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看见我，你失望了吗？
为了照顾韩风晓的品阶，中年汉子并未施展那一步千里的行路法门，而是拉着他，如长虹般划过天地。
耳边风声猎猎，脚下云海翻腾，目力所及皆是虚茫茫一片。同样是御风之法，中年汉子的手段与覆转乾坤之流已是云泥之别。借着法器才能粗浅御风的韩风晓更是望尘莫及。
中年汉子随口问道：“若是小魔女已然死了，你又打算如何？”
韩风晓默然道：“我答应过她，她死了，会替她报仇的。”
中年汉子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找谁报仇？冷月？屠魔军？”
韩风晓眼神深邃如古井，淡淡的说道：“向这世道……”
中年汉子收敛脸上的表情，沉声道：“年岁不大，少说些这样赌气的狠话。”
韩风晓摇头道：“我没说气话。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想了很久，七八年吧……”
走过那十数载光阴，他虽还是少年模样，心智却早已不复少年时。
韩风晓平静的讲道：“我看着她被父母抛弃，在麻布片中哭闹，在污秽窝里长大，才那么一点便要蹲在比她个子还高的衣服堆前搓洗，被年岁大些的女娃欺负，被管事婆姨打骂。看她噙着泪花却不敢哭出声。我心疼她，却也很无奈，只能哀叹世道使然，她命太苦了。若是个生在豪伐世家的千金小姐，哪会有这般遭遇。”
“看着她慢慢长大，眼神愈发明亮。在喜欢她的女子身边讨要客人剩下的吃食，在无人时偷偷蹲在杂草丛中抓夏虫，仰望天空的莺雀飞过墙头，露出会心的笑意。她从没埋怨过抛弃她的父母，也没抱怨过生活有多苦。她眼中还有希望，还有美好。”
韩风晓钝了下，眼神黯淡几分，“对她好的人死了，希冀的生活也是个更大的泥潭。那一晚，若不是神遗机缘，她也会和那女子一样惨死，无人问津。就算逃出了污秽窝，遇到了愿意收留她的‘爹娘’，苦难也没少过一分。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放弃希望。”
韩风晓突然转过脸，看向中年汉子。“爹娘不爱儿女，只要他们替自己劳作。君王不爱子民，只为自己的长生大梦。神明不爱苍生，只求功德神道。她遇上的每个人，都没给过她丝毫慰藉。就算是那些开始还存着善心的人，一旦面对私利私欲，同样还是会反过算计她。”
韩风晓怅然道：“让她失望的从不是生活的不如意，而是人心啊！每一个人都是满心污秽，她怎么能不失望，不绝望呢？”
“大叔，世道不好，生活疾苦，这没什么。可是就连人心也都坏了，这样的世道已经无药可救了！那还要它做什么？”
良久，中年汉子才说道：“韩小子，你真的觉得这个世道无药可救了吗？”
韩风晓默然不语。
不久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对将死的许挞说过，世道会好的。几个时辰前，袁枚也说过，好世道会有的。只是那时，他还没走过这十余年光阴长河，还不知道人心可以烂成一滩稀泥，捞都捞不起来。
中年汉子冷声道：“你若是如此想，还是留步吧。现在的你，去了也只会让小魔女更加失望而已。”
韩风晓继续沉默。
中年汉子也不再多言。
周围风声更猎，不到半柱香。
两人落在一条兵家古道上。
屠魔军铁骑骤然拉住缰绳，骐骥嘶鸣之声如泣如沥。
冷月侧马扛起大锤，感慨道：“我的乖乖，走的这么快还能被追上。真是愁死个人。咋的？小子，找来个厉害的帮手？”
中年汉子瞥了眼冷月，泄愤似的挥了下手，将她直接拍落下马。而后身化长虹，再无踪影。
冷月有些狼狈的爬起身，掸了掸重甲上的尘土。撇嘴道：“还真是个不好惹的。幸好只是顺路，要不可就惨兮兮了。”
她轮动大锤，砸在地面上尘土飞扬，笑道：“小子，就剩你一个了，这下还要咋地？”
沙冬儿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没发生声音。
韩风晓单臂一挥，一柄重剑裹挟着冲天杀气突然现世。
那些最是机敏的骐骥异兽马蹄打乱，就算主人极力拉着缰绳，犹是难以驾驭。
冷月笑容一僵，无奈道：“还真成，今个出门没看黄历，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韩风晓学着冷月的样子，将重剑抗在肩头，突兀的问道：“冬儿，看见我，你失望了吗？”
……
