，在拳头和鲜血组成的暴雨中，他毛细血管破裂的眼球里，倒映着远处的皮卡车。
皮卡车里，伊芙琳还在睡觉。
敢于亲手复仇的村民只有27人，他们结束对大枪的殴打后，不约而同地匍匐在吴铭身后，源自于生物的本能，让他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向强者臣服。
有这27个榜样，更多的村民汇聚过来，也有样学样地头朝吴铭，趴在地上。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在生理上，这种将自己平铺在地面，暴露弱点，放弃一切抵抗，把自己的所有托付出去的轻松感，让他们觉得十分舒畅。
从小的教育让吴铭下意识地错开身子，但他强行止住挪步的冲动，为了今后能指挥这些没有生活常识的村民，他必须站在这里，建立威信与阶级。
或者说宗教。
吴铭拔出大枪背上的华丽短枪，鲜血喷溅。
他低声问道：“罪人，你，要忏悔吗？”
大枪眼中的生机，只剩下一辆模糊的皮卡车倒影，他满是裂口的嘴唇瓮动：
“我要......忏悔......我有罪......”
“是的，你有罪。”
吴铭翻转手腕，从暗袋中抽出一张闪光纸，使劲揉搓一下后弹出。
闪光纸化作一团火流星，飞向大枪。
“但是，没有人会原谅你。”
大枪霍然抬头，眼中充满恐惧，这与他预想中的不同。按照宗教预案的赎罪路线，罪人忏悔后，会得到原谅。
他大张着嘴想要辩解，想要更正什么，可他看到那小小的火苗越来越大，就像来自天际的审判之火。
伟大、圣洁、公正、无情。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罪人忏悔后，必须得到原谅？
呼——
猛烈的火焰瞬间将大枪吞噬，照亮每一个匍匐在地的村民头顶，为他们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他还活着。
大巴车慢慢悠悠地开进村南门，村民围在大巴车周围，一个个垂头丧气，面若死灰，其中一部分人身上有血。
大枪快速扫视着村民，找了七、八遍，没有找到他渴求的那个身影，最后他收回目光，自嘲地问吴铭：
“你留我一条命，是为了让我见伊芙琳最后一面？”
吴铭摊手表示默认。
“为了什么？怜悯我？”
“我向来憎恶分明。”
吴铭指着插在地上的蝎尾蟹断尾：“你提醒我小心这玩意儿，算救了我一命。”
“你早就发现了，躲得比我都快。”
“这种时候就论心不论迹吧。”
吴铭顿了顿，接着说：“你死不足惜，但伊芙琳什么都没做错。能让她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吴铭，你太天真了。”
大枪讥讽道：“你真的以为，伊芙琳爱我？”
“是吗？”
吴铭站起来，拍打身上的土：“如果你认为她不爱你，你死撑在这里不闭眼，又是为了什么？”
“......啧。”
吴铭走向大巴车，还没到跟前，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血，从大巴车车门缝下流淌出来，仔细分辨，车辙印上也有一笔没一笔地涂着血痕。
吴铭目光一凝，看向大巴车驾驶席。
开大巴车的是乐蕾，她察觉到吴铭的目光，笑着招招手。
接着，皮卡车从大巴车后拐了出来，比起血淋淋的大巴车，皮卡车像是在鸡窝里很横冲直撞了好几十圈。车头扁了，一个轮胎没了气，蒙皮上到处是凹凸不平的撞痕，撞痕上全是血。
令吴铭感到意外的是，驾驶皮卡的是诺莉，驾副驾驶座上的是伊芙琳，布鲁还是在老位置，躲在车斗里吹风。
吴铭预感到，有些事发生了变化。
乐蕾从大巴车上下来，她披上了一条灰白袍，袍子上黏满了血。她的脸颊上也溅上了血，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发丝挂在血痂上，让她化身成一位杀敌归来的土著部落女战士。
看到这一幕，吴铭连忙迎上去，用早就准备好的湿布给乐蕾擦脸。
“受伤没？让我好好看看。”
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乐蕾身上没有伤口后，他才有些埋怨地说：“为什么这么早动手？那些审查员还能帮我们管管村民。”
“不可能。”
乐蕾环抱着吴铭的腰，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这是大枪的计划。”
随即，乐蕾将大枪利用他们的善意，带走并保护伊芙琳的计划告诉了吴铭。
吴铭一边听乐蕾讲述，一边看着她反手靠在肩后的短枪，合金打造的短枪上布满浅浅的划痕，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然而短枪上没有一点血迹，它被细心地洗地擦拭过。
“大致就是这样。”
乐蕾说：“布鲁和诺莉的表现都不错，不过诺莉的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我们得——”
吴铭突然打断道：“你呢？”
“什么我——”
乐蕾注意到吴铭严肃的目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是刘妈？”
吴铭直白地问。
乐蕾自知躲不过，低声咕哝：“是。”
“怎么做的？”
吴铭顿了顿，换了个问题：“要支付什么代价？”
“什么都不用。”
乐蕾急切地说：“相信我，真的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只要我想，刘妈就会达成我的愿望！真的，我不骗你！”
吴铭刚要反驳就被乐蕾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我着想，不想让我遭遇危险，但是，小铭，我必须获得力量，无论是保护你，还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她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压在山峰下的大枪。
“我已经充分了解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恶心了。”
吴铭恍然，他意识到一件非常简单，却一直被他忽视的事情。
小乐需要力量保护自己。
如果我们还在地球，她自然不需要担心这些事。但我们现在身处危机四伏的废土世界，她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否则她和没有大枪保护的伊芙琳有什么区别？
还能剩几根手指，几条胳膊，还能剩多少人样？
吴铭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出现失误没有保护好乐蕾，她会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面临怎样的恐怖经历。
不，这种失误已经出现了。
如果小乐没有刘妈的帮助，这次她开车带村民逃跑时，就只能看着审查会屠杀村民，倘若审查会发现她没有一丁点战斗力......
