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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电厂初出遇不顺,船务再起风云变

    无论生活多么荒诞不羁,日子还得过下去,让阮汐萌把孩子打掉自然不现实,丢人也认了。关上昆季公馆的门,这是一家人的事儿,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纵然小四川查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下人嘴快说了出去。

    昆季的阮天雄做人这么正,这么要脸面的人,出了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吃过昆季瘪的没几个不高兴的,一个个虽不敢当面说,可幸灾乐祸都挂在脸上呢。各中苦楚只有阮顾自己知道,可外人也最多是笑话笑话就得了,没觉得是啥大事儿,阮顾两家的孩子早晚要凑到一起,大家都晓得。

    “听听,人家都咋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内部消化,你听听多难听啊!”阮天雄气的把杯子扔在了桌子上。

    顾敬亭轻咳一声道:“那些恨人有笑人无的玩意儿,他们就是嫉妒咱买卖比他们好,就是咱明媒正娶办的风风光光的,他们保管也会说怪话。”

    “可现在就更落人口实了,”阮天雄眉毛一挑道:“秀才,我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事儿就翻篇了?”

    “那要不你能咋滴啊,杀了我你又舍不得,再说了没听萌萌都叫我爹了吗,嘻嘻,我这马上就有大孙子了。咱向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不能越老越活回去啊,天雄,你是一步慢步步慢,我孙子都抱上了。”顾敬亭晃着腿道。这都一个月了,啥事儿也过去了,顾敬亭便又恢复了为老不尊的嬉皮嘴脸。

    阮天雄抬腿就踢了过去:“慢你奶奶个腿,你孙子不是我外孙啊。”

    “是哈。”

    “二位东家。”俞伯松这时候走了进来,他最近东奔西跑的,累的都有点脱相了。不过虽然清瘦,但却十足精神,手中权力更大了,人自然也更有气势了。

    “坐吧,喝不喝茶?”虽是问话但阮天雄还是给俞伯松倒了一杯。

    俞伯松接过来倒也没急着喝,捧在手里暖着,说道:“赵锦发来消息说济南、济宁和青岛以及临清的电厂厂址已经选好,不过占用了几户人家的房子和田地。赵锦问您二位是速战速决还是再耗耗,总能压低一些成本。”

    电厂用地可不小,隔壁还得有赵锦的附属厂用地,而且所用的地面关系更多,加之本地已有电厂要形成竞争,肯定会从中故意刁难下绊。目前对手最好使的招数就是在土地上做文章,比如蛊惑甚至许诺让赵锦的目标地地主待价而沽啥的,所以拿地倒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阮天雄当即答复了暂时不急,可以先行安排地面关系和部分工人招收培训的事情。只要拖上十天半个月,再放出放弃用地的消息,并大张旗鼓的转看其他地段,到时那些地主就慌了,对手的什么承诺也全然不如赵锦赔偿的真金白银实诚啊。

    顾敬亭道:“就是,这事儿不急,现在开始建,到用上怎么也要小半年。到时候赵锦的厂花布错过去了,染布还没开始,而且现在一直到秋天,天黑的越来越晚,百姓用灯的也少,不如秋冬再开始,正好全能赶上。而且发电的机器我还得再跑跑,实在不甘心洋人的把控和抽成啊。”

    顾敬亭前阵出国,虽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实际上即便没有孩子们的消息,他的这趟旅程也不会太长。与几个国外商人经过短暂会面后感觉十分不理想,他们也没藏着掖着,就直接告诉顾敬亭,做贸易谁都希望利益最大化,刨除洋行中介之后,看似去除了中间利益,实际风险却增加了,成本很可能也相应会增加。

    首先就是风险问题,别管哪国人平时再怎么疯狂,做买卖还是要求几分稳定的。那些洋行按中国的说法就是官私两面人头都熟,行走于各国码头不出问题,就连海盗都有一定的交情。

    厉害些的洋行直接自己配备海船运货,与昆季在国内的布局一样,携货带运两条腿走路,只是人家玩的不知道比昆季大了多少倍。这种大洋行,每个公司光在中国就有七八家甚至十余家洋行分别立于各个发达城市,他们基本占用了一半以上的海外贸易。

    其他小一些的贸易公司,虽然是靠着船运公司的邮轮货轮运货,可别的国家不说,在中国他们披着洋人的皮,就能占据先天优势,免了许多官方的苛捐杂税和民间的抢夺勒索。

    洋人在中国不是没出过事儿,从义和拳运动再到津浦铁路火车大劫案,可其结局和待遇远非中国人能比拟,且出事的频率与其贸易频率相比,实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洋人在中国做生意,安全且厚利,这也是为什么来中国淘金的洋人这么多。

