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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各家各有各家愁

    赵锦是真想建功立业,不光为了孩子老婆,还想在岁月尚在的有限时间做出一番大作为,这不,年也不过了,拍了个电报就奔东北了。

    想做买卖大过年的肯定稍差点,多数买卖家都关门上板的休假了,伙计们也各自回老家过年自然没什么买卖。可谈生意大过年却是好时机,过年时大家都爱说吉祥话,就算买卖不成也会翻脸,而且东家掌柜都在家里,借着拜年的机会绝对一堵一个准。

    阮天雄则早就打定主意,从山东打道回府。小四川叶知秋就在大门口迎着,三天前他接到了回程的电报,那悬着的心就一直没放下,此刻阮天雄提前一步回来了,让他如释重负:“大爷。”

    小四川不是外人,二十多年的老伙计了,说是昆季的管家但没人把他当作下人。和韩大虫一样,就在昆季公馆旁边修了个小宅子,往常一家人住在那儿,但逢年过节还是要在一起过的,就连平时晚饭有时也会一起吃。离着不远却又有了院墙阻隔独成一统,便是有了两家人的尊敬和客气。

    小四川虽没昆季分红,但工钱却不低,加之他结婚生子全是阮顾哥俩操办的,就连家里一双儿女都被一并送到国外,平时吃穿用度也走昆季公馆的账目,着实是花不到什么钱。他是有规矩,那也是做给其他下人看的,现在独自一人还这么恭敬的迎在门口,绝对是有事了。

    以往这种状态多是顾飞檐闯了啥祸在挨揍,小四川才拦着让阮天雄去劝劝,可今天顾飞檐就在自己身边,他老子顾敬亭也不在家,能出啥事儿呢。

    “叶伯。”仨孩子叫人道。

    “哎,你们先进去,我有事儿跟你们大爷谈。”

    “那阮伯伯,叶伯伯我先回去了。”顾书桁微微鞠躬告辞了,这里有惠子,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孩子们都走了,下人也都退了,叶知秋这才抢着说道:“大爷,您可得答应我,一会儿不能发脾气。”

    “怎么了?”

    “你先答应我。”

    “到底出啥事儿了?”

    “这……”眼见着阮天雄要往里走,叶知秋拦在他身前道:“大爷,气大伤身,有啥问题慢慢讲,事已至此,咱好好解决。船不误点的话,二爷大约也能明天回来,有啥事儿坐下来说。”

    “我尽量,到底怎么了?!”阮天雄眉头紧皱,在国外的顾敬亭都赶回来了,这绝不是小事儿。

    叶知秋含含糊糊的说道:“孩子……孩子们回来了。”

    原本阮天雄还担心过年他们都在外面家里冷清,没想到家里这时候却是“热闹”,甚至有点热闹大发了。除了顾士顶没回来,留学海外和外地的孩子们都回来了,不过总人数上却是没少一个,因为阮汐萌怀了孕。

    毋庸置疑,孩子的父亲就是顾士顶,可现如今他却没了踪迹。阮汐萌还没显怀,就那么坐在那里,不敢抬头看父亲。白玉雪自己也气,可看着阮天雄脸色铁青更加难看,只能按住心头火不断劝慰着。

    顾士顶三个月前就回国了,在国内时,他就同情共产主义的布尔什维克,作为表率的大哥才会影响了顾飞檐等人。不过在家管得严,他们尚且还收敛一些,出国后那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个个宛如脱缰野马一样。

    天高皇帝远的,昆季也是最近开拓了海外市场,平时哪怕能得到孩子们的消息,也是商业伙伴的只言片语,最多知道胖了瘦了身体是否好。在法国顾士顶加入了共产党,并开始跟国内联络了起来。

    这几年他放弃了所学的机械专业转投学医,对家里人则是遮遮掩掩,几个孩子即便不在一个学校,又怎能不知道,可他们都瞒了下来。三个月以前,偶有为国内寄送药物的顾士顶回国了,他去了广西参加革命。

    国民党辛亥革命以及诸多起事已经给共产党提供了太多血的教训,闹革命就是上瞒父母下瞒妻儿,所以自从顾士顶去了广西后,刚开始还回了一封信,后来就杳无音讯了。可就在这时阮汐萌一直没来月事,她即便不懂也听说过,找个医院一查发现自己是怀孕了。

    当场她就慌了,赶紧找叶家兄妹商量。这可是大事儿,小四川的一双儿女哪里敢欺瞒,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拖了俩月再也拖不下去了,趁着过年几人便从国外奔了回来。

    几个孩子前脚刚离开,后脚顾敬亭就到了学校找他们,一扫听哪里还有心思谈业务,当即也是启程往回赶。在小四川看来,要是顾敬亭先回来指不定会发生啥,不如让“吃亏”的阮天雄先回来,多少面对顾敬亭这么个不确定因素时心里能有个谱。

