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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黑娃起个大早,火风跟他说笑,讲他是夜里起来的,这恁早。

    黑娃摆摆头,撇嘴道,我是昨日起来的,火风懂他的意思——昨夜他没睡。

    “你这个懒尸……新年不骂你!火风笑道,你已经骂了。他就哈哈。

    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我来给你拜年!”

    “伯在厨房,你去!”

    就听到黑娃道,伯伯,我来给你拜年喽!然后,小声支一句,搔搔头说,伯伯你在楼上给……没说完跑回家去,过一会子,又跑来补充。

    “伯伯我来给你拜年了,伯伯您在楼上给,我在地下侯,多谢伯伯给些糖和豆。

    钱母笑说,今年还没有豆,抓一把瓜子和糖果叫他拿好。黑娃就哈哈,眼睛在眯成一条缝。跑回家去,没一会,空手来了。

    “耶,火风哥,起来了不是?我打个谜给你猜。”

    “好。”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猜不出来要送我支笔。”

    火风扭脖子问,“我要猜出了呢?”

    黑娃笑道:“我就不要你的笔。”

    火风也笑道:“你还真不孬,你讲吧!”

    “点滴芽,系红裙,跳手跳脚去嫁人!”

    “你想不了笔了,这谜语,我从小猜到大的,过年放的个——炮竹对不?”

    “恩。”黑娃不好意思笑笑。佯装要走,火风一把拉住,塞给他笔,他就哈哈,眼睛再一次眯成一条缝。

    等过一会,黑娃居然又来了。这期间间隔感觉就像他去加油充气一样,这会子又是马力十足,一路狂奔而来。

    先是眯眼招牌笑,然后鼻子照样常年不通,说话声调倒异常清晰。

    在一笑,说:“火风哥,过年你能不能给我些小鞭炮,过年我要去玩炸泥巴。

    过年快乐啊,火风哥”他把过年看得相当慎重,仿佛只要是过年,一些都会答应他的,粘着过年的喜庆和心情,火风答应了给他找了些一粒一颗小鞭炮,这是过年放鞭剩下的,足足有二十一颗。

    其实,也是给他留的。知道他就好这么一口。然后一起给了他,他就高兴的喊火风哥,万岁。好火风哥,嘴里啰嗦着,马上双手捧着,跟小伙伴逃之夭夭。

    消失在一串好话后的日光中,就差屁股冒烟了。

    1999年的大年初一,高乡天气晴朗,这是一个好兆头。

    暖和的冬日把所有的残余势力的冷都消失殆尽,留下一个脚踏实地的暖和。

    中午,钱家一家人都团园在一起吃饭。钱娟和姐姐一大早就到奶奶小屋子去玩耍了。

    奶奶住在隔壁叔叔家的一个隔壁,是一个小黑长屋子。一进门是几个几阁,然后一张床,后面是土砖隔断,再是厨房,都是土墙。

    奶奶都是常年一个人住在这个屋子里,就过年时光里到两个儿子家轮流吃年饭到小年,一年一个轮回这样子。

    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2011年,后面没有了,因为奶奶走了,老屋也由于农村队里扩建厂房,房屋也拆掉了。

    关于奶奶记忆就像那些地上的瓦砖,土墙,零碎的残物,一并遗忘在季节风声中。

    有时候人只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里面有每一代人在中间衔接和繁衍,有想念和缅怀,等来年坟头再多出一个,草木长得再旺盛一些的时候,年轮就时刻提醒我们,我们又老了一岁。

    春去秋来,小孩儿再盼望过年,中年人巴望多勤钱,老人家希望再活一轮。

    我们周而复始,像风中的日历,不由人的被时间卷起,被撕掉,被抛弃,被遗忘在昨日的行程上,借此再生来一个不一样的明日的希望来。

    印象里,奶奶更痛爱两个孙女多一些。有一些好吃糖果,奶粉或者没见过零食都会给姐妹两个先吃,有时候火风可能还没得吃。

    那时候黑娃还没有出生。火风最大的记忆就是跟姐姐蹭奶粉吃,像一个小跟班。奶奶不知道哪里得来一罐上等奶粉。

    姊妹几个居然只知道干吃,没有用温水泡着喝。

    火风每次等姐妹两个吃完,然后用手指蘸一点,放舌头去舔。

    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味道,干奶比湿奶更好吃,吃完后嘴里还有一舌头奶味,像妈妈母乳香甜,甘之如饴。

