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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继承夺位是逆鳞,生子当如顾书桁

    阮天雄和赵锦早听当地的李经理说了聚宝贸易行东家比较难缠,听闻催账要债这事儿便谱着锻炼孩子的心让他们去了。果不其然,那边东家没让他们“失望”,着实刁难了一下俩孩子。

    至于好不容易积极一次的韩琦,要是他去了那就热闹了,他只知道听阮天雄的,说要账就要账,不给绝对不走,三翻四次铩羽而归那是万不可能,不揍那东家一顿就是好的了,所以万不能让他去。

    后来阮天雄还说,之所以李经理能要来账,不光因为他是老油条,最主要的还是商家知道昆季的脾气和实力,不然市场上有的是无耻之人,仗着发货量大,故意拖欠款子长达半年甚至一年的都有。你想挣钱,就得容着他拖欠,不过昆季不缺客户,所以从不惯着这样的。说到底,打铁还得自身硬,自己没本事啥也保障不了。

    不过一切要因材施教,这几个孩子毕竟跟阮天雄他们当年不一样了。那时阮顾哥俩一穷二白,能借助常家的势力也有限,唯一的纽带就是林平而已。而今孩子们既然有势可借,为何不顺势而为呢?

    李经理凭着自己的经验加之仰仗昆季的背景轻而易举的要来债务,那为什么顾书桁和顾飞檐不能借着他爹的威名呢?他们要是说我们是顾敬亭的儿子,这不,跟着他大伯阮天雄来查看市场,没想到要个账都这么麻烦云云的,说完转身就走,你看那东家追不追,鞋都跑掉了也得追上。让昆季大财东的儿子吃瘪,还一下子得罪了两位东家,他这小贸易行可吃罪不起。

    俩孩子不理解,说这不是仗势欺人吗?阮天雄可是最不允许仗势欺人的。

    而阮天雄却说会借势才是大本事,与势忤逆绝不会人定胜天,只会被大势碾压得粉碎,要顺势而为才能一帆风水。借人势、借世势,借势而起,不用的不是低调而是傻子,有身份为啥不用,留着过年吗?

    当然借势也得看干啥,没事儿拿身份吓唬人,那是自己败坏德行。而去私访查探自家买卖,要是提前表明身份,肯定是一团和气,能看出来问题那才奇了怪呢。相反比如眼前这事儿,借着名头完美解决事半功倍,还不起冲突,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要拒绝呢?

    这看似矛盾,实际全然是个尺度问题,如何拿捏借势的分寸,这的确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这也让书桁和飞檐两兄弟想了很久。不同的是顾书桁是越来越感兴趣,而顾飞檐想不明白便去转悠了。

    “那俩孩子呢?”阮天雄在山东足足逗留了半个多月,眼见着要过年了,决定先打道回府。

    顾敬亭的大儿子和自家老闺女怕是今年又回不来了,人在国外路途遥遥,家里又趁钱,懒得来回折腾,他们已经是第二次在国外过年了。

    顾敬亭也是一般,今年能不能赶回来还不一定,自己要是也留在外面还把飞檐带走了,怕是一家过年桌上都得冷冷清清的。

    赵锦还在看着资料,压根没听到,阮天雄左右看去,发现韩琦也不在,而那几个保镖都在外面,于是只得欠着身子拍了拍赵锦。

    赵锦这才一个激灵顿过来,抬头问道:“你真想好了,这买卖可不少投钱啊。”

    阮天雄知道赵锦在问什么,于是答道:“当然,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咱们从鲁南转到济南再从济南跑到胶东,现在连这青岛也看了遍,即便是走马观花,也不得不说山东商业和工业的氛围还是很浓郁的,底子更是上佳之选。可也有一个问题,那便是供电不足。现在工业化愈发蓬勃,传统的手工制作根本不能与之比拟,机械化只能越来越盛,而有机器就要用电。”

    “那倒是,就说缫丝吧。以前缫丝的是用工人手动,哪怕是买了德国药水还是老路子。这十来年手工缫丝厂一家家的倒,用机器缫丝,省药水不说,出丝率还高。真是时代更替日新月异,谁能想到千百年的缫丝,竟然被机械改变了。”赵锦叹息道。

    阮天雄点点头:“不光这个,印染行业不也是如此吗?机器印染就是好看也耐水,颜色正花色牢。作为两大行的另一个面粉,研磨同样不外乎机器的功劳,可有机器就得用电。你看济南,电线杆子从内城架到外城,辐射够广可供电跟不上。时不时的限电停电,还没个通知的,有的是故意为难,有的是真供应不上了。”

