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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天干物燥大火起,饕宴楼中揭秘团

    这时候魏芝晗哪里还顾得上追人,赶紧转身朝着粮仓跑去,边跑边喊:“走水了,快救火啊!”

    如今的天儿还没到梅雨季,空气依然有些干燥。这火不光燃了起来,地上还好似有燃料一般,顺着线往周围蔓延了开来。燃烧的火星余灰随风飘扬,落到周围民居和其他家的仓库里,顿时也烧了起来。

    天干物燥,容易着火,可也没这么容易着,这必是有人用了助燃之物作祟。人人忙着出来救火,各个自扫门前雪,哪里还有人管最初燃烧的源头——下码头常家粮仓。

    粮仓里惨叫呼救声不断,魏芝晗冲进大门,听到声音是从值班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也多亏了魏芝晗熟悉粮仓,这半年多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否则哪能迅速找到。

    平时常家粮仓值公和休息在一间房子里,房子一明两暗,堂屋用来记账公务,东边的屋子有一张床,往日常良就住在这里,西边则是个大通铺,干活的伙计们通通睡在上面。当然像是账房这种工钱多点的,自己就搬出去住了。

    眼前这间房子的大门砰砰作响,魏芝晗稳定心神定睛观瞧,大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用铁链给牢牢锁上了,而窗户也被人用木板钉上,屋里听动静显然是有人。这是谁憋着这么歹毒的心,竟然要把人活活烧死。

    屋顶火势凶猛,伴随着吱呀呀的动静好似随时会坍塌下来。周围的火势也起来了,一时间烤的魏芝晗是汗流浃背毛发打弯。多亏了他带着洋刀,手边有趁手的家伙,插入铁索双臂用力就别了起来。

    这时候魏芝晗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日不定能撬动的锁鼻儿就在这接连发力一声暴喝后被撬开了。魏芝晗冲了进去,一瞬间那熊熊燃烧的屋顶一下子坍塌了下来,与屋里的火焰汇集到一处,从大门喷出一股骇人的火舌。

    哭喊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四周纷杂的救火声交织在一起,传出一段来自地狱的魔曲。

    再说阮天雄和常兴贵两人已经上了饕宴楼,在二楼雅间中,他见到了久闻大名的九江府大商人易畅。

    凡是大商人所做生意,往往离不开衣食住行这几样行当,尤其是衣和食最是如此。论你有钱没钱人品好坏,都要穿衣吃饭,只要把握住民生之本,就能源源不断的流入财富。

    易畅就是如此,其粮食业务沿长江为主,通华夏中部诸多水脉,简直就是一个靠西一点的翻版常思福。这个实力就不容小觑了,起码财富累积上就比阮天雄他们多,底蕴深厚绵绵发力,只怕不好对付。而阮天雄的优势就是在江宁府如今的江湖地位,这个他极度想摆脱开的身份,反而成了他此刻最大的筹码。

    “易老爷。”阮天雄抱拳拱手先行了个礼。

    易畅浑然不动眯着眼瞧向阮天雄,那样子感觉有点倨傲。直到跟在后面的常兴贵进来,易畅才站起身来行了个礼:“敢问这位老哥如何称呼?”

    “在下常兴贵,滁州人士,现任昆季百货的副管事。”常兴贵笑答道。

    说实话,这种前倨后恭的反差让他也感到奇怪,哪有光给属下行礼不给当家人客套的。不,不是不客套,简直是把阮天雄当成了空气。这要是离间计那便太低级了,这个易畅莫不是个傻子吧。

    易畅看着两人不动声色,不禁笑了:“你不能叫我易老爷,得叫我易伯伯才行。”

    按岁数是没错,可江湖乱道,除父辈有所交情的,绝不能以岁数排辈分,只有地位论尊卑。不说帮派绿林,就是商场也是如此,否则大家一起做生意,就因为你年长便称叔伯行晚辈礼,那还怎么往下谈?

    阮天雄不言不语,常兴贵也满脸冷笑,易畅则招了招手:“坐下说话,天雄,我让你见个人。”

    “非要弄这么神神秘秘的。”这天还不算热,却有个圆咕隆咚的胖子擦着汗走了进来。

    阮天雄一看不禁愣了:“赵叔。”

    “唉,天雄,”这人正是赵逢水,他把已经擦潮了的手帕扔在了桌子上,随后介绍道:“易畅,也是你白叔生前过命的好兄弟,我们三人里他年岁最大,你叫易伯伯也没错。”

    阮天雄一时间愣了,过了半晌没明白过来。怎么九江的易畅会跟高邮的赵逢水认识,又与苏州的白敏恒是好兄弟呢?