    虽然很悲愤很屈辱,但顾敬亭知道人家说的是事实,不过他绝不肯就这样放弃,他言称昆季在中国同样有这样的实力,不光货方便出手,同时也能做到黑白两道官私两面摆平。

    可对方却无奈声称即便顾敬亭可以搞定中国方面,可他们却搞不定自己这边。贸易是双方之间的,无论是中国的货物输出上岸,还是他们的货物离港发往中国,都离不开海外的各种机构制约,而洋行之所以能做起来,大半是在本地有着强硬的关系,利益的牵扯,甚至是某种货物的独家代理权。

    至于小商小贩即便货物数量极少,但也得过几大洋行一遍手,利润自然也要分给大洋行,若生意好做还可能会被大洋行取而代之。所以小商人不是借大洋行的名头接洽,就是冒险走私货物。总之在海外不少商人都担心货物无法上岸和离港,同时也担心大的洋行对其进行报复打击。

    商场如战场,即便你如何光明磊落,却也阻挡不了其本身暗流涌动和血腥肮脏的特性。洋行要想找麻烦很容易,可能只需买通码头上的警察,就能让你一批货不能及时发出,耽误发货要付违约金,而有些货也经不住长时间存放,这些海外关系正是昆季所欠缺的。

    你看还没开始合作,就已经让几个供货商忧心忡忡,异口同声的提到了这个问题,这说明各大洋行积威已深。真要是走起货物来,有了利益冲突,怕是问题绝对不小。

    当货量极大时,各种关系往来的花费就占比很少了,加之不少大洋行有自己的码头和船运公司,甚至洋行自身就有货物来源和产地直收进行支撑,整体价格上反而要占优。总而言之,这次昆季拓展海外市场的计划出师未捷折戟沉沙,开局便遭遇不顺,这在昆季的发展史上是极其罕见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俞伯松到了晚上去而复返又拿过来另一份电报统计,长江上游再起风云,日本的日清汽船公司再度加大投入,在长江上游增设两艘江运船,这让阮天雄投资的诸家船务公司感到压力倍增。

    另外长江下游,以日清汽船公司为首的日资公司也是同样加大投入,增设六艘大型江运船,听小道消息称后期有可能还会追加投入。

    “妈的!”阮天雄骂道。他的计划再次被打乱了,加上家里的事情,如今真可谓是多事之秋啊。

    对日本人阮天雄不光是因为家仇国恨的讨厌,同样是因为他们的威胁。古人云,远交近攻,日本人和西洋商人不同,他们离着中国太近了,而他们的国家也因为地域狭小物产相对贫瘠,所以急需开辟海外领土。黑眼睛黑头发,这些外貌上的相似以及文化上的相通,让他们更加有利征服中华。

    且看从清末至今,哪次革命起义哪里党派成立都少不了日本人的影子,或是直接参与或是间接相助,军阀混战时他们也是出钱出力。难道是真热心好心肠吗?不是,中国越乱他们越有可乘之机。占旅顺抢青岛,其他城市要么租界有地,要么当租界董事,削尖了头的占据一席之地扩张在华势力。

    看那些日本侨民的态度就更可见一斑,一个个往国内传递中国的消息,或是帮忙调配物资或是勘测地形,就说南京现在最详尽的几张地图有一半是日本人做的,这还是在中国公布的版本,传回日本国内的估计连军事据点守卫力量都标注清楚了。侨民的态度正是国家意识形态的体现,他们对中华的觊觎简直呼之欲出。

    当然中国的政客们总以为他们是最聪明的,可以把日本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时是贪小便宜吃了长久的大亏,一个国家整体的战略制定总高过政客短暂的计谋,即便一时占了便宜,等人家醒悟过来,便是改为更加狡诈阴狠的对华政策。

    正如那西原贷款,原本投资军阀可谓是出钱出力,但回报上却没怎么提,最后被皖系涮了一道,从此日本人开始以动用外交和武力威胁为主,出钱也是投资性质的,明确划分利益归结。亡羊补牢式的改变让他们对中国越来越熟悉,控制的力度也愈发加大。反正对而今的中国,阮天雄和顾敬亭都持有怒其不智哀其不幸的态度。