吴铭后怕地深吸一口气，压制怦怦乱跳的心脏。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全。”
他诚恳道歉。
“嗯？”
乐蕾反而被搞得有些迷糊了，“什么不周全？”
“没什么。”
吴铭摇摇头，换了个话题：“生物奇迹复合型猎人。”
“什么？”
自从大枪知道吴铭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便将他能想到的所有常识倾囊相授给吴铭，以换取他们能更好的照顾伊芙琳。
这些常识，就包括乐蕾的猎人类型。
“按照废土世界的猎人力量体系标准，我的创世神能力属于奇迹型。你看到的刘妈，可能是极为罕见的生物奇迹混合型。不过我们拥有的力量，应该与废土世界的力量体系没什么关系。只是目前用这套体系去理解比较方便。”
乐蕾摊手道：“我不了解这方面的东西，听你的就行。”
吴铭简单解释了一下三种猎人力量类型和七种力量层级的关系。
“生物型猎人会利用怪兽或生物时代遗迹的力量，进行生物改造以强化自身。越是强大的生物型猎人，他的形态越不像人，生理和心理承受的痛苦越沉重。”
“小乐，我不阻止你运用刘妈的力量，但在我们真正搞清楚这些力量的来源前，有节制的使用，好吗？”
乐蕾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我可不想有一天用四条胳膊抱你。但是你也一样，你要是长出来四条腿，我可不让你上床。”
“对，我也一样。呃，要我弄出两根——”
“要死啊你！”
大枪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出人意料的是，伊芙琳得知大枪要死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她简单地跟大枪道别后，便钻回皮卡车里抱着诺莉呼呼大睡。
吴铭蹲在大枪面前，嘲笑道：“意外吗？”
大枪抬起毫无生气的眼睛：“不意外，我没教她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自私，她不懂这些，自然也不会给予我这些。”
吴铭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你出卖了审查员？”
“乐蕾小姐很聪明。”
“只可惜你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死在这里。”
大枪撇嘴：“我算到了。”
“嗯？”
“因为你们是好人，所以一定会杀我。我的计划是收拾掉杰克后立刻逃走，但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
“原来如此。”
吴铭站起来，从怀里掏用小瓶子做的小号燃烧瓶，拔出引火布，将里面半黏稠的燃料浇在大枪身上，接着问：
“你原本打算让我们送伊芙琳和村民去希望家族。可你后来跟我说不要把伊芙琳带到希望家族，这是为什么？”
“希望家族是我唯一可以信任，能够不受公司干扰，保护伊芙琳的地方。但希望家族......啐——”
大枪吐掉流进嘴里的燃料。
“它们比我们更极端，更疯狂，更残忍！”
“我死了，伊芙琳就会永远留在那里。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不要让伊芙琳加入希望家族。”
吴铭扔掉空的燃烧瓶，平静地说：“从今以后，她就是我和小乐的仆人，负责照顾我们的日常生活。”
“仆人？也好，谢谢。”
“最后一个问题，童话式培养村的运行原理是什么？这些村民要如何窃取希望家族的力量？”
大枪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毕竟我还是摸索公司的员工。不过，只要你接触到希望家族，就一定会得到答案。嗯......我可以说一个关键词。”
“什么关键词。”
“绝望。”
吴铭侧头看向不远处那些满脸疲惫与迷茫的村民，他们现在的确够绝望的。
摇摇头，吴铭提醒大枪：“记得叫大点儿声。”
大枪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对，用宗教预案，走赎罪路线，我就是那个罪人！”
砰！
吴铭一脚揣在大枪脸上，大枪的鼻梁骨应声而断，他痛苦地哀嚎，上下两排牙齿塌进嘴里，血从牙龈中涌出来，溢出嘴角。
看着大枪低垂的脑袋，吴铭用森然声音问道：“罪人，说出你的罪行。”
村民听到大枪的痛呼，纷纷涌过来，挥舞着拳头要阻止吴铭殴打大枪，但紧接着，他们听到大枪断断续续地说：
“我......杀过人......好几百人.....”