    原来当年三人行商时同在一家茶馆喝茶,当时茶馆满座,他们便拼在了一张桌子。那时三人都年少,爱说爱聊,一讲都是经商的,家里还有些间接的生意往来,于是就聊的更欢了。

    经商之人一旦忙起来便是说走就走,连过年都不能安生,忙碌相对的是自由,尤其是他们这种走南闯北的行商,不似那些点卯上班的身不自由。

    三人认识后便时常在行商途中约定好聚一聚,三人投脾气,关系是越走越好。后来赶着都有空了,便又一并游山玩水一番。有次在西口外,他们三人没带下人结伴相游,饱览河山时遇到了风暴,被困于荒野当中。

    孤身被困荒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刚刚躲过去风暴,又遇到了两只同样避风的狼。

    没人肯出去迎接那死亡的风暴,于是避风处便上演了一场恶战。饥饿的狼,求生的人,最终三人互相救了对方,也同样救了自己。经历过这么许多,三人便有了过命的交情,即便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家业变大也更加忙碌了,他们不能再这样常聚,却依然生死相依心念兄弟。

    十几年前因为洋务之事,三人产生分歧,更因支持的官员不同不便私交太多,便是更少相逢了甚至会面也是密会。不过心念旧情,生意上三人依旧相互暗中辅助,拆借钱财也从未迟疑过。

    “所以说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次上码头我必须要拿到,但你我可以合作。”易畅道。

    阮天雄却看着易畅,又看了看赵逢水,过了半晌才道:“白玉雪就在江宁府,我苦寻了一个多月也未找到。你们见面不问白玉雪可有消息,却直接说什么上码头,你们当真是白叔的好兄弟吗?”

    “雪儿有消息了?!”赵逢水喜出望外。

    阮天雄叹了口气,把心中的别扭暂且放下讲了起来,到底是这俩人在白玉雪的事情上应该还是信得过的,多个人多分力气,总能让找到人的概率大一些。原本没有告诉赵逢水,是觉得人在江宁府,告知他这个外地人也没用,现在他既然来了多少也该出份力。

    易畅没说什么,听罢再度欲言又止,阮天雄冷笑道:“你还想继续谈上码头的事情?”

    易畅轻笑:“鼎鼎大名的阮天雄都没找到,我们现在在这儿干讨论又有什么用?天雄,做事成熟点。”

    “愿闻其详。”阮天雄承认易畅说得对,但这么说是在太过薄情。

    易畅言道:“竞争到了而今便只剩下王家,程家,你,我还有西龙王。上码头对开当铺的王家还有做木材生意的程家来说可有可无,无非是生意而已,其实是我指使他们去争得,不过是为了把水搅浑,我也会让他们撤,而我能给他们的更多。”

    “也就是说只剩下你我还有西龙王了?”阮天雄道。

    易畅摇了摇头:“不,只剩下了西龙王,只需搞定他就搞定了上码头。至于咱俩,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上码头的生意我准备让给你来做。”

    “哈哈哈哈,我这个外人算是听明白了。”常兴贵突然笑道:“你特地多花了钱让人竞争,掩人耳目不显突兀。可费尽周折得到的上码头,却要给天雄来做,这是什么道理?没有道理嘛!哈哈,天雄,你要当傀儡我还能帮你,你要是被人当成替死鬼,我可得躲得远远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不如回家养老来的踏实。易老爷,您说是不是?”

    易畅微微一笑答道:“是,不瞒你们,这的确是杀脑袋的买卖,我要军火光明正大的运出去。”

    “运给谁?”常兴贵又追问道。

    易畅不说话了,只是带着微笑,像是这种事情话说至此已经是极限,剩下的便是瞒天瞒地瞒父母,一旦说错一个字便是身家性命不保。

    阮天雄联想到白家的事情,突然打了个激灵,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白叔支持革命党的事情是真的?”

    易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阮天雄又问道:“是因为你?”

    “是。”

    猛然间阮天雄窜上前去,一把薅住了易畅的脖领子恶狠狠地说道:“那你怎么没死?你的妻小是否还安好?你祸害完了白叔还不够,又来祸害我!”