    所以说日本人和西洋人不一样,西洋人对中国多是当做原材料产地来用,虽有欺压和蛮横,但你买我们的东西,我拿了钱再换取你们的资源,说来说去就是做生意。像是退回庚子赔款,减少关税,铁路分拨权力给当权政府,一切的一切不是因为良善,只是为了相应妥协换取更大权益,总之西洋人利字当头符合商人的特征。

    反观日本人,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光同样看重中国的矿产物产,还看重中国人的劳动力,所有在华外国人中,开办工厂用中国工人的数日本人最多。看重低廉劳动力,这还是正常的商业范畴,可他们的投资与产出就实在不符合商业规律了。

    就说纺织和船运吧,日商高歌猛进,占据了中国这两个行业的半壁江山,看似一片大好,实际完全是不计成本的投入造成的。

    纺织因从童工开始就签订类似于卖身的合约,加上严苛的管控导致用人成本降低,中国国家羸弱不敢管也管不了,即便屡屡发生冲突蔓延全国,最终却是不了了之。加之对国外工厂、公司税收的降低,他们的纺织品从成本上就低了,按说的确是十分赚钱的行业。可纵然如此,日本的银行给这些工厂提供贷款扩建的速度也是吓人,根本就是本钱还没赚回来便又起一摊炉灶。

    船运上就更是不计成本了,即便日商受战乱影响生意受阻,却还是不断扩张,甚至在一些商路不发达的水域搭建江运,以让日商的船运在长江上下游贯通起来。而日本船商,从清末的江运量一成占有率,通过短短十余年发展便有了近两成半的占有率。

    尤其是欧战期间,西洋商人受到影响,在中国发展缓慢甚至有部分开始撤出,纵然英国依然在江运上占有率第一,达到四成半之多,可日本人却趁机开疆辟土,足足发展到三成以上。还有一成左右是其他国家的船运公司,中国的船运公司一直无足轻重,最鼎盛时才总共占两成多点,平时一直在一成甚至一成以下浮动。

    英国船运中,唯太古和怡和两家最大,而昆季布局江运绕不开的日清汽船如今竟然超越了这两家公司分别的占有率。虽说同为英商,但毕竟是两家公司,并不能做到时时共同进退,日清汽船一家虽不如两家之和,却可以快速出击分而击之,让英商既头疼又恐惧。

    欧战后西洋商人强势返回中国,打烂的欧洲更需要世界各地的经济物资输血,商业就是最好的掠夺手段。而日本人此刻刚稳定局面还没收回成本,就被迫与对方竞价和攀比扩张起来,这种烧钱法简直让国人船运公司眼馋,就是昆季这样有钱强悍的买卖家都得避其锋芒,毕竟日本人有国家的银行作为支撑。

    这种不符合商业规律的赔钱赚吆喝的行为,若在长远来看却又是符合商业规律的,烧钱玩死对手,便可独占市场。他们恶意垄断市场,打压中国商人,企图掌握绝对控制权的目的昭然若揭。谁都想成为这样说一不二的商家,可阮顾又岂能甘心日本人侵吞控制着中华、打压着昆季船运,于公于私他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秀才,看来抛弃洋行开拓海外市场的事情要暂且缓和一下了,此刻不易节外生枝。伯松,一会儿你派人联系怀斯,让他帮咱们联络诸家洋行,咱们要商议一下。另外,择日召开船运大会,给上海的顾先生和虞先生去信,面对日本人这匹野兽,大家要共同进退了。”阮天雄思量片刻后说道。

    俞伯松问道:“那逐渐脱离英国人货源的行动是否还继续?”

    “继续,但稍作缓和,起码近期不要让他们感觉出来。共同的利益会让我们走到一起,只要没有大的冲突,小摩擦我们双方是无暇顾及的。”阮天雄道:“记得给赵锦提一下,电报言语间注意保密,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这你放心,我负责这情报工作二十多年了,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俞伯松点点头道。

    三人正长吁短叹面面相觑时,有昆季船运的人前来汇报,说他们接到了招商局、交通局和船务局三方的命令,近期暂停航运。

    “为啥?”阮天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日清汽船控告咱们组织各家船运公司联合行动,控制运价扰乱市场。”

    顾敬亭当即破口大骂道:“他妈的,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咱不找他们,他们却是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这帮这个局那个局的蠢货,有难处的时候见不到他们人,现在一个个跳出来帮着外人打自己人,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憋屈!”

    “哎,咱们不早就习惯了嘛。”阮天雄也是摇头叹息道:“伯松,快去依计行事吧,另外探听下这次行动是谁主导的,到时我和秀才亲自拜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