白虹凛冽如剑风，划开万里云海，直接砸向一座小山头。
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大石头上，用几根黄色枯草编着草偶。
她猛然抬头，看那白虹坠落而来，历时跳起身，脚下黑气奔腾。
可她还没飞起多高，便撞上了一本如穹顶云盖一般的账册。只好悻悻的落回原地，依旧坐在大石上，不过手里的草编已经不知道丢在何处了。
中年汉子落在她面前，伸手收回了账册，塞进怀里。
小姑娘跳起身，脚尖点着石头顶，深深施了个万福，笑盈盈的说道：“九娘见过判官老爷。”
中年汉子寒着脸说道：“孽障，白白活了千余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么喜欢瞎捣鼓，还跑什么跑？”
小姑娘九娘满脸天真的说道：“我明明是在救人性命，是好事啊！”
中年汉子脸色一沉，一尊万丈高金身法相骤然在云顶，只一只脚便可将整座山头踏为平地。
九娘毫不示弱，周身妖气暴起，一层单薄的黑气隐隐聚成一个同样百丈的巨大妖物真身。
不过妖气终究没有成型，她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捧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又不敢真和你动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中年汉子毫不客气，金身法相一脚踩下。将那小姑娘踩的稀烂。冲天妖气，扭转不散，再次化形成小姑娘。
她不再示弱，面带嘲意的问道：“你就这么怕他递出这一剑吗？”
中年汉子还是不答话，法相又是一脚。
整座山头崩裂塌落，碎石中，九娘身形彻底蹦碎，化为齑粉。
中年汉子挥了挥手，打散残余的妖气。怒声道：“他就是坠魔，也不会同你们这些畜生为伍！”
……
力巴行的小院里，名为九娘的小姑娘咬掉一颗糖葫芦，似乎是酸到了，龇牙咧嘴的做鬼脸。
几个力巴被她逗得捧腹大笑。
胡姓领头力巴抽着烟袋，笑着问道：“不好吃？”
九娘舔着嘴唇说道：“可不！害的我丢了两条命哩！”
她又咬掉颗山楂果，喜笑颜开道：“可是不亏！”
耳边风声猎猎，脚下云海翻腾，目力所及皆是虚茫茫一片。同样是御风之法，中年汉子的手段与覆转乾坤之流已是云泥之别。借着法器才能粗浅御风的韩风晓更是望尘莫及。
中年汉子随口问道：“若是小魔女已然死了，你又打算如何？”
韩风晓默然道：“我答应过她，她死了，会替她报仇的。”
中年汉子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找谁报仇？冷月？屠魔军？”
韩风晓眼神深邃如古井，淡淡的说道：“向这世道……”
中年汉子收敛脸上的表情，沉声道：“年岁不大，少说些这样赌气的狠话。”
韩风晓摇头道：“我没说气话。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想了很久，七八年吧……”
走过那十数载光阴，他虽还是少年模样，心智却早已不复少年时。
韩风晓平静的讲道：“我看着她被父母抛弃，在麻布片中哭闹，在污秽窝里长大，才那么一点便要蹲在比她个子还高的衣服堆前搓洗，被年岁大些的女娃欺负，被管事婆姨打骂。看她噙着泪花却不敢哭出声。我心疼她，却也很无奈，只能哀叹世道使然，她命太苦了。若是个生在豪伐世家的千金小姐，哪会有这般遭遇。”
“看着她慢慢长大，眼神愈发明亮。在喜欢她的女子身边讨要客人剩下的吃食，在无人时偷偷蹲在杂草丛中抓夏虫，仰望天空的莺雀飞过墙头，露出会心的笑意。她从没埋怨过抛弃她的父母，也没抱怨过生活有多苦。她眼中还有希望，还有美好。”
韩风晓钝了下，眼神黯淡几分，“对她好的人死了，希冀的生活也是个更大的泥潭。那一晚，若不是神遗机缘，她也会和那女子一样惨死，无人问津。就算逃出了污秽窝，遇到了愿意收留她的‘爹娘’，苦难也没少过一分。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放弃希望。”
韩风晓突然转过脸，看向中年汉子。“爹娘不爱儿女，只要他们替自己劳作。君王不爱子民，只为自己的长生大梦。神明不爱苍生，只求功德神道。她遇上的每个人，都没给过她丝毫慰藉。就算是那些开始还存着善心的人，一旦面对私利私欲，同样还是会反过算计她。”
