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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有故人自远方来(2)

    汴河之上,百舸争流,闻着鼓声,水手们是志气昂扬。自大唐皇朝亡后,汴州五十余年历经梁、晋、汉、周、宋五朝,每一次更迭,皆是血染汴河。

    自然,活到现下的人们甚是欣慰,尽管屡经战乱,但他们终于迎来了郭荣和赵匡胤两位明君。如今血霾散去,百废复兴,终于尝到太平清明的滋味。

    “若兄长能见此景,当是欣慰。”任心千喟叹,他是熬过来的人,兄长却是没熬过来之人。

    望着眼前的花间酒楼,他独身携礼物跨步上楼。此酒楼正巧在汴河岸,登楼即可观赛舟。因着近水楼台,酒楼生意不可谓不红火,幸得是自家人的,才于观景最佳处留下一间雅房。

    他入门时,韩德让正立身窗前观赛,一手背腰,一手执酒杯,而王弥生躬身满酒。这一幕,倒叫他些许恍惚,彷如有往事再现。弹指间,他醒神过来,再观时,王弥生的卑躬屈膝更叫他不悦了。

    “叔父。”王弥生招呼道,韩德让只立身回眸,观之一笑,对王弥生吩咐道:“可使上酒菜了。”

    王弥生当即退出招呼,韩德让招呼任心千落座,又道:“舅父怎独身而来?”

    任心千笑道:“内子携子女往娘家过节,独余老夫一人,甚寂寥也。”

    两人正言时,王弥生领来鄢如初、乔以善及儿子王玧,身后则跟着小厮上酒菜。片刻,又有小厮抬进一口木箱,观之甚为沉重。小厮将木箱放下,打开,里间竟满满是贯钱。

    韩德让浅笑道:“此乃舅父所贷之钱,今且还两百贯,余下年内有望还清。”

    任心千诧异,仅一季还两百贯钱,这还要抛开店租、长工薪资、常备资金及这位公子哥的奢华开销。这新开不及半年的酒楼、茶坊、书斋有这般赚钱?

    韩德让笑笑道:“多亏无且经营得当,三家店铺皆是蒸蒸日上。”

    任心千更是对王弥生刮目相看,经营着三家完全不同的店铺,未及半年便有如此收入。

    他本是前来试探,现下是真有心思,欲将王弥生挖过来帮自己打理织坊。随即说道:“无且真大能也。”思虑片刻又道:“吾有一事,愿与众侄协商。”

    韩德让道:“舅父有事,吩咐便是。”

    任心千道:“织坊管事告假归去日久,无能人打理不成。叔观无且有能,可否请无且暂管?”

    “这……恐恐叫叔父失望矣。”王弥生说着,侧目望望韩德让。

    任心千笑道:“不瞒无且,叔旗下织坊十一间,欲将三间过予汝与善儿。兄长仅余善儿一女,善儿即吾嗣也。”

    王弥生瞧瞧乔以善,又瞧瞧韩德让道:“守业弟弟渐已知事,叔父不若叫弟弟习掌事,侄婿可做帮衬。”

    “守业尚幼,心思未定,不堪任。叔观韩郎一表人才,仅三间店铺自不在话下。且不过借调无且三两月,时至即还。”任心千说着,慈目望及韩德让。

    王弥生的态度他已经看见了,他现在要看这韩郎的态度,究竟是不是真心拿无且做兄弟,为善儿夫妇的利益作想。

    韩德让幽幽一瞥,笑道:“说甚借不借,舅父见外了。无且能者多劳,不若一并承之。”

    王弥生不可置信,这么多产业齐来,那是要累死人的。

    韩德让观王弥生之貌,知其难,又道:“置业如治国,为长者不必全能。聘贤能,知人善任即可,尔明日出告聘掌柜。”

    任心千持疑:“贤侄店铺新开,囊中正紧,大肆聘人,恐成本……”

    韩德让悠然道:“无碍,得一良才,所赚自比所给多。”

    “然我我不善驭人。”

    王弥生怯怯,他在赵王府时,就是个办事的。只有办得好,办得深合主意才能活下来。是以他极会办些琐碎之事,但驭人……说到底他才是被驭的那个。

    “驭人之道,恩威并济,赏罚分明,立规矩而后成方圆。”韩德让说着,又瞥了王弥生一眼道:“勿忧,有我在。”

    正说着,忽闻门外小厮叩门道:“东家,有拜帖上。”

    韩德让道:“请进。”

    得韩德让之令,王弥生启门。才见得一厮儿着青衣,手端着拜帖而入。厮儿将拜帖呈上,韩德让接过,二人亦无言语。

    这厮儿刚退出,王弥生神色惶惶,询道:“汝于此此间交友?”

    “未有之。”韩德让凝眉道:“巧遇故人,亦非我之愿也。”

    “故人?!”

    王弥生、鄢如初、乔以善顿时一惊,倒将任心千吓了一跳。他乡遇故知本是极喜之事,他们怎还惊惶起来。

    “拜帖已至,不可不赴。”韩德让叹息,又招鄢如初至旁侧,耳语吩咐道:“去做一盒羊肉娇耳、再配羊肉片、小菜数件、炙鸭、蘸酱,再装一壶葡萄酒。”

    鄢如初闻言一惊:“当真是……”她说着瞥了任心千一眼,收回余下之言,忙是退去做食。

    韩德让回座揖道:“小侄有事将去,且由无且、善儿作陪,舅父吃好、玩好。”言毕,揖出。

    任心千更是心疑起来,见韩德让既去,他亦称如厕而出,倒想看看这对夫妇究竟在作何算计。

    他暗随鄢如初摸到厨房,却见鄢如初将庖厨都打发了出去,挽起袍袖揉面做娇耳,又将羊肉切薄片,又灌葡萄酒。

    他霍然一惊,那韩郎夫妇自称江南人,这酒楼所贩亦是江南酒菜。而今遇故人,所配菜肴却皆是北地菜肴。

    观及此,他再不能忍。若侄女一家与契丹人勾结,那还了得?他平生至恨的就是契丹人,契丹人亡了他的国,散了他的家,戮了他的父母兄嫂!

    他回身,欲寻乔以善问个明白。不料刚即回转,闻得一声清脆道:“舅父有疑,何不相问?”

    他抬眼看,正是韩德让立身眼前。

    “尔乃契丹人?”任心千望之,眉眼有恨。

    韩德让却悠悠道:“幽蓟汉人。”

    任心千冷笑道:“观郎气度,当非常人。”

    韩德让浅笑道:“较常人非常些,较非常人……常些。”

    任心千道:“休绕弯子!”

    韩德让问道:“那舅父谓我何人?来此地为何事?”

    任心千不言,他心中已是乱做一团。契丹再要南侵么?又要血染汴河么?十八年前,他亲身经历,那时他还年少,眼见着父母被杀,兄嫂子侄被掳……