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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黄州破院

    尽管不情不愿,还是得和师父上路。师父叫我去这一举动在众海龟眼里充分代表对我的信任与宠爱,在我看来则是对我这个倒霉鬼强烈的不放心,生怕他不在的日子里我再惹出什么祸端。

    至于带着安子淮,想必是因着彩衣一心惦记他的缘故。于是这别别扭扭的三人组合宣告成立,二个骑马,一个骑驴,奔了黄州而去。

    路上我便如霜打了的茄子般低头不语,两眼盯牢毛驴的两只尖尖耳朵,一面在想着那个头上长驴耳朵的国王,还有那个对着洞口诉说秘密的可怜人。今后,我是不是也要挖个洞来吐露心中秘密?亦或者我已经心里如宁萝一样有了个填不满的洞?

    我继续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我前面那个马背上的身影,怎么好像做错了事的人是我,对不起人的也是我?

    老海龟见这场景尴尬得要滴出水来,便有心调节,“昔城上次去慕容家的时候不是唱了个小毛驴的歌,唱来听听。”

    我张开嘴,却不知怎地唱成了“小毛驴呀,叶叶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安子淮笑道,“这歌唱得比哭还难听。”

    我见他插话,心头便是一跳,见他面色如常,知他便打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不禁一怔,心口微微一疼。

    突然之间来了股狠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失个恋么,天上掉下个招牌,砸中十个九个失恋过。整日怨妇状,那才是真的人见人烦,花见花凋。我面前的无非就两条路,要么偃旗息鼓和安子淮一样装聋作哑,要么屡败屡战一定把他彻底征服。

    我突然抬头挺胸,扫了安子淮一眼,我和你杠上了,早晚把你变成我的!

    安子淮身下那匹骏马突然一激灵,想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险,撒蹄便向前奔,我拍了身下小驴一记,“看见傲气的马没?追上它!给我争点气!”

    安子淮见我面上有了血色,欢腾如昔,便也松了口气,照常与我谈笑。我心里暗道:你既已招惹了我,便要付出代价,迟早落在我手上。

    一路无话,我慢慢将那心头包袱卸下,安子淮这混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老海龟带着看佳儿佳妇的眼光看我们两个,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安子淮是个很浑很浑的坏蛋——可是,可是我心里真的放不下这个坏蛋。

    黄州与庐州上不算远,早就听说黄州的东坡肉,烧梅,黄州豆腐等著名小吃,这次便要大快朵颐。想到吃,心情越发好起来。

    进得黄州城内,沿着主城道往里走,两侧各式小摊贩卖货物。我在庐州虽久,但毕竟很少上街,更不曾遇上过开市,于是看这些小物件便格外喜欢,伸长了脖子,这个也想摸一摸,那个也想碰一碰。

    上次武林大会后,虽然坏了名声,倒真是发了笔横财,慕容小二守信地给我分了四百两白银,喜得我日日合不拢嘴,如葛朗台般每天都要拿出来摸上一遍才睡得着。手头活络,自然有了购买力,所以一进了黄州便如从前去了动批。许久享受这女性的特殊爱好了,多少有点心头澎湃,难以自制。

    安子淮见了我左顾右盼,上蹿下跳,便皱了眉头道:“把你那眼珠子收收,快掉进那廉价首饰堆里了。别跟刚进城的似的行不?”

    “我就是城乡结合部来的,我就是乡村非主流,怎么地吧?”

    安子淮显然听不懂我说什么,觉得站在我旁边多少有些丢人,便牵了马离我远远。我在那摊子前仔细挑了起来,不过几枚珠花,瑶钗,样式大同小异,手工质地也不甚精致,我拿起一枚样式简单的银簪,见簪头处刻着一只小鱼,心里有些喜欢,便问价钱。

    那卖簪子的老伯一见我将那银簪握在手里,立刻赔笑道:“姑娘果然有眼力,我这里的首饰就属这支别致,姑娘如此识货我也给个公道价钱,二钱银子,姑娘便可将这簪子带回家了。”

    “二钱,也太贵了吧,再便宜点好了。”

    “吓!二钱银子还贵?我这是银簪,不是什么木簪,铜簪,吓!”那老伯立即变脸,气势咄咄逼人。

    两钱银子能做不少事了,我将那簪子放下,牵了驴赶上师傅的脚步。师父问了几人,便七转八转地来到一条巷子深处一户人家,门口大门甚是破败,朱红大门上斑驳不堪。我们三人站在这巷子里面面相觑,都道是走错了地方。

    老海龟试着叩门,门内便有女声应答,“马上便来。”

    隔了一会,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面略带咳声,“谁呀!”

    老海龟沉声道:“开门!”

    门内那女子听得声音,急忙开门,一见是老海归不禁又惊又喜,“爹,你怎来了?”

    开门的便是彩衣,我前两次看她距离较远,这次却看了个真切,果然外形和我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她是美人,我是土人,我像着她的缺点,倒有几分安子淮所说的美玉顽石之别。

    只是这块美玉此时便有些瑕疵,彩衣脸色几道黑灰,头发散乱,身上穿件粗布衫子,腹部微隆,看着又几分憔悴。再往她身后一看,院落不大倒也干净,后面三间瓦房,院中间一只泥炉上面煎着药。

    安子淮关切道:“你病了?”

    彩衣勉强一笑,“前几夜风吹了,咳了几声,却不打紧。那药是安胎的。”彩衣见了安子淮心中极为高兴,不住问长问短,待看到我时却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便是爹新收的弟子宋姑娘罢,果然标致。”

    这眼神我在入门之际见得多了,皆因着和彩衣的这几分相似之处。宁萝初时曾趁我睡熟之际来我房里偷看我,也曾跟在我身后尾随,而彩衣却是记不得我样子的。

    师父来之前说是看望故人之女,而我和安子淮的侦探行动又是秘密进行,我便假装不知如何称呼,目光投向安子淮,“这位是……”

    老海龟哼了一声,“没听见她叫我爹么,你也见过彩衣几次我都知道,只要是海归派里的事,便全在我眼皮底子下面,你也不必做作。”

    我听了老海龟此番言语不禁心惊,原来他什么都知情,只不过睁只眼闭着眼任由着我们胡闹罢了。全海归派只有我同安子淮知道彩衣没死的事实,怪不得老海龟叫了我们二人相随。

    “我只顾着高兴,竟糊涂了,也忘了让爹坐一坐,进来罢。”彩衣神色之间多少有些羞赧。

    进了屋里一瞧,我便知道彩衣为何面露惭色,屋里竟只有简单几件器物,中间一张旧八仙桌,上面摆着套旧茶具,几只小凳,此外竟别无他物。彩衣怎过得如此贫困潦倒?

    老海龟看到此时便心头有了几分数,厉声道:“罗松风呢?你怀着身子怎么自己在家?”

    一提罗松风,彩衣便支吾起来,“出去办事,傍晚才回得来。爹你先坐,我去看看药。”

    才是新婚,妻子有了身孕,罗松风理所应当在家陪着娇妻,怎么让彩衣如此窘迫独个呆在房里?

    老海龟动了怒,喝道:“丫头回来!倒底怎么回事,赶快说实话!”

    我见老海龟真生了气,彩衣又是个有身子的经不住吓,连忙扶了师父坐下,倒茶给师傅喝,那彩衣刚刚进门,见我端起那茶壶,立即变了颜色,大叫一声,“别动!”

    她一叫我倒吓了一跳,手里一滑,那茶壶便跌落下来,摔个粉碎,几人目光往地下一看,皆是一惊,只见一地鲜血,那茶壶里装得竟是一壶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