韩风晓怅然道：“让她失望的从不是生活的不如意，而是人心啊！每一个人都是满心污秽，她怎么能不失望，不绝望呢？”
“大叔，世道不好，生活疾苦，这没什么。可是就连人心也都坏了，这样的世道已经无药可救了！那还要它做什么？”
良久，中年汉子才说道：“韩小子，你真的觉得这个世道无药可救了吗？”
韩风晓默然不语。
不久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对将死的许挞说过，世道会好的。几个时辰前，袁枚也说过，好世道会有的。只是那时，他还没走过这十余年光阴长河，还不知道人心可以烂成一滩稀泥，捞都捞不起来。
中年汉子冷声道：“你若是如此想，还是留步吧。现在的你，去了也只会让小魔女更加失望而已。”
韩风晓继续沉默。
中年汉子也不再多言。
周围风声更猎，不到半柱香。
两人落在一条兵家古道上。
屠魔军铁骑骤然拉住缰绳，骐骥嘶鸣之声如泣如沥。
冷月侧马扛起大锤，感慨道：“我的乖乖，走的这么快还能被追上。真是愁死个人。咋的？小子，找来个厉害的帮手？”
中年汉子瞥了眼冷月，泄愤似的挥了下手，将她直接拍落下马。而后身化长虹，再无踪影。
冷月有些狼狈的爬起身，掸了掸重甲上的尘土。撇嘴道：“还真是个不好惹的。幸好只是顺路，要不可就惨兮兮了。”
她轮动大锤，砸在地面上尘土飞扬，笑道：“小子，就剩你一个了，这下还要咋地？”
沙冬儿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没发生声音。
韩风晓单臂一挥，一柄重剑裹挟着冲天杀气突然现世。
那些最是机敏的骐骥异兽马蹄打乱，就算主人极力拉着缰绳，犹是难以驾驭。
冷月笑容一僵，无奈道：“还真成，今个出门没看黄历，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韩风晓学着冷月的样子，将重剑抗在肩头，突兀的问道：“冬儿，看见我，你失望了吗？”
……
白虹凛冽如剑风，划开万里云海，直接砸向一座小山头。
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大石头上，用几根黄色枯草编着草偶。
她猛然抬头，看那白虹坠落而来，历时跳起身，脚下黑气奔腾。
可她还没飞起多高，便撞上了一本如穹顶云盖一般的账册。只好悻悻的落回原地，依旧坐在大石上，不过手里的草编已经不知道丢在何处了。
中年汉子落在她面前，伸手收回了账册，塞进怀里。
小姑娘跳起身，脚尖点着石头顶，深深施了个万福，笑盈盈的说道：“九娘见过判官老爷。”
中年汉子寒着脸说道：“孽障，白白活了千余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么喜欢瞎捣鼓，还跑什么跑？”
小姑娘九娘满脸天真的说道：“我明明是在救人性命，是好事啊！”
中年汉子脸色一沉，一尊万丈高金身法相骤然在云顶，只一只脚便可将整座山头踏为平地。
九娘毫不示弱，周身妖气暴起，一层单薄的黑气隐隐聚成一个同样百丈的巨大妖物真身。
不过妖气终究没有成型，她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捧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又不敢真和你动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中年汉子毫不客气，金身法相一脚踩下。将那小姑娘踩的稀烂。冲天妖气，扭转不散，再次化形成小姑娘。
她不再示弱，面带嘲意的问道：“你就这么怕他递出这一剑吗？”
中年汉子还是不答话，法相又是一脚。
整座山头崩裂塌落，碎石中，九娘身形彻底蹦碎，化为齑粉。
中年汉子挥了挥手，打散残余的妖气。怒声道：“他就是坠魔，也不会同你们这些畜生为伍！”
……
力巴行的小院里，名为九娘的小姑娘咬掉一颗糖葫芦，似乎是酸到了，龇牙咧嘴的做鬼脸。
几个力巴被她逗得捧腹大笑。
胡姓领头力巴抽着烟袋，笑着问道：“不好吃？”
九娘舔着嘴唇说道：“可不！害的我丢了两条命哩！”
她又咬掉颗山楂果，喜笑颜开道：“可是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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