    说罢他一拳挥了过去,直打的易畅被掀翻出去,满桌子还没动的酒菜洒了他一身。阮天雄还想再打,却被赵逢水给死死抱住胳膊:“天雄,不能打了,你易伯伯年纪不小了。这事儿不光赖他,还有我的错,是我不小心,是那帮革命党做事太不谨慎,这才出了岔子。”

    阮天雄扭头回去,怒目圆睁看着赵逢水,但赵逢水那胖脸上满是悔恨的泪水,这让他再也动不下去拳头。易畅吐掉了嘴里被打掉的牙,突然笑了起来:“金源放开他,永然没白疼这个孩子。”

    他爬了起来,头脑嗡嗡作响,阮天雄的拳头可不轻快,这一拳没把他打晕就实属万幸了,现如今整张脸都瞬间肿了起来。易畅沉声道:“天雄,你怪我是应该的,说明你是个讲义气的好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白敏恒这么一个运筹帷幄做事稳妥,甚至有时只顾自己得失的人,为何会冒险帮我?是光为了兄弟义气吗?

    不然,是因为这朝廷本就腐朽,我们要推翻这个已经烂透了的世道。为了恢复中华威严,为了让百姓的脊梁能挺起来,不光你白叔,又有多少人前赴后继的牺牲。他知道这是对的,所以才跟我一起干的。

    是,白敏恒死了,但下一个死的又会是谁?或许是我,或许是赵逢水,或许是其他英勇烈士。我就是一介商人,我也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报国。无论你帮不帮我,我都会继续做下去。不然,你白叔叔就白死了!”

    阮天雄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了,他看着两人,却只感觉满是荒唐言,终是叹了口气:“我不懂你们说的什么革命造反,可我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折腾来折腾去,就看你们每次起事造反时的那些荒唐事儿,我就不信你们。即便有人要造反,也绝不是你们,即便你们能成功也守不住,最多如那张献忠李自成一般。

    而我,只想找到白玉雪,照顾好她以慰白叔的在天之灵。一人一条路,我要干干净净的做生意,如果你想冒险,我不拦着你,但你也别挡着我的路,咱们商场上见吧。”

    “说得好,老头子我算是放心在昆季百货继续干下去了,株连九族的事情我是没胆陪你干的。”常兴贵笑道。

    两人转身就走,只留下易畅和赵逢水面面相觑。此刻城门已关,阮天雄和常兴贵在城里落了脚,找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但这爷俩没在聊天,而是各自思量着心中的事情。

    第二天天光大亮,阮天雄便趁早出了城,顺着水西门离开,还途径朱状元巷看了看那家已经荒弃的西施豆腐。这里因为发生了凶案,再无其他人租住,现在一直闲置着。

    白玉雪依然音讯全无,但好在顾敬亭走之前已经跟江宁县知县说过了,重利之下知县私下承诺再拖上一阵就把此案给压下去。至于是栽赃陷害冒名顶替,还是当做悬案不予受理这就不得而知了,而今朝纲崩坏,想来也是没多少人管的。

    过了桥回到鹘子码头,早餐摊前韩大虫蹲在棚子外,托着腮自己待着,阮天雄过去问道:“大王,咋蹲在这儿呢?”

    “秀秀姐姐不高兴,我怕惹她生气。”韩大虫有点委屈的说道。

    阮天雄笑了:“这怕啥,女人心海底针,大王虽然现在你……但也算因祸得福,秀秀是个好姑娘,你也算有福气。走,我跟你进去,她不敢说你的。”

    韩大虫站起身来欢天喜地的跟着阮天雄进去了,可刚一进去,阮天雄就直感觉不对劲。早餐摊里气氛压抑的可怕,不光任秀秀脸色铁青,就连赵春姑和王查脸上也不太好看。

    阮天雄心头不禁一沉,不顾韩大虫在一旁毫无顾虑的蹦蹦跳跳,快步过去问道:“怎么了?”

    “常家粮仓爆炸起火了,常良被烧伤,目前性命无碍,但他和柯爷都被官府抓走了。”王查一脸沮丧道。

    阮天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要是说粮仓起火有情可原,爆炸从何说起?难道是有人在面粉库里破坏并用了明火?可即便如此,官府又为何要抓人呢?

    跟着来的常兴贵听闻儿子出事,不禁是身子一晃,扶住桌子强稳定住心神。阮天雄扫视众人,只觉得众人欲言又止便急道:“还有啥事儿?不能比这更坏了吧?”

    “天雄哥,”赵春姑开了话头:“魏芝晗为了救良哥……好像不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