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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烧焦气息,混合着铁腥味与血腥味,呛人鼻喉,让人难以呼吸,两军交战过后,满目疮痍,尸骸遍地,落脚处尽是残肢断臂,这战场,双方死伤惨重,都没有抽出空清理战场,附近游荡的流民才敢抓紧时间,跑来死人堆中找寻能用的物件,干粮,衣服,兵器,看见什么捡什么,午后烈日下,腐肉的气味越发强烈,令人作呕,若不是走投无路,没人愿意在这扒拉物件。

    在场流民人数不多,二三十个左右,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三三两两在尸体中急不可耐地来回扒拉着,贺岁岁在这群人中尤为瘦小,长时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时常忍饥挨饿,所以她身材矮小,身形消瘦,眼部凹陷,颧骨突出,皮肤蜡黄,头发稀疏枯黄,模样格外瘆人,一点与刚及笄的女孩扯不上关系,有几次她都因为太瘦小丑陋而躲过被人烹煮的命运,多少同行女子没能扛过的关卡都被她给扛过,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流浪了多久,又多少次死里逃生,躲饥荒,躲瘟疫,躲杀戮,躲可怕的同行人。

    突然,远处战马嘶鸣,铁蹄铮铮飞踏而来,尘土飞扬,黑色旗帜上烫金的曹字耀眼醒目,有人大喊,“是千骑将军,曹承晏的黑武卫!”

    黑武卫直接听命于曹承晏,神出鬼没,行事诡异,传言见过他们的人都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原本忙着捡东西的流民吓得抱头乱蹿,岁岁被沙尘眯了眼,再睁眼,着装整齐的黑武卫已经将她们重重围住,一个中年汉子,意图冲出重围,刚有一个冲击的动作,她们眼前便出现一柄长枪,一下刺中那汉子的胸口,刺,挑,甩,一套动作干脆利落,那汉子毫无还手之力,被高高挑起后,又被轻松甩飞出去,正巧,重重落在岁岁的脚边,那汉子躺在地上,猛吐一口鲜血后,不再动弹,睁着的双眼写满不敢置信,一条人命,没了。

    岁岁屏住呼吸,吞下尖叫,望向那骑在马背上的人,能轻松将人挑飞的,竟然是一个俊俏貌美的年轻男子,他随手将长枪扔向他马匹旁的强壮少年,双手把握缰绳,双腿夹着马腹,骑着马,来回踱步,凌厉的目光犹如士兵手中的利刃,泛着瘆人的寒光,一双带着肃杀的丹凤眼,居高临下地审视这群人。

    岁岁怔在原地不敢动,就怕自己一个动作便会血溅当场,她痴痴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他毫无情绪的森冷面庞,深深刻进她的脑海,像条吐着芯子伺机杀死猎物的毒蛇。

    “杀!”男子声线清冷,不带丝毫情绪,传言不假,千騎将军曹承晏果然杀伐果断。

    曹承晏接到密报,带领黑武卫一路追踪细作而来,追踪到附近,细作身影消失,接着碰见这群流民,倒地的男子正是他们要找的细作,也许还有细作的同伴藏在这群人之中,他却懒得再花时间一一排查到底谁是细作,他向来是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是以他下令让手下把这群人都杀了,杜绝后患。

    没有多余的字,只是这一声令下,几十人的性命就要被结果,但曹承晏看起来却毫无负担,岁岁心生愤恨,躲躲藏藏的日子,她其实也过够了,可是人总是会心存幻想的,她希望自己逃着逃着,就逃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然后安稳度日,岁岁泪流不止,她不甘心,就算终日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她还是很想活下去,该逃嘛?能逃嘛?从哪里逃呢?她不想命丧于此做孤魂野鬼,她想活下去。

    “且慢。”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不远处,车帘掀起,里头坐着的一男一女,曹承晏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见过庆王爷。”

    是赵清毅这个病秧子,被曹承晏的皇帝姐夫外放到边缘封地上做清闲王爷,想来他们不是往这方向走,“庆王爷本该奉圣谕前往封地,我们何以在这能遇见?”