    “谁说不是呢?布在槽里,一停电就毁一批,花布在机器上也是一样,纺纱织布缫丝的就更惨了,直接全完了不说,有时候骤然停电还能坏了机器。”赵锦应道。

    阮天雄笑道:“所以开电厂一本万利,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政策和时局。当地关系慢慢走,咱们也不是毫无门路,另外咱们只在富庶城市开设,省去架设电线杆等成本,到时候光扯电线就行。而且富庶之地治安较好方便管理,普通百姓也用得起电,客户群体也增大了。

    国民政府刚拿下中国大部,眼见着张少帅在东北改旗易帜维稳为主,怕整个中国大局已定。这时候投资,还是蛮好的时机。再说纵然日后混乱,别管谁当了家,大城市大买卖多力量大,多少还会讲点规矩,咱们在大城市开办电厂应该差不了。”

    “那就建在城郊吧?”赵锦道。

    “为何?”

    “拿地成本便宜啊,即便架设电线送电入城成本高了,可我新的印染厂之类的也可以在你旁边开,我们的用电架线成本就低了。咱们两家拿地便宜,互引热源电力互助,整体算下来还是划算的。”赵锦分析道。

    “就按你说的做,不过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阮天雄老话重提:“孩子们去哪儿了?刚才问你,你光想着买卖了。”

    “哦,我没听见。昨天替你去码头仓库查账,今天又替我去一家纺织厂了。”赵锦心中感触颇多。是不是生意人的材料,一看就知道。虽后天努力也能勤可补拙,但好的买卖人要有悟性还得感兴趣。说到底,一人一命,想干啥都得祖师爷赏饭吃,正所谓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如是而已。

    就说现在这仨孩子吧,韩琦是想都别想了,顾飞檐倒是聪明,但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比起一点就透的顾书桁就是高低立见了。顾书桁别看平时吊儿郎当的,玩心大得很,但他完全把做生意当成了玩,感觉新鲜无穷妙趣横生。

    所以他肯花心思肯钻研,往往稍一点拨他就能融会贯通,加之再肯下功夫,自南京出来后待人接物说话办事,生意往来的本事那叫个一日千里,真不愧是顾敬亭的种。

    虽说还是稍显稚嫩,可也比一般生意人强了不少。他并不因进步神速而自傲,反倒虚心听取各方意见,然后变成自己的东西。这才是最关键的,做生意便是一人一条道,能把别人的变成符合自己年龄气质背景的东西才是最大的本事,否则教的再多也是照本宣科,经不得千变万化的商场考验。

    赵锦在昆季有股权,这次阮顾分权后他又增持了股份,自然希望昆季能够长远走下去。再者他也有老婆孩子,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赵锦连孙子都有了,虽然孩子在外面有自己的产业,在洋行干的也不错,可哪里比得上如今的他风光。

    赵锦虽和阮顾相识多年,但毕竟在人家手下干的时间太短,若接下来几年还能立功无数,他自然要把儿子拉来昆季培养起来,最好还能接他的班。

    谁都有私心,可无论于公于私,昆季好才能一切安好。正如阮天雄所讲的那样,未来是属于孩子们的,眼见这情况,阮天雄再不娶一房纳一妾便是家无男丁,昆季的买卖早晚要姓了顾。当家的究竟是顾敬亭哪个儿子,这关乎着昆季的未来。

    赵锦干了一辈子的买卖,从小伙计干到大掌柜再到如今独掌一方,论看人方面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否则也不会当年硬顶着何弥协的东家跟昆季二人合作。可有些话他毕竟是干活的,实在是不好说,尤其是顾书桁的身份是庶出子,两个母亲也不算受宠。

    自古帝王家争位夺权不断,皇位继承问题上是不可触碰的大忌,对大买卖家来说也是一样的逆鳞。君不见白玉雪家不就因为家产,最后闹了个家破人亡吗。

    他怕得罪人,尤其是得罪自己人,这种事情不是他的身份该说该做的。不过他相信,阮顾二人只要不糊涂,只要顾书桁能一直这么灵光,怕是那位置是十拿九稳了,一切只能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也该着顾书桁露脸,阮天雄和赵锦赶去厂子时,他正在那儿忙活呢。这是一家小型纺织印染一体的厂子,纺织因规模太小干不过南方和日本人的那些大型厂子,已经基本成闲置状态了,而他们印染技术也不够突出,所以半死不活的被赵锦收购了。

    一台新机器一万多将近两万,但这种濒临破产的厂子连上地皮加厂房也就两万多,旧机器多少有点过时,年头多点不注意保养的也会坏,可就这加上修理运费等还是合适的。赵锦在北方一口气买了七八个小厂,重新组合把印花机归一起,把染布机放一起,把纺布纺纱机搁一块儿,便多出了七八个实力不俗的专精厂子来。