    还有一件很好吃东西,光想想都觉得好吃,非但好吃,但是火风终究是不敢吃的。

    烤鸡儿,就是在孵化过程中夭折未出壳的半成品小毛鸡儿。

    奶奶把小鸡儿,用铁火钳夹了放在灶台肚火里面烤到七八层熟,瞧见了特别嫩,闻起来特别香。吃起来特别脆,奶奶非常喜欢吃,姐姐胆大也会馋一口,记忆里妹妹也不敢咬,就两个人看着他们好吃的样子,馋口水流到嘴角很长,又害怕,又嘴里念“咦”,又羡慕,心情复杂得很哩。

    等他们两个口水流得收拾差不多的时候,奶奶也就吃完了。

    摸摸油光嘴巴,一顿满足,幸福的样子。

    那是印象里小时候奶奶最美味的佳肴,等到火风以后有机会再看到,再去尝试吃一口的时候,奶奶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能吃去那种馋和满足感的味道了,而只是一种记忆中的香甜和脆响。

    “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跺年肉,二十七八,杀鸡杀鸭,二十九,样样有,三十夜,讲好话,初一初二不挨骂,初三初四啪的一下。”

    这是儿时记忆中最泛唱的歌谣,把腊月的每天要做的事都计划妥帖,把要说的话安排稳当。

    每天都沉浸在快乐年的气氛中,和姐妹说话都要客气再客气些,生怕得罪人。新年在一片炮响中蹦过去,在一片祝福中走来,带着下一年好些的梦。

    “新年快乐”远远是一句祝福的空话,譬如狡猾人的解释全等于借口。

    过年的快乐是飞机划过残留的炊烟,它借拖酒气的蒸发,好话的声带的传输,散漫在年外的空气里。

    这快乐又譬如湿地里的痕迹,前几日的清醒,干后倒引来过去的回忆,那便是下一个年。

    火风并不指靠一个新年来调整心情,就好像并不指望未来的岳母当女婿是亲生对待的痛爱。

    火风心情是去年靠岸的船,船是在水里,但是熄火一动没动。

    从初一到十五,除了发呆还是发呆。偶尔跟他们开个玩笑。吃亏的是自己。笑说世代炎凉,老实人无生存的权利。

    钱娟居然翻到他的信笺,痛快的读个精光,那感觉不亚于老牛吃嫩草。笑老哥谈恋爱,世界上又多了一对亚当夏娃。

    火风辩论,说谈恋爱是谈出来的,自己和她谈的少得可怜。

    自己顶多是“想”恋爱,钱娟反问笑道,怕是单“想”思吧!火风觉得有理,嘴上不饶人,严肃道,我和她是两‘厢’情愿。钱娟撇嘴,以示不服。

    火风笑,最近几次想到高小雪,思想像怕光的蝙蝠,一到傍晚,才从黑角落里飞出,多半又像小说里的情人。

    火风这会想到早上跟钱母到“太子殿”抽签的事。

    他抽了功名第就签和婚姻第六签。这功名签是好,好得让人反省的怀疑。

    上面写道:“君进求名大吉昌,伴侣相邀赴考场。名标金榜身荣贵,科甲连登状元郎。”又看那婚姻签,又太丑,是真丑。

    道:“克夫之女破相生,两个媒人三人声,虽然成就终有破,别请媒人另说亲。”

    火风笑这菩萨会开玩笑,说这签本应该是留个丑女的。

    倒欣赏一句“两个媒人三人声”的意境,说难得。又想想这两签矛盾,照下签说,上签不应该有‘伴侣’的,再想想没有什么想头了。

    火风的文言功底不差,一路眉飞色舞解释功名签给钱母听。

    寂寞是空虚的前奏,空虚时想千方百计的填满它,反过来只会更空虚。

    唐霞看四壁发呆,心闷热。她此刻只有想一个人,她才平静些。

    她回忆哪天的事,一脸羞红的幸福,仿佛这嘴唇上吻的香甜还健在。

    她又怕这香甜会滴下来,因此托着下巴,望天的保护着。

    唐霞笑想着自己的初吻,竟这么早给了人,有些便宜他了。

    她说这话,忽略了马克思的辨证法,没想这吻原是相互的,只想到自己的纯情,据说,这满世界的女人都是这样自私的要不得。

    唐霞又记起火风的好处,后悔先前‘太子殿’见了他没有打招呼,但有想招呼恐怕要打得牵肠挂肚,是然后不能想见的一个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