村民面面相觑。
他们不久前亲眼目睹三十多名审查员的惨死，他已经明白了何为死亡，并开始畏惧死亡。
即使如此，他们仍旧无法想象，一个人该怎么杀死几百人。
最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承认自己杀人的那个人，是教育他们善良，勇敢和分享的老师。
“我抢过很多东西，车队、商队、仓库。”
村民们没有经历过抢劫，但他们已经能想象出强行夺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一种多么恶劣的行为，于是村民纷纷后退，远离那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吴铭朝跃跃欲试的乐蕾勾勾手指，乐蕾走过来，一枪捅进大枪的脊背。
大枪呜地喷出一口血，继续说：
“我，担任童话式培养村项目负责人之后，继续给这些村民灌注错误扭曲的信息，把他们培养成一群猪，让他们在未来能够顺利进入希望家族，窃取希望家族的力量。”
村民不知道什么是童话式培养村，但能感觉到大枪所说的猪，指的就是他们。
大枪，一直在骗他们。
他们今天刚刚欺骗大枪村内黯然无限，现在，他们也尝到被欺骗的滋味，而且是一场横跨数十年，影响近千人全部人生的骗局。
扑通、扑通、扑通——
不时有村民膝盖发软地坐在地上，他们听不懂大枪说的那些名词，但他们简单的头脑至少能理解一件事——他们从小到大度过的富足生活是假的，他们不知道以后要如何生活，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吃，不知道下一次觉在哪里睡，不知道任何事。
猪都比他们活得明白。
“啊，啊啊——”
“呜呜呜——”
村民哀嚎着，哭泣着，但不明白自己为何哀嚎与哭泣。
有村民愤怒地爬向大枪，他高高的举起拳头，却在挥拳之前，用畏惧的目光询问吴铭。
他们已经学会了向力量臣服。
“我，我可以打他吗？”
吴铭点了一下头。
砰——
攥紧的拳头抽在大枪脸上，打落更多的牙齿。
“我也要！”
更多的村民爬到吴铭身边，他们像一群围攻蜜糖的蚂蚁，乱糟糟的挤在一起，抓住吴铭的鞋、腿和袍子，祈求一个殴打大枪的机会。
“排队。”
吴铭冷冰冰地说。
顿时，村民褪去，自动排成一行队列。
拳头和口水，脚掌和巴掌，像雨点一样砸向大枪，把插在大枪脊背里的短枪震得左摇右晃，血不停从伤口里呲出来。
即便如此，大枪仍然活着，在拳头和鲜血组成的暴雨中，他毛细血管破裂的眼球里，倒映着远处的皮卡车。
皮卡车里，伊芙琳还在睡觉。
敢于亲手复仇的村民只有27人，他们结束对大枪的殴打后，不约而同地匍匐在吴铭身后，源自于生物的本能，让他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向强者臣服。
有这27个榜样，更多的村民汇聚过来，也有样学样地头朝吴铭，趴在地上。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在生理上，这种将自己平铺在地面，暴露弱点，放弃一切抵抗，把自己的所有托付出去的轻松感，让他们觉得十分舒畅。
从小的教育让吴铭下意识地错开身子，但他强行止住挪步的冲动，为了今后能指挥这些没有生活常识的村民，他必须站在这里，建立威信与阶级。
或者说宗教。
吴铭拔出大枪背上的华丽短枪，鲜血喷溅。
他低声问道：“罪人，你，要忏悔吗？”
大枪眼中的生机，只剩下一辆模糊的皮卡车倒影，他满是裂口的嘴唇瓮动：
“我要......忏悔......我有罪......”
“是的，你有罪。”
吴铭翻转手腕，从暗袋中抽出一张闪光纸，使劲揉搓一下后弹出。
闪光纸化作一团火流星，飞向大枪。
“但是，没有人会原谅你。”
大枪霍然抬头，眼中充满恐惧，这与他预想中的不同。按照宗教预案的赎罪路线，罪人忏悔后，会得到原谅。
他大张着嘴想要辩解，想要更正什么，可他看到那小小的火苗越来越大，就像来自天际的审判之火。
伟大、圣洁、公正、无情。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罪人忏悔后，必须得到原谅？
呼——
猛烈的火焰瞬间将大枪吞噬，照亮每一个匍匐在地的村民头顶，为他们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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