    纵然南方价格依然相对低廉,但在市场和运输上节省的力气,同样能与南方大厂打个平手。赵锦信心满满,最主要的是他同样看好东北的市场,从山东奔东北,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相对近一些。进可攻退可守,这也是他加大山东投入的原因。

    不过随着摊子越来越大,人就不够用了,纺织和印染行虽然相对好学,但从把头到工人都得是熟练工,否则废品率高的让人肝疼。但凡是做倒闭的厂子,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就算工人最初没问题,但久而久之上行下效也早晚会出现问题。

    不久前刚讲了借势,如今来视察的顾书桁就玩得炉火纯青。他先换了一身破棉袄,加上在码头上风吹日晒的粗糙感还没完全消退,那一抄手一缩脖子,活像个找生计的工人。他说寻个活儿干,便被把头领着在工厂里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边看还边告诉他干啥要注意啥。他虽然不懂但赵锦懂啊,他觉得有问题的就记在心里,一会儿且得问呢。

    看了一圈后,他当即推说干不了,在把头骂骂咧咧说他耽误事儿中他出了门,换上好衣服带着顾飞檐和韩琦以及昆季当地负责的刘经理便又回来了。

    那边把头慌了,负责的厂长也慌了,但当把头认出来为首的是刚才来寻活儿的那货时,只感觉五雷轰顶。看衣着看派头,以及昆季刘经理的恭敬态度,他们嘴里那昆季少东家的身份也就成立了。

    别管顾书桁一行人懂不懂,总之做贼心虚,他再度以少东家身份视察时凡是发现跟刚才不一样的,当场就问,光看对方是否含糊,眼神是否游移就能猜个大差不差。他也不多问,问多了反而漏了怯,就是问过后斜上厂长和把头一眼就去下一个项目,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少东家是不是懂行,总之问的几个问题还真都切中要害,直让两人心中打鼓城惶城恐。

    阮天雄他们去的时候,顾书桁正扯着一块布在那儿冷笑,时不时的用手扥一扥,然后鼻子中哼出一股不屑的气。刘经理看到后想要打招呼,却在赵锦的示意下装作没看见,且看顾书桁自己发挥。

    厂长这时注意力也全在顾书桁身上,哪里会在乎旁边来了几个人,此刻他轻咳一声,擦了擦寒冬腊月都止不住的汗,纵然工厂里热,却也没那么热,这完全是冷汗直流:“那啥,少东家,这布是有点绡,但在同行中咱算质量好的了。人家的布最多穿一年,第二年准烂,咱们的穿个两年没问题。您放心,上机器不会烂,下了酸也能挂住色,别管是印是染都没问题的。”

    “昆季做事要么做到最好,要么就做到最大量,你这布算最好的了?”

    “不是最好的,但在印染行里绝对是好布。”厂长说到这里不怕了,这是他唯一占着理的事情:“少爷您可能不知道,这布不能太结实了,要是穿上三五年都不带坏的,那老百姓谁穿新衣服啊。到时候咱买卖不就黄了吗?您说是吧,整个行业内也没这么干的。这不是我说的,昆季印染所有的坯布都是统一标准,这是赵经理安排的。”

    顾书桁实在不知道,正迟疑该如何接下去,却听赵锦在一旁道:“是这样,书恒跟我说说,你刚才都看了些什么。”

    几人鱼贯而出,占了厂长办公室聊了起来,赵锦听着偷偷用余光扫了一眼阮天雄,只见阮天雄满眼喜色和欣赏,连连点头就没停过。跟旁边顾飞檐和韩琦一比,顾书桁这次脸可露大了。

    “嗯,的确该过三遍色,再上机器蒸的。另外硫酸盛放虽没问题,不过抬的有问题,所以他们才这么害怕。必须两个人抬硫酸,还得是平着抬,否则前面倒了后面的就得遭殃,后面倒了前面的后背就没法要了,这事儿事关安全,省不得力气。”赵锦一一记下来,然后道:“没想到你都发现了,不错,没白让你来,有长进。小刘是吧,你过来。”

    当地负责的经理连忙应着,赵锦道:“这些问题都整改下去,厂长这个月的工钱扣了,另外让把头收拾铺盖卷滚蛋。”

    刘经理出去后,赵锦才对顾书桁说道:“把头是车间里的负责人,厂长纵然也有错,但毕竟我们是外来的人,要仰仗他在本地的势力和跟工人们的熟悉,贸然换人有些麻烦,不如杀鸡儆猴给个教训,实在不行再让他滚蛋。”

    “我懂,赵伯伯。我这些天愈发明白阮伯伯为啥说买卖干到最后,抓大放小不用操心细节,学会看大局和管人就行了,专业的事情,自然由专业的人去做。”顾书桁道。

    阮天雄张口感叹道:“生子当如顾书桁啊,真羡慕秀才这家伙,生了个靠谱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