    赵清毅惨白着一张脸,没有回复他的话,他身旁的侍女糯糯掀开窗帘子让主子可以看见外头的场景,外头的流民,个个面黄肌瘦,神色惧怕,赵清毅清咳一阵,有气无力,道,“这是群苦命人,望曹将军卖本王一个人情,将他们放了罢。”

    曹承晏其实不太想搭理赵清毅的,一个外放的王爷,虽然有先帝的宠爱,但赵清毅自小便日日不能离药罐子的体质,注定与皇位无缘,远离权势中心的王爷,徒有虚名罢,放不放这群人,全凭曹承晏一句话,要不要卖人情给赵清毅,也全凭曹承晏的心情。

    “庆王爷当真是好心肠,若这群人中藏着其他细作,王爷好心让细作逃跑,王爷可愿替本将军承担罪责?”曹承晏看着他乘坐的马车,不是皇室王爷规格的座驾,他漫不经心的问着。

    赵清毅闻言,将视线移到曹承晏的脸上,用手帕子捂嘴又是一阵猛咳,两人相望无言,气氛僵持,周遭陷入沉默,岁岁想,这马车上的男子也许是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不是细作!”贺岁岁强打精神,站直身子,双拳紧握,壮着胆子喊出声,“我们活着已经不容易,哪有心力抽出做细作,求大人明察!”

    曹承晏转头,看向人群间瘦弱异常的女娃,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像行走的鸡骨架,那醒目的稀疏头发,还真是难看,明明肩膀害怕地还在发抖,却敢直视自己,他沉声问,“你不怕死吗?”

    曹承晏说着话,他马旁伺候的副将许顷已经从刀鞘中拔出大刀,贺岁岁晃了晃神,感叹这刀可真锋利,又想自己这小细脖子怕是不够砍的,她其实很想躲一步的,奈何双腿不听使唤,用不上力气。

    曹承晏,又问,“小乞丐婆,你说你不是细作,可有证据?”

    贺岁岁几乎没做思考地问,“那将军您呢?您认定小的们是细作,小的们就是细作了吗?”

    许倾跟随他家将军多年,容不得这个小乞丐婆对曹承晏不敬,上前一步,一抬脚,狠狠踹在贺岁岁的腿上,把人踹倒在地,厉声呵斥,“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们小侯爷面前放肆。”

    “杀了小的,小的也不是细作,小的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贺岁岁挨了一脚,倒地轻咳几声,望了眼传出咳嗽声的马车,“不过怕是要连累将军落得惨杀无辜百姓的骂名!”

    赵清毅见状,觉得小姑娘机灵,懂得提示曹承晏投鼠忌器,虽然没什么作用,伴着几声咳嗽,说,“请将军三思再行决断。”

    其实,这些人杀不杀都无关紧要,只是看曹承晏愿不愿意放过他们罢了。

    “将军呐,我们不过是流离失所的可怜人,求将军明察,放过小的们吧。”胡子拉碴的汉子带着这帮人给曹承晏不停跪地磕头求饶,又指着贺岁岁,说,“这丫头是昨天才跟随在我们当中的,她可能就是您要找的细作。”

    又有人附和道,“是呀,将军,您把这丫头带回去严刑拷问,肯定能问出真相的,”

    贺岁岁无言以对,自己争取大家都能活命,众人却要推她去顶罪,将她往绝路上推。

    “小乞丐婆,如何?你可有要说的?”曹承晏忽然觉得有趣,弱肉强食,到底这乞丐婆还是太弱小,为人强出头,可不是明智的,看看她周遭人恨不得推乞丐婆赶紧上路的嘴脸,人性的丑恶暴露无疑,“不如,本将军就杀了你,可好?”

    曹承晏嘴角上扬地更加厉害,只是笑意没有传到眼底,对赵清毅提议,“不如我把这小乞丐婆送给王爷,她既是王爷的人,本将军自然是不会伤她的。”

    见赵清毅犹豫,曹承晏又道,“或是由本将军处置了这乞丐婆也是可行的。”

    替人出头,也要看朝廷眼前是什么局势,新帝继位,新后是曹承晏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曹青烟,曹承晏是皇帝的小舅子,还是很得宠的小舅子,赵清毅不在曹承晏的眼里,赵清毅心高气傲,以前就喜欢端着,曹承晏随意捡个乞丐婆给赵清毅,就是存心膈应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