    俩孩子情投意合,两家大人也好的似一家人,成婚生子是早晚的事儿。民国越来越开放,可这未婚先孕发生在自己闺女头上时,阮天雄就没那么豁达了。心里骂了无数遍顾士顶这个小王八蛋,却又同样为这孩子的命运担忧,怎么也是从小看大的,生气归生气,但却也是真担心。闹革命,那可是抄家杀头的罪过,君不见两党合作破裂后,那电线杆子上无数的人头,实在是让阮天雄都有点心惊胆战。

    顾士顶如何还不好说,可闺女的麻烦就在眼前。管,能怎么管?让她把孩子打掉?可不管,这肚子肯定一天比一天大,顾士顶又联络不上,这算哪道子事儿啊。

    阮天雄从未这么愁过,纵然商场凶险,昆季屡遇危机之时他都没像现在这样方寸大乱过。哎,真是关心则乱,当局则迷啊。

    第二天顾敬亭是傍晚时分才赶回来的,一回来他先奔去了阮汐萌那里,一阵的絮叨,一阵的询问,他这个当叔叔的满嘴歉意,脸都扔到了地上。这事儿别说是自己生死兄弟家里的闺女,就是随便什么人家的也是他们顾家的错。若是旁人或是放在他自己身上,凭他的德行绝对毫无道德压力,最多是嘴上说说,可对阮天雄就不一样了。

    “呵,你们家真是好传统啊。”阮天雄见顾敬亭风尘仆仆的样子,他的两鬓已然多了一抹白,不禁有些心疼,可看他嬉皮笑脸哈巴狗似的颠颠跑进来,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冷哼道。

    “咱家咱家。”

    “我们是良善人家,可高攀不起顾老爷家。您家有家传,您家多会玩啊,您家多风光啊。”阮天雄想想都生气,顾敬亭年轻的时候从日本让惠子怀孕了,惠子生完顾士顶抱着孩子跑到南京来。现如今历史仿佛在重演,只是女主角换成了自己闺女阮汐萌。

    顾敬亭现在也是心乱如麻,顿时理解岔了,以为阮天雄是说他三心二意多情花心的事情,忙拍着胸脯道:“那不能,士顶这孩子你是看着长大的,忠厚老实性子纯良,他和我不一样。你放心,他这个小王八蛋要是敢对不起萌萌,敢沾花惹草的,我保准打断这小兔崽子的狗腿。”

    阮天雄叹了口气:“他要是小王八蛋小兔崽子和狗腿,你是啥了?老王八蛋啊?别瞎扯淡了,这小子老实?小四川电报上没敢多说,他可不是抛妻弃子,他是回来闹革命了。”

    “啊?!这孩子……我以为他就和飞檐一样,不过是一时冲动年少轻狂,怎么……这么多年了,送出国去都折腾?!”顾敬亭目瞪口呆道。

    “是啊,咱们在广西没啥直接人手,我已经让俞伯松派人去了,另外找了一些当地的合作伙伴,只能试着打探消息了。”阮天雄道。

    顾敬亭眉头紧皱:“不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么着,家里的事情你多担待着,我得亲自去一趟广西把这臭小子给拎回来。”

    “他现在可不是明面上带兵打仗的将领,他是地下党。”阮天雄压低声音道:“那肯定是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你要是能找到,那国民政府的那帮人就是吃干饭的了。那边咱本就没啥势力,你大海捞针怎么找?别找不到不说还把自己折进去,要我说慢慢把商业铺过去,这小子看到昆季的产业,早晚会找上门来。”

    顾敬亭叹了口气,承认阮天雄说的对,想了半晌才问道:“你说咱们有时偷偷帮共党运送东西,下次他们再找咱们的时候,不行跟他们说一声,把这小子弄回来算了,我想他们应该会给咱们面子吧,毕竟有求于咱。”

    “萌萌说他一直没提昆季少爷的身份,怕是他们内部想找也不怎么容易。咱又不是没接触过这些地下党,一个个单线联系,神秘的很。再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共党做事虽然光明磊落,但难免队伍里出来个晕头昏脑的,万一拿着士顶威胁咱,怕到时候就被动了,不如静观其变吧。只是可怜了我那闺女了,哎。”阮天雄唉声叹气道。

    “天雄,对不起。”

    “事已至此说这个还有啥用,士顶是你我一起教育出来的,你教子无方,我又何尝不是呢。”

    新年来临,昆季公馆依旧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但阮顾二人的心头却始终带着一丝忧愁,挥之不去愈发浓厚。连外面往日颇为欢喜的爆竹迎新孩童玩耍之声都不爱听了,过年的热闹反倒成了使人心烦意乱的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